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溪没有想过,没死成的第二天会阳光明媚,走在路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瞬间有种宛若新生的错觉,苏溪一路上都在看这个世界,毕竟差一点她就看不到了,心里还是有点难过,说不上因为什么,但是她的确新生了。

    她们约在公园的小吃街集合,准备吃点东西填饱肚子,罗休宁因为包扎了一只眼,显得尤为可怜。相亲角的旁边有一个很符合人体工学的长椅,休宁说她在那里坐了一上午,特别舒服,于是带苏溪过去坐坐,第一次见相亲角,苏溪觉得很稀奇,上前围观了一波,有几个人非要加她微信,盛情难却,回家再删除掉。

    自从苏溪自杀过一次之后,情绪稳定了许多,心里很难再起波澜,每天不会哭耶不会笑,也不工作了。

    她很久没工作了,因为提不起精神去做事情,后来去做了模特,奔波各地,苏溪想的是出去走走,看看世界,不要老困在出租屋里,就这样断断续续出去工作了一年。

    苏溪的奶奶非常爱苏溪,去年一年在外地打拼没怎么回去,奶奶打了很多个电话,叫她过年一定要回去,奶奶特别想她。

    苏溪非常爱自己的奶奶和父亲,可是自从父母离异了,奶奶喝父亲的相处总是吼来吼去,每天好像都在吵架,苏溪从小就在家里待得很压抑,所以有的时候再想家也不愿意回去。只要忍住不回去,心里就会好受些,每次回去了,都要带很多负能量,久久不能散去,逐渐苏溪也成了那个平时看不到,一年回去一次的亲戚。

    苏溪每次回家之前特别焦虑,害怕和长辈聊起自己的生活,工作,对象,因为她自由惯了,这些都不稳定,但是老一辈的思想就会认为她这样不好,但是她却很舒服。

    所以一旦要回家,压力大到失眠,比如这次,被问为什么分手,为什么换工作,为什么不和妈妈联系,她很关心你。没有一个话题是苏溪能回答的,每一个都是她离开之后需要消化很久才能释怀的事情,她也想家,家已经不是避风港,是风浪来袭。

    比如苏溪听到奶奶住院的时候,母亲去病房哭闹,说苏家人不让孙女儿认自己的妈,心里一阵绞痛。

    比如当年还在恋爱的时候,母亲告诉苏溪,奶奶和爸爸都不喜欢她的男朋友,叫她分手,而苏溪去问奶奶,奶奶却说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从不干涉后辈的恋爱,父亲也没有说过什么,都是最大的尊重孩子。

    苏溪明白,所有不愉快都来源于自己的母亲,而自己在母亲口中已经是不孝女,白眼狼,传播于所有她能传播到的范围之内。

    甚至在过年以后的某天夜里,苏溪接到了前男友的电话,前任说苏溪的母亲想法设法联系他,具体说了什么苏溪没有听到,就听到母亲联系了前男友,苏溪情绪就失了控,突然开始发疯一般的大吼大叫,撕心裂肺,喉咙生疼。任凭前任在电话那头劝,也无济于事,苏溪又疯了,她好不容易才好起来了一点。

    苏溪喝了一夜的酒,想喝死也是一种解脱,喝到天明,然后坐着发呆,发呆然后傻笑,笑完之后哭,哭着笑笑着哭。苏溪知道自己精神失常了,她可能要去精神病医院,但是一个漂亮又骄傲的女孩怎么可以去精神病院,可是她真的很痛苦。

    苏溪留下一封遗书,和一首诀别诗,踏上了去昆仑山自杀的旅程。

    “这辈子什么事都没有做好

    有缘下辈子见

    如果我有幸死了

    遗体应该很难找到

    我填了遗体捐赠

    没有遗产

    保险不保自杀

    对不起大家

    我活在深深的自责里

    我是一个废物

    我只想早点结束痛苦的人生

    你们做得很好了别内疚

    是我自己的错”

    ——苏溪

    清

    孤魂喝了野酒,

    醉意涌上心头。

    人间物欲横流,

    沾染一身污垢。

    今生也难消愁,

    痛苦不死不休。

    眉间一点心中忧,

    碑间提壶酒入喉。

    弦月挂枝头,

    冬风卷暖流。

    岁月给你一粒沙子,

    说服下以后解万愁。

    海听后怒吼,

    说它是阴谋。

    无人将心剖,

    人心看不透。

    岁月是只疯狗,

    肆虐过后暴走。

    旧辞还是沽酒,

    江山美人没留。

    命运将你封喉,

    执迷不悟一宿。

    酗了一夜的酒,

    寒风凛冽发抖。

    风在耳畔呢喃还是嘶吼,

    今宵不知初冬还是深秋。

    生前就说少喝点酒,

    本就无任何可解愁,

    不如永远闭上眸,

    滞留一生的温柔。

    ——苏溪

    苏溪来到昆仑,这座山啊,她选了一宿,她想死之前看看万山之祖,死之前看看这昆仑是否如仙境般美丽,传说嘛,这里是有神仙的,这里有地方可以直通天庭,她总不能下地狱吧,干脆来碰碰运气。太阳快要落山了,苏溪看到了日照金山,死之前能看一眼如此罕见的奇观,她觉得老天待她不薄,可惜了,世界上再美的风景她都失去了兴致。

    人嘛,固有一死,生死掌控在自己手里也还不错,起码死亡这样的大事没有人干涉,苏溪想着想着,就看到一个合适的悬崖峭壁,就它了,爬了这么久,别等到晚上失温了。

    苏溪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跑过去,没有任何犹豫,纵身一跃。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苏溪睁眼看到一个俊美的下颌,自己被抱起来悬空在峭壁之下,苏溪以为自己眼花了,这人怎么会飞?很快,苏溪被放到地上,她不可思议地打量面前的男子,是人的模样,是神仙?救了她?

    苏溪清了清嗓子:“请问您是?”

    “昆仑山神。”男子答道。

    “不劳山神救我,我这不是失足,故意跳的,请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这儿死亡谷那么多条命,我就不去那边了,也找不到,那我先……”苏溪说着就往悬崖方向跑去,男子长臂一捞给拦了回来。

    苏溪知道自己是死不了了,遇到一个多管闲事的深,本来好一些的狂躁症突然爆发,情绪失控:“为什么我连死都要被人干预,我这一辈子就没有为自己决定过什么!我为什么要活成这样!”苏溪踮起脚扯住男子的衣领,“连一个陌生男人都能轻而易举地阻止我去死,我真是窝囊到了极致。”说着苏溪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哭了起来,坐在原地的冰面上。

    她撕心裂肺,一点面子都不顾,在昆仑山这样神圣的地方尽情发疯,苏溪彻彻底底地成了情绪的奴隶,她控制不住,她大喊大叫,撒泼打滚,把这么多年憋住的情绪全部发泄。

    有父母离婚时怕家里人不要自己抑制住的情绪,有青春期是怕家里奶奶难过压抑住的叛逆,有被母亲阻止上心爱的大学是憋在心里的委屈,有在被母亲反对工作反对男朋友,还去家里挑拨离间的坏心情……还有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通通发泄了出来。

    最后躺在雪地上精疲力尽,眼泪从眼眶中疯狂往外涌,这一刻,她把自己释放了,她是一个真情实感的人了,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恶魔,在此刻涌出,把最真实的苏溪带到这个世界上。

    男子静静看着她的举动,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良久,男子脱下外套给苏溪穿上,外套异常的暖和,男子开口道:“我叫陆吾,你呢?”

    苏溪吸了吸鼻子:“苏溪。”陆吾牵着苏溪走了两步,面前出现一栋别墅,开门走了进去。苏溪好不容易稳定了情绪,看到房子突然伫立在眼前整个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怔怔地被带进门,不得不说这个房子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让人身心放松,苏溪紧张的情绪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缓解。甚至陆吾身上都有种好闻的香味,也让人感到轻松惬意,人一旦从高度紧张中放松下来就会犯困。本来路上就劳神费力,而且没休息,本来想着死后自会长眠,那能想到半路杀出个救星。

    苏溪现在特别想睡觉,她两天没有睡过觉了,陆吾看了她一眼,打发她睡觉去,冷淡道:“随便选个房间去睡吧。”

    苏溪也没客气,将死之人不必在乎别人怎么看,反正现在想睡了,醒了再死也没关系,走进了最里面的房间。陆吾想说什么,欲言又止,苏溪在六个房间一眼挑中陆吾的房,既然说都说了随便,怎么好阻止。

    陆吾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他在这山上修行,鲜少碰到可以说话的人,人类的故事还真比他想的有意思。陆吾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闭着眼冥想,这是他每天要做的事情,万年如一日,习惯了就不觉得枯燥乏味。

    自从天下不再需要神操心,又有了人类这样的智慧生物管理以后,每天的日子过的清闲又无趣,那副原本的皮囊也不需要,以免吓着人类,现在的生物哪儿有虎身九尾的,所以现在的陆吾身高190公分,一身精致的肌肉,肩宽腰细腿长,就是人类最完美的影响。

    这张脸这身材,走出昆仑到哪里都是非常炸裂的程度,一定会忍不住多看几眼。陆吾拿了本书,就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看,房间里苏溪脱了鞋子外套倒头就睡,从白天睡到晚上,醒了一次又继续睡,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陆吾煮了粥,盛了满满两碗,苏溪一起来就有早饭吃,苏溪起来看了一眼陆吾,有点别扭地坐下来喝了两口,然后就推开了碗。

    “吃不下?”陆吾以为她心情不好吃不下东西,关切地询问。

    “不是,我不喜欢喝粥……”苏溪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

    好吧,挑食因人而异,也在所难免,陆吾问她想吃什么,她只是摇摇头。陆吾也没多说什么,困了就睡饿了就吃是动物天性,把自己饿死的也在少数,更何况是人呢。偌大的房子,两个人没有交流各做各的事情,互不干涉。中午的时候,苏溪才忍不住打开房门,伸出脑袋问:“今天中午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陆吾反问。

    “有什么?”苏溪寄人篱下也不好意思提太过分的要求,怯生生地问。

    “你要什么有什么。”陆吾声音温柔,听不出任何情绪,也是,他随时都气定神闲。

    “我想最后吃一顿火锅……可以吗?”苏溪试探地问。

    “可以,但不是最后一顿。”陆吾执拗地非要纠正她的话。

    “啤酒呢?”

    “家里有。”

    半个小时后,一个男人骂骂咧咧打开门,把东西扔在餐桌上就走了,苏溪听到其他男人声音吓了一跳,大气不敢出,紧接着关门声响起,陆吾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火锅到了,出来吧。”

    苏溪放心地走出房门,轻声问:“刚刚有人来?”

    “嗯,外卖员。”苏溪讶异于这里也能点外卖,但是也没问,怕陆吾觉得她烦,本来就借住人家里,总不能太聒噪。苏溪想帮忙,但陆吾已经很麻利把火锅底料放进锅里倒好水了,肉和菜都是装盒里的,打开就能涮,苏溪把喜欢的菜给打开盖,陆吾默默地看了一眼,苏溪喜欢吃什么他就大概有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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