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迷不悟?”

    敖寸心口中呢喃着这几个字,周身法力流转,化做鲜血淋漓的凡人之躯。

    她退后一步,立于结界之上,对着杨戬,虽是仰望的姿态,却毫不势弱。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格外干净。

    却看得杨戬势弱:“若没有我敖寸心的执迷不悟,如何有你杨戬的今日?!”

    若是没有她不惜违反天条,违逆父命救下他,帮他,他杨戬早就死了。

    若不是她执迷不悟在和离后得知他有难还上天庭帮他顶罪,他如何能坐稳这个司法天神的位置?!

    杨戬垂眸沉声:“三公主对杨戬的大恩,杨戬铭记于心。可事关、、”

    敖寸心:“够了杨戬。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三界、众生、秩序、法度,你想说的无外乎就是这些。或许还存在一些私心,想要在事情没有闹得更严重之前将一切镇压,然后在天庭问罪的时候替我求情,以全我曾经对你的恩情。”

    敖寸心:“我说的有没有错?!”

    杨戬沉默,敖寸心便嗤笑一声:“杨戬,我比你想的还要了解你。你的心里装着整个三界、装着你的妹妹、外甥、兄弟、师父、嫦娥。你总想着要护着三界,保全所有人。可我不一样。”

    敖寸心:“杨戬,你从来都不了解我。”

    敖寸心:“我的心很小很小,只装得下眼前的人。”

    声音落下,周围水波涌动,水浪奔袭。

    滔滔长河隐约奔腾咆哮于大阵之上。

    她敖寸心,不只是西海龙女,也是,淮水水君。

    她在哪,淮水就在哪。

    敖寸心:“我敖寸心做事向来不计后果,执迷不悟。”

    敖寸心:“今日事了,我自会向天庭请罪。但在此之前,谁也休想,越淮水一步!”

    身下的敖寸心寸步不让,气势凌厉。

    空中的众多神仙面面相觑,无主帅发令,谁也不敢妄动。

    山上的阴差与魑魅恶鬼厮杀,却尽都成了背景。

    任谁也不曾想到,西海龙女敖寸心胆大妄为,竟因一己之私,搬来整条淮水拦在司法天神和众多天兵之前。

    当年,为了洗刷身上污名堵住三界唇舌光明正大回西海而接下的淮水水君,今日却成为她触犯天条徇私情动干戈的武器。

    也不知王母知晓此事后,会是怎样的心情。

    千年之中,提拔的两个神仙,一个谋算天条,一个对抗天庭。

    而就在敖寸心不惜召唤淮水对抗天庭、与杨戬等人陷入僵持之时,阵法之下,点点荧光穿透结界,汇聚在念的面前,逐渐凝聚出一个透明的人形。

    而随着荧光不断加入,这个透明的人形也不断丰盈。

    虽然还是浅薄,却已经能够依稀辨认出当年那少年的眉眼。

    念曾经问敖寸心,一万年很长吗?

    当时的念认为,一万年也不过是她沉眠的时间,她虽曾在蚩尤死后游历过一段时间,但被唤醒之后,她也并没有觉得时间流逝,沧海桑田。

    无知、无觉,连同时间也失去其意义。

    可如今看着,或许一万年真的很长。

    长到散在天地间的魂魄大部分已经随着时间流逝消散殆尽,化为山川草木,滋养万物。

    哪怕是她,用尽全力,也找不到少年的全部魂魄。

    如今这般,已是极致。

    可是这样的他,能醒来吗?

    念静静地看着眼前残魂之身的少年。

    敖寸心说,这是她第一件想做的事情,不是一时念起,是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这是很重要的,是她成为生灵、踏入红尘的开始。

    她在很用心地教她如何作为有情众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想要的就要去争取,喜欢的就要去奔赴,惦记的就要去完成。

    她知道她寡淡无味、作为游离三界的神女生活了数不尽的年岁,所以在用尽全力地想让她在之后的生活灿烂肆意,想让她全新的生命中拥有一个完美的开始。

    这份心意,就像眼前少年当年所做的一样。

    看山,看海,跋涉千里,无论是连绵的草,还是肆意的风,他所作的不过是希望,能够在她永远空泛的神生中多一些点缀。哪怕这些点缀,在她眼中,或许与她曾经独自看过的所有东西并无不同。

    但,或许呢!

    念面对着眼前的少年,静立良久,终于缓缓开口:“你曾说,想再见我、、、”

    念:“、、、见不到了。”

    念缓缓抬眸,目光落在大阵的结界上。

    那里淮水肆掠,将整个大阵团团护住。

    敖寸心就站在淮水之上,坐拥淮水,对峙整个天庭。

    念目光平缓,轻抬手,正要将一切平息,却听到一声无比熟稔的声音。

    少年的声音永远带着炙热的心意,从不遮掩,肆意灿烂。

    让念的指尖忍不住随之一动。

    “阿念、、”

    三界六道,四海八荒,自古以来,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她。

    带着亲近熟稔,不敬神灵。

    念微微回眸,便看到那个沉睡的少年睁开了眼睛。

    见她回头,少年的眼睛里倒映出她的样子,于是笑容扬起,尽是赤诚欢喜。

    哪怕时隔万年,哪怕穿越生死,只要是见她,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他都愿奔赴山海,不胜欢喜。

    念:“、、、蚩尤、、、”

    蚩尤的笑容灿烂,眼睛里跳动得光亮像是燃烧的火焰,那是哪怕单薄的魂魄之身也无法暗淡的来自蛮荒的灿烂和炙热。

    她的样子倒映在他的眼底,像是要把她也燃尽。

    是她,曾经熟悉的少年。

    而与此同时,淮水之上敖寸心忽有所感,手不由自主地按在心口的位置上。

    心跳,有些快。

    是念吗?

    敖寸心顺着记忆中念所在的位置看去,她,见到蚩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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