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周过得很快,因为背诵默写实在无能,便每天都在和老师斗智斗勇,基本上成了办公室的常驻嘉宾,还好周末那两天的补习还有点效果,基本的题型还能写出来一点,不然就真要成了老师的眼中钉。当了几年社畜,脸皮也变厚了,当年上高三的时候,被叫一次办公室感觉就是人生的奇耻大辱,默写不合格就要忍受老师的白眼,现在,到恨不得搬张行军床住在办公室才好。

    “张文静,你现在怎么回事?我记得你高二学习还行呢,怎么上了高三突然什么都不会了?怎么过个暑假过失忆了?”数学老师用着催人眠的声音恨铁不成钢的数落我,我站在办公桌旁,想起来刚入职的时候有一次被老板骂,那骂的可比现在狠多了,多活了六年的高三,就是过得比较豁达,这感觉就像是偷了别人的人生,随意过得乱七八糟也无妨。

    “你同桌是谁啊?”数学老师放下我的公式默写卷问道。

    “白皓宇。”我小声回答。

    “白皓宇学习很好啊,叫他多帮帮你,你也主动多问问,哎呦我天怎么默成这样,这些知识不是高二都已经烂熟于心了吗?”数学老师很无语,我能听出来。我拿了卷子,终于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长长松了一口气,可算是逃出来了。我慢悠悠走回教室,教室里正在上自习,有几个人正在悄声说话,不算很安静的教室。

    白皓宇正撑着头坐在那里,手上奋笔疾书写着什么,我坐在他身旁,也撑着头看他,“白皓宇,老师叫你多帮帮我。”我把默写卷子放到他眼前,他拿过卷子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就放下了,语气不佳,“是该帮帮你,你自己回家不背公式吗?”

    “背不会…”我趴下来仰头看他,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很想逗一逗他,我故意油腻腻的喊他:“背不会啊,哥哥,你教教我。”

    他手一顿,看着我贱兮兮的笑容,唇角一扬,凑近,“你都24了,管我叫哥哥?”

    猝不及防被反将一军,我脸一黑,“别说破行不行,在座的各位都比我小我也没办法啊。不过你要是按年份算的话我现在也刚刚18岁。”

    他听完,笑意更深,“可是我还没有18。”

    “什么!?你还没有18岁!你居然比我小?未成年的高中生弟弟啊。”我现在真有给我的大学舍友打电话的冲动,跟他吐槽一下眼前这个未成年,说着,我也凑近他,“那你,叫一声姐姐来听听?”

    我只是逗一逗他,没想到他冲我翻了个白眼,坚决道,“不可能。老老实实背你的公式,背不下来周六我可不赴约了。”

    “是…”看着一个个枯燥的公式,我突然想到了未来很火的一句话: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我偷偷瞄了一眼白皓宇,但这句话好像仅限于恋人之间吧,我们又不是,唉……

    因为公式没背下来,周六白天我又被白皓宇扣在图书馆枯燥学了一天的数学,出了图书馆天已经有点黑了,九月凉爽的风吹过来,我突然很想在街心花园的河边坐一坐吹吹风,白皓宇也深吸了一口气,“本来说要陪你出来玩,结果又让你学了一天。你急着回家吗,在你回家之前我可以陪你。”

    “嗐!本来我也没想好要去哪玩,本意也不过是想和你待一天而已。这一天,你拒绝了我,现在想让你在这一天陪陪我。”我看着白皓宇的眼眸,到底拒绝我的那个他是真的,还是眼前陪着我的那个他是真的……眼前太过真实,两厢重合,我有点分不清了。

    他听完,只是笑了笑,“那我陪陪你,你想去哪?”

    “我想在河边喝酒,但是你不能喝,你还是未成年。”我浅笑着看他,他也笑着看我,应道,“好啊。”

    成年以后,我很喜欢喝酒,一喝能喝很多瓶,还最喜欢在河边喝酒,我觉得很有意境。这次我不想喝太多,只买了三瓶青啤,我们坐在河边的长椅上,望着宽宽的河道里慢悠悠驶过的观赏游船,那上面灯火通明,人们热热闹闹,望着河对面的高楼大厦,闪着霓虹的灯光,我启开一瓶啤酒,突然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啤酒冰冰凉凉入肚,凉爽的风吹来,说不上来的惬意闲适。我抱着酒瓶,光明正大的欣赏着白皓宇好看的侧颜,他很耐看,第一眼见他就很惊艳了,之后每一眼都是越看越好看,越看越着魔。他胳膊撑在椅背上,正望着对面闪烁的高楼,感受到我的视线他微偏过头,眼里盛者些许笑意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我打算今天给自己放个假。”我喝了一口酒,笑吟吟的看着他。

    “什么意思?”语气温柔,感觉有点像在哄小孩子。

    “就是…现在,我不想当2023年的我,我想当回2017年的我。当回那个自卑偏执,有点矫情的我。”也当回那个,心里满满盛着你的我。这句话我没说出口,但我感觉他有察觉。

    他笑意收了收,伸手摩挲着摆在椅子上的酒瓶,想了很久,然后很认真的问我,“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偏执又矫情?我觉得你很好啊,很开朗,很…”

    “因为你见到的是六年后的我,”我抱着瓶子喝了一口,叹口气,“你是不是从来没关注过当年的我,当年的我因为各种原因,就是这样的性格,后来……后来上了大学……算是好点了吧,才变成现在这样。”

    “可是,你当年…也不是很偏执的性格啊。”听见这句,我心里仿佛有根弦崩断了,“咱俩好歹这么久同桌,当年的你是个什么性格,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扭头看他,“我觉得当年的你也很好,就是不太爱说话,每次都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不吵不闹,也不敢看我,说话都躲躲闪闪的,怪可爱的。”

    我觉得他脑子可能坏掉了,“你管那样子叫可爱啊…?天知道杨雪落都快被当时的我烦死了。”我又狠狠灌了一口,“你不知道,当年的我家里一团糟不说,学习也一团糟,明明也努力学了,学习熬到十二点,起早贪黑,周末还补课,结果成绩只降不增,付出努力却完全没有收获。”一瓶酒喝完了,我又开了一瓶,狠狠灌了一口。“那会正值18岁,女孩子的青春期,那一段时间,我家连镜子都没有…”我笑了笑,“不自信到极致,而你,又这么耀眼。”

    “我也只是普通人而已。”他很小声,好像在自言自语,我看着他低垂的眼眸,长长的手指划过瓶口,显得有些落寞。九月的凉风拂过,我感觉我有些晕了,不应该的,我明明酒量很好,也许我是想让自己醉的。没来由,我竟然有些委屈,“既然你这么想,那为什么不明确的告诉我,但凡你把这些话和我说了,我也不至于会这么难过。”我把第二瓶酒一口气喝完,也许是喝的太快,我真有些上头,酒壮怂人胆,我把酒瓶往椅子上重重一放,控诉道,“你为什么拒绝我,白皓宇……我真的很喜欢你,从高一的时候,我就小心翼翼的把你藏心底。八年了……”

    “你就像太阳一样,自信,明亮,却怎么都照不到我这里。对不起,我不应该和你说这些的。你放心,我已经放弃了,和你说这些也没说要求个回应给你压力,你继续走你的路就好,继续走向你未来的样子就好。”我又开了一瓶,白皓宇也并没有想阻止我的样子,任由我一瓶一瓶的喝。

    “我未来…是个什么样子呢。”他没有在问我,只是自言自语。

    “你现在想做什么,未来就是你的样子,你未来很优秀的,是个更加优秀的人。”我抱着酒瓶子看着他。

    他沉默了一会,河道里的游船发出一声鸣笛,缓缓靠近岸边,船上的人仿佛在狂欢,灯光闪烁着,而我的耳边,可以听到寂静的小虫鸣声。白皓宇的手搭在我喝过的酒瓶子上,他坐的近了些,在我的咫尺间嗅了嗅,小声道,“一股酒味。”

    我深吸了一口气,他离我好近,比平时同桌的时候还近,也许是喝了酒,我心跳有些加快,身上也有些发热,甚至是呼吸也有点乱,我紧紧攥着酒瓶子,低着头没有回应。

    他拿走我的酒瓶放到一边,又凑得近了些,低声问我,“那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我还是低着头,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我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有些委屈。他离得近,独属于他的气息包裹着我,他又低声问了一遍,“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我摇摇头,“我已经放弃了,两年前,我把我想说的所有话写成了一封信,信被我撕了,这段感情就放弃了。”

    他离得更近了,气息几乎都要纠缠在一起,我后腰抵在扶手上,我也并不想往后退。他在我耳边,“我问的是,你还喜不喜欢我,我没问你是不是放弃了。”

    “我……”我脑海里的弦突然就断了,我承认没有喝醉,只是有点上头的晕,在他问出来这句话之后,我意识到他看穿了我的自欺欺人。借着酒劲我认真的审视自己,什么放弃不放弃的,不过是不想让自己受伤的自我保护罢了,他是太阳,我靠近就会被灼烧,所以我不愿靠近却还说是太阳不喜欢我,而我可笑的放弃,不过是放弃了靠近,却并没有放弃喜欢。

    我还是喜欢他,从来没有停止过。

    两年,我又把这段暗恋从心底深挖出来,我以为它会附满尘埃,结果,它依然鲜活无比。

    我一直没有回应,他却凑得越来越近,垂着眼眸看着我,那眼里的感情炽热,呼之欲出,我抬起眼眸和他对视,暧昧的酒香萦绕在我们周围,“你再不说话,我就要亲上了。”他的声音低低的响在耳畔。

    我仍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到是鬼使神差的闭上了眼睛。我不回应,决定权再一次给你,就像六年前,我把决定权交给你。

    “三。”他又凑近,气息近乎缠绵。

    二,我数着。

    “一。”我深吸一口气,还没等我呼出他便靠了过来,远处游轮的派对气氛到达顶峰,爆发出一阵欢乐的尖叫。我心如擂鼓,他吻上我的唇,我仰起头迎合着,混着酒香的气息纠缠在一起。他的吻很有侵略性,直把我困在长椅的扶手角落,我被迫和他拥在一起,陌生的属于他的气息包裹着我,我闻到他身上的仿佛干草焚烧过的淡淡烟味,混着酒气。酒精让我彻底上头,好歹也是24岁的人,上头了也顾不得什么了,我靠在椅背上,张开嘴,由着他的试探和深入,紧紧的纠缠,热烈的回应,呼吸不稳之际我却并没有多么开心,只想着,多年的夙愿,这一刻倒是圆满。

    可再多的,倒也不重要了,再多的,我也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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