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陆栖羽的回答,云渊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才往下说。

    “军备物资很难从其他星系获取,所以我们打算把B233残留的资源都利用起来,建立新的防御系统。根据‘长天’和行政组的估算,这其中大部分物资都可以通过搜集和改造满足,只有两样不行——防御系统的核心武器,以及长期支撑大型防御系统运转的晶石能源。”

    他往椅背上靠了靠,姿态比之前要放松了些。

    “B233大部分矿石资源都在海兰矿区,可里面已经没有一级及以上标准的晶石矿了。

    “但西二区有。”

    司酒酒闻言,也想起了很久以前,因为签到了解过的情况。

    西二区有大片未开发区域,当初被星盟划定为危险区域,核心地带更是一级警戒级别。

    而陆栖羽也曾经说过,那里被探测出高浓度的能量源,很有可能存在超一级的晶石矿。只是因为情况复杂,核心区晶兽和植物的变异程度高,加上各种顾虑,所以星盟一直没能开发。

    “你想动西二区?可那里连星盟都没能开发,我们能做到?”

    云渊没有马上回答司酒酒,只是盯着陆栖羽:“这次我们可以调动‘长天’和行政组持有的全部机甲,以及二十一台重型运输器。目标是西二区北侧二级警戒区域内的一级晶石矿,还有当初星盟为开发这片区域,部署的三台重型武器。”

    陆栖羽迎着他的目光沉默了很久,最后缓缓开口:“可行。”

    云渊仿佛早有预料,笑了:“那就麻烦护卫哥哥引个路了。”

    看陆栖羽没有要拒绝的意思,司酒酒也定了定心神,准备进一步讨论:“那……”

    云渊却打断了她:“这次公主殿下就别去了,你们园区有护卫哥哥带队引路就行了。”

    司酒酒一怔。

    陆栖羽也点点头,赞成:“那里确实太危险了。”

    看司酒酒似乎还想说什么,云渊又开口:“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

    “夏尔洛跟你说过吧?十月底A6星系驻军的药剂供应就要重新招投,你不是想保住药店?”

    司酒酒目光一凝,随即反应过来。

    “我明白了。”

    ·

    离开“云崖”驻地回去的路上,司酒酒二人都没有说话。

    回到园区,从正门往生活区走,依旧会经过种植区。

    这时种植区的新区域都已经全部种上了作物,蓬勃生长的植物和忙碌又热烈的身影,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直到回到公寓,关上门,司酒酒才停住了脚步。

    长时间的星际航行,跃迁,加上之前的意外和之后在“云崖”驻地的商谈已经让她筋疲力尽,可她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

    陆栖羽进门后没走几步就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回过头来,低唤了声:“司酒酒?”

    司酒酒深吸了口气,放开抓住门把的手转过身。

    “我有事想问你。”

    陆栖羽一怔,半晌微垂了眼,往客厅沙发走去:“好。”

    司酒酒也跟着走了过去,犹豫了一瞬,便挨着陆栖羽坐下。

    格外亲近的距离让彼此的气息都变得分明,可这样并排坐着,又能让人轻易地躲开眼神的交流。

    “你很了解西二区吗?”

    似乎没想到她会从这问起,陆栖羽慢了一拍才回答。

    青年的声音平和:“算不上很了解,那里毕竟是未开发区域。但当年出任务,还是接触了不少信息。”

    司酒酒记得陆栖羽以前也是这么说的。因为跟中心站合作过,还协助开发区域入口,所以对中心站及周边都很了解。

    “你当初的团队一定很厉害吧?”

    “……嗯。”

    没有等到更进一步的解释,司酒酒有些失望。

    长久的沉默后,她终于又道:“我那天……研讨会那天,出来时看到你跟鱼大师在说话。”

    身旁的人没有太大的反应,可司酒酒能感觉到那一瞬间他的身体微微紧绷了起来。

    这让她有些生气,又莫名地觉得好笑。

    “你们之前就认识吧?”

    陆栖羽一直没有动,过了好一会,才偏过头来,执着地想要看她。

    “为什么到现在才问我?这就是那时候你不开心的原因?”

    司酒酒用力地戳了他一下:“是我在问你呢。”

    陆栖羽又垂了头,看起来多了点委屈的味道:“你应该当时就直接问我。”

    “所以?”

    “我有长辈跟她关系不错。之前她要配制一种特殊的药剂,里面要用到一种异兽的血液,最后托关系找到了我帮忙。”

    这说法倒是让司酒酒有些意外。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需要使用生物血液配制的药剂。可陆栖羽既然敢讲,那至少证明,鱼初行应该是真的有那么一个配方。

    但这个解释还不够。

    “你们认识的事,不能让我知道吗?”

    陆栖羽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半晌又垂下,看起来有些恹恹的,语气里透着一丝自嘲:“我知道之前硬是要跟着你,你一直不太信任我。”

    “我没有……”司酒酒下意识反驳,然后就反应过来,自己又落到了对方的圈套里。

    别开了眼,她没再看陆栖羽,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

    而陆栖羽依旧低眉顺眼地往下说:“我过去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事,说出来你肯定更嫌弃,所以……对不起。”

    司酒酒抿了抿唇,没有马上追问。

    倒是097似乎看不过眼了。

    【097:亲亲,你不继续问吗?考试那天的事呢?】

    司酒酒眼底掠过一抹晦暗。

    “我们这马上还要靠栖羽哥哥带着去开发西二区呢,万一闹翻脸了怎么办?”

    【097:……万一他有别的解释?】

    “如果他愿意让我知道,不能自己告诉我?”

    【097:……】

    “为什么一定要别人问了才能说?从柏阳提起月离开始,是没机会让他坦白吗?”

    【097:……】

    弱小又无助的系统仿佛被司酒酒堵得无话可说,又默默地沉寂了下来。

    司酒酒却觉得,现在问到这里,确实已经足够了。

    因为她已经知道了陆栖羽的选择。

    不管原因是什么,这个人的过去,依旧有很多不愿意让她知道的事。再问,说不定也只能得到含糊又敷衍的解释。

    只是她一直不说话,旁边的人好像就一点点地更紧张了。这让司酒酒本有些郁结的心情好了不少。

    “其他的,我现在可以先不问。”她微微弯起嘴角。“但有一个问题。”

    陆栖羽微微直起了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我记得很久以前你曾经说过,你养父母出事的时候,你喜欢的人也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对吧?

    “那现在呢?你喜欢的人在哪里?”

    司酒酒知道自己其实还是在意的。她甚至要很努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问出后面那一句“你现在喜不喜欢她”。

    陆栖羽的目光细微地晃了晃,却始终没从她身上挪开。

    他唇瓣翕张,可最后又微微抿起,像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司酒酒突然就不想问了。

    身体的冲动比思绪更快,她往前微倾,几乎就贴在陆栖羽身上,毫不犹豫地堵住了那似乎又要张开的唇。

    陆栖羽仿佛已经被她这一连串的举动吓住,茫然地睁着双眼,瞳孔里有分明的震动。

    “你喜欢的人不是在这吗?”

    过了片刻,司酒酒听到了回应。

    “……是的。她在这里。”

    ·

    这天晚上,司酒酒沉沉入梦,还有种挥不去的疲惫和憋屈感。

    白天被压下去的惊惶和不甘似乎终于找到了出口,心脏不安分地跳动让人格外难受。

    她甚至又梦到了在星舰上的情景。

    只是舷窗外的种种似乎比她记忆里的还要凶险。

    炮火的光芒仿佛要将整个宇宙照亮,入目是数不清的陨石群。比记忆里更多的机甲就在这陨石群间激烈交战,驾驶舱被刺穿后炸开的光团刺得人睁不开眼。

    星舰好像一直在摇晃,灯光忽明忽暗,如同摇摇欲坠的末日孤岛。

    耳边像是有无数哭喊声,可又始终难以分辨。

    似乎有人跑开了,可她却不知被什么定在了原地,不管怎么尖叫挣扎,都无法逃离,只能眼睁睁地等着,直到最后一切归于漆黑。

    这个梦让司酒酒之后好些天都有点提不起精神来。

    但不管是园区还是戒备区,气氛都肉眼可见地多了些紧张,开发西二区晶石矿的事很快就在各方促成下提上了日程。

    园区这边除了陆栖羽,就是肖持带着的外出队伍,人数比之前去南三区的小型基地时要更多些。

    司酒酒因为不随行,提前就一直在准备队伍能用上的药剂。

    到出发那天,她亲自把队伍送出门,直到都看不见身影了,还是一动不动。

    跟来的丁黎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欺师灭祖地打趣了一句:“老师别担心,陆哥这么厉害,为了您,他也要平安回来呀。”

    司酒酒挑起眉头看他,抬手用力地在小孩头上揉:“现在都学会乱说话了?”

    丁黎被揉得笑着直躲,却又特别有分寸地没有真的躲开。

    司酒酒揉了一会,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了手,脸上笑意敛了些。

    “老师?”

    “小黎,你还记得当初老八设计想要绑架我的事吗?”

    丁黎一怔:“当然记得。当时我就该跟您一块去,幸好陆哥反应快,不然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司酒酒看着他:“那时候我被叫走,不是你跟陆栖羽说的吗?”

    丁黎又是一愣:“他们当时都在外面对抗晶兽潮,我怎么敢随便联系……后来我跟晏林哥聊天时都觉得,肯定是陆哥提前发现了什么不对,才能正好赶上。”

    司酒酒没有再问下去,只是笑了笑:“也是。我还以为是因为你跟他说了。”

    丁黎老实摇头,司酒酒的目光微沉了沉。

    她没忘记,当初陆栖羽亲口说,是丁黎通知的他。

    可丁黎的回答,她居然也没有觉得太意外。

    只是她想不明白,如果没人通知,陆栖羽又是怎么知道自己遇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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