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珍北部警察署

    高武治坐在办公桌前,一脸怅然,他今天刚刚递交了辞呈,因为舆论的压力,上头已经下命令,不允许他们做节目,理由是:无法保证做了节目就能救下那个孩子。

    如果顶着舆论压力做了节目也没有救下孩子,他们连脱罪的借口都没有。

    面对记者们连绵不绝的问题,高武治就说了一句:“特别搜查组,会用其他办法寻找女学生。”

    一直以来坚持干着恶心作呕的警察勾当,都是为了亲手杀了韩叙俊,那个杀了自己父母的人头猎人,但是想杀他就必须抓到这个连环杀人魔,把他杀了才能进到韩叙俊所在的监狱。

    在高武治眼里,这个杀人魔就是个疯子,只会比韩叙俊更过分,但绝不会逊于他。

    即使这样,高武治也做好了跟这些精神变态下地狱的准备,既然要斗,就得跟那种家伙斗才够劲。

    明明都努力到了现在,结果却被这个国家的体系,媒体的舆论所影响,最后居然在厅长的压力下停手。

    “感觉节目会被毙……”

    警局里,崔洪珠靠在高武治旁边的办公桌上叹着气。

    高武治已经沉默了好久,听到崔洪珠的话,似乎觉得结果已成定局,他站起来把最后一些文件收拾好,准备离开。

    崔洪珠无奈,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说不出口,难道,真的就这样算了吗?

    原本以为就这么放弃,郑巴凛和东久这时却带进来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

    “那个,高巡警……”郑巴凛试探性的开口。

    高武治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抬起头,看着眼前打扮富贵却又毫无精神的女人,皱着眉头问道:“什么事?”

    “您是……那位被绑架学生的妈妈?”崔洪珠认出了她。

    金智美的妈妈平时一向傲慢,现在却没有了往日的气焰,她走过去拉住高武治的胳膊,梗咽着乞求道:“刑警先生,求您上那个节目吧,我女儿,求求你救救我女儿!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

    金智美的妈妈抽泣着,双手扯着他的袖子,不断跺着脚,高武治伸手扶住她,向郑巴凛投去了不解的目光。

    “是你们把她带来的?”

    “我的心情也一样,求您不要放弃,我们起国,还有那些无辜的人们,得抓住那些害他们的家伙啊!”

    郑巴凛苦口婆心的劝说道,脸上是难以掩盖的愁容,身旁的东久也很是为难,用期盼的目光看着高武治。

    “赶紧带她离开这!这件事不是这样就能解决的!”

    高武治想放开手,却被金智美妈妈拉的更紧,她甚至直接跪在了地上。

    “救救我女儿吧!求您了!”

    金智美妈妈撕心裂肺的哭泣着,不断乞求高武治救她女儿,高武治想扶她起来,她却始终跪在他脚下。

    “伯母,您先起来……”崔洪珠见状忍不住走了过来,她也向高武治劝说:“做吧,高刑警,厅长那边,我无论如何都会说服的。”

    “高刑警……”郑巴凛这时走上前,用迫切又坚韧的眼神看着他。

    高武治看着痛哭哀求他的受害者家属,还有鼓励他不要放弃的郑巴凛和崔洪珠,最终叹了口气,答应了下来。

    “在这里不行,他们说让停手,你们打算从哪里调查?”

    *

    龟洞路356-4

    “欢迎……”郑巴凛打开自家大门,露出自己的招牌笑容打着招呼。

    高武治等人抱着满箱的资料来到巴凛家,很显然,这里是最适合调查的地方。

    距离节目播出仅剩一天,他们开始整理被害人的资料,寻找被害人之间的联系和共同点,他们正讨论着,这时却响起了门铃声。

    郑巴凛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神父,脸上立马堆满了惊喜的笑容。

    “哦!是神父您来了!”

    “过得好吗?”

    “嗯!神父您走后,片区太冷清了……”

    两个人寒暄了一阵,郑巴凛才注意到他手上的东西,原来是给他们送饭来了。

    “不过这都是什么呀?”郑巴凛问道。

    “我做了杂菜和一些料理,大家一起吃吧。”神父将饭盒交给郑巴凛。

    “怎么做了这么多杂菜啊?”郑巴凛接过饭盒,向神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们会好好吃完的。”

    “因为我们武治从小就特别爱吃杂菜。”神父一脸憨厚,眼神中满满的宠溺。

    “对了,没有放胡萝卜,武治最讨厌吃胡萝卜了!”

    郑巴凛被神父的话逗笑了,还真是一个爱弟弟的好哥哥啊……

    神父突然想到些什么,又带着些许无奈口吻:“别跟武治说是我做的,如果他知道,就不会吃了……”

    郑巴凛当然明白,他微笑着点点头,说了声:“好。”

    神父想了想,伸手抓住了郑巴凛的手。

    “郑巡警……”

    “是……”

    “请帮我,好好照顾武治……”

    郑巴凛意味深长的看了神父一眼,露出一个看似真诚又坚定的微笑。

    “别担心……”

    “我走了。”

    得到郑巴凛的肯定,神父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他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

    郑巴凛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思考了片刻后,最终叫住了他。

    “神父,你真的不会愤怒吗?那个杀了你父母,把你搞成这副样子的人头猎人,真的不恨他吗?”

    说实话,郑巴凛并不讨厌神父,但他却非常符合自己狩猎的标准,完全不会愤怒的人,放眼整个韩国都很难再找出这样一个合格的“罪人”了吧?

    但是他也想给这个人一个活着的机会,要知道,郑巴凛从来都不会有怜悯之心,可眼前这个永远带着温和笑容的男人,让郑巴凛破天荒的有了一点“宽容”。

    神父当然不会想到,眼前这个阳光无害的男孩会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更想不到自己并没有珍惜这个凶手给他的机会。

    “我每天都在向神祈祷,希望韩叙俊能早日得到救赎,每天都在祈祷……”

    神父虽然疑惑,但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的眼神清澈又明亮,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好像真的已经对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完全释然了。

    他向郑巴凛招了招手便转身离开了,而郑巴凛的笑容却渐渐凝固。

    “我给过你最后的机会了,高武源……”

    郑巴凛眼神逐渐冰冷,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的杀意。

    *

    “边顺英没有异常之处,朴钟浩嘴里发现了昆虫,罗起国扒光衣服被发现的,露宿者金某发现了杀人凶器手斧,赵美晶的尸体是从葡萄园塑料大棚被发现的……”

    高武治正吃着杂菜讨论案子,不料话锋一转看向了郑巴凛:“不过这是郑巡警你做的吗?”

    高武治这一语双关的问话属实让郑巴凛愣住了,随即他很快反应过来,略显僵硬的嗯了一声。

    “太好吃了。”高武治夸赞道。

    “好吃好吃。”

    崔洪珠也跟着附和,郑巴凛瞪圆了眼睛,干巴巴的说了声谢谢,他还以为高武治问案子是不是他做的……

    “喂,干脆你辞了这个不适合你的警察,做厨师好了。”

    郑巴凛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身旁的东久,学着他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会考虑一下的。”

    他不是第一次模仿东久了,身为精神变态的郑巴凛没有共情心,无法感受他人的情绪,为了掩饰自己,他会习惯性的模仿身边人的姿态,来表现自己是个正常人。

    “好,都吃完了吧?”

    高武治把空盘子放在了桌上,站起身说道:“总之窝在这里不会有答案,先去见见被害者的熟人吧!”

    安排好各自调查的方向,高武治一行人便出了门,他们分头行动,摸清了受害者们的年龄、身份后,又回到郑巴凛家,不断地讨论分析,直到第二天凌晨。

    在郑巴凛家将就了一晚,高武治从桌子上抬起头,因为趴在上面睡的,他身上像被车撵了一样,酸痛的不行。

    高武治站起身,抚上昏昏沉沉的大脑,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始喃喃自语:“没错,从一开始……从一开始这些人之间的关联性就不重要!得找到那家伙挑选这些人的标准才行。”

    高武治坐回椅子上,看着面前被他们写满了分析数据的黑板:“得站在那家伙的立场思考,那家伙的立场……”

    *

    夏洛特洪珠即将开始,全国上下都在关注着这个节目,无论是街上,还是公车上,大家都在为那个被绑的女学生揪心。

    当然,闵雪优是个例外,当奉伊跟奶奶坐在电视机跟前,忧心忡忡的聊着被绑架的学生时,她正在给自己的猫咪刷牙。

    “我们猫猫啊,牙齿也要干干净净的才行啊。”

    “雪优姐,节目要开始了,快来呀,这个狗崽子杀人犯一定会被抓住的!”

    “来了来了,等一下!”闵雪优嘴上这么说着,手底下的动作依然不紧不慢,猫咪在她手上显得异常的乖巧,伸出小舌头不断舔舐着嘴里的牙膏。

    奉伊奶奶的注意力渐渐从电视移开,看着专心为猫咪刷牙闵雪优,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哎呦,真讲究啊!只听说过人刷牙,没听说过猫崽子也要刷牙了。”

    闵雪优没说话,只是回给奶奶一个微笑,这时,她突然看见电视上有一个熟悉的人影,立马把猫扔到地上,挤到了奉伊身边。

    “什么啊?那个人不是那天的刑警?”

    奉伊看了她一眼,注意力又集中在电视上。

    “对,就是我带你去见的那位,武治大叔。”

    “他负责这个案子吗?”

    “应该是吧。”

    原来是那个笨蛋刑警啊,就凭他能抓到犯人吗?闵雪优在心里嘀咕着,对这个印象很差的刑警充满了怀疑,她倒要看看这家伙有什么本事。

    节目正式开始,与杀人魔的较量也随即展开,虽然没有百分百救出女学生的把握,但高武治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身穿职业装的崔洪珠一脸凝重,简单介绍了自己,和这次节目的目的。

    “引起全国热议的连环杀人犯的来电,各位应该早已知悉,凶手以孩子的性命要挟,要求播出本次节目,遭遇了众多反对,我们同样也尝试放弃播出……”

    “但孩子妈妈的恳切请求,让我们无法无视。”

    台上的崔洪珠走到大屏幕前,这时画面切到了金智美妈妈脸上。

    正在看电视的吴奉伊一下子认了出来,她指着屏幕,有些惊讶的说道:“那个大婶……是金智美的妈妈啊……”

    “那是谁?”闵雪优疑惑的问道。

    “就是雪优姐你打的那个丫头,她是那个大婶的女儿啊!”

    “啊?莫非被绑架的女学生就是她?”

    奉伊奶奶被她俩的话整得一头雾水,疑惑不已的问道:“怎么了?你们认识被绑架的学生吗?还有雪优丫头,你打人了吗?”

    闵雪优尴尬的笑了笑,不想让奶奶担心,赶紧摇摇头,奉伊没有说话,意思已经明显了,这算是报应吗?来的未免有些快了吧……

    虽然金智美和她妈妈都不是什么讨喜的人物,但也不是罪大恶极,遇到这种事情,奉伊和闵雪优也没有幸灾乐祸,而是默契的把重点放回破案上。

    “所以我们,最终决定参与他的这场秀……”崔洪珠说完,便介绍了高武治的出场,画面又切到了他的身上。

    高武治隔空喊话凶手,说如果想要他在节目上回答凶手为什么会选择这些被害人,就要先给他打电话,证明要求播出节目的确实凶手本人,证明那个女学生是不是还活着。

    然后崔洪珠公开了受害者们的身份和面容,他们都是社会弱势群体和善良的市民,后面又公布了凶手的特征,是极度憎恨和排斥神的人物。

    高武治曾经确信,杀体育馆馆长宋秀浩是出于仇恨,但可以认为是凶手内在的杀人本能觉醒了,所以他后面犯下的命案应该都是随机杀人。

    可凶手却直接给高武治打电话,自曝说这几次命案都不是随机,高武治又重新对案子做了全面回顾,对被害者的关联关系坐做了彻底的调查,并没有发现连接点。

    之后觉得是否太集中于案子本身,又从被害者周边从头开始再次排查,最后发现,凶手挑选的这些受害人无论有意无意,他们的私生活都曾被公诸于世。

    而这个凶手就躲在暗处,听着广播、搜着博客、看网络个人节目、查找新闻,就这样确定了杀人目标。

    “这个狗崽子!”奉伊恶狠狠的骂道,“这个贱人原来就只杀好人!”

    “我年纪大了,我可看不了这些!太可怕了……”奉伊奶奶不断用手给自己顺着气,然后站起来往屋里走,嘴里念念有词,还把闵雪优的猫也赶进了房间。

    “你这个小猫崽子就跟我去睡觉吧!你们两个丫头看完早点儿休息!”

    “晚安,奶奶!”闵雪优向奶奶招招手。

    “知道了!奶奶去睡觉吧快点!”奉伊扭头对奶奶说着,然后又转向闵雪优:“对了,雪优姐,你信不信神?”

    “不信……”

    “是吧,这种东西有什么值得相信的……”奉伊不屑的撇撇嘴,不料闵雪优突然话锋一转。

    “我信佛……”

    奉伊:“……”

    *

    高武治讲完了受害者们的身世,这时电视台接到了一个爆料电话,说有重要的爆料要直接跟崔洪珠说。

    “好的,正在持续接到爆料电话,我们接进来看看。”

    崔洪珠连线到了爆料人,她询问道:“您说有个案子相关的重要线索吗?”

    “不是案子,是有个问题想要问高刑警。”

    爆料人的话有些出人意料,高武治听闻也疑惑的抬起头,等待着爆料人的问题。

    “我就开门见山的问了,高武治巡警,你觉得自己有资格站在那里吗?”

    爆料人的第一句话,就把高武治整蒙了,就连正在看节目的闵雪优,也意识到不太对,她调大了电视的音量。

    “与案件无关的通话……”崔洪珠想切断这无意义的电话,却被爆料人打断,后面爆料人又开始爆高武治的黑料,什么进出赌场,收黑钱,还说高武治是人头猎人案受害者的遗属。

    “什么啊?是来捣乱的吗?”奉伊皱紧了眉头。

    “这个爆料人有什么毛病,说些什么屁话……”闵雪优也忍不住骂道。

    节目里,爆料人对高武治说:“听说人头猎人当着你的面,砍了你母亲的头吧,打击一定很大。”

    虽然做了变声处理,但爆料人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对高武治的同情,而是明目张胆的讽刺。

    “前不久从天台跳楼的杀人犯,是不是刑警你推的呢?”

    屏幕上的高武治似乎在努力地隐忍,他咬牙切齿道:“不是!”

    “玩笑啦,玩笑,当然不是了,警察难不成会杀人吗?不过,在心里应该想推他几十次几百次吧?”

    爆料人的语气里充满了戏谑,高武治这时已经低下头,仿佛被他说中了一样,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答不出来呢,沉默等于什么?等于默认……这个节目的目的也是找到凶手杀了他吧?其实根本没把学生的死活放在眼里是吧?”

    高武治的沉默,更是让爆料人变本加厉。

    “很会忍嘛……我吧,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呢?就是有点儿担心,担心。一看到杀人犯就无法控制感情的人,说为了救别人孩子上这个节目……”

    “担心?你还是担心自己吧。你这疯子!你这畜生王八蛋!”

    高武治彻底被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刺激到了,忍不住破口大骂。

    电话那边的爆料人像是得逞似的,又嘲讽了一番便挂断了,网络上一时间却乱成了一锅粥。

    因为刑警隐瞒自己的身份,还在节目里骂人,弹幕开始吵着要把高武治撤下来,闹得天翻地覆,说信不过他,说他会害的那个学生更危险,让他们立刻中断节目,论坛都快被刷爆了!

    节目一度陷入僵局,屏幕上的刑警也一直在沉默中,过了许久,就在大家以为节目要中断的时候,高武治突然开口了。

    “没错!25年前,被称为人头猎人的历代级连环杀人魔,夺走了父母双亲……”

    “只要有机会,我想亲手杀了那个杀我父母的家伙,这是我真实的想法……”

    屏幕里的高武治,郑重而又坚定。

    “我能理解,也许会觉得我是出于报复之心,想把人头猎人那种罪犯,抓住弄死才做了这样的节目,但请各位相信我,我做这个节目的目的就只是为了救那个学生,而且这个节目是目前唯一能解救她的办法,请帮助我把这个节目做下去!”

    高武治双手撑在桌子上,向屏幕低下头,道歉并承诺:“我错了,我不会再被情绪左右了!”

    这一番话似乎真的有效果,群众反对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弹幕也不再刷屏,节目也终于能够正常进行下去。

    然而凶手这时却打来了电话,一番唇枪舌战过后,在高武治有理有据的分析中,凶手杀人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你为什么杀他们吗?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你对神相当之不满!杀完人之后,不是把手指折向了十字架吗?你是下定决心要做神的逆儿,所以认定,没履行神定下七宗罪的人,是罪人!

    没有x欲的人,不懒惰的人,不傲慢的人,不贪婪的人,不贪食的人,不嫉妒的人,不愤怒的人,这就是你定下的七宗罪吧!臭小子!所以就擅作主张的处决了他们啊!”

    高武治怒目圆睁的吼道,恨不得把凶手碎尸万段,局势似乎开始变得明朗,凶手模仿童话故事中的结局,杀人的标准就是反七宗罪。

    “现在停止着恶心的把戏!把孩子放了!”

    耳返里,传来已经追踪到凶手位置的消息,高武治松了口气,开始肆无忌惮的嘲讽凶手,就在他以为一切已成定局的时候,凶手的一句回答错误,彻底把他震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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