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远还是那样。

    不苟言笑、不近人情、下手狠辣。

    之前她拍《奇侠传》的时候,武戏讲究的是一个轻盈灵动,对力量感其实没有要求那么多,而这次为了贴唐鉴开所要饰演的人物角色,要体现出一种潇洒不羁的感觉,一招一式便得更稳更精准。

    不仅是一些花架子式的招式,这次还要赋予人物力量感。

    让唐鉴开饰演的这个人物一出场,就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简而言之,比之前要难。

    何绮多骂归骂,该练还是得练。

    一边跟着张之远苦练,一边对着唐鉴开骂骂咧咧。

    但是又不能骂得太狠,毕竟唐少爷是自己的债主。

    何绮多那叫一个憋屈啊!

    一个礼拜之后,张之远功成身退,练武场就剩下何绮多和唐鉴开两个人大眼对小眼。

    多数情况下,何绮多都嫌唐鉴开肢体不协调,少数情况下,何绮多直接喷唐鉴开不开窍。

    “耍帅也不会,你可怎么办哟!”何绮多连连叹气,“看好了啊,我再示范一遍。”

    何绮多一只脚踩在木凳上,身子微微前倾,伸手飞快盘打面前的木桩,秉持着上下左右侧边都打到的原则,一个不落的连抽下来,又利落收手,侧眸看向唐鉴开,“你来试试。”

    唐鉴开去试了。

    “嘭……嘭…咚……嘭……”

    响声断断续续,不够连贯,不够快。

    何绮多强撑着微笑,“来,唐少爷,把你的手给我。”

    唐鉴开不太好意思。

    何绮多哪管那么多,她抓住唐鉴开的手,强行拉着唐鉴开的手去盘击木桩。

    “嘭——嘭——咚——嘭——”

    又快又响。

    唐鉴开被何绮多这么带着练了一次,才知道原来这一系列的动作顺畅使下来,不到两秒钟。

    后来唐鉴开忍着痛,好不容易把这一招练流畅了,何绮多坐到了他的对面。

    何绮多把木桩放到一边,看着唐鉴开,“现在我就是你戏中的对手,我们来过招吧。”

    相比起不会反击的木桩,何绮多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唐鉴开担心自己打到何绮多,可是何绮多摇头,“放心,我比你快。”

    “……”

    何绮多并非羞辱唐鉴开,她说得是事实,唐鉴开使过来的每一个招式,何绮多都能避开。

    一次又一次,何绮多都说不够快。

    一定要比何绮多快,才算合格。

    ……

    在武馆练了三个礼拜,基本招式唐鉴开都掌握了,只是速度上还是比不上何绮多。

    这天,两人结束了一天的练习,回到了云境别墅。

    穿过拱形庭院大门,正准备各回各房休息,不料大厅内正在举办的一场派对阻止了两人的脚步。

    两人刚站到门口,便有人举着彩带礼花往他们身上拧。

    金色彩带之下,是两张疲惫但又惊异的脸。

    唐鉴开率先反应过来,他低声道:“我居然忘了‘月末派对’。”

    月末派对,顾名思义,唐家每个月在月底的时候,都会举办或大或小的party。

    来参加party的都是唐家的朋友,其中不乏商政两界的大佬。

    每逢这种时候,唐鉴开都会找理由避出去,最近则是因为练功太投入了,一时忘了这茬,撞到了大家跟前。

    唐鉴开被拥簇着走到人群中间,强撑着与各位来客寒暄。

    何绮多就静静站在一边,看着衣香鬓影间,唐少爷按捺住面上的局促,微笑着同一众年轻的姑娘问好。

    他拥有那张油画中王子一般隽秀的脸,确实是挺招女孩子喜欢的。

    “何小姐,你好。”一个年轻的红发男生走到了何绮多面前,“我是宁元崇。”

    “你好。”何绮多回神答应。

    红发男生穿着休闲,浆果色的卫衣和水洗色的牛仔裤,比一头红发更张扬的是他那张漂亮的脸。

    他就是那种第一眼的帅哥,五官夺目,完全不需要所谓的氛围感去加持就能感知到的帅气。

    何绮多觉得自己应该是见过他的,可能是在某本杂志上,也可能是在某张巨幅广告前。

    “何小姐本人比电视上更好看呢!”宁元崇客套道。

    何绮多唇角挤出一个笑容,“那你的审美还蛮朴实的。”

    她每次拍戏,前前后后最少要花两个小时来化妆,宁元崇这句话,完全就是抹杀掉了剧组化妆师、灯光师、摄像师,以及一众人员的努力呀!

    “何小姐说话一直都是这么风趣幽默吗?”

    何绮多报之以一个敷衍的微笑。

    她确实是累了,并不想应付这些有的没的的应酬。

    隔着人群,何绮多朝被女生们围在中间的唐鉴开递了个眼色,然后便准备遁回自己的客房。

    “我还有点事,回聊。”何绮多跟宁元崇告了辞,也不管宁元崇是何反应,抬腿便走。

    何绮多神经大条,她完全不理会自己身后那道目光有多么玩味。

    回到客房之后,何绮多先是去洗了个澡,然后趴在床上按自己的腰。

    最近练的太猛了,经常觉得腰酸背疼。

    大概按了半个小时,她都快要睡着了,突然,她的房门被敲响了。

    何绮多从床上挪下来,撑着腰开了门,便看到门口站着端着茶点的唐鉴开。

    “要一起用晚餐吗?”

    何绮多摇头,“挺累了,就不去掺和你们的月末派对了。”

    “我就知道,我给你带了一些茶点过来。”唐鉴开将茶点托盘放在靠门边的柜子上。

    何绮多捡起一块抹茶味的烤饼,囫囵吞下去之后,有点噎,便又端起果汁喝了一口。

    “你慢慢吃,没人跟你抢。”唐鉴开笑道。

    何绮多又捡了一盒草莓果酱纸杯蛋糕,用勺子舀着吃了一口,“饿了。”

    “我刚看见阿姨烤了红心烟薯,要给你送点来吗?”

    何绮多看了眼托盘上那些茶点,摇了摇头,“不用了,这些足够了,不然夜里又撑得睡不着。”

    “你可以不用都吃完。”唐鉴开道。

    何绮多瞪他,“那多浪费啊!”

    “……”

    “好了好了,你快去陪你的红粉知己们吧,我吃了这些就休息了。”

    “……”

    唐少爷被何女侠关在了房门外。

    宁元崇就坐在拐角处的沙发上,他看见唐少爷还愣愣站着,走上前去勾住他的脖子,笑道:“唐少爷,你是从来没见过这么个性的姑娘,不知道怎么应付是吧!”

    唐少爷摇头:“我不是觉得她难应付。”

    “哦?”

    “是我太铺张浪费了。”

    “可是你是唐少爷啊,你都不铺张不浪费了,你还当哪门子的唐少爷啊!”

    唐少爷:“绮多一直都很节约,我从没见她浪费一粒粮食。”

    “怎么,你要给她送一面‘悯农’的锦旗?”宁元崇笑了。

    唐少爷:“不是的,只是觉得,她身上有值得我学习的品质。”

    宁元崇:“得,唐少爷您真是‘每日三省吾身’第一人。”

    “难道不该如此?”

    “那您就纠结这个吧,至于那‘红粉知己’的醋味,您是一点也不在乎啊!”

    “嗯?”唐少爷满脸问号,“什么醋?”

    宁元崇仿佛开了眼,满脸不可置信,“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这个何小姐分明是在吃醋啊!”

    经宁元崇这么一点拨,唐少爷才猛然意识到什么,他亦是一脸的震惊,“绝不可能,绮多嫌我笨,她怎么可能……”

    “我靠!你可是唐鉴开啊!哪有女的不喜欢你唐鉴开啊!”

    “阿崇你千万不要这么说了,对女性不尊重。”

    “……”宁元崇闭嘴了。

    但是宁元崇的话就像是一颗石子,在唐鉴开的心里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之后的一个礼拜,两人照旧练功。

    但是唐鉴开觉得何绮多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些异样的光芒。

    他还发现两人在过招的时候,何绮多唇角有意无意会勾着动人的笑意。

    晚上一起回去的时候,何绮多还会细心地给他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到最上面。

    或许……何绮多是真的默默喜欢着自己吧……

    而另一边,实际情况是怎样呢。

    何绮多发现唐鉴开进步很快,相信经过最后一个礼拜的巩固,唐鉴开一定能打得很漂亮,她眼中赞许的目光便越来越盛。

    至于唇角似有似无的笑意,则是因为她已经拿到了陈源发过来的剧本,她在一周之后就能无缝衔接进入《寒刃》剧组打工搞钱了,复兴亚菲服装厂也是指日可待啊,她没有仰天大笑已经是克制了。

    而帮唐鉴开拉冲锋衣的拉链,那也不是第一次了,这倒霉孩子大冬天的衣服也不好好穿,很容易吹风感冒的……

    阴差阳错间,唐鉴开以为何绮多喜欢自己,何绮多则觉得唐鉴开整个人越来越柔和。

    明明唐鉴开招式错了,她如往常一样将他骂了一个狗血喷头,他居然还笑意盈盈看着她,问她口渴不渴。

    这简直离谱。

    好在一周很快就过去了,何绮多也无暇顾及唐鉴开身上的异样,在最后一天的练习结束之后,她也不跟唐鉴开回云境别墅区了,站在武馆前面跟唐鉴开告了别,然后捏着火车票就去了横州影视城。

    走得有些匆忙,甚至都没听唐鉴开说那句“一路顺风”。

    就这,也算是喜欢吗?

    “你也说了人家是‘何女侠’了,女侠哪儿拘泥于情情爱爱啊,那必然是闯荡江湖更为重要啊!”宁元崇在电话那头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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