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难得安静,没人大闹天庭,也没人触犯天条。

    人间却是难得热闹,玉虚法旨一出,玄门中人参战人间。烽火四起,百姓罹难。

    敖寸心静坐于深海之下,身边夜明珠光芒幽幽,玄默送来的龟甲被她扔在一边。

    就算不看,她也知道里面说的什么。

    她和玄默不一样,玄默深爱淮水,历时长久。

    他眼睁睁地看着淮水之民在他身边繁衍迁徙,时代更替。

    他懂得人族艰难,了解人性善变,也知道那人间的百姓虽然没有那么好,但也没有那么坏。

    他能理解凡人的选择,理解他们的怨憎。

    可她敖寸心不能。

    又不是她想让他们给她建庙立祀,结果发现她会连累他们,转身就又恨上她了。

    要不是她还有那么一点良心,不愿意多造杀戮。

    当时在淮水的时候,发现情况不对,她立刻就跑掉了。

    那还会和西海水军打那么久,最后还把自己给搭上。

    她可是差点就死了!

    “可你真的不想看看吗?淮水之民的忏悔。”

    敖寸心的视线余光落在龟甲上,“是你让我看的,可不是我自己想看的。”

    伸手一招,龟甲被海水托起,在法力的催动下,散发出光芒。

    光芒中并没有玄默留下的只言片语。

    有的只有那一座被毁坏的龙女庙,被她拦腰截断的庙宇中不断有淮水凡人进出,他们搬着木料青石,在给龙女庙重新修缮。原本的泥相已经毁了,他们又重新一点点开始捏造,眉眼,衣裙,连额间的那朵莲花都刻出来了。

    真正的浑然一体。

    龙女庙前,他们种了连片的桃树。

    她喜欢桃花这件事情,到底是被以讹传讹传出去了。

    敖寸心:“他们不是埋怨我连累了他们吗?庙都已经毁了,还建什么!”

    虽然有些别扭,但是敖寸心还是继续看了下去。

    龙女庙外,一群孩子追逐打闹,拿着树枝当成宝剑。那日受伤的孩子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是保护龙女娘娘的大英雄,惹来其他孩子的羡慕。一个个仰着小脸,说自己也要保护龙女娘娘。

    画面消散,敖寸心僵着脸:“难道他们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他们吗?”

    “你会原谅他们。”

    “凭什么?!”

    “凡人并不都是好的,但总有好的,能让人心生恻隐。”

    “你喜欢凡间,当然这么说。”

    海底幽幽,悄然寂静。

    敖寸心等了片刻,还是没有声音,敖寸心有些气不过,转身离开海底。

    **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敖寸心也不知道她往返于龙宫与深海过了多久。

    只知道,那日斩仙台之事对她的影响渐渐消弭。

    她已经不太会想起那日看到的杨戬挡在她面前的背影,就算想起,也转眼即过。

    如果当年她也能有如今的觉悟,或许后来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可如果一切都不曾发生过的话,她或许也不会遇见念。

    不会看到人间万盏烟火,脆弱生灵举身向天发出自己的声音,不会看到北冥桃花盛开,万物在顷刻间凋谢回春,不会知道一个少年对命运的宣战和解山上常年留守不死的思念,更不会知道和别人共用一颗心脏,无论自己怎样选择,都始终站在她这边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样说来,那一千年的困局,也不算全然白挨。

    敖听心见惯了敖寸心闹腾的样子,如今见她困守一隅倒是有些心疼,还不如任性一点呢,至少自己快活。

    敖听心:“已经二十年了,你还要在这海底呆多久?”

    敖听心:“叔父和叔母都很担心你。”

    二十年?

    原来时间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竟然比她在人间肆意的那些日子还要漫长。

    敖听心:“要不然,你和我去东海散散心?”

    敖寸心摇头:“我答应了父王,这百年会老老实实呆在西海。”

    敖听心:“可是你、、”

    敖听心:“我没事。放心吧,听心姐姐,很快就好了。”

    **

    灌江口,杨府。

    杨戬听从师命,参与商周之战。

    如今的杨府,只剩下杨婵一人,难免寂寞。

    好在有敖四公主时不时地过来陪陪她。

    杨婵:“我听说最近东海热闹得很,你竟还有闲往我这边过来。”

    敖听心:“玄门弟子参与人间之战,东海隐匿不出的仙山洞府纷纷出现,哪个都是我东海惹不起的主。不看,倒还清净些。”

    杨婵:“人间战乱,苦的都是普通的凡人。也不知道这仗什么时候能够打完?”

    杨婵:“对了,刚刚看你过来的方向似乎并非东海?”

    敖听心:“我是从西海过来的。”

    杨婵迟疑了一下:“三公主还是不肯出海底吗?”

    敖听心放下手中的茶杯,也是忧愁:“她若是愿意倒好了。她以前向来都很能闹腾,整个西海都被她闹腾得不得安宁。可自从她从天庭回来之后,入了海底就不肯再出来,听说还会时不时地自言自语。这两年,叔母隔三差五地给我传信,让我帮着劝着点寸心。可她那个倔脾气,谁能劝得住她!”

    敖听心:“我真担心,她把自己逼出病来。”

    杨婵:“、、、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三公主?”

    敖听心:“还是别了。她可说了,不想听到你们杨家人的事情。你还是别去刺激她了。”

    **

    商周之地的战场。

    又一次的胜利之后,杨戬大笑着和众多兄弟畅饮庆贺。

    这二十年,是他此生难得的欢乐时光。

    不用担心天庭,不用心怀仇恨,只需要看着眼前的兄弟,和他们并肩作战。

    除了,偶尔会想念远在灌江口的妹妹。

    还有、、

    杨戬端着酒碗,目光轻轻一抬,便看见天上皎洁的明月。

    杨戬轻轻一笑,摇了摇头,目光下落,又落在眼前的篝火上。

    熊熊火光,倒映在他的眼底。

    像极了那个人眼里,像是要燃尽一切的火焰。

    煅烧着自己,炙烤着别人。

    可是一转眼,她的目光又变成了天庭临别的那一眼。

    所有的火焰俱都熄灭,只留下撕扯着痛苦的深渊。

    哮天犬察觉到杨戬的忽然抽身,转身跑回杨戬身边:“主人,你怎么不喝了?”

    梅山兄弟和哪吒闻言纷纷看过来,杨戬收回思绪,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哮天犬的脑袋,举碗面向众多兄弟:“来,继续!”

    于是,又是一场淋漓尽致的痛饮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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