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这段日子十分繁忙,总的来说是为了准备春蒐。但身为府中之主的夏如晴并不在乎,华阑院几乎安静如斯,整个院落不见一丝喧闹,与偌大的公主府相比,显得格格不入,十分诡异。

    府中上下蔓延紧绷和压迫之感。众人感知自家公主和驸马之间气氛怪异,尚在剑拔弩张之际,一触即发,皆大气都不敢出。

    “唉,公主不去蛟山,好可惜。还以为会跟着公主一起去呢,好帮衬金桔姑姑,哪知这么扫兴。”华阑院外,廊柱下打扫的一名婢女说道。

    “也不知公主和驸马又怎么了,自从公主那天从东宫回来,对驸马的态度,婢子瞧着觉得奇怪。公主除了每日去膳房给驸马做膳,其余都在华阑院,婢子向同雪柳姑姑关系好的冬丫姐姐打探情况,冬丫姐姐说雪柳姑姑口风紧,什么都问不出。”另一绿衣婢子说道。

    那婢子悄悄往四周瞥了一眼,低低道:“先不说了,咱回去再唠嗑吧。”

    很快,二人端着好神色,低头干着手中的活。

    华阑院正厅,夏如晴正和金桔、雪柳说着话。一旁的扶风和石燕皆在此处。

    “如何?东西都没落下吧?路线图可备好?”夏如晴低声问道。

    “嗯嗯,基本都备好了。没什么问题。”金桔颔首。

    夏如晴蹙眉,沉吟片刻,不放心地问:“你们处事都小心吧?没人发现吧?”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默默摇头。

    夏如晴无端地烦躁,她来回踱步,试图平复着情绪,“其实,若被发现也正常,府上人人都忙着,偏偏我这里反常得很,有人起疑情有可原。”

    临到紧要关头,夏如情心中愈发紧张,坐立不安,一种莫名的惶恐深深占据她的心房。

    她神色无助,手心无意识攥紧,自言自语地道:“我必须离开。就算发现也要离开这里。”

    “任何人休想阻止我,休想!”

    金桔和雪柳面面相觑,彼此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担忧。

    “公主放心,前前后后婢子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人知道咱们的计划。”金桔上前宽慰。

    雪柳默默叹气,“难说,你没看那方春方秋像鬼一样阴魂不散吗?处处盯着,我每次出门都生怕他们知道什么。”

    “未必。”蓦然石燕淡淡出声,“我多次和方春交手,他每次事后抱怨发牢骚,说他家爷近来情绪不佳,动不动训斥他们。皆因他们探不到公主的变化所在。”

    闻言,金桔和雪柳一怔,感到十分意外。

    夏如晴听到,转过身子走了过来,目光看向石燕,神色犹疑,“方春是这般说的?”

    石燕目光坦荡,轻轻颔首。

    “公主,还是谨慎为上,万事留意,怎知这不是对方的障眼法?我们的计划事关重大,不能出一丝差错。”扶风一只眼望过来,神情一派肃然。

    夏如晴垂眼,缄默不语。

    少顷,她复抬眼,心慢慢静了下来,“姑且这样吧,我们每个人都要小心,决不能在他人面前露出任何异样,像平常那般就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熬过三天就好了。”夏如晴说道,“石燕和扶风先退下吧,如平时那样就好,别让方春方秋起疑。”

    “是。”石燕和扶风拱手道。

    骤然,门外有人敲了敲,瞬间夏如晴浑身一凛。

    四人目光紧张,金桔赶忙走过去,门此刻是闩着的,外人进不来。她隔着门问道:“谁?何事?”

    门外那人却说:“金桔姑姑,门外派人来传话,是三皇妃求见。”

    金桔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公主,见后者颔首,她清了清嗓子,“晓得了,你下去吧。”

    那人应声,即刻离开了。

    夏如晴浑身一松,抬手捏了捏眉心,不能这样下去了。她最近情绪浮躁,惊疑不定,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担心是不是被发现了。

    她的负面情绪影响到其他人了,弄得人心惶惶。

    “石燕和扶风先去忙吧,有事就禀告。”夏如晴淡淡说道,神色透出一丝疲惫。

    “是。”石燕和扶风二人领命,旋即转身离开了。

    “雪柳出去迎接三皇妃,金桔去备茶水点心。”夏如晴往后院走去,“就摆在圆亭吧。”

    夏如晴瞥了金桔一眼,“再让人奉上安神茶,我要醒醒神。去吧。”

    金桔一怔,旋即眼底露出一丝担心,语气安抚道:“公主,不要多虑,婢子会拼尽全力带公主离开。”

    夏如晴颔首,脸上露出笑容,“好。”

    三皇妃顾氏随雪柳来到后院的花园,一眼瞧到坐在亭中的夏如晴。

    她垂着眼走了过去,提裙踩上石阶,走进亭子。雪柳退了几步远,便和金桔一起,待在亭外候着。

    “妾身拜见文颖公主。”三皇妃低头双手别在腰边,福了福身。

    “三皇妃不必多礼。过来坐吧。”夏如晴手中端着茶,眸子沉静看过来,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

    “今日怎么过来了?可是三弟出什么事?”夏如晴淡淡说道,面上平静如水。

    三皇妃低着头不语,瞧不清她面上的神情。不一会儿,耳畔传来轻轻的啜泣声。

    夏如晴一顿,见三皇妃流着泪,喟叹一声,随后默不作声,在一旁静静等着她发泄完。

    许久,三皇妃用帕子抹了抹眼泪,情绪稍平静,赶忙起身,急急跪下,“对不住,妾身怠慢了公主,臣妾给公主致歉,望公主不要怪罪,妾身不胜感激。”

    三皇妃行动突然,夏如晴来不及反应阻拦。见她双膝重重朝下,她眉心一蹙,赶紧起身走上前,扶着三皇妃起来。

    “无妨。”夏如晴扶着三皇妃落座,见后者双眸通红,神色颓丧,眼底一抹哀色。于是问道:“是不是三弟又欺负你了?”

    三皇妃深深呼吸,双眸闭了又闭,她凄惨笑道:“我和他,终成了笑话。”

    “自从回府,他……他每日唤侧妃侍妾进屋,手段下作残暴,若稍有一不如意,便动辄打骂……”

    “他已经弄死了三个侍妾,当中一个还是我的陪嫁丫鬟。”

    “甚至,他还朝婢女下手。至今府里的婢女,没一个敢近他的院子。公主您说可笑不可笑?”

    夏如晴静静听着,丝毫不觉得意外,从三皇子残废那刻起,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甚至清楚看到三皇妃颈侧边有一道青紫相间的伤痕。

    “不要再管他了,你就顾好自己和玲珑郡主,也别去他的院子。”她心中怜悯这个女人,若是可以,她是希望她和三皇子和离的。

    “皇后娘娘知道吗?”夏如晴问道。

    闻言,三皇妃蓦然冷笑,“皇后娘娘自是晓得,她不但不劝阻,还派了几名宫女过来。府上还有娘娘的御用医女在侍候。”

    夏如晴皱眉,倒是没想到皇后会这样做,“皇后娘娘不该如此。”

    三皇妃神色透着一丝萎靡,垂着眼,语气无力,“是啊,可她是皇后娘娘。”

    二人静默片刻,三皇妃抬眸,眼中泛起水雾,鼻子发酸,“妾身无处可去,无人述说。妾身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讨了父亲的嫌,父亲他……”

    “罢了罢了,不提了。”三皇妃神色隐忍,拭去眼角的泪意,“妾身心里悲苦,不得已来找公主,公主会厌烦妾身吗?”

    夏如晴摇了摇头,无奈苦笑,“怎么会,我是这样的人吗?”她看着三皇妃,“其实,我曾对你说过,别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玲珑郡主。”

    “三弟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毫无用处。不如,你和郡主暂先离府,去郡主所在的封地生活。将来好为郡主招婿入赘。”

    闻言,三皇妃愕然,目光怔怔看着夏如晴。

    “怎么,我说的不妥吗?”夏如晴侧头望着三皇妃,目光不解地看她。

    “没……没有。公主说的极是,妾身也有想过,只是没想到公主这般直言不讳。可是……可是……”三皇妃欲言又止,似是难以启齿。

    “我明白了。”夏如晴上前握着三皇妃的手,“无需忧愁,我会派人进宫向父皇阐明。请父皇恩准你和玲珑郡主离去。”

    “父皇的旨意胜过一切。不必顾忌其他人。”

    三皇妃浑身一震,双眸圆瞪。

    “能离开是一件好事。”夏如晴笑着说道,“这是你和郡主的福分,要好好把握才是。近来不太平,多派些侍卫过去保护你们。切记。”

    夏如晴轻轻拍了拍三皇妃的手。

    “公主,妾身……妾身……我……不知该如何报答……”三皇妃抽抽搭搭说道,“我……”

    “别哭了,这有什么的。”夏如晴安慰道,“我并不需要你报答什么,只是在做力能所及的事。

    夏如晴目光微微迷离,喃喃自语,“说不定某天,我和你会在他乡相遇。”很快她敛容,目光清明,“不用想太多,回去安心等着我的消息。”

    三皇妃重重点头,声音哽咽,“谢谢公主……谢谢……”

    夏如晴笑着看她,递了杯茶盏给她。二人相视一笑,以茶代酒轻轻碰了杯一下。

    许是氛围所至,二人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对了,公主,妾身还想和你一起打猎呢。”三皇妃抿嘴而笑,“不知您可备好春蒐之物,王爷近来不着调,但这春蒐他倒上心得很,再三嘱咐妾身一切要备全。”

    夏如晴神色一滞,唇边挂着笑容,却没有去接话。

    她静了片刻,终还是说道:“我,不会去的。”

    三皇妃一怔,似是听错了,她试探地问:“公主,您在说什么?”

    夏如晴心中叹息,再次强调,“我不参与春蒐,已经禀报了父皇。父皇准了我歇在府里。”

    “是吗?”三皇妃眼神露出淡淡的失落,“妾身还以为会和公主一起呢。”

    夏如晴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对不住了,不要因为我影响你的心情。”

    三皇妃嗯嗯一声,倒不好说什么。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夏如晴和三皇妃转眸一看,来人是一个绿衣婢女。

    雪柳瞥见,赶忙上前和那婢女对话。

    不一会儿,绿衣婢女离开,雪柳回身,走到亭子里,对着夏如晴说道:“公主,方才过来的婢女传话,说是驸马要你过去静岳院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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