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洛…爱洛…爱瑞莎·格勒…”她缩在被窝里喃喃自语道,不自觉傻笑起来。

    从他们成为一家人后,爷爷陆陆续续地往她的房间添置了不少东西,无论是再细小、再不起眼的东西,只要感觉能用的上他就会买回来给她。但她最喜欢的礼物还是这个名字。

    她偷偷和赛琳娜商量了一番,用她剩下的钱给约翰准备了一个惊喜,以此表达对约翰的感激。

    “谢谢你!爷…爷爷…”即便有着狰狞的疤痕,依旧能看出她害羞得满脸通红,嗫喏着说出了口。

    “呃,嗯…谢谢我们家爱洛了。”约翰听到这声爷爷后,手伸到颈部反复摩擦,眼睛满房间乱转,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爷爷…咳!很喜欢!”

    赛琳娜无可奈何地看着这别扭的爷孙俩摇摇头。

    令她庆幸的是约翰很喜欢她准备的惊喜,但在开心的同时,钱全部花光了又令她心中惴惴不安。

    “您要出远门了吗?”

    “嗯,对啊,又接了个委托。要一起去吗?”他提出建议。

    “诶?”

    “得给我们家爱洛赚点零花钱啊,一起去爷爷比较方便照顾你,你想留下帮忙看家的话也行,不过这期间还有卫生和吃饭的问题,总不能让你一个人自己解决吧。”

    她有些动容,静静注视着约翰的眼睛……

    爱瑞莎大多时候会和约翰一起出村,在渐渐和镇民熟悉起来后,有时也会在家里看家。

    ……

    爷爷只要有时间就会给她讲睡前故事,和妈妈的不一样,约翰的大多是主人公历经磨难但坚持不懈最后取得成功的故事,有时也会讲述自己的经历。

    这些前所未闻的故事,让她沉浸其中。

    ……

    爱瑞莎开始学剑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一件事。

    练剑对于曾经身为骑士的约翰来说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总是在院子里能看到他挥剑的身影。爱瑞莎每次看见总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一幕。

    “要试试吗?”

    她接过木剑,脑海中清晰的浮现出平时约翰练剑的样子,灵魂带动身体动了起来。约翰瞳孔紧缩,瞪大了双眼。

    “呼——呼——”爱瑞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向爷爷。

    他兴奋地上前,蹲下直视着,手搭在她的肩上“太了不起了!爱洛,你真的是第一次用剑吗?实在太有天赋了!”

    她错愕地看着约翰,一丝红晕浮上脸颊,抿着唇,不知该说什么。

    “如果你愿意的话,爷爷会把所有会的东西都教给你,不过很辛苦就是了,但最重要的还是你的意愿,反正我们爱洛只要健康幸福的长大就好了。”

    爱瑞莎紧紧握着木剑,低着头提出疑问“我…我可以吗?我,真的有天赋?”

    “当然了!”他轻轻地摸着她的头“想不想知道爷爷以前的事?”

    “想!”她立刻把刚才的事抛之脑后,抬头,眼中闪烁着期待与好奇。

    “哈哈!好,好,这个事啊,得从好久之前说起……”

    ……

    “我真的可以吗?”正如约翰所说,他以前的事要讲很久很久,所以每天的睡前故事就换成了约翰的经历。越是深入了解爷爷的过去,爱洛越是觉得了不起,也越是怀疑自己。

    “这么一说,爱洛,你听一个关于太阳,月亮和星星的故事吗?”

    被子盖住了她的半张脸,露出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很久很久以前,不,应该说一直以来,太阳和月亮啊,都守护着大家,世间的一切生灵能够茁壮成长都离不开太阳和月亮。因为它们的存在,所以这世间才有了希望。但是啊,光芒太过耀眼会让人睁不开眼睛,失去方向的。而照亮黑夜的月亮,也无法指引人们前行的方向。于是星星就诞生了。”

    “星星是太阳和月亮的孩子,它散发的光很微小,但却能让人们找到前行的方向。即便再不起眼的事物也一定有着自己能够做到的事…”

    约翰并不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而爱洛也不是一个很会听故事的人,眼皮慢慢合拢,最后睡着了。

    ……

    讲述过去这件事和学剑相反,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

    只是在寻常的某一天,不经意间提到了过去,虽然还有些恐惧、排斥,但她感觉自己对于过去已经渐渐淡忘了。

    爷爷也只是很认真的倾听,然后长舒了一口气,用着前所未有的复杂却又温和的眼神看着她,轻轻地抱住她,轻轻地说“我们家爱洛果然很了不起啊!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她感受着这温暖的怀抱,什么也没说,只是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是不是变得爱哭了,但是好像也没关系,因为爷爷会帮她拭去泪水…

    ……

    约翰尽自己的全力给了爱洛他能想到的,爱洛可能需要的一切,他希望能把最好的一切给她。不过总是觉得还缺了这个或是那个,于是又去购买。家里的东西越来越多,不断地收拾、整理,变得和过去大相径庭。

    人也是。

    “我们家爱洛笑起来真好看!”本来在饭桌上和约翰兴致勃勃地聊天,听到这话,她开始思考起来,恍然发觉自己笑的次数的确变多了。

    个子也高了许多,和这里的人们相熟后也慢慢摘下了面具,虽然伤疤依旧存在,但她已经不在乎了。

    “只有爷爷这么觉得啦,这道疤不会吓到别人就很不错了”她轻轻抚上脸颊。

    “当然不会!你看,爷爷脸上不也有吗?”

    她轻笑“爷爷这是在讨伐时收的伤吧,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去王都,和爷爷一样成为骑士。”

    “肯定能的。”约翰面色不改揉了揉她的头。

    爱洛真的很有天赋,至少是他所见过的,最有天赋的人了。即使还没成年、尚且稚嫩,但假以时日必然能超过他。而他所能做的就是为爱洛创造能让她尽情展示自己的舞台。

    ……

    人们一旦得到了物质生活上的满足就会开始追求精神上的富足。

    和约翰在一起生活多年,爱瑞莎也开始逐渐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她想去王都当骑士,想让爷爷为她骄傲;她想挣很多钱,爷爷的视力开始有些衰弱了,旧伤也偶尔会复发,她想为爷爷搭建一个更加舒适的家;她还希望能和希尔见一面,向他道谢……

    有太多太多想做的了,是她以前不敢奢望的,但她现在却有着能将它们实现的可能性,爱洛握紧布满茧子的手,心中充斥着对未来的希望。

    ……

    和她决定离开出生的村子一样,这件事来的措不及防,同时也让她束手无策。

    “让我去啊!爷爷也说了吧,我的剑术已经快赶上爷爷了!这说明我可以代替爷爷去讨伐队吧!”爱洛少见的大声抗议着。

    他们的国家边境经常会出现魔兽,因此会派遣部队去定期围剿讨伐,这次的情况格外凶险,队伍也格外庞大。

    而约翰也被找上门来,要求他加入此次讨伐队。

    知道这件事的爱瑞莎第一时间表示强烈反对,爷爷的确实力很出色,但是他的年纪也大了,她无法放心让爷爷去讨伐队。不过她也明白围剿魔兽的重要性,所以要求由自己代替爷爷去。

    “不行啊。”结果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遭到了拒绝“经验什么的倒是次要的,重点是你还没成年呢,法律有规定除特殊情况以外,未成年是不能加入讨伐队。”

    爱瑞莎被这当头一棒打得清醒了些,嘴里嘟囔着抱怨的话语。

    “也就只有这一次了,等回来了爷爷就陪着你,你不是想去王都当骑士吗?到时候我就陪着你去考试,而且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讨伐队中的人们——他们的家人肯定也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的,不是吗?”约翰如往常一般摸着她的头,向她解释,安慰着她。

    “嗯…我知道了。”她耸拉着脑袋,闷闷不乐地回答“反正我也阻止不了,也没办法跟着去……所以爷爷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平安回来!”

    约翰不断地应和着“好,好,好…都听我们家爱洛的…”

    “不管身为骑士,亦或是作为一个人,遵守诺言,不欺骗他人是最起码的道德,这是爷爷你和我说的,所以,如果你没平安回来…没照顾好自己…我!就!不!理!你!了!”爱洛眼中噙着泪,慎重其事地看向他。

    “好!爷爷答应你!但你也是,要好好照顾自己…”

    ……

    即使接受了讨伐队的事,但爱瑞莎心中却还是不免排斥,只能祈祷时间流逝地慢些,让他们祖孙俩能再相处久一点…

    可时间从来不会为人所动摇,到头来改变的只有人类本身。

    爱瑞莎目送约翰骑着马离开,前来送行的人都陆续回村,最后只留她独自一人待了好久好久,直到影子在黄昏下拉的长长的,甚至比她的身体还要长,最后再消失不见,她轻叹一声,终是回去了…

    ……

    早起练剑,然后做饭,收拾房子,送别那天过后,她跟平常没什么区别,毕竟约定好了啊,要好好照顾自己。

    和之前相反,现在的爱瑞莎祈祷着时间能:过得快些,最好她某天一睁眼就是约翰回来的日子。

    在这期间,偶尔收到的来信成了她心灵的慰藉。每至夜半,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逐字逐句地阅读,然后再郑重地收好。

    薄薄的信纸被她摩挲的有些皱了,终于收到了约翰要回来的消息。

    ……

    爱瑞莎一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很多明天会发生的事情,才勉强入睡。

    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去购买食材,想好好犒劳一下辛苦的约翰。

    什么时候到呢?还有多久呢?她边扫地边盼望着,厨房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她打扫完后就把火熄了。

    这一趟肯定很辛苦,身上有没有伤?严不严重?旧伤又复发了吗?疼不疼?她将门锁上,向村口奔去。

    她真的好想爷爷!爱瑞莎迫切地眺望着远方,正如之前一般。她希望能看到她日思夜想的身影出现,然后摸着她的头,说“辛苦了”,再一起回家,然后继续他们的生活。

    她觉得树木格外葱郁,花朵也是娇美,阳光照耀在两人身上,整个世界都是明亮的,二人相视而笑,一同走向未来…

    本该是这样的…

    “请节哀…”

    她感到头晕目眩,仿佛世界在旋转,耳边的声音像是从远处飘来的,听不真切。

    她的灵魂和□□分开了。

    她不知道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好像是和爷爷有关,总之和他说话的那个人,还有另一个人,跟着他一起到了她和爷爷的家。然后他们说了什么来着的?反正她出去了,出去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她又回来了。

    她听到那两个人提到了爷爷,很艰辛的经历,很恶心的用词,很不屑的态度,她听到了“爷爷本来不会死的…”

    “你们…说什么?”她轻轻开口,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两人的眼中“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靠!”二人对她的突然出现破口大骂,显然不把她放在眼中,并且上前想要动手。

    她一个反手制住了那人,让他跪在地上,同时狠狠给了他一击。另一人拔剑挥向她,她也拔出了被制住的人的剑,上前应战。

    没过两招,那人就败下阵来,她夺走了那人手中的剑“我让你们…再说一遍啊…”

    两人面露恐惧,但依旧不言。

    “啊————”她用剑狠狠刺了下去,然后转头看向另一人“你呢?你说吗?”

    “说!说!我说!”他磕磕绊绊地说着他知道的事——约翰是被他曾经效忠过的贵族老爷的子嗣拉去挡刀,受了致命伤才…

    “可以…可以放了我…啊————”她将另一把剑刺入了那人的身体,避开了要害。

    她化为了野兽,一心只想将心中的愤怒发泄出来,但心情相反,语气一直淡淡的“你们为什么谈起爷爷时那样啊?看不起爷爷吗?嗯?”

    鲜血染红了地面,二人很快奄奄一息,就在她准备给他们最后一击时“铮——”一道身影飞快,挡住了她的剑“停手吧!爱瑞莎·格勒!约翰前辈教你剑术,难道是希望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吗?”

    “当啷——”她放下了手中的剑。

    “滚”来人立刻吩咐手下将这两人抬走治疗。

    爱瑞莎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视线渐渐模糊,“滴答——滴答——”

    “啊————”

    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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