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娇娇一路只觉发昏,枞阳城内的路她看不清,却是知道已经走了许久。

    只是周身任何她都感知不到。

    “你要往何处去?”

    嵇白突然上前死死抓住她的肩膀,面色阴沉。

    他见褚娇娇眼神有些恍惚,但口齿却十分清晰:“去城主府。”

    嵇白冷声问:“为何?”

    此时已经能隐隐见到不远处的城主府,诡异的是,府前似乎飘了些烟气。

    褚娇娇突然笑了一声,缓缓道:

    “仙君就不想知道这枞阳城发生了什么?”

    滑音刚落,嵇白从身后掐住她的脖子,眼神狠厉,在她耳边道:“你到底是何人?”

    “哎呀,”褚娇娇笑了笑,若不是说话的声音听着近乎窒息,倒是让人忽略了她脖子上狠狠用力的手,“我穿帮了。”

    “望川。”

    嵇白卸下手上的力气,只是虚虚地控制着,紧接着唤了一声望川的名字。

    小望川抱着长镜,碎步跑到两人面前,将长镜立好,转身投入镜子里,长镜瞬时如同湖面泛起波纹,上面映照出一个手持月刃的小女孩。

    再无其他。

    褚娇娇环抱着手臂,望川镜内的小女孩也同样环抱着手臂。

    她看着镜子里的小女孩环抱着手,突然爆发出狂笑,一直到笑得快要窒息,这才挑衅开口:

    “好没意思啊。”

    嵇白眸中寒光尽敛,终究松开了手:“这人间太久没来,倒是不知道竟出了连望川镜都无法探透的大人物。”

    ‘褚娇娇’揉了揉被掐红的脖子,眯了眯眼,对着他由衷的劝诫:“这人间呐,天界的神仙还是少下来为好。”

    嵇白并不搭话,他从天界下来,无非就是来寻魔帝的下落。

    只是这魔帝选的藏身之地在这人间,当真是安全。

    这人间被四面八方的人觊觎,却也因此相互牵制从而达到一种平衡,虽有妖魔鬼怪四处盛行,却又无法真正有人独吞了这么一大块肥肉。

    二人就这么对峙着,最后还是‘褚娇娇’率先开口:“我知仙君目的,无非就是保证这副身子最终祭天而已,我也不过是借这休养生息断不会阻挠仙君,只是这中间如何发展,仙君又何须插手?”

    嵇白默然。

    只是两人的短暂和平很快就被人打破了。

    ——“谁?!”

    不远处传来一喊声,明显是朝着他们这边。

    下一刻,褚娇娇便突然浑身没了力气,倒在了嵇白身上。

    嵇白皱了皱眉,下一刻将她推走,眼看差点摔个狗啃地,还是小望川从镜内出来连忙接住。

    “你们怎么在这?”

    喊叫的人走近,是白天跟着他们一路的慈目大哥。

    只是这大哥此时不再像白天那般慈眉善目,此时见着他们的眼神直直发光,仿若是狼在饥饿时正巧遇上送上门的猎物。

    小望川见到他有些慌了神,一手扶着长镜一手拽着昏死过去的褚娇娇,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城门不知为何紧闭,今日想必是出不去了。”

    赤羽在城外,褚娇娇如今又昏迷了过去不省人事,嵇白瞥了一眼满脸慌张的小望川,只能开口。

    那大哥闻言,喜出望外道:“各位若是不嫌弃,不如去我家歇歇?”

    随即他又察觉到不妥忙解释:

    “想必各位也有所听闻,自那件事后,我们城中晚上经常有些怪事发生,奉劝各位找个落脚的地方好生歇息为好啊!”

    嵇白丝毫不客气,拱手感谢:“多谢大哥了。”

    听到他答应,大哥语气中的开心倒是无法遮掩:“少侠无须多礼无须多礼啊。”

    随后,便带着他们一路往城中走去。

    嵇白示意小望川跟上,这才开口问道:“不知大哥如何称呼?”

    “免贵姓历,在家排名老大,名字便只一个‘大’字,”历大回答,随后又看了一眼丝毫不遮掩法力,用长镜带着褚娇娇漂浮在半空中的小望川,又道,“二位少侠直呼我名字即可。”

    嵇白颔首,在路过城主府时,瞥到府前插着的几炷香,状似无意道:“诶,历大哥这城主府门前怎有人插了几炷香在这?”

    历大倒也不隐瞒,全然托盘而出:“少侠初来乍到当然不知,我们城中有个传闻,每个月中要在城主府府前插上三炷香,已告城主亡灵。”

    嵇白问:“为何要拜城主亡灵?”

    历大也不意外他的询问,只简单道:“城主为我们挡了灾。”

    嵇白继续追问,似乎是想打破砂锅问到底:“挡灾?”

    历大一面四处张望着什么,一面敷衍道:“这说来话长。”

    “嘶——”

    褚娇娇再度睁开眼时,头痛的紧,发觉自己躺在长镜上在半空中漂浮。

    历大见她醒来,喜出望外地喊道:

    “姑娘醒了!”

    褚娇娇听他喊叫,坐起身,抬眼瞥了有些惶恐不安的小望川,转过头又只见嵇白那修长的背影,随即问向一旁的历大:“大哥你怎么在这?”

    “叫我历大就行,我方才见你们无处可去,这两位少侠便应了去我家歇一晚。”历大同她解释,似乎想到些什么,这才又开口,“我记得初见面时,似乎是还有位少侠同你们一起,怎么现在不见他?”

    褚娇娇揉了揉太阳穴,毫无防备:“他呀,被枞阳派请去做客了。”

    谁知历大听到这句话,眼神突然变得有些狠厉:“枞阳派?!”

    褚娇娇见他如此大的反应,不解反问:“怎么了历大哥?”

    “没事。”历大闭口不谈,扯扯嘴角笑得牵强,三人对视一眼,也识趣的没有追问了。

    褚娇娇重新躺下身,任由长镜带着自己不平整的晃悠,仰面望着漫长无边的黑夜。

    夜空寂寥,几阵风吹来人不由得打了冷颤,要不是几声蝉鸣倒真是忘了如今正值盛夏中。

    历大家距离城主府并不算远,但同时也距离城中的人家格外的远了些。

    褚娇娇随即从长镜上跳了下来,好似方才晕倒的就不是她,跟在历大身后环顾了周围一遍,问:“历大哥你家周围的邻居都搬走了吗?”

    这不怪她如此不知礼数,是这周围的房屋实在是太过荒败了些。

    此处的房屋都称之不上为房屋,只能说是茅草屋,每间屋子前面仔细看能瞧见挂着两盏灯。

    历大并未搭理她的话,自顾自的上前将这些灯全部点亮.

    不多不少,正正好十盏灯。

    五间茅草屋。

    灯光微弱,因风的缘故不时颤抖几下。

    此刻昏暗的灯光下,历大神情晦暗不明,他郑重地行了一礼:“几位若不嫌弃,在我这歇歇,明日再启程。”

    褚娇娇还没来得及反应,嵇白便带着小望川先一步进了一间屋子。

    剩褚娇娇一人在黑夜,风突然变大了些,一盏灯猛地灭了,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对着历大匆忙回了一礼,逃命似的进了屋子。

    借着屋外渗透进来的光,褚娇娇勉强能看得见两人站在屋子正中,忙快步凑了过去,有些胆战心惊:“这儿怎么如此渗——”

    话音未落,她朝着两人的视线望去,却见更渗人的一幕。

    满地白骨散落在正中央,看数量,当有三人。

    “褚大人……”小望川声音有些颤抖,在黑夜中摸索了一番这才抱住了褚娇娇腿。

    褚娇娇心里也慌得很,为了寻求一丝安慰便伸手抓住了嵇白的衣角,可说话的声音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这里发生什么了?”

    “诸位莫怕。”

    历大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出现,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吓得大惊失色,同时往另一道高大的身影上窜。

    突然身上挂了两个人,嵇白身子不由得颤了颤,这才稳住身形。

    “一个月前城内发过疫病,这几家人皆因此丧命,几位少侠不必担忧,此处府衙的人早已来收拾了,只是这几具尸骨还未来得及移走。”说完,历大憨笑了几声,将手中的一盏灯挂在屋内,便退了出去。

    屋内一下亮堂堂,褚娇娇一时间有了安全感,又见嵇白正咬紧后槽牙似乎下一刻便要发飙,这才退了几步,但是双手却依旧死死拽着他的衣角。

    嵇白扯扯衣角,然而抓住自己的手像是嵌在了上面一般,死都甩不开,只能不耐烦的皱着眉头,随后又蹲下身来。

    褚娇娇和小望川随即也蹲下身来。

    “你有什么发现吗?”褚娇娇此时像惊弓之鸟,四处张望,有些什么风吹草动都让她不安。

    嵇白斜睨她一眼,趁她四处张望之际将自己的衣服扯了出来,倾身向前将手中白骨举起。

    这白骨上一丝血肉都未留下,有一侧断裂,按照长度形状来看当是小腿骨。

    褚娇娇盯着白骨许久,喃喃道:“历大说这城内一个月前曾发过疫病,这些人是因此而死。”

    “但是人死后一个月内便能血肉溃败只剩白骨吗?”

    小望川壮着胆子询问:“不是说负这里曾经收拾过吗?兴许是那时一起收拾了。”

    嵇白挑眉:“只收血肉却留下这一摊白骨?”

    小望川挠头,疑惑:“难道是因为血肉腐败的味道太过难闻?”

    话音刚落,褚娇娇便否定了这种可能:“没见过有哪个府衙只处理血肉却留下白骨的。”

    小望川问:“那不然是为何?”

    其余二人并未接话。

    嵇白站起身,走出屋子,将除了历大居住的其余几座屋子都搜查了一遍。

    “其余几间屋子里也都是白骨。”

    褚娇娇不自觉地往他身边靠了些,警戒的看着周围,道:“这历大住在这里也不害怕。”

    又道:“此地不能久留。”

    随即便想拉着嵇白离开,谁知后者却一动不动。

    褚娇娇偏过头,看见嵇白神情严肃:“不能走。”

    “这落葵是枞阳派的宝物,在传闻中除了枞阳派也就只在城主府内出现过,城主府如今覆灭,但方才这历大在城主府前烧了香,说不定有什么关联。”

    褚娇娇心中郁结,那便是明知前面是火坑,也得跳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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