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熬心渐次开
次日清晨，第一缕霞光照进梵灵宫。
拂焰负手而立在此生崖畔，“记住，那些东西都是你送的。”
君迁子微微颔首，似乎在憋笑，“是。”
他不再说话了，君迁子也不急，双手拢在袖中，好整以暇地望着他遗世独立的背影。
他终是忍不住开口，“……她还是那样？”
“是，镜皇薨逝，似乎也带走了她的全部生命力……”君迁子收起笑容，也有些惆怅，“现在的闲池阁，再美，也只是一潭死水。”
“孤去看看她。”
“君上。”君迁子叫住他。
他顿了顿，“孤就看一眼。”话音未落便风风火火往闲池阁飞去。
————————————————————————————
月光西移，雪色满地。
梨花纷纷，拂焰一身金纹赤沉华服，负手立在一株梨花树下，默默看着在庭院中软榻上闭目小憩的忘忧。
良久，他还是忍不住走到她身边。
下意识伸手想要抚去在她脸上随风撩拨的碎发，却在未触及时便收回手，颤声道，“他死了，你也想跟着他一起去死……你就那么爱他？”
忘忧眉间一动，缓缓睁开眼。
他坐在她身旁，叹息道，“你要恨，便恨孤吧。”
她眼中含泪，茫茫然望着夜空笑道，“我不会恨任何人……也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忘忧！”拂焰忍不住上前抓住她纤弱的肩膀，“你……”
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到最后也没有说出口。
“你好好休息，若孤再看到你这幅模样，便不再对你如此客气了。”言罢转身要走，却听身后人开口道，
“君上。”
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忘忧缓缓坐起身，脸色苍白，一头未挽的青丝铺洒在肩上，戚戚望着他的背影。
月光在他的银色发丝间跳跃，似星芒一般。
“君上还是别忘了自己肩上的责任，”她的眼里噙着泪，“六界，梵灵宫，王后……如今正逢乱世，神明陨落，人间……还需要君上守护。”
“孤想守护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你罢了。”
忘忧惊诧地看向他，正巧对上他转过身时的忧伤眼眸。
她看着他的眼神，很熟悉，心忽然猛烈跳动起来。
“是，孤没有忘。”他转身靠近她，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从一开始，孤便清楚地知道你是谁，你穿着嫁衣的模样……很美。”
忘忧瞪大了眼，眼看着他慢慢靠近，赤红的琉璃眸子深情而哀恸，身子却不停使唤地僵着不敢动。
原来大婚那日，他也在！
“原来你记得……”忘忧看着他，嘴唇都在发抖，“你一直记得我……”
“是你忘了孤，”他看着忘忧，眼中深情，莹莹水光欲潋，“这一千年来……哪怕五感分离，哪怕在无妄海的无尽黑暗中，孤都没有一刻不在思念你。”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忘忧捂着耳朵打断他，噙着泪低吼，“我路过那么多你，却无一是你！如今沧海桑田，我们都回不了头了！拂焰，花有重开之日，人无再少之颜，你还不明白吗！？”
“孤不在乎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他伸出手，声音低沉，戚戚凝望着她的眼睛，“忘忧，孤真的……不想再放手了……”
“不！不……”忘忧蹲在地上死命抱着头摇，眼泪刷刷落，“不……”
他不知道，这颗残破的心给了千鹤烬。
他补好了，却也已经要不回了。
“忘忧……”拂焰想去扶她。
却被她猛然甩开，“你别碰我！”
忘忧大口喘息着，含泪惊惧地看着他，“你太可怕了……拂焰，你太可怕了！”
拂焰顿了顿，才收回手直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面无表情，心却在滴血，“你可以恨孤，孤也不强求得你的理解，只望你能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关心你的人寒心。”
言罢转身要走。
“一千年前……是你不要我的。你明明亲口答应了等我长大便娶我，可面对那些妖魔，冥府十殿阎罗，你还是退缩了！是你先不要我的，拂焰，无情的是你！不是我！”忘忧愤恨地瞪着他孤傲的背影，几近嘶吼，“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原来的忘忧已经在你和杏垚的大婚后死了！拂焰，你我早该陌路！”
拂焰顿下脚步，却也没有回头，“不管你信不信，孤……从未负你。”
说着他缓缓转过身看向她。
身姿傲然，孤高清冷，只是那双火琉璃一般的眸子，此刻却浸满了悲伤，“梵灵宫前的惊鸿一瞥，桃园溪谷，你是否有一丝怀念？道我妖魔，究竟是我迷惑了你，还是你迷惑了我。这颗心……一直在你那里，这天上地下，也只有你能明白，它可有哪一刻曾辜负过你？”
忘忧一直盯着他，缓缓站起身。
他的眼睛，有一种微弱又动人的光芒。
她忽然冷笑道，“演技真不错，连眼睛都会骗人。”
他竟不恼，微微笑，“孤不在乎你怎么想，只求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不要让别人担心。”
忘忧转过身，留给他一个清冷的背影，“我会的，请君上不要太过操心我的事，不然……王后会吃醋的。”
拂焰眉间一恸，双袖垂在身侧，“是孤思虑不周，你……好好休息。”
言罢转身离去，留一地繁花。
——心里有些话，想说出来，也许不一定是为了告诉你，也只是为了告诉自己。
随着拂焰的苏醒，梵灵宫终年四季如春。
从闲池阁的楼台上往外望去，山河人间，良辰美景，尽收眼底。
而闲池阁内，竹林山水，花落纷飞。
庭院里的梨花树长得很快，茂密得将楼台遮了一半。
天晴时，花叶影影绰绰，暖风微动，平添几分午后慵懒。
“今日君上在琼池设宴，你也一起去嘛。”汤小牙坐在忘忧面前，嘴角还沾着糕点的碎屑，大眼珠盯着她眨巴眨巴，“好不好嘛？不然我一个人对着他们，多尴尬啊。”
忘忧倚在栏杆上，垂着眸子看院子里的花儿，“我不想去，也不想看见任何人。”
“你都在这儿呆了这么久了，也该出去走走了。”汤小牙嘟着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不觉得我可爱了，所以才不想跟我玩儿了。”
忘忧白了她一眼，“古灵精怪，行吧，我答应你就是了。”
汤小牙开心地跳了起来，“现在才过晌午，我们先去人间逛逛吧？”
忘忧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忽然很后悔答应她，才让她这番得寸进尺。
不过她也知晓汤小牙这么做也是为了开解宽慰自己。
便也由得她去了。
——————————————————————
华灯初上，黄昏香火，琼池晚宴，凉亭内静若无人。
拂焰负手立在桌边，“叫大家来，是介于最近的谣言，”他慢悠悠说着，一戳桌子中央巨大的盆，“这只老母鸡，很补……”
眼波流转，有意无意地看向汤小牙，“孤亲手宰的，用膳吧。”
汤小牙脸一阵红一阵白，顾着自己吸溜吸溜喝汤，大脑袋都要陷进碗里了。
天下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忘忧低头吃了一口菜，似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小牙。”
汤小牙“哦”了一声，趁着众人注意都在忘忧那儿，抓紧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牛肉
屁颠屁颠去拿来一个精致的包袱。
忘忧擦擦手，将包袱抖开，是一件奢华无比的锦袍。
转向身旁的君迁子，递给他道，“给你的。”
君迁子眼前一亮，忙放下筷子接过衣服，左看右看，欣喜无比。
杏垚笑道，“这件衣服真好看，很符合小林君的气质。您说是吧，君上？”
拂焰淡淡瞥了一眼乐在其中的君迁子，后者忽然浑身一个激灵，收起衣服讪讪道，“咳……还行，吃饭吃饭。”
席间拂焰一直看着忘忧，后者头也不抬一直低头吃饭。
汤小牙和君迁子一边扒着饭，一边左看右看。
这顿饭吃得很是煎熬。
饭毕，众人散去。
一夜无话。
拂焰负手而立在此生崖畔，“记住，那些东西都是你送的。”
君迁子微微颔首，似乎在憋笑，“是。”
他不再说话了，君迁子也不急，双手拢在袖中，好整以暇地望着他遗世独立的背影。
他终是忍不住开口，“……她还是那样？”
“是，镜皇薨逝，似乎也带走了她的全部生命力……”君迁子收起笑容，也有些惆怅，“现在的闲池阁，再美，也只是一潭死水。”
“孤去看看她。”
“君上。”君迁子叫住他。
他顿了顿，“孤就看一眼。”话音未落便风风火火往闲池阁飞去。
————————————————————————————
月光西移，雪色满地。
梨花纷纷，拂焰一身金纹赤沉华服，负手立在一株梨花树下，默默看着在庭院中软榻上闭目小憩的忘忧。
良久，他还是忍不住走到她身边。
下意识伸手想要抚去在她脸上随风撩拨的碎发，却在未触及时便收回手，颤声道，“他死了，你也想跟着他一起去死……你就那么爱他？”
忘忧眉间一动，缓缓睁开眼。
他坐在她身旁，叹息道，“你要恨，便恨孤吧。”
她眼中含泪，茫茫然望着夜空笑道，“我不会恨任何人……也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忘忧！”拂焰忍不住上前抓住她纤弱的肩膀，“你……”
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到最后也没有说出口。
“你好好休息，若孤再看到你这幅模样，便不再对你如此客气了。”言罢转身要走，却听身后人开口道，
“君上。”
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忘忧缓缓坐起身，脸色苍白，一头未挽的青丝铺洒在肩上，戚戚望着他的背影。
月光在他的银色发丝间跳跃，似星芒一般。
“君上还是别忘了自己肩上的责任，”她的眼里噙着泪，“六界，梵灵宫，王后……如今正逢乱世，神明陨落，人间……还需要君上守护。”
“孤想守护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你罢了。”
忘忧惊诧地看向他，正巧对上他转过身时的忧伤眼眸。
她看着他的眼神，很熟悉，心忽然猛烈跳动起来。
“是，孤没有忘。”他转身靠近她，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从一开始，孤便清楚地知道你是谁，你穿着嫁衣的模样……很美。”
忘忧瞪大了眼，眼看着他慢慢靠近，赤红的琉璃眸子深情而哀恸，身子却不停使唤地僵着不敢动。
原来大婚那日，他也在！
“原来你记得……”忘忧看着他，嘴唇都在发抖，“你一直记得我……”
“是你忘了孤，”他看着忘忧，眼中深情，莹莹水光欲潋，“这一千年来……哪怕五感分离，哪怕在无妄海的无尽黑暗中，孤都没有一刻不在思念你。”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忘忧捂着耳朵打断他，噙着泪低吼，“我路过那么多你，却无一是你！如今沧海桑田，我们都回不了头了！拂焰，花有重开之日，人无再少之颜，你还不明白吗！？”
“孤不在乎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他伸出手，声音低沉，戚戚凝望着她的眼睛，“忘忧，孤真的……不想再放手了……”
“不！不……”忘忧蹲在地上死命抱着头摇，眼泪刷刷落，“不……”
他不知道，这颗残破的心给了千鹤烬。
他补好了，却也已经要不回了。
“忘忧……”拂焰想去扶她。
却被她猛然甩开，“你别碰我！”
忘忧大口喘息着，含泪惊惧地看着他，“你太可怕了……拂焰，你太可怕了！”
拂焰顿了顿，才收回手直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面无表情，心却在滴血，“你可以恨孤，孤也不强求得你的理解，只望你能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关心你的人寒心。”
言罢转身要走。
“一千年前……是你不要我的。你明明亲口答应了等我长大便娶我，可面对那些妖魔，冥府十殿阎罗，你还是退缩了！是你先不要我的，拂焰，无情的是你！不是我！”忘忧愤恨地瞪着他孤傲的背影，几近嘶吼，“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原来的忘忧已经在你和杏垚的大婚后死了！拂焰，你我早该陌路！”
拂焰顿下脚步，却也没有回头，“不管你信不信，孤……从未负你。”
说着他缓缓转过身看向她。
身姿傲然，孤高清冷，只是那双火琉璃一般的眸子，此刻却浸满了悲伤，“梵灵宫前的惊鸿一瞥，桃园溪谷，你是否有一丝怀念？道我妖魔，究竟是我迷惑了你，还是你迷惑了我。这颗心……一直在你那里，这天上地下，也只有你能明白，它可有哪一刻曾辜负过你？”
忘忧一直盯着他，缓缓站起身。
他的眼睛，有一种微弱又动人的光芒。
她忽然冷笑道，“演技真不错，连眼睛都会骗人。”
他竟不恼，微微笑，“孤不在乎你怎么想，只求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不要让别人担心。”
忘忧转过身，留给他一个清冷的背影，“我会的，请君上不要太过操心我的事，不然……王后会吃醋的。”
拂焰眉间一恸，双袖垂在身侧，“是孤思虑不周，你……好好休息。”
言罢转身离去，留一地繁花。
——心里有些话，想说出来，也许不一定是为了告诉你，也只是为了告诉自己。
随着拂焰的苏醒，梵灵宫终年四季如春。
从闲池阁的楼台上往外望去，山河人间，良辰美景，尽收眼底。
而闲池阁内，竹林山水，花落纷飞。
庭院里的梨花树长得很快，茂密得将楼台遮了一半。
天晴时，花叶影影绰绰，暖风微动，平添几分午后慵懒。
“今日君上在琼池设宴，你也一起去嘛。”汤小牙坐在忘忧面前，嘴角还沾着糕点的碎屑，大眼珠盯着她眨巴眨巴，“好不好嘛？不然我一个人对着他们，多尴尬啊。”
忘忧倚在栏杆上，垂着眸子看院子里的花儿，“我不想去，也不想看见任何人。”
“你都在这儿呆了这么久了，也该出去走走了。”汤小牙嘟着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不觉得我可爱了，所以才不想跟我玩儿了。”
忘忧白了她一眼，“古灵精怪，行吧，我答应你就是了。”
汤小牙开心地跳了起来，“现在才过晌午，我们先去人间逛逛吧？”
忘忧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忽然很后悔答应她，才让她这番得寸进尺。
不过她也知晓汤小牙这么做也是为了开解宽慰自己。
便也由得她去了。
——————————————————————
华灯初上，黄昏香火，琼池晚宴，凉亭内静若无人。
拂焰负手立在桌边，“叫大家来，是介于最近的谣言，”他慢悠悠说着，一戳桌子中央巨大的盆，“这只老母鸡，很补……”
眼波流转，有意无意地看向汤小牙，“孤亲手宰的，用膳吧。”
汤小牙脸一阵红一阵白，顾着自己吸溜吸溜喝汤，大脑袋都要陷进碗里了。
天下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忘忧低头吃了一口菜，似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小牙。”
汤小牙“哦”了一声，趁着众人注意都在忘忧那儿，抓紧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牛肉
屁颠屁颠去拿来一个精致的包袱。
忘忧擦擦手，将包袱抖开，是一件奢华无比的锦袍。
转向身旁的君迁子，递给他道，“给你的。”
君迁子眼前一亮，忙放下筷子接过衣服，左看右看，欣喜无比。
杏垚笑道，“这件衣服真好看，很符合小林君的气质。您说是吧，君上？”
拂焰淡淡瞥了一眼乐在其中的君迁子，后者忽然浑身一个激灵，收起衣服讪讪道，“咳……还行，吃饭吃饭。”
席间拂焰一直看着忘忧，后者头也不抬一直低头吃饭。
汤小牙和君迁子一边扒着饭，一边左看右看。
这顿饭吃得很是煎熬。
饭毕，众人散去。
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