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韧香,你的韧写错了。”

    帝都城西有五条街,第一条街最最里面,那儿有三间房连在一起,这是一户,与左邻右舍大院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一个扎着两鬓的女童蹲在三间房前的泥地上,头也不抬地安静地写爹爹新教她的字。

    她本来是很专注地,可是被人打断了,女童抬起头,稚声稚气地问:“老伯,你是谁?你怎么知道韧香是我呢?”

    爹爹新教她的,便是韧香二字,也是她的名字。

    来人学着韧香蹲下来,笑呵呵地说:“我不仅知道你是韧香,还知道你姓蒲,你叫蒲韧香,对不对?”

    “老师!”

    蒲如年,也就是蒲韧香的爹爹,听到外面人声响动,出门看望,便看见三岁幼女与老师蹲在一起说话。

    蒲如年提袍小跑下台阶,毕恭毕敬向来人施礼,说道:“不知老师到访寒舍,有失远迎,望老师恕罪。”

    来人依旧呵呵笑着,不知深意地摸了摸蒲韧香的头,然后被蒲如年扶着站起来,而后蒲如年抱起幼女,对幼女说:“韧香,叫师公。”

    蒲韧香扭头望向来人,学着女子礼,在蒲如年身上叠手,福了福,稚声稚气喊了一声:“师公!”转瞬她歪着头问蒲如年:“爹爹,师公是什么?”

    秋心拎着系兰舟的糕点,还去福胜楼买了几碟小菜,欲要探望夏昙,在大牢门口被狱卒拦住,说县老爷有谕,任何人不得探望蒲韧香,银子也不好使。

    秋心心急地说:“大哥,求求你,让我看一眼,就一眼,我姐姐从没在这样环境待过,她没受过苦,你就让我进去看看她吧!”秋心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这是老爷口谕,我们也很难办,有钱谁不想赚,那也得有命啊!”狱差眼馋地盯着秋心手提的四层食盒,继续说:“你要是有什么吃的喝的想送你姐姐,这个我倒是可以帮你。”

    说着要来拿秋心手提的食盒。

    “不行!”秋心反手抱住食盒,护在胸口,“这是我给姐姐特意准备的,我不能交给你。”秋心明白,哪怕花银子,这东西只要到狱差手上,也不见得会有姐姐的份。

    “拿来吧你,反正你姐姐吃不到,我们帮她吃了又如何。”

    狱差伸手就抢,秋心扭身躲过。狱差恼怒地大喊:“来啊,弟兄们!大爷不信还治不住一个丫头片子!”

    狱差一下涌上四个,仿佛饿狼扑食围住秋心。

    秋心焦急地左顾右盼,夏昙说了,没到必要时刻,坚决不能暴露自己,难道她只能任由这些人渣欺负自己?秋心抱着食盒急得大喊:“姐姐!姐姐!”

    秋心此刻模样在狱差眼里就是一只受惊小白兔,无比惹人爱怜。

    狱差一个个邪笑道:“叫姐姐作甚么?叫声哥哥来听听。”

    一个狱差上手要摸秋心的脸蛋儿,秋心吓得眼一闭,脑子想着她不能再忍了,今日非出手不可。等她睁眼,那个狱差的手还未碰到她,已经被林野折脱臼了。

    林野站在她与狱差中间,把她挡得严严实实,林野笔直的背影让秋心莫名感到心安。秋心激动呼道:“姐姐被县老爷押了,狱差不许我探监。”

    林野对狱差霸气说道:“我要探监,看谁敢阻拦。”说着大步流星往里走去,秋心抱着食盒心里美滋滋跟上。

    外面的狱差们互相紧张地看望一眼,立马齐齐跪地,为首狱差哀求道:“大爷,行行好,不是小的们不让探,这是璋王妃的命令,哪怕王公贵族来了都一样,求大爷给小的们一条活路吧!”

    璋王妃?林野脚下一顿,突然听到里面传出一句“放开我”,骤变脸色,加快往里冲去。

    “大爷!大爷!”外面狱差忙起身狂追。

    “小娘子,璋王妃要我们弟兄好好伺候你,你说我们怎样伺候才算好呢?”

    林野跑近时,刚好看见我的领口被狱差撕烂,我羞愤万分,而又无力挣扎,双眼空洞地任由他人摆布。

    林野顿时红了眼,看不清他如何拔刀,又如何把刀插在撕烂我衣物狱差的腿上。那狱差下部血溅两尺,流血如注,直接晕死过去,被身边的同僚拖走。

    “姐姐——”秋心仿佛被人掐住脖子,发出窒息般地尖叫,她飞快褪下自己的外衣裹在我的身上,用力抱紧我。她的眼泪是决了堤的洪水,怎么也泄不完,像个乱了方寸的小娃娃,只会一口一个姐姐、姐姐叫着。

    林野如暴怒的狮子,红着眼怒瞪一狱狱差,他握紧手里的刀,蓄势待发,狱差也拿着刀,小心翼翼地瑟瑟后退。

    我摸着秋心流下的眼泪,告诉她,我没事。秋心颤抖地把我更加搂紧,咬牙切齿说道:“她好狠……她真的好狠……”

    秋心模棱的话令林野找到目标,他疯狂地乱挥了几刀后像怪物般跑了出去。狱差怕林野又回身,趁林野离开,作鸟兽飞快散掉。大牢里现在谁也不敢靠近我们。

    我贴在秋心耳畔,无力说道:“你猜他会去哪儿?”

    秋心的眼睛红得像小兔子,她止住泪,沙着声儿道:“姐姐,都什么时候我们别想那些好吗?”

    都走到这步了,让我怎能不想,我叹了一口气,“我还没被逼入绝境呢。”

    我不能告诉秋心,我被狱差欺负是我有意为之。从我踏进牢房,就想着我不能辜负老天爷这次送我的机会。

    我正为林野与王爷的关系不能更恶劣头疼,璋王妃此举正中我怀。为引林野入局,我必须做到绝望到无望。接下来林野走的的每一步,都必须在我算计之内。

    秋心听我还不知危险,急了,压着声反驳道:“姐姐,我们简单一点不好吗?为什么我们不能简单一点。”

    “简单……简单好啊。”简单当然好,可我不能,我说:“我怎能只为了自己,不顾你们生死?你们都有大好人生,我拉着你们帮我已是不得已,我又怎好意思再连累你们。”

    当今陛下的亲叔叔被人谋杀,这个罪名,以我现在一介平民,要是被查出来,别说我,秋心冬执春凤夏至全得杀头,我不能冒险。林野就不一样,林野因职业特殊性,与家里撇清了干系,所谓有罪但不及家人,除非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再说,他们杀了连幸,我怎么能让他们舒舒坦坦死呢。

    秋心听我说完,心一热一怕,眼泪又上来,堵着鼻子带着哭腔说道:“姐姐不要再说了,姐姐也有大好人生。”

    我浅笑,点了点她的鼻尖,轻声说:“你怎么跟春凤一样,也爱哭鼻子了,小心我告诉春凤。”

    秋心听到春凤,心气上来,咬牙道:“都怪这小蹄子。”

    “别怪她了,我这儿有两件事得托你去办。”

    听到有事办,秋心知道我有法子弄自己出去,终于破涕为笑说:“快说,是什么事?”

    我招手,她把耳朵贴近。

    “第一件……办好,县老爷夹在中间,他不敢把我怎样,他底下的差吏也会收敛。第二件……”我向她强调:“第二件等第一件事办妥,再办。”

    秋心听第一件还面露喜色,等第二件听完,她忧心地说:“非得这样做吗?就不能换一种方法?”

    我决断地摇头。

    “算了。”她仿佛自我开解,笑道:“反正毁的是蒲韧香,关你什么事。”

    我心底出现一丝阴狠,确实,为了复仇,蒲韧香怎么样都不足为惜。

    秋心来了精神,打开她带来的食盒,里面是些清淡小菜,但我认识这个厨子。

    “絮娘什么时候也来了帝都。”

    秋心听出我话里的担忧,说:“絮娘一直都在福胜楼,放心,絮娘说了,我们的事她不管也不插手,她还让我转告你,无论发生什么,她一定是站你这边的。”

    絮娘是个娇俏美厨娘,为人爽快,办事干脆又利落,不管是厨艺还是做人做事都深得连夫人连老夫人喜爱。

    连老夫人夸絮娘有连夫人年轻时的样子,连夫人想她年过半旬,膝下无半儿半女,认为絮娘是老天赐给她的女儿,便收了絮娘作干女儿。

    我跟这个小姑子虽没多少交集,但安儿却是她一手照料大的,安儿能吃饭时,只爱吃她做的菜,她对安儿的好与情,让我很难承。我不禁喃喃自语:“我倒希望她永远不要站在我这边,与我撇得越远越好。”

    “姐姐说什么?”

    我看着秋心,端正身子,正色道:“这两件一件都不能出差池。”

    秋心知我性命在此一举,不能马虎,她收起疑惑,一本正经回道:“我跟春凤不一样。”

    “宜速。”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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