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寸心坐在凉亭里,看着远处的水流涌动,鱼虾嬉戏,久久都未曾动弹。

    念出现在敖寸心的身边。

    念:“敖寸心。”

    她的身体里有她的情根,对她的情绪感受最为明显。

    哪怕她如今只是静静地坐在这里,什么也没做,她也能感受到她心里的暗潮汹涌,晦涩难明。

    敖寸心:“、、、我没想到,杨戬为了救出自己的妹妹,为了推翻腐朽的天条,为了他心中的芸芸众生,什么人都能利用,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念伸出手指贴在敖寸心的眉心,一幅幅画面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收回手指,念看着敖寸心:“杨戬将那个叫做丁香的姑娘引导成了几百年前困于情爱中偏执的你。”

    敖寸心:“是啊,他把她变成了另一个我,偏执、猜疑、嫉妒、恶毒。”

    敖寸心:“我和他做夫妻做了一千年。可是那一千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嫉妒和猜疑的折磨,恨不得让所有的人都陪着我一起痛苦。凭什么他们能心安理得地过日子,我就要承受被家人割舍,被丈夫冷落,被他人怜悯和排斥的日子。我不懂他们的兄弟情义,不懂他们的骄傲、坚持、心怀众生。我知道的是,既然我不快活,所有人就都别想快活。”

    敖寸心:“我当年就是这样的。错了吗?”

    念:“错了。”

    敖寸心点头,“是错了,错得离谱。”

    她承认她错了,和杨戬和离之后,她就知道她错了。可是,她没想到的是,杨戬啊,竟然借用她那时的错误,来设计一个长得与她有九分相似的凡人女子,引动她心底所有的猜忌和怀疑,把她变成另一个困于孤城泥潭的她!

    谁让她偏偏与她这般相似呢!

    不只长相相似,还一样喜欢上了一个心里喜欢别人的人。这个人,还偏偏是杨家的后辈。如此顺其自然,自然得她都得为杨戬的设计拍案叫绝。

    念:“你在痛恨?”

    敖寸心:“不,我是厌恶。”

    敖寸心:“终我一生,都不想再看到他。”

    **

    天庭,真君神殿。

    杨戬拿着竹简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将墨迹还未干的竹简递给梅山老大,“派人将这份天条新规送到凌霄殿,呈禀玉帝。等玉帝看过之后,我会在凌霄殿上提出,将这些条例加入新的天规。”

    梅山老大本是要应的,可是等看到竹简中的文字,神色一变,“二爷,这、、、”

    杨戬神色如常,梅山兄弟倒是互相看了一眼,纷纷围了上来。等到看清上面的文字之后,也是纷纷色变,面面相觑。

    梅山老大:“二爷,您这天规一出,怕是便要站在众多仙家的对立面了。您原本便因新天条之事恶了玉帝和王母,如今又与众仙对立,您、、、”

    杨戬伸手制止了梅山老大的未尽之语:“这件事总要有人做。我既然已经站在过众仙对面一次,也不怕再来一次。”

    当初为了推翻旧天条,他也曾做过众仙之敌,被人背后骂做小人,也曾众叛亲离,也曾做过丧家之犬。如今,便是再来一次,他也无惧。

    他想做的从来都不是为了维护某一界的利益,不是为了保护某些人的私欲,也不只是为了救出自己的妹妹和外甥,给自己的母亲平反。他想要的是让天条承认生灵所固有的七情六欲。情是众生生来便带有的本能,旧天条将其强硬扼杀,而他要为其寻一条生路。可这条生路不该以破坏三界的规则和平衡作为代价。

    杨戬:“杨戬之心,之志,从未改变。”

    为了三界的安定,他杨戬从来不惧做这个恶人。

    梅山老大:“可您总要为自己留一条退路才是。”

    杨戬:“我早就想好了,等到天条的事情结束,我就重新回到灌江口。我们兄弟可以重新过上骑马打猎,逍遥快活的日子。到时,无论众仙是怎么看我,都不再重要。”

    梅山老大:“那三妹呢?”

    梅山老大:“三妹可也在这天条规定的范围之内。”

    杨戬沉默不语,他虽为三界而谋,但却并非无情冷心之人。他最初反上天庭,就是因为他的母亲。三妹,是他最为重要的亲人,若是可能,他哪怕自己身死,也不愿意动她一分。

    梅山兄弟对视一眼,他们也能体会杨戬的为难:“至少,先和三妹、沉香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杨戬叹息一声,若是能多给三妹一点时间想通也好。

    杨戬:“那就这样决定吧!”

    话虽如此,可这个话题到底有些沉重,一时间,殿中的人都有些沉默。

    杨戬的目光看向殿外,哮天犬已经回来有一会了,一直不曾进殿。他们议事的时候就在殿外走来走去,最后坐在台阶上,抱着狗骨头,时不时摇头晃脑。先前没工夫搭理他,现在、、

    杨戬给梅山兄弟使了个眼色,对方便会意地直接去门外将哮天犬提了进来。

    梅山老大:“你这好狗,在门外都转了半天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能与二爷说的?”

    哮天犬最听不得别人说他有事瞒着杨戬,他可是主人最为忠诚的狗。当即嚷嚷道,“什么不能与主人说,我这不是、、、在想怎么说合适嘛!”

    说着便又蹭到杨戬身边,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等了半天,还是一幅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模样。

    杨戬:“我不是命你去查陈宋幕后之人的事情,可是有结果了?”

    哮天犬:“我们、、我和沉香他们一路追踪到淮水,气味就断了。我怀疑,是淮水里面的妖怪出手,所以就和沉香、八太子他们一起下水查看。结果、、、”

    杨戬:“嗯?”

    哮天犬:“结果这淮水新上来一位水君,直接将我们拦在了外面、、、只有八太子和丁香他们见到了。”

    梅山老六闻声皱眉:“这水君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了些,不过是下界的一只精怪占水称王,竟然连真君神殿的人都不放在眼里。”

    哮天犬连忙应声:“她何止是不把真君神殿放在眼里,她那是直接针对我们真君神殿的人。人家可是说了,杨家的人和狗不能入内!”

    梅山老六是梅山兄弟中年级最小的,脾气也最不好,“好一个淮水水君,我倒是要去会会她!”

    哮天犬连忙唤道:“诶~”

    杨戬:“等等。”

    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梅山老六停住脚步,众人的目光也跟着看向哮天犬。

    哮天犬今天真的很不对劲啊!

    按说,要是有人这般折辱二爷,哮天犬一定会第一时间扑过去和对方打起来。可现在,这哮天犬不只自己没有和对方斗过一场的痕迹,连老六要出手都出声阻止。这摆明了,是有问题。

    梅山老大:“你这狗,有什么就赶紧说出来,别吞吞吐吐的。”

    哮天犬觑了一眼杨戬,知道自己瞒不住,干脆将知道的事情一股脑都说了出来,“敖春说,淮水水君让他叫她做堂姐,丁香也说,淮水水君的模样长得和她有六七分的相似,我闻着那水府里的味道也极为熟悉。我就想着,那位新出现的淮水水君,会不会,就是三公主!”

    此话一落,殿内顿时一片死静。

    三公主。

    没有前缀。

    无需分辨。

    能够在真君殿中被称做三公主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西海三公主,敖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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