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作为兵虫，玛莎娜十五岁就毕业了。这段时间，是她一生之中精力最为旺盛的时刻。
同她一起毕业的兵虫们，再一次见到了女王。
她们在教练的指挥下有秩序地站好。负责指导她们战斗技巧的教练是强壮的白蚁，她们只在王巢里工作，从未走出过这个地方。不过，她们的确非常强壮，玛莎娜有一次被教练狠狠揍了好一顿，即使天生有一副巨钳，可她当时并不知道如何精准地使用它，因此难以反抗那个时候的教练。
她站在虫群中间，透过缝隙看到了在最前面的白蚁教练。她直挺挺地站在那儿，宛如一尊雕像。
“12140101A，我知道你的缺陷，可我已经叫了你的代号，你为什么不回答！”教练动了动爪子，两条触角几乎要打到玛莎娜眼睛上，“身为兵虫，你可是虫子们的未来，你要负责保护我们弱小的同胞。你难道想做一个逃兵吗！”
周围的兵虫冷漠地看着她，像是在看笑话似的。
“我已经回答了。”玛莎娜冷静地说着，用钳子抵住教练的爪子，“您没有听见。”
和她一个房间的虫子试图站出来说句话，但是很快，她们就在其他虫子的目光之下默默收起了爪子。
“你不该为她说话。”有虫子靠近了一步，低语提醒道，“那只会让你们也受伤。看着吧，这些虫子都疯了。”
玛莎娜的确回应了教练的呼唤，可是一阵大风盖过了她的声音，只有她身边的几只虫子听到了她的回应声，不过她们不打算涉这趟浑水。她有理却说不出，这个教练是个直脑子，她只愿相信她看到的——无论是谁叫她看到的。
“什么都没学会，先学会说谎了？你这样的兵虫要是长大了，不会危害我们的社会？我看就应该早点解决……你的保姆虫是谁？我要问问她，究竟是怎么教育你的！”
玛莎娜一听，立即奋力挥起钳子，可是很快，她再一次被教练打倒在地。
白蚁教练一爪子狠狠揍在她的脸上。玛莎娜感到大脑一阵眩晕，全身霎时间没了力气，只能被动地挨打。白蚁教练仍然不解气，她一遍又一遍挥拳，惩罚着这只不听话的兵虫，要将她的身体都给折断似的。
玛莎娜只能闷哼，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了。
“请住手啊——”这下，虫群之中终于有兵虫看不下去了。她推开周围的虫子，大叫了一声：“我们，我们不是同胞吗！我们为什么要伤害同胞啊！”
虫子们纷纷让开一条路。
“因为她说谎了。”
“她对教练出言不逊。”一些虫子回应道，“她应该挨打，这也是为了秩序。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但是，我们怎么知道她说谎了呢。你们认为她说谎了，应该证明她说谎，而不是用暴力逼迫她承认啊。”
“你有什么证明她没有说谎？”
“我……我听见她说话了。她真的回答了教练。”
教练停下手，看向那只出声的兵虫。她体型在一众兵虫里是偏小的那一个，很明显只是这段时期缺少兵虫而用来凑数的。
她勾起嘴角，笑道：“你觉得不对，那你来替她受罚。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说你们说谎了，你们就是说谎了！你们不是幼虫了，你们现在是士兵！士兵，要懂得听命令。”
那只小兵虫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玛莎娜。她喘息着，胸口轻轻起伏；她嘴角肿了一块，眼角也青了。
“不……不，不该是这样。”她往后退了几步，身体止不住颤抖，但是其他虫子堵住了她的退路。
她们抓住她的胳膊，拖着她走向教练和玛莎娜。仿佛押解罪犯走上邢台。
玛莎娜看到几个黑漆漆的影子从眼前晃过，她努力抬起头，见那只为她出声的小虫子浑身战栗着，虫子们松开她，她就脚软跪到了地上。
她瞪大着眼睛，注视着教练，恐惧完全藏不住。下一秒，她被教练一拳击中了脑袋，吭地一下倒在了地面。
虫子们笑起来。玛莎娜讶然地盯着那只小兵虫，她一拳就被揍昏了过去，躺在地面一动不动，嘴角流出了血。
吵杂的笑声震得玛莎娜愈加头疼。
而那群原本没动静的虫子，也低低笑出了声。
“真愚蠢。”她们说，“如果她不说话，也不会变成这样的下场。”
“揍死她才好呢。”另一只兵虫挺直了胸膛，“反正这样矮小的虫子，也是送死去的。”
“瞧吧，她们疯了。”那只声音很低的虫子露出了恶劣的笑容，“这个世界疯了。”
玛莎娜颤抖起来。她扫过虫子们的脸，简直不敢相信，这群家伙是她的同胞，是她未来所要接触的同伴。
“还有谁觉得自己是英雄？”教练喊道，“你们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但是谁会听你们的正义……拳头，就是正义！”
虫子们附和起来：“拳头就是正义！”
空气仿佛都在震动，虫子们放出了信息素，这股愤然的情感感染了原本无动于衷的伙伴。她们举起爪子，抬起钳子和尾针，高声回应道：“拳头就是正义。”
玛莎娜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擦了下嘴角，鲜明的痛感令她倒吸了口冷气。接着一股热浪扑到了脸上。黑压压的蚁群，仿佛大片乌云，下一秒就要朝她压来似的。
那只可怜的小兵虫没一会儿就被拖下去了。她们将她带去了负责治疗的保姆虫的地方，也许是那个医术高明的蜈蚣医生为她治疗，又或许是其他的保姆虫。
教练没再教训玛莎娜，她瞥了一眼呆滞的蝎子，指向虫群道：“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别忘了谁在替你受苦。”
玛莎娜深深地看了一眼她，一言不发地走向了虫群。虫子们不约而同给她让开一条路。
即使被教练揍了一顿，玛莎娜在训练途中依然不输任何虫子。有的虫子试图乘机挑战她，可没一会儿就被她掀翻在地，钳子扣住了对方的脖子。
在训练结束后，玛莎娜赶去了那个小兵虫的地方。
几只保姆虫围着她，啧啧感叹着她的身体之脆弱，就不该做兵虫。可是她生下来就是只兵虫，她没法儿做工虫。
玛莎娜向她们说明了来意，这群护士看了她几眼，便让她进来了。
“你还好吗？”玛莎娜走到那只小兵虫身旁，她低着头，一眼不发，但身子依然在轻微颤抖。
“她吓坏了。”一只保姆虫说着，叹息了声，“那个家伙也真是的……为什么要给我们添麻烦呢。知不知道现在兵虫有多珍贵，还是那个性子。”
“你需要治疗。”另一只保姆虫注意到了玛莎娜脸上的伤，“不管如何，伤口不能放着不管。”
玛莎娜没有回答，但是她坐下身子，任由这只好心的保姆虫为她上药。药水擦到眼角，令她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忍忍就好，这个药水是这样……啊，看看这孩子的伤，那个家伙就不知道轻点吗。”她皱起眉头，放松了些力气。
其他几个保姆虫担忧地看着玛莎娜。她们都认识这只兵虫，由于她天生腺体发育问题，隔一段时间就要来接受检查，这里工作的保姆虫们都不能再熟悉她了。
为玛莎娜治疗的是她们的蜈蚣医生，那是个资历深厚，医术数一数二的女士。蜈蚣医生的脾气有时会有些古怪，经常性不愿意见虫，有时又会神经兮兮地对着空气说什么，能把这只兵虫都吓到，但是无论何时，她对保姆虫们却非常温柔，经常会关心她们的身体健康。
这时，这只一直沉默的小兵虫抬起了脑袋，看向玛莎娜。她眼里含着泪水，很是委屈的模样。
玛莎娜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也回应了她的注视。
“你还好吗？”她重复了一遍。
小兵虫点点头。
“已经不疼了。”她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保姆虫的药很有效。”
玛莎娜露出微笑。她笑起来难看极了，不过保姆虫们似乎都明白这两只兵虫经历了什么，也挂上了笑脸。
“谢谢你愿意帮我说话。”
小兵虫歪了歪脑袋，霎时间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不，这不是在帮你说话。我只是在完成自己的职责——我们是要保护同胞的吧。”
“可是，你……好吧，你也受伤了。你不后悔吗？”玛莎娜差点没找出词语来。
“后悔？我从来就没后悔过。我是一只兵虫，这是多大的荣耀。”
小兵虫骄傲地说着，一对儿触须一颤一颤地摇晃。阳光透过窗子，落到了小兵虫的脸上，像是给她脸上化了个妆似的，脸颊霎时间变得红扑扑。
外面，传来了幼虫的哭泣声。一只保姆虫走到窗边，把窗子拉开了，大片阳光涌进屋内，撒在屋内闪闪发光，一切物体的影子也被拉长了。她探出头往外看了看，只见几只幼虫围着一只哭泣的幼虫，正嘲笑着。
玛莎娜被那光晃了眼睛，感到眼睛干涩涩的疼。
这阳光的温暖，仿佛驱散掉了空气里的药水味。小兵虫看向了阳光落进来的地方，仿佛循着那哭泣的声音似的，伸长了脖子。
“是谁在哭啊？”
“一只幼虫呢。她们好像在打架。”
……玛莎娜被一声叫声惊醒了。她恍然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发呆了好长一段时间。她依然站在这里，伫立在一众虫子中间，沉默在虫海。
不用等教练叫她们安静，虫子们就自主地收了声音。
一股浓厚的信息素的味道飘来——女王来了。她依然是那般高贵美丽，仿佛永生不老的神明。
玛莎娜的目光跟随着女王身上的华袍。阳光下，那些亮片闪闪发光。虫子们仰望着女王，眼里充满了敬畏、兴奋。她看着女王在工蚁们的簇拥下走到台阶上，一个脚步一个脚步走到上方，她的华袍扫着地面，像是流走的水。她最终站定在一众虫群之上，宛若照耀着她们的太阳。
底下没有任何一只虫子分神，她们企盼着，呼吸仿佛要燃起来似的，可最终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待女王的恩赐。
“我亲爱的孩子们，你们终于长大了。你们接下来，要为我们的家族工作。你们的职责，是守护我们的家园，保护我们的同胞。这是一项非常光荣的使命……是的，我们曾经伟大的女王说过——无论缺了谁都不行，我们是一个整体。而这份重担，这份荣耀，是属于你们的。”
玛莎娜看到她的触角立起来了，高高地直竖着，在风里轻微摇曳，像是即将折断的树枝一样。
同她一起毕业的兵虫们，再一次见到了女王。
她们在教练的指挥下有秩序地站好。负责指导她们战斗技巧的教练是强壮的白蚁，她们只在王巢里工作，从未走出过这个地方。不过，她们的确非常强壮，玛莎娜有一次被教练狠狠揍了好一顿，即使天生有一副巨钳，可她当时并不知道如何精准地使用它，因此难以反抗那个时候的教练。
她站在虫群中间，透过缝隙看到了在最前面的白蚁教练。她直挺挺地站在那儿，宛如一尊雕像。
“12140101A，我知道你的缺陷，可我已经叫了你的代号，你为什么不回答！”教练动了动爪子，两条触角几乎要打到玛莎娜眼睛上，“身为兵虫，你可是虫子们的未来，你要负责保护我们弱小的同胞。你难道想做一个逃兵吗！”
周围的兵虫冷漠地看着她，像是在看笑话似的。
“我已经回答了。”玛莎娜冷静地说着，用钳子抵住教练的爪子，“您没有听见。”
和她一个房间的虫子试图站出来说句话，但是很快，她们就在其他虫子的目光之下默默收起了爪子。
“你不该为她说话。”有虫子靠近了一步，低语提醒道，“那只会让你们也受伤。看着吧，这些虫子都疯了。”
玛莎娜的确回应了教练的呼唤，可是一阵大风盖过了她的声音，只有她身边的几只虫子听到了她的回应声，不过她们不打算涉这趟浑水。她有理却说不出，这个教练是个直脑子，她只愿相信她看到的——无论是谁叫她看到的。
“什么都没学会，先学会说谎了？你这样的兵虫要是长大了，不会危害我们的社会？我看就应该早点解决……你的保姆虫是谁？我要问问她，究竟是怎么教育你的！”
玛莎娜一听，立即奋力挥起钳子，可是很快，她再一次被教练打倒在地。
白蚁教练一爪子狠狠揍在她的脸上。玛莎娜感到大脑一阵眩晕，全身霎时间没了力气，只能被动地挨打。白蚁教练仍然不解气，她一遍又一遍挥拳，惩罚着这只不听话的兵虫，要将她的身体都给折断似的。
玛莎娜只能闷哼，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了。
“请住手啊——”这下，虫群之中终于有兵虫看不下去了。她推开周围的虫子，大叫了一声：“我们，我们不是同胞吗！我们为什么要伤害同胞啊！”
虫子们纷纷让开一条路。
“因为她说谎了。”
“她对教练出言不逊。”一些虫子回应道，“她应该挨打，这也是为了秩序。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但是，我们怎么知道她说谎了呢。你们认为她说谎了，应该证明她说谎，而不是用暴力逼迫她承认啊。”
“你有什么证明她没有说谎？”
“我……我听见她说话了。她真的回答了教练。”
教练停下手，看向那只出声的兵虫。她体型在一众兵虫里是偏小的那一个，很明显只是这段时期缺少兵虫而用来凑数的。
她勾起嘴角，笑道：“你觉得不对，那你来替她受罚。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说你们说谎了，你们就是说谎了！你们不是幼虫了，你们现在是士兵！士兵，要懂得听命令。”
那只小兵虫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玛莎娜。她喘息着，胸口轻轻起伏；她嘴角肿了一块，眼角也青了。
“不……不，不该是这样。”她往后退了几步，身体止不住颤抖，但是其他虫子堵住了她的退路。
她们抓住她的胳膊，拖着她走向教练和玛莎娜。仿佛押解罪犯走上邢台。
玛莎娜看到几个黑漆漆的影子从眼前晃过，她努力抬起头，见那只为她出声的小虫子浑身战栗着，虫子们松开她，她就脚软跪到了地上。
她瞪大着眼睛，注视着教练，恐惧完全藏不住。下一秒，她被教练一拳击中了脑袋，吭地一下倒在了地面。
虫子们笑起来。玛莎娜讶然地盯着那只小兵虫，她一拳就被揍昏了过去，躺在地面一动不动，嘴角流出了血。
吵杂的笑声震得玛莎娜愈加头疼。
而那群原本没动静的虫子，也低低笑出了声。
“真愚蠢。”她们说，“如果她不说话，也不会变成这样的下场。”
“揍死她才好呢。”另一只兵虫挺直了胸膛，“反正这样矮小的虫子，也是送死去的。”
“瞧吧，她们疯了。”那只声音很低的虫子露出了恶劣的笑容，“这个世界疯了。”
玛莎娜颤抖起来。她扫过虫子们的脸，简直不敢相信，这群家伙是她的同胞，是她未来所要接触的同伴。
“还有谁觉得自己是英雄？”教练喊道，“你们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但是谁会听你们的正义……拳头，就是正义！”
虫子们附和起来：“拳头就是正义！”
空气仿佛都在震动，虫子们放出了信息素，这股愤然的情感感染了原本无动于衷的伙伴。她们举起爪子，抬起钳子和尾针，高声回应道：“拳头就是正义。”
玛莎娜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擦了下嘴角，鲜明的痛感令她倒吸了口冷气。接着一股热浪扑到了脸上。黑压压的蚁群，仿佛大片乌云，下一秒就要朝她压来似的。
那只可怜的小兵虫没一会儿就被拖下去了。她们将她带去了负责治疗的保姆虫的地方，也许是那个医术高明的蜈蚣医生为她治疗，又或许是其他的保姆虫。
教练没再教训玛莎娜，她瞥了一眼呆滞的蝎子，指向虫群道：“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别忘了谁在替你受苦。”
玛莎娜深深地看了一眼她，一言不发地走向了虫群。虫子们不约而同给她让开一条路。
即使被教练揍了一顿，玛莎娜在训练途中依然不输任何虫子。有的虫子试图乘机挑战她，可没一会儿就被她掀翻在地，钳子扣住了对方的脖子。
在训练结束后，玛莎娜赶去了那个小兵虫的地方。
几只保姆虫围着她，啧啧感叹着她的身体之脆弱，就不该做兵虫。可是她生下来就是只兵虫，她没法儿做工虫。
玛莎娜向她们说明了来意，这群护士看了她几眼，便让她进来了。
“你还好吗？”玛莎娜走到那只小兵虫身旁，她低着头，一眼不发，但身子依然在轻微颤抖。
“她吓坏了。”一只保姆虫说着，叹息了声，“那个家伙也真是的……为什么要给我们添麻烦呢。知不知道现在兵虫有多珍贵，还是那个性子。”
“你需要治疗。”另一只保姆虫注意到了玛莎娜脸上的伤，“不管如何，伤口不能放着不管。”
玛莎娜没有回答，但是她坐下身子，任由这只好心的保姆虫为她上药。药水擦到眼角，令她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忍忍就好，这个药水是这样……啊，看看这孩子的伤，那个家伙就不知道轻点吗。”她皱起眉头，放松了些力气。
其他几个保姆虫担忧地看着玛莎娜。她们都认识这只兵虫，由于她天生腺体发育问题，隔一段时间就要来接受检查，这里工作的保姆虫们都不能再熟悉她了。
为玛莎娜治疗的是她们的蜈蚣医生，那是个资历深厚，医术数一数二的女士。蜈蚣医生的脾气有时会有些古怪，经常性不愿意见虫，有时又会神经兮兮地对着空气说什么，能把这只兵虫都吓到，但是无论何时，她对保姆虫们却非常温柔，经常会关心她们的身体健康。
这时，这只一直沉默的小兵虫抬起了脑袋，看向玛莎娜。她眼里含着泪水，很是委屈的模样。
玛莎娜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也回应了她的注视。
“你还好吗？”她重复了一遍。
小兵虫点点头。
“已经不疼了。”她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保姆虫的药很有效。”
玛莎娜露出微笑。她笑起来难看极了，不过保姆虫们似乎都明白这两只兵虫经历了什么，也挂上了笑脸。
“谢谢你愿意帮我说话。”
小兵虫歪了歪脑袋，霎时间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不，这不是在帮你说话。我只是在完成自己的职责——我们是要保护同胞的吧。”
“可是，你……好吧，你也受伤了。你不后悔吗？”玛莎娜差点没找出词语来。
“后悔？我从来就没后悔过。我是一只兵虫，这是多大的荣耀。”
小兵虫骄傲地说着，一对儿触须一颤一颤地摇晃。阳光透过窗子，落到了小兵虫的脸上，像是给她脸上化了个妆似的，脸颊霎时间变得红扑扑。
外面，传来了幼虫的哭泣声。一只保姆虫走到窗边，把窗子拉开了，大片阳光涌进屋内，撒在屋内闪闪发光，一切物体的影子也被拉长了。她探出头往外看了看，只见几只幼虫围着一只哭泣的幼虫，正嘲笑着。
玛莎娜被那光晃了眼睛，感到眼睛干涩涩的疼。
这阳光的温暖，仿佛驱散掉了空气里的药水味。小兵虫看向了阳光落进来的地方，仿佛循着那哭泣的声音似的，伸长了脖子。
“是谁在哭啊？”
“一只幼虫呢。她们好像在打架。”
……玛莎娜被一声叫声惊醒了。她恍然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发呆了好长一段时间。她依然站在这里，伫立在一众虫子中间，沉默在虫海。
不用等教练叫她们安静，虫子们就自主地收了声音。
一股浓厚的信息素的味道飘来——女王来了。她依然是那般高贵美丽，仿佛永生不老的神明。
玛莎娜的目光跟随着女王身上的华袍。阳光下，那些亮片闪闪发光。虫子们仰望着女王，眼里充满了敬畏、兴奋。她看着女王在工蚁们的簇拥下走到台阶上，一个脚步一个脚步走到上方，她的华袍扫着地面，像是流走的水。她最终站定在一众虫群之上，宛若照耀着她们的太阳。
底下没有任何一只虫子分神，她们企盼着，呼吸仿佛要燃起来似的，可最终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待女王的恩赐。
“我亲爱的孩子们，你们终于长大了。你们接下来，要为我们的家族工作。你们的职责，是守护我们的家园，保护我们的同胞。这是一项非常光荣的使命……是的，我们曾经伟大的女王说过——无论缺了谁都不行，我们是一个整体。而这份重担，这份荣耀，是属于你们的。”
玛莎娜看到她的触角立起来了，高高地直竖着，在风里轻微摇曳，像是即将折断的树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