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檀拿起剑,还不等她拉开,眼前一道黑影闪过。祁夜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抬腿一踢,脚尖正中剑柄。

    这一脚力度之大,剑身当即从云檀手中滑了下去。她下意识伸手去够,旋即被面前的人握住手腕往前一拉,电光火石间,她只觉在空中转了个圈,紧接着被祁夜良圈在怀里。

    当啷——

    剑身落地的刹那,云檀跌入温暖的怀抱里。祁夜良年纪不大,但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了,几乎把她整个人包在怀里。要不是能感受到带着粗茧的手覆上颈项,这画面也不失为温情。

    祁夜良鬼魅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想杀我。”

    周身寒气逼来,云檀瞬间感觉所有的空气被隔绝在外。她张着嘴,试图从指缝中抢夺呼吸的权利。

    云檀缓缓吐出几个字:“误会……!”

    祁夜良五指收拢:“云姑娘不是说对我一见钟情吗?”

    “……”云檀挣扎着张了张嘴,只发出了两声短促的音节。

    破旧的木窗在挣扎中被碰撞,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动。银辉如同利刃,破开经年陈旧的窗纸洒落在她脸上。

    祁夜良看着她充满痛楚的侧脸,又长又密的睫羽止不住的颤抖着,形状优美的唇瓣张着,已然褪去了血色。

    “长得确实算得上倾国倾城,可惜生了这张会骗人的嘴。”

    说完,他手上发狠一拧,脖子上的枷锁收紧,似要勒进皮肉之中。

    云檀似乎听到了脖子发出来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臂,冰凉的指尖在青筋突起的手背上摩挲。

    “能够死在公子手里……”

    云檀声音渐弱:“也算是、好事一……桩——咳、咳咳!”

    祁夜良一脸错愕,禁锢的力道顿时消失,云檀猝不及防咳了好几声。

    他甩开手,“你这女人,是不是疯了?”

    云檀就着黯淡的光芒看到他精彩纷呈的脸色,顺了两口气。心说要是往后的日子都要在他阴晴不定的性格下过活,也太痛苦了。

    不过好在祁夜良年纪稍小,属实好骗。虽然阴狠,但终归未曾被打磨得如同铁石般坚硬。

    云檀指着榻上叠得方方正正的褥子,嘶哑道:“我心悦你,怎么可能要你的命。不过是见夜里风大,担忧公子不小心染上风寒。”

    这段话简直用上了她这么多年听墙角的积累,云檀第一次这么感谢西京城里大半夜来她面前你侬我侬的两口子。

    云檀说着抬眼悄悄的看了眼,祁夜良的戾气都收了起来。

    祁夜良没说话,捡起剑往桌上一拍,扬了扬下巴。

    他实在是看不出来这玩意儿有什么方面能够预防风寒病症。

    云檀眨了眨眼,“我要是说我被它绊住脚了,怕它落在地上惊醒你,你能信吗?”

    祁夜良握住剑柄,阴森森的笑了。

    很好,没信。

    “主要还是担心你,真的,这整晚这么折腾下来,我多心疼你啊!”

    这破借口连她自己都没信,不出意料,几秒钟后,祁夜良阴阴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她就地正法送上西天。

    “你真把自己当成我夫人了?”

    云檀:“那也不是……”

    祁夜良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最恨被骗。”

    只见他笑容僵在脸上,眼底结起数九寒霜,一袭黑衣仿佛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索命阎王。

    云檀跟他对视瞬间,下意识就要往屋外跑去,旋即想起那队埋伏在对面屋顶上的弓箭手。

    想活着怎么这么难啊?

    这破神仙她不想当了,仙丹谁爱吃谁吃去!她不干了!

    云檀猝不及防往榻上一坐,捂着脸抽泣起来,“我怎么说你都不信,我能怎么办?公子救了我一次,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

    “若是公子定不能留我,你倒不如一剑杀我了好了!”

    祁夜良没说话,手足无措的看着她真情流露。

    自十五岁行走江湖开始,祁夜良就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要求。又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不像是装出来的,便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尴尬的从腰间抽出手帕扔过去,“别哭了。”

    “我都要死了还不让哭两声?”云檀抓着帕子胡乱抹了两把,搓得鼻尖通红。

    祁夜良:“早点休息。”

    “你不赶我走了?”

    祁夜良道:“明日赵渊准备了夜宴,既然说了你是我夫人,你须同我一同赴宴。”

    这意思是……答应了?云檀顿时收起哭声。

    只是她摸不准祁夜良的多变的心思,总要再确定一次为好,省得他睡醒了一个不悦,又翻了脸。

    云檀:“祁公子的意思是答应我了?”

    祁夜良抱着剑往梳背椅上一坐,道:“云姑娘突然出现已然扰乱我的计划,赵渊怕是起了戒心。为避免生变,姑娘还是待在我眼皮子底下为好。”

    “按姑娘的说法,应算是各取所需。”

    ……这不就是监视么?

    也好,名正言顺的在侯府留下来,为了她的大业争取更多的时间。反正祁夜良早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看样子也并没有打算横加阻拦。

    云檀笑道:“全听公子的。”

    “待事成之后,桥归桥,路归路。”祁夜良道。

    云檀啊了一声应下来,他便伸手把发尾揽回胸前,阖眼睡去。祁夜良身材宽厚,曲着身子缩在椅子上,看上去属实有点委屈。

    云檀刚想唤他回榻上,只听的那边传来浅淡又均匀的呼吸声。

    这就睡过去了。

    看样子方才就想好了把床铺让给自己睡,云檀忽然有点想不明白,这人面上一副送人上西天的凶残样,私底下怎么心细得紧?

    云檀窝在榻上辗转,忽然间腰间陶铃极其轻微的响了一。她低头看去,只见流苏上挂着的贝珠淡淡地发着荧光。

    ——句芒找她。

    云檀解下陶铃,仔细一听,果然脑海里响起了句芒的声音:捉妖阵眼位于侯府西南角,除去便可大展拳脚,早日离去!

    西南角?

    那不是她刚刚出来的那个书房的对面吗,好像是……赵渊的卧房。

    云檀扶额,一个书房她都得抱着祁夜良的大腿才能全身而退,这回直接让她去老虎屁股上拔毛?

    她才不干呢!

    云檀怨气冲天的把陶铃塞回去,只当是听了个响,过了就算了。没想到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句芒的声音再次传来。

    “听闻侯爷在月圆之前将加固阵法,如若不除阵眼,你怕是再不能踏出侯府半步。”

章节目录

良夜折枝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也缇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也缇并收藏良夜折枝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