第五十二章 冰雪护寒心
千鹤烬恍然大悟,后仰着靠在树干上,下颚线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人世不过百年,如白驹过隙,可有一种心情却很长,如高山大川,绵延不绝。”
他并不否认,对忘忧,是责任,是信仰。
甘心被种下情蛊,因为他知道即便没有情蛊,自己都会对她不离不弃。
可如今信任崩塌,责任就变成了笑话。
忘忧起身看着他,显然不是很明白。
他侧首望着她,眼中似有无限星光涌现,状似漫不经心问道,“阿月可有心上人?”
忘忧一顿,“我……”她低下头,“应该没有……”
他笑了笑,有些如释重负,却不再说话了。
反正也睡不着了,忘忧也打开了话匣子,“这一千多年来,你都在做什么?”
“你失踪后我与母亲疯了一般去寻你,最后都无一所获。随之我放下境国,独身在外寻找。我一遍遍告诉自己,你还活着,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找到你。”他垂下眸子,凄凉一笑,“一百多年后,我回到境国,那时的境国内忧外患,王权争夺,满目疮痍,异族皇室虎视眈眈,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亦无法停下寻你,便抽出自己一根肋骨做成一个骨偶千鹤烬,让他替我守着境国。”
忘忧忍不住一遍遍看向他。
他轻描淡写的话语,却做着很多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事。
月色撒下清冷的光,他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下。
他容颜俊秀,因着烟灰色的眸子,总给人一副皎洁恬淡的模样。
光凭他的容貌,谁也想不到他是镜的武皇。
境国如今版图,都是他一身戎马所得。
战场之上,他英姿勃发,守土开疆,另一边从未放弃过寻找自己。
如今物是人非,他还是一脸干净无害的模样。
忘忧忍不住心疼他起来,轻轻问道,“为何不派人去找?一千年……不辛苦吗?”
他没看到忘忧露骨的目光,只是淡淡望着“噼啪”火堆,往里面扔了几根树枝,“只要能感知到你活着,就不辛苦,你若不在了,连呼吸都能让我精疲力竭。”
忘忧沉默了。
半晌没了声音,他望了过来,眸子晶亮,“阿月,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忘忧忍俊不禁,“你就不担心……这一千年来,我遇到过什么人什么事吗让我无法割舍吗?”
“人,我方才问了。事,还有什么事比灭国还严重吗?”他探过修长如玉的双手手牵过她的,柴火堆发出“啪”的一声。
忘忧望向他,月光倾洒在他身上,银白色的面具倒映着火光。
他整个人都是清幽冷淡的,如琼枝一树,栽于黑夜,火光在他烟色的眸子中不停地跳跃燃烧。
忘忧下意识呼吸一紧,听他慢慢说道,“从前事,你若不愿提起,我绝不过问。你心下有伤,我来治愈,你心中爱,我等你忘却,你若有痛,我来抚平。
你的一生,我总是参与得太少。
从前是你太小,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我以为只要护着你平安长大,我们还有很多的以后……那年离散,谁承想……再见已是这番光景……”
——你本该是我的。可如今你已婷婷,这些年的留白让我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伸手才能将你拥入怀中。
他一直看着她,用哀伤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她。
后半句话,他也没有说出口。
“此情此景,或许我应该答应你,可我的心不允许……”忘忧顿了顿,抿了抿唇,“对不起……烬。”
他盯了她半晌,抽回手,“我等你,烬此生,注定是要等你的。”
自始至终,他都未提及过一句思念。
——————————————————————————————
昆仑,在人间极北,连通天人两界。
终年寒雪,能净化世间一切恶灵浊气。
二人行走在冰天雪地中,无端下起的暴风雪迷了旅人双眼。
忘忧看着走在前面的千鹤烬牢牢抓着自己的手,带领她一步步往上。
寒雪刺骨,他的斗篷盖在忘忧脑袋上,银白面具上结了一层白霜。
一头青丝被寒风吹刮得肆虐飞扬,几缕拂过她的脸庞。
“烬……我们休息一下吧……”
她的声音被淹没在漫天飞雪里。
深一脚,浅一脚,脚下一个踉跄,扑进正好转过身的他怀里。
千鹤烬索性拥着她席地坐在这冰天雪地中,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去这漫天凌烈风雪。
“别怕,我在。”他低声忘忧耳边说着,越发将她拥紧。
忘忧忽然感到害怕。
并不是害怕死亡,她害怕自己连累了他。
自己已经害死了落欢,不能再害了千鹤烬。
她宁可自己一个人带着一生的苦痛,被冰雪尘封在这昆仑雪顶。
也算解脱。
“烬,你回去吧。”忘忧在他怀里说着,面色十分平静,“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如果你真的对我好,请你为了我回去,回到镜国,好好活着。”
千鹤烬面具上的白雪越来越厚,青丝高束,疯狂在眼前飞扬。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怕,会有办法的。即便找不到,若能在这里陪你一起死,留下这瞬间的永恒,也不错……”
他的话音未落,面具忽然被狂风吹走,精致淡泊的眉眼映照在忘忧眼中。
千鹤烬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更映衬得额间的朱砂越发如血滴般妖冶。
“你……”
他忽然低头噙上她的唇,也不离开,只是闷声笑,“对不起……阿月,师父的情蛊下在体内,可用血驱除,可你下的情蛊,非得以死来句读。”
忘忧挣不开他的禁锢,忽然眼角瞥见一抹刺眼的红。
心里一急中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将他推倒在冰天雪地之中。
随着他的离开,忘忧瞬间被风雪迷了眼,混乱中只能看到他的左手腕鲜血淋漓。
血迹浸透了雪地,这才蔓延开来。
她怒道,“你在干什么!”
千鹤烬的面孔苍如白雪,隐隐有疲惫之色,“我自小受师父恩惠,他为我倾囊相授,我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流的血越多,他便越能感知……”
“不,不要!”忘忧抱着他,想去抓他受伤的左手替他止血,“你傻不傻!昆仑这么大,他如何能感知!”
“我不会死的,不要哭了,我不想让你为了我哭……”千鹤烬吃力地起身回抱她,“对不起……阿月,如果可以,在你九岁那年,我纵然万死,也不想弄丢你……可是现在走到这一步我才明白,我们都回不了头了……”
忘忧眼含冰霜,痛惜地抱着他,“你还带面具,是害怕那印记会再出现,你不想被我看到,对吗?”
千鹤烬没回答,抬起自己血淋淋的左手手腕。
审视半晌,又在原本因极寒而快要愈合的伤口上又加深了一道血壑。
“烬!”忘忧真的快崩溃了,疯了似的抓着他的手腕,抓起地上的碎雪抹在他的伤口上,歇斯底里哭喊,“我们不找了!烬!原谅我!我不找了!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千鹤烬低头与她额间相抵,眼神困顿,已然在透支生命,不甘又茫然地喃喃自语重复着一句话,“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原谅落欢对你的欺骗和伤害……却不能……不能再原谅我一次……”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忽然头一歪倒在了她肩上。
“烬!”
风雪猛然骤停,周身融入了一团温暖的气息。
忘忧看着四周,发现他们此时正处在一个金色的结界之中。
而千鹤烬的血痕尽头,有一个人踏着白雪缓缓而来。
他一身冰蓝,青丝如瀑,纵然外面狂风肆虐,却吹不动他衣角分毫。
忘忧看不清他的样子,银白的面具被狂风吹滚到他脚边。
那人弯腰拾起,戴在自己脸上。
忘忧抱着昏迷的烬,定定地望着那个人,傻了眼。
南堇珩微微侧首,看向千鹤烬,“他自无碍,只是你……”他顿了顿,声音好听,如山涧流水般悦耳动听,莫名觉得温暖而熟悉,“让我来猜猜,魔界主君寂灭,世间大乱,祸及六界……你来找我,救活他?”
忘忧点点头,恳切地看着他,“是,请……神明大人,救活他。”
他并不否认,对忘忧,是责任,是信仰。
甘心被种下情蛊,因为他知道即便没有情蛊,自己都会对她不离不弃。
可如今信任崩塌,责任就变成了笑话。
忘忧起身看着他,显然不是很明白。
他侧首望着她,眼中似有无限星光涌现,状似漫不经心问道,“阿月可有心上人?”
忘忧一顿,“我……”她低下头,“应该没有……”
他笑了笑,有些如释重负,却不再说话了。
反正也睡不着了,忘忧也打开了话匣子,“这一千多年来,你都在做什么?”
“你失踪后我与母亲疯了一般去寻你,最后都无一所获。随之我放下境国,独身在外寻找。我一遍遍告诉自己,你还活着,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找到你。”他垂下眸子,凄凉一笑,“一百多年后,我回到境国,那时的境国内忧外患,王权争夺,满目疮痍,异族皇室虎视眈眈,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亦无法停下寻你,便抽出自己一根肋骨做成一个骨偶千鹤烬,让他替我守着境国。”
忘忧忍不住一遍遍看向他。
他轻描淡写的话语,却做着很多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事。
月色撒下清冷的光,他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下。
他容颜俊秀,因着烟灰色的眸子,总给人一副皎洁恬淡的模样。
光凭他的容貌,谁也想不到他是镜的武皇。
境国如今版图,都是他一身戎马所得。
战场之上,他英姿勃发,守土开疆,另一边从未放弃过寻找自己。
如今物是人非,他还是一脸干净无害的模样。
忘忧忍不住心疼他起来,轻轻问道,“为何不派人去找?一千年……不辛苦吗?”
他没看到忘忧露骨的目光,只是淡淡望着“噼啪”火堆,往里面扔了几根树枝,“只要能感知到你活着,就不辛苦,你若不在了,连呼吸都能让我精疲力竭。”
忘忧沉默了。
半晌没了声音,他望了过来,眸子晶亮,“阿月,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忘忧忍俊不禁,“你就不担心……这一千年来,我遇到过什么人什么事吗让我无法割舍吗?”
“人,我方才问了。事,还有什么事比灭国还严重吗?”他探过修长如玉的双手手牵过她的,柴火堆发出“啪”的一声。
忘忧望向他,月光倾洒在他身上,银白色的面具倒映着火光。
他整个人都是清幽冷淡的,如琼枝一树,栽于黑夜,火光在他烟色的眸子中不停地跳跃燃烧。
忘忧下意识呼吸一紧,听他慢慢说道,“从前事,你若不愿提起,我绝不过问。你心下有伤,我来治愈,你心中爱,我等你忘却,你若有痛,我来抚平。
你的一生,我总是参与得太少。
从前是你太小,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我以为只要护着你平安长大,我们还有很多的以后……那年离散,谁承想……再见已是这番光景……”
——你本该是我的。可如今你已婷婷,这些年的留白让我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伸手才能将你拥入怀中。
他一直看着她,用哀伤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她。
后半句话,他也没有说出口。
“此情此景,或许我应该答应你,可我的心不允许……”忘忧顿了顿,抿了抿唇,“对不起……烬。”
他盯了她半晌,抽回手,“我等你,烬此生,注定是要等你的。”
自始至终,他都未提及过一句思念。
——————————————————————————————
昆仑,在人间极北,连通天人两界。
终年寒雪,能净化世间一切恶灵浊气。
二人行走在冰天雪地中,无端下起的暴风雪迷了旅人双眼。
忘忧看着走在前面的千鹤烬牢牢抓着自己的手,带领她一步步往上。
寒雪刺骨,他的斗篷盖在忘忧脑袋上,银白面具上结了一层白霜。
一头青丝被寒风吹刮得肆虐飞扬,几缕拂过她的脸庞。
“烬……我们休息一下吧……”
她的声音被淹没在漫天飞雪里。
深一脚,浅一脚,脚下一个踉跄,扑进正好转过身的他怀里。
千鹤烬索性拥着她席地坐在这冰天雪地中,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去这漫天凌烈风雪。
“别怕,我在。”他低声忘忧耳边说着,越发将她拥紧。
忘忧忽然感到害怕。
并不是害怕死亡,她害怕自己连累了他。
自己已经害死了落欢,不能再害了千鹤烬。
她宁可自己一个人带着一生的苦痛,被冰雪尘封在这昆仑雪顶。
也算解脱。
“烬,你回去吧。”忘忧在他怀里说着,面色十分平静,“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如果你真的对我好,请你为了我回去,回到镜国,好好活着。”
千鹤烬面具上的白雪越来越厚,青丝高束,疯狂在眼前飞扬。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怕,会有办法的。即便找不到,若能在这里陪你一起死,留下这瞬间的永恒,也不错……”
他的话音未落,面具忽然被狂风吹走,精致淡泊的眉眼映照在忘忧眼中。
千鹤烬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更映衬得额间的朱砂越发如血滴般妖冶。
“你……”
他忽然低头噙上她的唇,也不离开,只是闷声笑,“对不起……阿月,师父的情蛊下在体内,可用血驱除,可你下的情蛊,非得以死来句读。”
忘忧挣不开他的禁锢,忽然眼角瞥见一抹刺眼的红。
心里一急中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将他推倒在冰天雪地之中。
随着他的离开,忘忧瞬间被风雪迷了眼,混乱中只能看到他的左手腕鲜血淋漓。
血迹浸透了雪地,这才蔓延开来。
她怒道,“你在干什么!”
千鹤烬的面孔苍如白雪,隐隐有疲惫之色,“我自小受师父恩惠,他为我倾囊相授,我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流的血越多,他便越能感知……”
“不,不要!”忘忧抱着他,想去抓他受伤的左手替他止血,“你傻不傻!昆仑这么大,他如何能感知!”
“我不会死的,不要哭了,我不想让你为了我哭……”千鹤烬吃力地起身回抱她,“对不起……阿月,如果可以,在你九岁那年,我纵然万死,也不想弄丢你……可是现在走到这一步我才明白,我们都回不了头了……”
忘忧眼含冰霜,痛惜地抱着他,“你还带面具,是害怕那印记会再出现,你不想被我看到,对吗?”
千鹤烬没回答,抬起自己血淋淋的左手手腕。
审视半晌,又在原本因极寒而快要愈合的伤口上又加深了一道血壑。
“烬!”忘忧真的快崩溃了,疯了似的抓着他的手腕,抓起地上的碎雪抹在他的伤口上,歇斯底里哭喊,“我们不找了!烬!原谅我!我不找了!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千鹤烬低头与她额间相抵,眼神困顿,已然在透支生命,不甘又茫然地喃喃自语重复着一句话,“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原谅落欢对你的欺骗和伤害……却不能……不能再原谅我一次……”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忽然头一歪倒在了她肩上。
“烬!”
风雪猛然骤停,周身融入了一团温暖的气息。
忘忧看着四周,发现他们此时正处在一个金色的结界之中。
而千鹤烬的血痕尽头,有一个人踏着白雪缓缓而来。
他一身冰蓝,青丝如瀑,纵然外面狂风肆虐,却吹不动他衣角分毫。
忘忧看不清他的样子,银白的面具被狂风吹滚到他脚边。
那人弯腰拾起,戴在自己脸上。
忘忧抱着昏迷的烬,定定地望着那个人,傻了眼。
南堇珩微微侧首,看向千鹤烬,“他自无碍,只是你……”他顿了顿,声音好听,如山涧流水般悦耳动听,莫名觉得温暖而熟悉,“让我来猜猜,魔界主君寂灭,世间大乱,祸及六界……你来找我,救活他?”
忘忧点点头,恳切地看着他,“是,请……神明大人,救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