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苏姑娘，你好狠的心呐。”青年的声音温润如玉，几分嗔怪，倒像是在指责一个负心汉。
越江吟定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此人脸色不佳，可见受伤确实不轻，但一路跟到了这里，地板上还没有血迹……这人武功不差啊。
见她如临大敌，青年勾起唇角，自顾自道：“从河边到店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苏姑娘却带着重伤的杜某，溜了小半座县城。”
越江吟抿了抿嘴唇，定下心神。“你是谁？为何在我店里？”
这是她最想不通的，她这破店儿又不能大富大贵，昨夜太黑，她又没瞧见什么，怎么就招惹到了这煞神？
“如你所见，杜某受了伤，想借姑娘的地方休息几日。”说完便拿起醒木，稳稳敲在了桌上。
越江吟：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于是这个自称杜英的男子，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住下了。还大咧咧使唤越江吟抓药熬煮，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午饭后，冯婶儿带着一个文秀的年轻人过来了。
“苏樱，你昨日跑恁快，弄啥嘞？”
越江吟拨了最后一颗算盘珠，提笔把账记好，才抬起头来勉力笑道：“让冯婶儿操心了。昨天我有点急事，您昨儿要给我说什么来着？”
妇人喜气一笑，将身后的年轻人推上前来，“叫你不听！喏，这是上次给你说的我侄儿郑秀才，他比你大三岁。现在没啥事儿的话，就聊聊。”
越江吟：这是我见过最直球的说媒！
不是！“上次”是哪次啊？！
郑秀才有些害羞地看了看身后的妇人，又偷偷瞅了眼愣住的越江吟。
虽然离开伯爵府，不再过贵族生活，但越江吟还是很漂亮。两年的在外打拼，自立自强，更让仪静体闲、瓌姿艳逸的她有了些人间烟火气。
“姑娘……你好。”郑秀才出声打招呼。
越江吟心累，当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安排两人坐下，吩咐伙计上了茶，又以忙碌为由，没有作陪。
冯婶儿见她无意，和郑秀才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反倒是郑秀才，对越江吟已有了几分好感，第二日也过来了。
他这次带了书卷来，叫伙计当着他的面将桌子仔仔细细再擦了一道后，又用袖子擦干水渍，方才在桌上摊开，翻书落笔，很是用功的样子。
越江吟在河周县的人缘很好，想给她说媒的挺多，但都没见她答应。这个郑秀才来了两日，店里的客人都看出了名堂，便瞪着眼睛，伸长耳朵等越江吟反应。
谁知越江吟仍旧该干嘛干嘛，恰到好处地将郑秀才摆在普通客人的位置，半点意思也无。
“郑家这小伙儿，我听说是冯婶儿的外甥，还是个秀才呢！只不过是隔壁县城的。”
“苏樱是很好，但只不过是个茶肆娘子，若是能与郑秀才结亲，这地位不就高了吗？”
“是啊。只是苏樱是个很有主意的，又没有父母约束，怕是很难。”
“说起来，郑秀才家里会同意吗？”
“这儿这么吵，他都还在看书写字，怕没多久，就能中举了吧！”
周围的议论越来越多，郑秀才有些局促，但又听到不少称赞，便越发板直了腰背，一笔一划写着。
越江吟正在晒茶叶，陈二婶靠了过来，接过她手中的簸箕，顺势说道：“我瞧那郑秀才还是很不错的，你要不去和他谈谈？这儿我帮你。”
越江吟看了眼陈二婶，忽就“噗嗤”一声笑了。
“成吧。”
不错？当然不错，只不过，是对“士农工商”的古人而言很不错。
若说古代最强情报组织，东厂、锦衣卫排第一，大叔大婶儿们绝对排第二。郑秀才在这里晃了两天，差不多都被从头剥到脚了。
家世清白，为人老实，再加上秀才的身份，对于古人来说，就是很好的归宿了。可越江吟不这么想。
他一个挺文静的读书人，居然能顶着叔婶们的威压坐了许久，是挺让人敬佩的。但拿着这个身份，孔雀开屏的展示着，利用叔婶们对“秀才”的好感来造势……
虽说是有些君子之风，但郑秀才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只是越江吟确实无意，昨日的态度就能说明了，却没想到他今日还能坚持。那就换个方式，为郑小哥画个句号好了。
余光瞧着越江吟过来，郑秀才心跳得越发快了。
他知道对方对自己没感觉，可他好歹有个秀才的身份，虽说家贫了些，但没有半点配不上苏樱的。将来要去京中科考，免不得要一笔盘缠。自己有身份，苏樱有钱，天造地设。来日他入了仕，定然也不会亏待她。
众人皆屏气凝神观望着，谁知越江吟走到郑秀才这桌，正要坐下，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表妹，午饭做好了。”
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神采英拔、霞姿月韵的男子英英玉立。他一手掀开格挡着后院和前铺的门帘，一手拿着个炒菜的铁勺。粗布袖子半挽，露出小臂结实的肌肉和玉质的肌肤，倒显得那衣服不如不穿似的。
越江吟：……
呵呵，原来被追杀的人也会抛头露面啊。罢了，他都不怕，我怕什么？
见越江吟神色从惊吓到平静不过一瞬间，杜英莫名觉得有些愉快，脸上的笑容，才有几分真实了。
“苏樱的表哥？没听说过啊。”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不知道。”
迎着众人打量、狐疑的目光，杜英悠然地走了过来。
“咦？表妹，你这里什么时候开始做书院了，我怎么不知道？”
随着大周雕版印刷技术、造纸业的发展，书籍生产成本降低，但为了保护贵族、仕、读阶层的利益，书价并未降低多少。寻常人家仍旧看不起书，更买不起书。
书院？郑秀才皱眉，就这种市井之地，哪能与之并提？这人才在这里瞧着了几本书，就以为这是书院了？
郑秀才无奈的叹气中，不免有些不屑。
一想到这人竟然是苏樱的表哥，郑秀才不免在想，苏樱的生长环境，大抵有些糟糕。但是无碍，她人好就行了。毕竟姨妈说了她千好万好，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只是日后若真在一起，少让苏樱与娘家来往。
正低头间，忽见一根手指在自己的书上划过了几行字，郑秀才浑身一震，一把将书扯了过来，生怕自己宝贝的书被弄脏了。
杜英毫不在意地收回了手，微微侧头，视线漫不经心地在越江吟脸上扫着，“表妹感兴趣？”
越江吟虽然不知道这人要干嘛，但郑秀才的问题确实也要解决。她坐了下来，道：“没有。”
杜英见她坐下，便一掀衣服下摆，大马金刀地坐在两人中间。
而满店的大叔大婶们咂摸过味儿来：这是表哥有情，秀才横刀！
再看苏樱端丽窈窕的容姿，表哥潇洒如玉的气派，倒显得一旁的郑秀才，多多少少是有些磕碜。
只是他到底有功名在身，且那“表哥”颇没见过世面的发言，又让人不经揣测，秀才才是良配，“表哥”不堪大用。
“姑娘，耗损的茶称好了，三两五钱。”伙计朝着苏樱喊了一声。
“哦，拿过来我瞧瞧，顺便把账本和笔拿过来。”越江吟回道。
“哎。”
众人纷纷给那没眼力见儿的伙计使眼色，但对方愣头愣脑就是没看见。
不一会儿，东西就全部拿到了越江吟面前。
无视郑秀才和杜英，越江吟先清点了东西，然后提笔记账。
郑秀才第二次见她动笔，想她应是会识字的，不经有些好奇，便打量她在写什么。
巧的是，杜英也在看她写字。
随着越江吟由左到右，用简笔字和阿拉伯数字做好账，郑秀才和杜英眼神都变奇怪了。
郑秀才：……
到底不是正经读书习字的，也不知怎么会有这么多错字，还有这奇怪的符号……
“姑娘，这‘兩’字，不应是这样写的。”郑秀才说罢，便引着越江吟的视线到自己这边来，提笔工工整整下了一个“兩”。
越江吟：“哦哦哦。”
杜英挑眉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移回了她的账本上。
“还有这‘損’字……”见越江吟在看自己写字，郑秀才便越发卖力。
越江吟接着：“哦哦哦。”
“你那个记账的方法，其实也不对，应该……”郑秀才写完字，便开始展示账目的记载和书写。一边写还一边解释。
越江吟不习惯用毛笔，也早已习惯了打字，一手字写得跟狗爬似的。方才见郑秀才字写得好看，贪眼多看了会儿，没想居然变成了教学现场。
她连忙叫打住。“郑公子，你是要读书做状元的人，我这小门小户的山野女子，不敢耽误你的时间。”
这句话一语双关，既说的是不劳烦郑秀才教她做账，也包含了对郑秀才的拒绝。
刚刚见越江吟还在认认真真看郑秀才写字，还以为有戏的众人，闻言也不免有些意外。不过想到那两声明显有些敷衍的“哦哦哦”，也觉得在情理之中了。
哎，苏樱的婚事要接着操碎众人的心了。大叔大妈们无奈叹气。
郑秀才手一顿，一滴墨晕在了纸上。
他不敢抬头看越江吟，目光落在她的账本上，忍不住道：“既无缘分，我不强求。可你这账目实在做得乱七八糟，确实该好好学习啊。”
越江吟：“我做的，我能看懂啊，也没出过错。”
郑秀才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读书人的清高，对学识莫名的坚持，让他觉得有些难堪和挫败。他觉得，读书人不能容忍把文字写成这样的情况。
“姑娘，‘学海道茫未有涯，何来捷经指褒斜’，你未免高看自己了。”
越江吟：……
三观不同，本就不想融入。结果对方还要好为人师，非要拉着你传道说教，这就有些讨厌了。
想到冯婶儿，越江吟压下一口气，忍着没发火。
“黑猫白猫，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我的帐写清楚了，公子的目的还没达成呢。可惜公子，虽有美意，却无良法啊。”
两人争执间，杜英已经把越江吟的账册取走，津津有味地翻看着。
莫名被揭到痛处的郑秀才，脸涨得通红，气急道：“‘圣人之于天下，耻一物之不知’。人应好学博闻，对一切知识，都应有所了解。我虽无良法，却心怀赤忱。你虽有良法，却辱没了仓颉造字、圣贤教诲！”
嚯，这扣帽子的功夫还一套一套的。
越江吟正想怼回去，却听见杜英轻笑声传来。
越江吟定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此人脸色不佳，可见受伤确实不轻，但一路跟到了这里，地板上还没有血迹……这人武功不差啊。
见她如临大敌，青年勾起唇角，自顾自道：“从河边到店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苏姑娘却带着重伤的杜某，溜了小半座县城。”
越江吟抿了抿嘴唇，定下心神。“你是谁？为何在我店里？”
这是她最想不通的，她这破店儿又不能大富大贵，昨夜太黑，她又没瞧见什么，怎么就招惹到了这煞神？
“如你所见，杜某受了伤，想借姑娘的地方休息几日。”说完便拿起醒木，稳稳敲在了桌上。
越江吟：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于是这个自称杜英的男子，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住下了。还大咧咧使唤越江吟抓药熬煮，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午饭后，冯婶儿带着一个文秀的年轻人过来了。
“苏樱，你昨日跑恁快，弄啥嘞？”
越江吟拨了最后一颗算盘珠，提笔把账记好，才抬起头来勉力笑道：“让冯婶儿操心了。昨天我有点急事，您昨儿要给我说什么来着？”
妇人喜气一笑，将身后的年轻人推上前来，“叫你不听！喏，这是上次给你说的我侄儿郑秀才，他比你大三岁。现在没啥事儿的话，就聊聊。”
越江吟：这是我见过最直球的说媒！
不是！“上次”是哪次啊？！
郑秀才有些害羞地看了看身后的妇人，又偷偷瞅了眼愣住的越江吟。
虽然离开伯爵府，不再过贵族生活，但越江吟还是很漂亮。两年的在外打拼，自立自强，更让仪静体闲、瓌姿艳逸的她有了些人间烟火气。
“姑娘……你好。”郑秀才出声打招呼。
越江吟心累，当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安排两人坐下，吩咐伙计上了茶，又以忙碌为由，没有作陪。
冯婶儿见她无意，和郑秀才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反倒是郑秀才，对越江吟已有了几分好感，第二日也过来了。
他这次带了书卷来，叫伙计当着他的面将桌子仔仔细细再擦了一道后，又用袖子擦干水渍，方才在桌上摊开，翻书落笔，很是用功的样子。
越江吟在河周县的人缘很好，想给她说媒的挺多，但都没见她答应。这个郑秀才来了两日，店里的客人都看出了名堂，便瞪着眼睛，伸长耳朵等越江吟反应。
谁知越江吟仍旧该干嘛干嘛，恰到好处地将郑秀才摆在普通客人的位置，半点意思也无。
“郑家这小伙儿，我听说是冯婶儿的外甥，还是个秀才呢！只不过是隔壁县城的。”
“苏樱是很好，但只不过是个茶肆娘子，若是能与郑秀才结亲，这地位不就高了吗？”
“是啊。只是苏樱是个很有主意的，又没有父母约束，怕是很难。”
“说起来，郑秀才家里会同意吗？”
“这儿这么吵，他都还在看书写字，怕没多久，就能中举了吧！”
周围的议论越来越多，郑秀才有些局促，但又听到不少称赞，便越发板直了腰背，一笔一划写着。
越江吟正在晒茶叶，陈二婶靠了过来，接过她手中的簸箕，顺势说道：“我瞧那郑秀才还是很不错的，你要不去和他谈谈？这儿我帮你。”
越江吟看了眼陈二婶，忽就“噗嗤”一声笑了。
“成吧。”
不错？当然不错，只不过，是对“士农工商”的古人而言很不错。
若说古代最强情报组织，东厂、锦衣卫排第一，大叔大婶儿们绝对排第二。郑秀才在这里晃了两天，差不多都被从头剥到脚了。
家世清白，为人老实，再加上秀才的身份，对于古人来说，就是很好的归宿了。可越江吟不这么想。
他一个挺文静的读书人，居然能顶着叔婶们的威压坐了许久，是挺让人敬佩的。但拿着这个身份，孔雀开屏的展示着，利用叔婶们对“秀才”的好感来造势……
虽说是有些君子之风，但郑秀才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只是越江吟确实无意，昨日的态度就能说明了，却没想到他今日还能坚持。那就换个方式，为郑小哥画个句号好了。
余光瞧着越江吟过来，郑秀才心跳得越发快了。
他知道对方对自己没感觉，可他好歹有个秀才的身份，虽说家贫了些，但没有半点配不上苏樱的。将来要去京中科考，免不得要一笔盘缠。自己有身份，苏樱有钱，天造地设。来日他入了仕，定然也不会亏待她。
众人皆屏气凝神观望着，谁知越江吟走到郑秀才这桌，正要坐下，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表妹，午饭做好了。”
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神采英拔、霞姿月韵的男子英英玉立。他一手掀开格挡着后院和前铺的门帘，一手拿着个炒菜的铁勺。粗布袖子半挽，露出小臂结实的肌肉和玉质的肌肤，倒显得那衣服不如不穿似的。
越江吟：……
呵呵，原来被追杀的人也会抛头露面啊。罢了，他都不怕，我怕什么？
见越江吟神色从惊吓到平静不过一瞬间，杜英莫名觉得有些愉快，脸上的笑容，才有几分真实了。
“苏樱的表哥？没听说过啊。”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不知道。”
迎着众人打量、狐疑的目光，杜英悠然地走了过来。
“咦？表妹，你这里什么时候开始做书院了，我怎么不知道？”
随着大周雕版印刷技术、造纸业的发展，书籍生产成本降低，但为了保护贵族、仕、读阶层的利益，书价并未降低多少。寻常人家仍旧看不起书，更买不起书。
书院？郑秀才皱眉，就这种市井之地，哪能与之并提？这人才在这里瞧着了几本书，就以为这是书院了？
郑秀才无奈的叹气中，不免有些不屑。
一想到这人竟然是苏樱的表哥，郑秀才不免在想，苏樱的生长环境，大抵有些糟糕。但是无碍，她人好就行了。毕竟姨妈说了她千好万好，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只是日后若真在一起，少让苏樱与娘家来往。
正低头间，忽见一根手指在自己的书上划过了几行字，郑秀才浑身一震，一把将书扯了过来，生怕自己宝贝的书被弄脏了。
杜英毫不在意地收回了手，微微侧头，视线漫不经心地在越江吟脸上扫着，“表妹感兴趣？”
越江吟虽然不知道这人要干嘛，但郑秀才的问题确实也要解决。她坐了下来，道：“没有。”
杜英见她坐下，便一掀衣服下摆，大马金刀地坐在两人中间。
而满店的大叔大婶们咂摸过味儿来：这是表哥有情，秀才横刀！
再看苏樱端丽窈窕的容姿，表哥潇洒如玉的气派，倒显得一旁的郑秀才，多多少少是有些磕碜。
只是他到底有功名在身，且那“表哥”颇没见过世面的发言，又让人不经揣测，秀才才是良配，“表哥”不堪大用。
“姑娘，耗损的茶称好了，三两五钱。”伙计朝着苏樱喊了一声。
“哦，拿过来我瞧瞧，顺便把账本和笔拿过来。”越江吟回道。
“哎。”
众人纷纷给那没眼力见儿的伙计使眼色，但对方愣头愣脑就是没看见。
不一会儿，东西就全部拿到了越江吟面前。
无视郑秀才和杜英，越江吟先清点了东西，然后提笔记账。
郑秀才第二次见她动笔，想她应是会识字的，不经有些好奇，便打量她在写什么。
巧的是，杜英也在看她写字。
随着越江吟由左到右，用简笔字和阿拉伯数字做好账，郑秀才和杜英眼神都变奇怪了。
郑秀才：……
到底不是正经读书习字的，也不知怎么会有这么多错字，还有这奇怪的符号……
“姑娘，这‘兩’字，不应是这样写的。”郑秀才说罢，便引着越江吟的视线到自己这边来，提笔工工整整下了一个“兩”。
越江吟：“哦哦哦。”
杜英挑眉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移回了她的账本上。
“还有这‘損’字……”见越江吟在看自己写字，郑秀才便越发卖力。
越江吟接着：“哦哦哦。”
“你那个记账的方法，其实也不对，应该……”郑秀才写完字，便开始展示账目的记载和书写。一边写还一边解释。
越江吟不习惯用毛笔，也早已习惯了打字，一手字写得跟狗爬似的。方才见郑秀才字写得好看，贪眼多看了会儿，没想居然变成了教学现场。
她连忙叫打住。“郑公子，你是要读书做状元的人，我这小门小户的山野女子，不敢耽误你的时间。”
这句话一语双关，既说的是不劳烦郑秀才教她做账，也包含了对郑秀才的拒绝。
刚刚见越江吟还在认认真真看郑秀才写字，还以为有戏的众人，闻言也不免有些意外。不过想到那两声明显有些敷衍的“哦哦哦”，也觉得在情理之中了。
哎，苏樱的婚事要接着操碎众人的心了。大叔大妈们无奈叹气。
郑秀才手一顿，一滴墨晕在了纸上。
他不敢抬头看越江吟，目光落在她的账本上，忍不住道：“既无缘分，我不强求。可你这账目实在做得乱七八糟，确实该好好学习啊。”
越江吟：“我做的，我能看懂啊，也没出过错。”
郑秀才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读书人的清高，对学识莫名的坚持，让他觉得有些难堪和挫败。他觉得，读书人不能容忍把文字写成这样的情况。
“姑娘，‘学海道茫未有涯，何来捷经指褒斜’，你未免高看自己了。”
越江吟：……
三观不同，本就不想融入。结果对方还要好为人师，非要拉着你传道说教，这就有些讨厌了。
想到冯婶儿，越江吟压下一口气，忍着没发火。
“黑猫白猫，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我的帐写清楚了，公子的目的还没达成呢。可惜公子，虽有美意，却无良法啊。”
两人争执间，杜英已经把越江吟的账册取走，津津有味地翻看着。
莫名被揭到痛处的郑秀才，脸涨得通红，气急道：“‘圣人之于天下，耻一物之不知’。人应好学博闻，对一切知识，都应有所了解。我虽无良法，却心怀赤忱。你虽有良法，却辱没了仓颉造字、圣贤教诲！”
嚯，这扣帽子的功夫还一套一套的。
越江吟正想怼回去，却听见杜英轻笑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