翀云苑是余桃在璋王府居住的院子。

    翀云苑比王妃的流霞轩要大得多,外面用竹篱围着,屋子只有正屋一间,以此显得它的院子很大。

    翀云苑前院栽种着大片的碧桃与红梅,后院是成片成片的刚竹,整个翀云苑像坐落在山间的茅舍。春天这儿开出桃花花海,美轮美奂,携一壶好酒,可以醉卧花林;夏日竹林清幽,弹琴长啸,悠然自得,引天上路过的小鸟停歇忘返;冬天,桃叶落尽,竹叶萧条,然而红梅灿烂,像火一样的颜色正好驱赶冬日的严寒。

    整个翀云苑,景致浑然天成,让住进去的人有返璞归真之感。我曾好奇,纵身权贵的璋王怎么会建这样一所与王府格格不入的院子。

    我跟璋王匆匆赶到翀云苑,身后紧跟着璋王妃与赵小公子。翀云苑与我离开的时候一样,即便在萧条的冬日还是那么雅致浪漫。

    璋王率先进入房间,房间两个小婢女跪在床前哭哭啼啼。璋王一股冲到床前,小姑娘像睡着一样,安详地躺着,两个婢女已经替小姑娘换好衣裳,收拾整洁。璋王拾起小姑娘的手,轻轻喊:“小桃?”好像生怕打扰小姑娘的休息。

    璋王妃不许侍卫放赵小公子进屋。赵小公子不服地喊:“王妃凭什么不让小人进去,是怕小人告诉璋王事系你所为?”

    璋王妃咬着牙,为了维持璋王面前的娴淑形象,假意笑道:“赵小公子,你别含血喷人,没有证据,你讲的任何话本宫都能指你诬告。”

    我本上了台阶,听到赵小公子的话,吃惊赵小公子怎如此肯定事系璋王妃所为,忍不住问:“赵小公子,你为何一口咬定是王妃。”

    赵小公子对璋王妃冷哼,话却是对我在讲:“这些年璋王的爱妾,哪个活下来了。其中原由,相信璋王妃最清楚不过。”

    这些年……我轻笑,他对璋王府倒是关心得紧,不怀疑是他关心小姑娘最近才打听到的也说不定?

    当然,我也很惊讶,惊讶原来璋王也有过爱妾,我与璋王相处的时间也不短,发现他并非完全喜爱女色,也并非不爱女色,他与女子交往时都保有距离,也就君子非君子,小人非小人。这也让我的美人计实施并不顺利,小姑娘的出现,令我灰暗的计划终于有了那么一丝光明。只是……

    若赵小公子所言属实,你猜,璋王妃为什么有恃无恐?

    我暗度,小姑娘这招棋我走得是相当冒险,或许人家璋王根本不当一回事,到头来我还是不能伤他分毫。

    赵小公子对我笑,笑得很讥讽,“这下知道,蒲韧香,是你把小桃往鬼门里推,枉你自称她姐姐,小桃的死,你至少要负一半的责任。”

    我淡淡说:“我可不认同,我只是尊重她的选择。”

    “事到临头还在嘴硬,我明白了,你跟璋王妃是一丘之貉,等我拿到证据,我看你们一个个怎么嘴硬。”赵小公子瞪着我跟璋王妃气道。

    璋王妃道:“赵小公子,你以为本宫不发威,当本宫不存在,一张嘴任你胡说,来人,拖下去,给本宫打二十棍!”

    “哼!”赵小公子挺直身板,一脸无畏地说:“来啊,打啊,你们以为我会怕吗?有种最好把我打死了,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怔怔看着赵小公子,疑惑他怎么跟我们吵起来了?他不应该跟璋王吵吗?我嘴角扯出一抹微笑,他真是冤有头债有主,恩怨分明。

    璋王妃也露出了一抹微笑,但那抹微笑令人不寒而栗,她说:“好啊,想死,本宫成全你。”

    赵小公子怔了一下,他没料到璋王妃真要打死他,但他仅怔一下很快恢复正常,没展现一丝怕死的怯弱,他望着房间打开的窗户,失声笑了笑,几分无可奈何,几分明媚春风,仿佛在说:“小桃,是我无能,你等我,我马上下去陪你!”

    他这一笑,令我三年来失了温度的心突然有了知觉,它说它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蓦地我的眼泪从眼眶无声落下,快速滑落。

    连幸,我什么时候才能去陪你?连幸,你会怪我吗?你会不会怪我还没有下去陪你,怪我让你等太久太久。

    我抬头望天,秋心掏出手绢,要替我擦泪,被我避开。我不能浪费我的眼泪,我疯了般冲进屋里,趴在小姑娘床头放声大哭,哭声撕心裂肺,嘴里沙哑喊着:

    “小桃,是姐姐对不起你,害你丢了性命。是姐姐对不起你,姐姐不该由着你,姐姐没有起到做姐姐的责任。小桃,千千万万都是姐姐的不是,姐姐明知道王妃手段,还让你来王府,小桃啊——不要原谅姐姐——不要原谅姐姐——”

    连幸,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你个大骗子,你说你会来青山找我——

    我恨你,你怎么能狠心自己先走了——

    我恨你,连幸,连幸,你为什么要留下我,你让我一个人怎么活,没有你的日子,你让我怎么活——

    连幸,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没有你,你让我怎么活,连幸——

    连幸,我好想你,求求你快出来,你快出来带我也走吧——

    整整迟了三年的眼泪,今天借着余桃终于流了出来,但哭出来并没有让我好受,反而让我心越来越累,越来越痛,越来越重。

    秋心跪在我身边,陪我一起落泪。

    听到我的哭声,仅是伤心的璋王突然勃然震怒,对着小姑娘的两个婢女吼道:“你们两个,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完,用力咳了两声,顺带顺了一下气,我注意到璋王的异常。

    两个婢女立马跪在璋王面前,支支吾吾,慌慌张张。

    “本王让你们说,你们聋了哑了!”

    璋王妃走进来,两个小婢女偷偷看了一眼璋王妃身后的徐姑姑。

    璋王向璋王妃扫了一眼,收了怒气。

    不会吧?

    璋王与璋王妃之间似乎互相达成某种共识——不向对方发火,不在对方面前发火。他们之间达成的这种共识一度让我好奇原因。

    璋王脾气收放自如,可想我的计策又失败了。

    “禀王爷。”两个婢女中一个叫小红的斗胆说:“奴婢今早在厨房熬药时遇见徐姑姑,徐姑姑跟奴婢讲主子在叫奴婢,奴婢就离开了药炉一小会儿,然后回来奴婢把药端给主子,主子吃了药就不行了。”

    璋王听完对璋王妃平平淡淡问:“是你安排徐姑姑做的吗?”徐姑姑欲狡辩,璋王又开口:“本王与你之间,你让本王如何怀疑别人,王妃?”说着他的眼神出现一丝忧伤,“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什么?我手上沾有草汁,不敢乱动,秋心在帮我拭泪,我顾不得抽抽搭搭专心竖起耳朵听,我迫不及待想知道璋王与璋王妃之间发生过什么?

    璋王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说:“本王不想再提旧事,把王妃关起来,徐姑姑打三十棍,等候发落。”

    为什么不说了?我说:“等等。”

    我站起来,眼前一黑,璋王要扶住我,秋心眼疾手快抢在璋王先,眼前恢复光明,我对秋心点头,示意没事,我走到璋王妃跟前,对璋王说:“王爷,您想赵小公子死吗?”

    璋王不快地问:“他又怎么了?”

    我说:“他在王府后院挨棍,王妃答应打死他。”

    “怎么回事?他要死回他赵府死去,在璋王府算什么东西!”璋王吩咐侍卫:“把赵小公子送回赵府。告诉赵相,他儿子再上璋王府找死,别怪本王不留情面。”

    璋王妃跟徐姑姑都被带了下去,璋王最后看了一眼小姑娘,吩咐两个小丫头守好。璋王自然地拉起我的手向外走去,出去之前,他对我说:“与你相处越久,越发觉得你像一个人。”

    我一惊,莫非是我刚刚的泪水让他想起了一个人才会发怒,那我像谁?

    我盯着他自然牵起的我的手,蓦地露出冷漠,自己差点被他哄小姑娘伎俩骗了,什么像一个人,不过是给他轻浮举止找的借口。璋王突然回头,我下意识扯动嘴角,等我抬头,我的脸上已经挂了一抹心痛的微笑。

    璋王说:“不要这样笑,会让本王想起她。”

    璋王这次说的相当心痛,难道我像一个人是真的?我让璋王想起谁?若真有那么个人就好办了,可惜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林野不在呢?

    外面的天完全黑了,除了我们的脚步声,四周静悄悄的,璋王对我说:“你今天来有什么事?”我张开嘴,“等会儿——”璋王打断我,他叹了一声气,我能感受到他从身体内散发出来的疲惫与沉重,璋王缓了缓,整理好状态,对我说:“今天除夕,你陪本王吃一顿晚饭如何,我们边吃边说。”

    我戴着指环的手被他放下,我用大拇指摩擦着指环,似笑非笑地说:“好啊——”

    我也内心重重叹了声气,为什么林野不在呢?惹璋王动怒引诱毒发的计划失败,林野是我第二项,如此之好的机会,他怎么不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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