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让白阳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白阳摇摇头：“我站着就行。”她气息很弱，和刚刚在操场上的样子大相径庭。
“好，不坐就不坐吧。”校长也没强求，“白阳啊，你的事我们深表同情，如果精神压力太大，其实可以请假修整下再回来上学的。”
“是让我休学吗？我不想。”白阳直视他，“时间不多了。”
“可你现在这个情况……”
“您也觉得是我的错，是我影响别人了吗？”
校长被反将一军，怔了一下，兰子杰忍不住了：“你还没影响吗？你还想闹出多大的事来？让你休学是为你好，难不成你喜欢听别人骂你吗？”
白阳将头转向兰子杰的方向，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她，还没说什么，张涵涵先开口了，语气不卑不亢：“兰老师，您也是女人，为什么对女孩子的恶意这么大？如果您的女儿也遭遇这样的事情，您也会对她说同样的话吗？”
兰子杰有个十三岁的女儿。
“你谁啊你？我在跟我学生说话，你插什么嘴？多管闲事也要分清楚场合！”
张涵涵微微一笑：“兰老师，您生气的点是什么呢？我不明白。”
兰子杰想说些什么，校长直接拦住她：“好了，你别说话了。”她不甘心的闭了嘴。
在场的人也担心过度刺激会让白阳的精神难堪重负，尽可能语气柔和：“白阳，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也一直在配合警局调查，就是想让你早日回归正常生活。这样你看行吗？如果不想休学的话，每天午休时间去张老师那里做下心理疏导，有什么问题都可以与她沟通，也可以随时来找我们，至于学生们的言论不要去理会，我会让兰老师给你换个安静的位置。”
“谢谢校长，您费心了。”
“那就这么说了。但是白阳，还是要和你说下，不管什么时候还是要控制下自己的情绪，幸好这次没有酿成什么灾祸，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就算你是受害者也是有理说不清的。”
“校长，我只想好好学习，不想下课的时候一群人站在班级门口对我说三道四。”
“你说的情况我们也留意到了，你放心，我们已经采取了相关措施，再也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谢谢校长。”
“好了，回去上课吧。”
白阳又在张涵涵的陪伴下回了教室。可能是刚刚操场上的话刺激了很多人，同学们都有些心虚，不太敢抬头看她，她也没关注这些，回到座位上就像没事人一样翻开了书。
两个学生走后，校长让想回班级的兰子杰留下了，显然对她有些不满：“兰老师，你也是为人师表，讲话代表着教师的形象，有时讲话也要注意些，不要让人看笑话。”
兰子杰哪敢反驳，只能点头称是。
“还有江川这个问题要重视，在学校里这么多老师看着，他还能收敛些，回家什么样我们就不知道了，这方面我们还是应该和他妈沟通下，就五十几天，咬咬牙也就撑过去了，可千万别再这个时候掉链子。现在他们俩就是隐患，如果控制不好很容易惹学生家长众怒。”
“那我让他妈明天来学校一趟？”自从上次叫徐瑛来差点没控制住局面之后，她对找家长这事有点阴影。
校长仔细思考了一下：“也行，你自己打电话，先别让江川知道，我们明天先和他妈碰个面。”
“好。”
“行了，回去吧，别忘了给白阳调个位子。”
江川根本不知道第二天他妈要来学校。当天他回家的时候母亲对他欲言又止，他也不是没想过兰子杰已经和母亲通过电话，但当他追问的时候徐瑛又说没什么。身心俱疲的他面对不愿意说的母亲也不想刨根问底，听她絮叨了会“学习最重要，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之类的话后就回了房间，没看到身后徐瑛那担忧又失望的目光。
徐瑛死在去学校的路上。她不舍得几块钱的打车钱，急匆匆走在路上的时候被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撞飞，有目击者看到说她在空中画了个圆弧。她带着最喜欢的那对红宝石耳坠，穿着最贵的一条连衣裙，想体面的见儿子的老师。
在路上她可能还在想着措辞，怎么和老师配合才能让儿子彻底收心，起码在考试前不要再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也可能想着向老师请教，回家应该怎么和儿子沟通交流。可这些她都没来得及做，生命就这样莫名走向了终点。
烫过的衣服已经满是褶皱，最喜欢的耳坠也在巨大的撞击力度下飞了出去，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发现了一只，另一只警方没有找到，可能是被过往的汽车轮胎压住，直接带离了事故现场。
她死了连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都没能保住，真是可悲的一生。
徐瑛的后事是周建凯帮忙处理的，他给徐瑛打电话，是江川接的，在电话里他得知了徐瑛去世的消息。因为一直是母子俩相依为命，他没有多做犹豫就决定来送女人最后一程。
肇事司机很快就被找到了，事故原因是因为低头接电话，没注意到迎面走来的女人，等看到的时候刹车已经来不及了。江川见到了那个人，得知自己免不了牢狱之灾时他一直低头道歉，希望获得江川的原谅——如果这能换回母亲的命，那江川愿意原谅他一千次，可并不能，所以江川选择不原谅。他面色阴狠的看着涕泪横流的男人：“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江川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这么努力的生活，老天还要持续夺走他们为数不多的东西，为什么只盯着他们不放呢？他想冲到学校去质问兰子杰，为什么要给徐瑛打电话让她来学校，他想时间倒流，在校长要开高考动员会的时候坚定的陪在白阳身边。
当然，如果时间真的能倒流的话，他最想回到的是白阳出事的那天晚上，如果那晚不留下来给蒋璐璐讲题，那么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和白阳还在憧憬着美好未来，母亲也会彻底和过去割裂，开启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周建凯看着毫无生气的少年，虽然男孩看起来已经没什么可在乎的东西了，好像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但男人还是从他的眼底看到了浓浓恨意。这还是他第一次观察江川，以往他出现的时候，男孩总以各种各样的借口躲避，他也不强求，毕竟有江川在也不方便自己办事。
他递过一支烟：“满十八岁了没有？”
江川略显迟钝的点点头，接过了烟，木讷的塞进嘴巴里。
周建凯俯身为他把烟点燃：“什么打算？继续读书？”
男孩抬起头，这也是他第一次观察周建凯。男人微微发福，看样子不到一米七五，留着利落的寸头，按理说这种外形总会带着点中年男人的油腻感，可周建凯没有。他身上自带一种威严的气质，手臂上还隐约可见肌肉线条——应该是多年训练的痕迹——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出一丝狠戾来。
商人吗？江川一时间有些迷茫，不过这种疑惑转瞬即逝，很快他和这个男人将永远不会再见。
“不知道。”原本信心满满的高考变得没什么意义，想要带走的女孩死了，想要回报的母亲死了，就算考出去又有什么用？为了自己吗？不，他孤家寡人一个，对只有自己的未来没有半分期待。
“想报仇？”周建凯突然轻笑道，语气中好像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嘲弄。
江川抽了口烟，一下子就被呛到了，猛烈的咳了一阵后他直视周建凯的眼睛，男人也不退缩，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终于他点点头：“想。”
“报什么仇呢？杀了你妈的人已经在监狱里了，至于你那个白阳，找凶手是警察的事。”
“你调查我？”
“你一个小屁孩，我有什么好调查的，你那点事谁不知道？还真当是什么秘密吗？”
江川颓下来：是啊，他一个既没能力也没身份的人，谁会把他当回事呢？
“白阳是被这个社会杀死的。”
周建凯的嘴咧的更大了，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小小年纪这么仇视社会可不好，社会可没有惹你。你觉得谁杀了她你就去找谁，前提是你得有不被人家反杀的资本。”
江川站起身，虽然他比男人高上一截，可在对方面前没有丝毫气场，更像一只随时都会被捏死的蚂蚁，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只有一股子不想认输的劲头，这才让男人对他有了一点兴趣。
“你能帮我吗？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江川听出了些言外之意，不过还不能确定。
男人稍微仰起头看着他，渐渐敛起了嘲弄的神色：“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我这里的确可以给你提供出路，不过我不强求，你可以慢慢考虑。想读书的话就继续，看在你妈的面子上房子就留给你，接下来你的一切都和我无关；想和我走的话我带你去香港，但走了就不能后悔。你不是想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江川愣了愣：刚刚的心思竟然被看穿了吗？
“我可以教你打拳。”周建凯没有细说，只是轻描淡写的留下这一句。
少年的眼睛悠地一下亮了。
“好，不坐就不坐吧。”校长也没强求，“白阳啊，你的事我们深表同情，如果精神压力太大，其实可以请假修整下再回来上学的。”
“是让我休学吗？我不想。”白阳直视他，“时间不多了。”
“可你现在这个情况……”
“您也觉得是我的错，是我影响别人了吗？”
校长被反将一军，怔了一下，兰子杰忍不住了：“你还没影响吗？你还想闹出多大的事来？让你休学是为你好，难不成你喜欢听别人骂你吗？”
白阳将头转向兰子杰的方向，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她，还没说什么，张涵涵先开口了，语气不卑不亢：“兰老师，您也是女人，为什么对女孩子的恶意这么大？如果您的女儿也遭遇这样的事情，您也会对她说同样的话吗？”
兰子杰有个十三岁的女儿。
“你谁啊你？我在跟我学生说话，你插什么嘴？多管闲事也要分清楚场合！”
张涵涵微微一笑：“兰老师，您生气的点是什么呢？我不明白。”
兰子杰想说些什么，校长直接拦住她：“好了，你别说话了。”她不甘心的闭了嘴。
在场的人也担心过度刺激会让白阳的精神难堪重负，尽可能语气柔和：“白阳，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也一直在配合警局调查，就是想让你早日回归正常生活。这样你看行吗？如果不想休学的话，每天午休时间去张老师那里做下心理疏导，有什么问题都可以与她沟通，也可以随时来找我们，至于学生们的言论不要去理会，我会让兰老师给你换个安静的位置。”
“谢谢校长，您费心了。”
“那就这么说了。但是白阳，还是要和你说下，不管什么时候还是要控制下自己的情绪，幸好这次没有酿成什么灾祸，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就算你是受害者也是有理说不清的。”
“校长，我只想好好学习，不想下课的时候一群人站在班级门口对我说三道四。”
“你说的情况我们也留意到了，你放心，我们已经采取了相关措施，再也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谢谢校长。”
“好了，回去上课吧。”
白阳又在张涵涵的陪伴下回了教室。可能是刚刚操场上的话刺激了很多人，同学们都有些心虚，不太敢抬头看她，她也没关注这些，回到座位上就像没事人一样翻开了书。
两个学生走后，校长让想回班级的兰子杰留下了，显然对她有些不满：“兰老师，你也是为人师表，讲话代表着教师的形象，有时讲话也要注意些，不要让人看笑话。”
兰子杰哪敢反驳，只能点头称是。
“还有江川这个问题要重视，在学校里这么多老师看着，他还能收敛些，回家什么样我们就不知道了，这方面我们还是应该和他妈沟通下，就五十几天，咬咬牙也就撑过去了，可千万别再这个时候掉链子。现在他们俩就是隐患，如果控制不好很容易惹学生家长众怒。”
“那我让他妈明天来学校一趟？”自从上次叫徐瑛来差点没控制住局面之后，她对找家长这事有点阴影。
校长仔细思考了一下：“也行，你自己打电话，先别让江川知道，我们明天先和他妈碰个面。”
“好。”
“行了，回去吧，别忘了给白阳调个位子。”
江川根本不知道第二天他妈要来学校。当天他回家的时候母亲对他欲言又止，他也不是没想过兰子杰已经和母亲通过电话，但当他追问的时候徐瑛又说没什么。身心俱疲的他面对不愿意说的母亲也不想刨根问底，听她絮叨了会“学习最重要，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之类的话后就回了房间，没看到身后徐瑛那担忧又失望的目光。
徐瑛死在去学校的路上。她不舍得几块钱的打车钱，急匆匆走在路上的时候被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撞飞，有目击者看到说她在空中画了个圆弧。她带着最喜欢的那对红宝石耳坠，穿着最贵的一条连衣裙，想体面的见儿子的老师。
在路上她可能还在想着措辞，怎么和老师配合才能让儿子彻底收心，起码在考试前不要再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也可能想着向老师请教，回家应该怎么和儿子沟通交流。可这些她都没来得及做，生命就这样莫名走向了终点。
烫过的衣服已经满是褶皱，最喜欢的耳坠也在巨大的撞击力度下飞了出去，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发现了一只，另一只警方没有找到，可能是被过往的汽车轮胎压住，直接带离了事故现场。
她死了连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都没能保住，真是可悲的一生。
徐瑛的后事是周建凯帮忙处理的，他给徐瑛打电话，是江川接的，在电话里他得知了徐瑛去世的消息。因为一直是母子俩相依为命，他没有多做犹豫就决定来送女人最后一程。
肇事司机很快就被找到了，事故原因是因为低头接电话，没注意到迎面走来的女人，等看到的时候刹车已经来不及了。江川见到了那个人，得知自己免不了牢狱之灾时他一直低头道歉，希望获得江川的原谅——如果这能换回母亲的命，那江川愿意原谅他一千次，可并不能，所以江川选择不原谅。他面色阴狠的看着涕泪横流的男人：“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江川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这么努力的生活，老天还要持续夺走他们为数不多的东西，为什么只盯着他们不放呢？他想冲到学校去质问兰子杰，为什么要给徐瑛打电话让她来学校，他想时间倒流，在校长要开高考动员会的时候坚定的陪在白阳身边。
当然，如果时间真的能倒流的话，他最想回到的是白阳出事的那天晚上，如果那晚不留下来给蒋璐璐讲题，那么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和白阳还在憧憬着美好未来，母亲也会彻底和过去割裂，开启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周建凯看着毫无生气的少年，虽然男孩看起来已经没什么可在乎的东西了，好像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但男人还是从他的眼底看到了浓浓恨意。这还是他第一次观察江川，以往他出现的时候，男孩总以各种各样的借口躲避，他也不强求，毕竟有江川在也不方便自己办事。
他递过一支烟：“满十八岁了没有？”
江川略显迟钝的点点头，接过了烟，木讷的塞进嘴巴里。
周建凯俯身为他把烟点燃：“什么打算？继续读书？”
男孩抬起头，这也是他第一次观察周建凯。男人微微发福，看样子不到一米七五，留着利落的寸头，按理说这种外形总会带着点中年男人的油腻感，可周建凯没有。他身上自带一种威严的气质，手臂上还隐约可见肌肉线条——应该是多年训练的痕迹——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出一丝狠戾来。
商人吗？江川一时间有些迷茫，不过这种疑惑转瞬即逝，很快他和这个男人将永远不会再见。
“不知道。”原本信心满满的高考变得没什么意义，想要带走的女孩死了，想要回报的母亲死了，就算考出去又有什么用？为了自己吗？不，他孤家寡人一个，对只有自己的未来没有半分期待。
“想报仇？”周建凯突然轻笑道，语气中好像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嘲弄。
江川抽了口烟，一下子就被呛到了，猛烈的咳了一阵后他直视周建凯的眼睛，男人也不退缩，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终于他点点头：“想。”
“报什么仇呢？杀了你妈的人已经在监狱里了，至于你那个白阳，找凶手是警察的事。”
“你调查我？”
“你一个小屁孩，我有什么好调查的，你那点事谁不知道？还真当是什么秘密吗？”
江川颓下来：是啊，他一个既没能力也没身份的人，谁会把他当回事呢？
“白阳是被这个社会杀死的。”
周建凯的嘴咧的更大了，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小小年纪这么仇视社会可不好，社会可没有惹你。你觉得谁杀了她你就去找谁，前提是你得有不被人家反杀的资本。”
江川站起身，虽然他比男人高上一截，可在对方面前没有丝毫气场，更像一只随时都会被捏死的蚂蚁，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只有一股子不想认输的劲头，这才让男人对他有了一点兴趣。
“你能帮我吗？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江川听出了些言外之意，不过还不能确定。
男人稍微仰起头看着他，渐渐敛起了嘲弄的神色：“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我这里的确可以给你提供出路，不过我不强求，你可以慢慢考虑。想读书的话就继续，看在你妈的面子上房子就留给你，接下来你的一切都和我无关；想和我走的话我带你去香港，但走了就不能后悔。你不是想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江川愣了愣：刚刚的心思竟然被看穿了吗？
“我可以教你打拳。”周建凯没有细说，只是轻描淡写的留下这一句。
少年的眼睛悠地一下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