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今年诞生的兵虫数量比往年要少，大约是女王在衰老的原因，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产更多的卵了，又或者是营养不足的原因，女王每天都在产卵，身体的损坏是日益加深的，这批卵很多都死掉了。保姆虫们数着出生幼虫的数量，一边将坏卵切开，用器皿接住里面浑浊的液体。
幼虫们乖巧地坐在一块儿，观察彼此。空间里密密麻麻的全是虫子，除了正照顾幼虫的保姆虫以外，还有负责守护王殿的兵虫。
玛莎娜好奇地瞅着周围，视线里大半都是蚂蚁，跟照顾她都保姆虫长得一模一样。幼虫们摇晃着触角，与彼此的触角摩擦着，没一会儿她们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她眨了眨眼睛，不理解她们额头的两个触角到底有什么作用。如果她是她们的同类，为什么就她一只虫没有触角呢。
空间里流动着浓郁的味道，玛莎娜说不出是什么，只本能地排斥这种气味。只一闻到，心里就不禁焦躁起来。
未知的，无法理解。对于小蝎子来讲，一切都过于陌生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在这里待多久，其他幼虫不说话，只互相擦动触角交流着。她也不知如何跟其他幼虫交流，有一个小蝎子用钳子碰了碰她，似乎想要跟她说什么，玛莎娜回之困惑，学着她敲了敲钳子，可不久，那只小蝎子就失望地转过了头去，不再理会她了。
毫无疑问，从外表上来看，玛莎娜确定那个家伙跟她是同类。但为什么她不知道那个家伙想表达什么呢，她为什么又会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
玛莎娜抬起头，盯起天花板。
她要做什么，她为什么在这里。小蝎子脑子里充满了各种疑惑，没有虫子为她解答，于是她只能一个劲儿地自己思考。
数万只虫子里，只有她孤零零地抱着身体坐着。天花板也是金黄色的，连灯都是金色的。
思考不出结果，她发了会儿呆，感到脑子里突突的疼，接着她又望向兵虫们，那群侍卫神色冷漠，不言苟笑。她们身上有黑黄色的条纹，长着一堆又薄又透明的翅膀。
她们为什么和自己不一样呢。
玛莎娜觉得自己应该接受这个事实，或许她真的是个畸形儿呢。那么，之前那个找她的小蝎子又是什么呢，难道她们两个都是畸形的孩子？
“是吗，你负责的那一批一半都死掉了啊？”突地，她听见有只保姆虫说道。
玛莎娜立马寻声望向那只保姆虫。与之前照顾自己的白蚁不一样，这个说话的保姆虫是只黑色的蚂蚁，体型跟白蚁十分相似，只是甲壳和触角的颜色不一样罢了。
“可怜的小家伙，希望她安息。”另一只白蚁保姆虫抬爪子揉了揉眼睛，似乎很是悲伤。
“搬走这些卵吧，全都丢掉。”黑色保姆虫叹息道。
于是几只虫子嘿咻嘿咻地把卵全都搬了出来。卵里面已经空了，有的还残留这些许液体，玛莎娜肯定这些卵跟自己出生之前是一样的，只不过现在它们已经坏掉了，而且明显是从外面被破坏的样子，破口十分骇人。
“这些还没有出生的孩子，早一步回归王巢，也不是件好事么。只可惜她们没有办法见见我们美丽的社会了。”
“她们没有选择。这怪不了她们啊。”
“嘘……这种话不能说的。”
几只保姆虫窃窃私语道。
“可怜的同胞。”黑色的保姆虫说，“希望以后这里的孩子都能好好出生。”
“这次有雄虫吗？”另一只保姆虫问。
“嗯，暂时没看到呢。你问问其他虫子？好像还有一批卵正在孵化。说不定那批卵里会出现雄虫。”
“那么这些孩子就是这次所有的虫子了吧。大多数都很健康……哦，有个小家伙似乎有缺陷。”白蚁翻了翻手册，说道。
“缺陷？”
“是姐妹告诉我的，她负责那个孩子，是个蝎子。她腺体发育不好，对信息素的敏感度低，还剪断了一只虫的触角……她在治疗。”
“哎呀，真可怜。不让她回归王巢吗？”
“她说，那个蝎子的钳子很大，是优秀的兵虫。后期好好治疗还是能治好的。”
“啊啊，既然是优秀的孩子，那还是活着好呢。”
玛莎娜听不懂她们的话，于是又默默地低下了头。这时，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包围了她，周围的幼虫借着信息素交流甚欢，连之前那只来跟她打招呼的蝎子都已经和别的幼虫玩耍了起来。
照顾她的白蚁忙完了工作，走了过来，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脑袋。
保姆虫们纷纷回到了幼虫中间。
玛莎娜盯着她，学着其他幼虫露出了微笑。这大概是传达“友好”的信息，她想。
过了一会儿，幼虫们都安静了下来。兵虫似乎站得更直了。
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这个地方，地板似乎轻轻颤抖着。
本能的，玛莎娜感受到了一股压抑的气氛，她露出钳子来，惴惴不安地往后挪动了几步。但她的保姆虫却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只见墙壁缓缓打开了一个大口子，最先从里面走出来的是几只穿着漂亮的白蚁，看模样是工虫。她们的衣服上，金丝般的花纹仿佛绽放了似的；她们爪子上捧着漂亮的器皿，里面装着金灿灿的液体；她们脸色肃穆，缓缓迈着脚步，往周围散开，而后排列整齐。
玛莎娜忍不住颤抖起来。
更为深邃的黑暗之中，什么东西闪闪发着光。一股难闻的气味飘了出来，玛莎娜皱了皱眉头，死死瞪起那个奇怪的大口子。
一只华美的白蚁在工虫的簇拥之下登场了；她有着比保姆虫们更长的触须，两对触角间顶着枚皇冠，身上披着件长袍，大约是用蚕丝做成的，显得轻盈又细腻。
“女王！”
“是女王啊！”
保姆虫们叫道。
幼虫们叽叽喳喳地也叫了起来，可是她们一句话也不会说，因此只发出了最为原始的虫鸣声。
“肃静。”女王冷冷瞥了一眼，开口说道，这下所有虫子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她们带着敬畏的目光，深深注视着女王。
幼虫们高高竖起触角，压抑着兴奋。
玛莎娜却厌恶地往后又挪了几步。她不喜欢那个漂亮的白蚁，尤其是她身上散发的气味，令她想要呕吐。玛莎娜说不出是什么味道，本能地想要逃离。
见虫子们安静了，女王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
“我的孩子们。欢迎你们加入到我们的家庭。从今往后，你们需要好好成长，成虫之后为我们的族群工作，为壮大我们的种族奉献。你们的保姆虫——以及这些成虫们会教你们如何生活，如何学习，如何工作……”
玛莎娜止不住身体的颤抖，女王并没有看她，但是她盯着女王那双红如残阳般的眼瞳，一种莫大的恐惧感包围了她整个身体。
会被吃掉，如果她的钳子不优秀，那么她也将成为女王的食粮，被她一口一口吸食干净。
保姆虫突然一把拉过玛莎娜，高兴地低声道：“看啊，看啊！小家伙，那个就是女王，我们的母亲。”
她怔然，女王似乎听到了保姆虫的声音，朝她看了过来。
视线交汇的一瞬间，她看到女王勾起了嘴角，似乎很是满意她害怕的模样。玛莎娜张了张嘴巴，发出一阵嘶嘶的叫声。
周围有虫子惊奇地看了过来。一只兵虫狠瞪了她一眼。
“安静，安静。”一只工虫喊道。
女王摆了摆爪子，示意她无需紧张，接着她脱掉了身上的长袍，露出下面掩盖着的硕大无比的尾巴。
环节似的尾巴在蠕动，好像还有咕啾咕啾的声响。
这位高大的女王朝玛莎娜走了过来。
她的行动并不笨重，好似根本不受尾巴的影响似的。
玛莎娜定定地看着女王。白蚁女王整个身体都是专门为产卵而生，这是她的责任，是使命，万年以来，巢穴将白蚁选做女王的原因就是如此。
她肩负着整个虫群延续的职责，同时也是虫子们的信仰。
女王十分年轻，脱下了华服，忽略掉那可怕的大尾巴，其他地方与保姆虫好像也没有什么差别。
她的眼睛红似朱砂，在室内的光的照射下，玛莎娜看见那对红眼里映出了她的面孔。
玛莎娜是一只黑眼小蝎子，脸上布着两颗眼睛，六个侧眼长在甲壳上。唯一可用来看东西的还是脸颊的两颗眼睛，侧眼的视力接近于无，可能让她很好地感受到周边的环境。
“可爱的小蝎子。”女王微笑道，“你的代号是什么？”
女王靠得很近，几乎把整个身体都压了下来，近得能看清她触角上的每一根小刺。玛莎娜觉得恶心又可怕，于是她偏开头。
保姆虫拉住想要往后钻的玛莎娜，看着女王激动地回应道：“是12140101A。女王陛下，她是12140101A。”
她都胸腔在振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似的。玛莎娜哪能抵得过一只成虫，只被她狠狠地按在胸腔前，听着她呼吸的节奏。
白蚁女王见玛莎娜的举动轻笑了声，说：“她是个很有个性的小家伙。”
“是的，女王。这个孩子一出生就用钳子剪断了我们姐妹的触角。”保姆虫深吸了口气，脸颊变得红润了。
“啊，那个可怜的虫子没事吧？”
“谢谢女王关心，她在治疗呢。12140101A没有伤到她。”
“那我就放心了。这孩子，未来不得了。”
女王说着，用触角分别点了下保姆虫和玛莎娜的额头。保姆虫瞬间发出了一声类似于叹息的叫声，几乎马上要晕过去。玛莎娜听到她的心跳声霎时间猛烈了起来。
当女王那跟触须碰到玛莎娜的额头之时，她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刺鼻的气味，好像是血腥味，又好像是卵壳里那些粘稠液体的味道。总而言之是难闻的、恶心的，令她深感不适，于是玛莎娜不禁嘶嘶叫起来。
女王愣了一瞬，若有所思多看了这只奇怪的小蝎子。
工虫跑上前，皱眉叫道：“喂，你这家伙，好好管管蝎子！她还小就不代表不用尊重女王！”
可是沉浸在信息素里的保姆虫晕乎乎地傻笑着，完全没能听见工虫的话。
周围的幼虫等待着女王的信息素，眼里充满渴望。当玛莎娜对女王表现出敌意之后，这些幼虫也嘶声叫嚷了起来。
她们现在还不会说话，但是本能使她们释放出了愤怒的信息素。她们责怪着玛莎娜。
可是玛莎娜压根就没注意到这股信息素代表什么，也本能地反抗着女王的靠近。
“不，这个小家伙的确还是太小了。”女王沉默了会儿，举起爪子来，触角随着高高竖起。
工虫和兵虫们纷纷跪下。幼虫们也安静了下来。
奇妙的气味在空间内流淌。
不一会儿，所有的虫子便都冷静了下来，除了依旧咬牙切齿的玛莎娜。
女王转过身，走回到了工虫们中间。这些白蚁立即给她重新披上了长袍。
她继续对虫子们演讲，但是能听得懂她说话的，只有成虫。令玛莎娜吃惊的是，连那些幼虫都听得认认真真，仿佛那一刻她们也学会说话了似的。
那种气味究竟是什么呢。
玛莎娜窝在保姆虫怀里认真思考着，一边没忍住嗦起自己的爪子。这个大姐姐过了一会儿似乎也安静了下来，心跳渐渐变得正常。她低头抓起玛莎娜的爪子，说道：
“嘿，小家伙，你听见女王对你的评价了吗？不得了……你将来一定是这里最优秀的兵虫！”
幼虫们乖巧地坐在一块儿，观察彼此。空间里密密麻麻的全是虫子，除了正照顾幼虫的保姆虫以外，还有负责守护王殿的兵虫。
玛莎娜好奇地瞅着周围，视线里大半都是蚂蚁，跟照顾她都保姆虫长得一模一样。幼虫们摇晃着触角，与彼此的触角摩擦着，没一会儿她们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她眨了眨眼睛，不理解她们额头的两个触角到底有什么作用。如果她是她们的同类，为什么就她一只虫没有触角呢。
空间里流动着浓郁的味道，玛莎娜说不出是什么，只本能地排斥这种气味。只一闻到，心里就不禁焦躁起来。
未知的，无法理解。对于小蝎子来讲，一切都过于陌生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在这里待多久，其他幼虫不说话，只互相擦动触角交流着。她也不知如何跟其他幼虫交流，有一个小蝎子用钳子碰了碰她，似乎想要跟她说什么，玛莎娜回之困惑，学着她敲了敲钳子，可不久，那只小蝎子就失望地转过了头去，不再理会她了。
毫无疑问，从外表上来看，玛莎娜确定那个家伙跟她是同类。但为什么她不知道那个家伙想表达什么呢，她为什么又会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
玛莎娜抬起头，盯起天花板。
她要做什么，她为什么在这里。小蝎子脑子里充满了各种疑惑，没有虫子为她解答，于是她只能一个劲儿地自己思考。
数万只虫子里，只有她孤零零地抱着身体坐着。天花板也是金黄色的，连灯都是金色的。
思考不出结果，她发了会儿呆，感到脑子里突突的疼，接着她又望向兵虫们，那群侍卫神色冷漠，不言苟笑。她们身上有黑黄色的条纹，长着一堆又薄又透明的翅膀。
她们为什么和自己不一样呢。
玛莎娜觉得自己应该接受这个事实，或许她真的是个畸形儿呢。那么，之前那个找她的小蝎子又是什么呢，难道她们两个都是畸形的孩子？
“是吗，你负责的那一批一半都死掉了啊？”突地，她听见有只保姆虫说道。
玛莎娜立马寻声望向那只保姆虫。与之前照顾自己的白蚁不一样，这个说话的保姆虫是只黑色的蚂蚁，体型跟白蚁十分相似，只是甲壳和触角的颜色不一样罢了。
“可怜的小家伙，希望她安息。”另一只白蚁保姆虫抬爪子揉了揉眼睛，似乎很是悲伤。
“搬走这些卵吧，全都丢掉。”黑色保姆虫叹息道。
于是几只虫子嘿咻嘿咻地把卵全都搬了出来。卵里面已经空了，有的还残留这些许液体，玛莎娜肯定这些卵跟自己出生之前是一样的，只不过现在它们已经坏掉了，而且明显是从外面被破坏的样子，破口十分骇人。
“这些还没有出生的孩子，早一步回归王巢，也不是件好事么。只可惜她们没有办法见见我们美丽的社会了。”
“她们没有选择。这怪不了她们啊。”
“嘘……这种话不能说的。”
几只保姆虫窃窃私语道。
“可怜的同胞。”黑色的保姆虫说，“希望以后这里的孩子都能好好出生。”
“这次有雄虫吗？”另一只保姆虫问。
“嗯，暂时没看到呢。你问问其他虫子？好像还有一批卵正在孵化。说不定那批卵里会出现雄虫。”
“那么这些孩子就是这次所有的虫子了吧。大多数都很健康……哦，有个小家伙似乎有缺陷。”白蚁翻了翻手册，说道。
“缺陷？”
“是姐妹告诉我的，她负责那个孩子，是个蝎子。她腺体发育不好，对信息素的敏感度低，还剪断了一只虫的触角……她在治疗。”
“哎呀，真可怜。不让她回归王巢吗？”
“她说，那个蝎子的钳子很大，是优秀的兵虫。后期好好治疗还是能治好的。”
“啊啊，既然是优秀的孩子，那还是活着好呢。”
玛莎娜听不懂她们的话，于是又默默地低下了头。这时，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包围了她，周围的幼虫借着信息素交流甚欢，连之前那只来跟她打招呼的蝎子都已经和别的幼虫玩耍了起来。
照顾她的白蚁忙完了工作，走了过来，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脑袋。
保姆虫们纷纷回到了幼虫中间。
玛莎娜盯着她，学着其他幼虫露出了微笑。这大概是传达“友好”的信息，她想。
过了一会儿，幼虫们都安静了下来。兵虫似乎站得更直了。
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这个地方，地板似乎轻轻颤抖着。
本能的，玛莎娜感受到了一股压抑的气氛，她露出钳子来，惴惴不安地往后挪动了几步。但她的保姆虫却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只见墙壁缓缓打开了一个大口子，最先从里面走出来的是几只穿着漂亮的白蚁，看模样是工虫。她们的衣服上，金丝般的花纹仿佛绽放了似的；她们爪子上捧着漂亮的器皿，里面装着金灿灿的液体；她们脸色肃穆，缓缓迈着脚步，往周围散开，而后排列整齐。
玛莎娜忍不住颤抖起来。
更为深邃的黑暗之中，什么东西闪闪发着光。一股难闻的气味飘了出来，玛莎娜皱了皱眉头，死死瞪起那个奇怪的大口子。
一只华美的白蚁在工虫的簇拥之下登场了；她有着比保姆虫们更长的触须，两对触角间顶着枚皇冠，身上披着件长袍，大约是用蚕丝做成的，显得轻盈又细腻。
“女王！”
“是女王啊！”
保姆虫们叫道。
幼虫们叽叽喳喳地也叫了起来，可是她们一句话也不会说，因此只发出了最为原始的虫鸣声。
“肃静。”女王冷冷瞥了一眼，开口说道，这下所有虫子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她们带着敬畏的目光，深深注视着女王。
幼虫们高高竖起触角，压抑着兴奋。
玛莎娜却厌恶地往后又挪了几步。她不喜欢那个漂亮的白蚁，尤其是她身上散发的气味，令她想要呕吐。玛莎娜说不出是什么味道，本能地想要逃离。
见虫子们安静了，女王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
“我的孩子们。欢迎你们加入到我们的家庭。从今往后，你们需要好好成长，成虫之后为我们的族群工作，为壮大我们的种族奉献。你们的保姆虫——以及这些成虫们会教你们如何生活，如何学习，如何工作……”
玛莎娜止不住身体的颤抖，女王并没有看她，但是她盯着女王那双红如残阳般的眼瞳，一种莫大的恐惧感包围了她整个身体。
会被吃掉，如果她的钳子不优秀，那么她也将成为女王的食粮，被她一口一口吸食干净。
保姆虫突然一把拉过玛莎娜，高兴地低声道：“看啊，看啊！小家伙，那个就是女王，我们的母亲。”
她怔然，女王似乎听到了保姆虫的声音，朝她看了过来。
视线交汇的一瞬间，她看到女王勾起了嘴角，似乎很是满意她害怕的模样。玛莎娜张了张嘴巴，发出一阵嘶嘶的叫声。
周围有虫子惊奇地看了过来。一只兵虫狠瞪了她一眼。
“安静，安静。”一只工虫喊道。
女王摆了摆爪子，示意她无需紧张，接着她脱掉了身上的长袍，露出下面掩盖着的硕大无比的尾巴。
环节似的尾巴在蠕动，好像还有咕啾咕啾的声响。
这位高大的女王朝玛莎娜走了过来。
她的行动并不笨重，好似根本不受尾巴的影响似的。
玛莎娜定定地看着女王。白蚁女王整个身体都是专门为产卵而生，这是她的责任，是使命，万年以来，巢穴将白蚁选做女王的原因就是如此。
她肩负着整个虫群延续的职责，同时也是虫子们的信仰。
女王十分年轻，脱下了华服，忽略掉那可怕的大尾巴，其他地方与保姆虫好像也没有什么差别。
她的眼睛红似朱砂，在室内的光的照射下，玛莎娜看见那对红眼里映出了她的面孔。
玛莎娜是一只黑眼小蝎子，脸上布着两颗眼睛，六个侧眼长在甲壳上。唯一可用来看东西的还是脸颊的两颗眼睛，侧眼的视力接近于无，可能让她很好地感受到周边的环境。
“可爱的小蝎子。”女王微笑道，“你的代号是什么？”
女王靠得很近，几乎把整个身体都压了下来，近得能看清她触角上的每一根小刺。玛莎娜觉得恶心又可怕，于是她偏开头。
保姆虫拉住想要往后钻的玛莎娜，看着女王激动地回应道：“是12140101A。女王陛下，她是12140101A。”
她都胸腔在振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似的。玛莎娜哪能抵得过一只成虫，只被她狠狠地按在胸腔前，听着她呼吸的节奏。
白蚁女王见玛莎娜的举动轻笑了声，说：“她是个很有个性的小家伙。”
“是的，女王。这个孩子一出生就用钳子剪断了我们姐妹的触角。”保姆虫深吸了口气，脸颊变得红润了。
“啊，那个可怜的虫子没事吧？”
“谢谢女王关心，她在治疗呢。12140101A没有伤到她。”
“那我就放心了。这孩子，未来不得了。”
女王说着，用触角分别点了下保姆虫和玛莎娜的额头。保姆虫瞬间发出了一声类似于叹息的叫声，几乎马上要晕过去。玛莎娜听到她的心跳声霎时间猛烈了起来。
当女王那跟触须碰到玛莎娜的额头之时，她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刺鼻的气味，好像是血腥味，又好像是卵壳里那些粘稠液体的味道。总而言之是难闻的、恶心的，令她深感不适，于是玛莎娜不禁嘶嘶叫起来。
女王愣了一瞬，若有所思多看了这只奇怪的小蝎子。
工虫跑上前，皱眉叫道：“喂，你这家伙，好好管管蝎子！她还小就不代表不用尊重女王！”
可是沉浸在信息素里的保姆虫晕乎乎地傻笑着，完全没能听见工虫的话。
周围的幼虫等待着女王的信息素，眼里充满渴望。当玛莎娜对女王表现出敌意之后，这些幼虫也嘶声叫嚷了起来。
她们现在还不会说话，但是本能使她们释放出了愤怒的信息素。她们责怪着玛莎娜。
可是玛莎娜压根就没注意到这股信息素代表什么，也本能地反抗着女王的靠近。
“不，这个小家伙的确还是太小了。”女王沉默了会儿，举起爪子来，触角随着高高竖起。
工虫和兵虫们纷纷跪下。幼虫们也安静了下来。
奇妙的气味在空间内流淌。
不一会儿，所有的虫子便都冷静了下来，除了依旧咬牙切齿的玛莎娜。
女王转过身，走回到了工虫们中间。这些白蚁立即给她重新披上了长袍。
她继续对虫子们演讲，但是能听得懂她说话的，只有成虫。令玛莎娜吃惊的是，连那些幼虫都听得认认真真，仿佛那一刻她们也学会说话了似的。
那种气味究竟是什么呢。
玛莎娜窝在保姆虫怀里认真思考着，一边没忍住嗦起自己的爪子。这个大姐姐过了一会儿似乎也安静了下来，心跳渐渐变得正常。她低头抓起玛莎娜的爪子，说道：
“嘿，小家伙，你听见女王对你的评价了吗？不得了……你将来一定是这里最优秀的兵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