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彼时钟含初正逢年幼之际，尚在懵懂时期，每天在府中看花赏景，偶尔兴致来了就去祖父那儿，运气好时还能赶上祖父教导兄长练武。
每每趁着祖父进屋休息吃茶，她便跑来兄长身旁。见他汗流浃背，便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垫着小脚为他擦拭汗水，而后抱膝坐在一旁和兄长谈天说地，直至祖父出来她立刻拔腿就跑。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祖父很快从外领来一个稚童。
稚童是位少年，看上去比她大了不少，身姿高挺。
更重要的是，钟含初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不同于旁人的气质。这种感觉她说不上来，但又觉得像是......矜贵？
可这矜贵气质又和她印象中的达官显贵不同，少年儒雅也很健谈，无论和谁交谈都觉得游刃有余。
而小贵人来府上的初日，除却祖父外，遇到便是她。
那时钟含初穿着一身粉衣，正于家中走着。今日兄长派人和她说，收来一件好玩物什喊她前去，钟含初也不想多等，听了这话便出院子快步跑去。
许是她跑得太急，期间钟含初忽而额间一疼，随即便跌坐在地。
倒至地上的那刻钟含初似乎没晃过神，怔愣了许久。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额间发疼的那个瞬间似乎是撞上一片柔软，可那是什么何物？
“......没事吧！？”
上方蓦然传来一道少年嗓音，钟含初摸着脑袋的手一怔，随后便在想府内何时多了她不熟悉的声音？
钟含初警惕抬眼，在下一刻却愣住了。
面前站着个少年，玉冠竖起墨发，一身青衣伴身，因着年岁小还没太长开，但也称得上璞玉般精致。
见她一直发愣，少年面上闪过忧色，他徐徐蹲下身与她平视，朝她伸出手，关切问道：“可是有何处摔疼了？”
钟含初是真愣住了，脑子也变得混沌，只余下旁人和她一言一答之势：“无、无碍......敢问您是？”
少年这才安下心，松了一口气：“真是抱歉，是我没能及时扶住姑娘，还望姑娘见谅。在下杨阡，过几日将来此与钟老先生学武，故而特地前来拜访。”
原是来寻祖父的，钟含初了然颔首。
之后钟含初没开口，少年也就不言，他们保持着这样姿势过去足足一刻钟，旋即二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杨阡无奈，他掩唇轻咳，略微含蓄道：“......姑娘，可要起身？”
钟含初意识瞬间回神，这才窘迫般起身，连杨阡对她伸出的手都没看见。
杨阡看着自己伸出的手，似乎也有些尴尬，便收回袖中。然不久他又主动开口问了一句：“在下初来乍到，不知姑娘可否为在下指个路，我也好去向钟老先生问好。”
“公子请随我来。”祖父的客人要紧，有趣物什尚可下午再去，钟含初想了想，便点头走在前方。
路上钟含初不时瞥了他几眼，她迫切想知自己方才是撞到何处，对方顾着自己可有摔疼，若是她将对方撞疼了，那该如何是好。
思及此，她将步子放缓了些，正欲开口询问，忽而听见侧方传来一声轻笑：“姑娘可是有事要问？”
“公子猜到了？”钟含初心道既然看出，那便不瞒，“方才撞了公子，我想知撞在了何处，公子可有事？”
杨阡轻轻一笑，看上去似乎并未有何不适，“不妨事，也没伤到哪儿。姑娘方才撞到的，正巧是我腹上。”
“是我行事不妥，让公子受累了......”
她还想再问些，却被杨阡岔开话题：“这花开得真好，在下倒是初次见此种花卉，可是老先生从边外带回的？”
话题转得生硬，钟含初看出他不想多说，叹了口气，也就不再多问：“嗯，这是祖父带回的，说是开花之时极为艳丽，便让我悉心养着。”
“原来是姑娘手笔，此花开得艳丽却又带着清冽，想来姑娘应是花费许多心思。”钟含初止住步子于花前停留，闻言轻轻碰了下花瓣，十分愉悦地展颜笑了，“是啊，耗费许多心力。但能见它开花，之前繁琐都有了回报，此便值得了。”
钟含初的眼眸亮闪，只是她自己怕是瞧不见，而站她一旁的杨阡却是看个真切。
杨阡是皇室子弟，母妃时常便告诉他伴君如伴虎，要他自小养成看人脸色说话之势。
先前他岔开话题便是如此，杨阡看出钟含初对撞到他这件事在意。但其实他真无甚大事，也不希望对方会因此耿耿于怀，只是就算这般说了钟含初也似乎不会安心，倒不如以此法让她觉得是自己不愿相谈。
“若公子下次来时，我带你到后院小山那儿的盆景，那有许多我栽种的花卉，每一株都非常动人心魄。”钟含初回首看他，笑语嫣然，眼睛似有星光闪耀，“想必你定会喜欢！”
杨阡陡然心中一滞，面前看似和团子一般大小的丫头说着如此认真的话，眼中喜悦之意全然掩饰不住，没由来的，杨阡忽然笑了一下。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还含着笑意：“好，我定会欢喜的。”
过了没多久，钟含初将他带到钟老爷子的书房门外，这时始终追赶不上钟含初的丫头芳雨也终于追上，一面喘着气一面将她准备带走：“二小姐，奴婢追了您好久，您不是要去大少爷的院子吗，为何奴婢去了那儿都没见着您？若非大少爷猜您可能在这，奴婢可真是要急了......”
芳雨一路絮叨，钟含初自知理亏，也就乖乖应着。
临走前，钟含初的步子似乎顿了一瞬，侧过身看了一眼后便离开了。
芳雨正奇怪着，但钟含初不说，她也不敢多问，只好接着跟自家小姐说莫乱跑。
芳雨当然不会知道钟含初说了什么，但杨阡很清楚一件事——那便是钟含初离开前的那一眼，看的是自己。
以及，她口中的默语：有缘再见。
杨阡目光仍然停在钟含初离去时的方向，随后垂下眸沉默了一阵，不久后又忽然低低笑出声：“钟府的二小姐啊......”
这便是钟含初和杨阡的初遇，在那之后杨阡来至钟府习武，钟含初从之前偷溜到祖父院子看兄长，变成了偷看杨阡。
但每一次，她要偷看之时，杨阡就在她面前消失。她正疑惑，杨阡又偷偷出现在她身后，也不吓她，只在她呢喃出声找人时俯身，语气一本正经道：“是啊，在哪儿呢？”
闹得钟含初一脸绯红，整个人十分窘迫。
当时的他们都没想到，将来的某日二人互为夫妻，有了一座属于他们的家。
杨阡从宫中出来时，远远的便瞧见了停在宫门口的那辆马车。
而同样，在马车旁的那人也看见了他。
二皇子杨子由抿唇一笑：“三弟。”
杨阡眼见躲不过，心中腹诽了几句，还是踏步走到近前：“二哥。”
杨子由打量了他一下，疑惑道：“三弟这是还未处理完公务？”
“有些事臣弟拿不稳主意，来看看父皇是如何打算。”杨阡语气淡然，听得出来不是很想多说什么。
杨子由倒是无所谓，他耸了耸肩，揽住杨阡，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要不怎么说三弟最得君心，若是换了我，父皇必然让我收拾东西走人，哪还有这么些功夫肯让我呆着。”
杨阡笑了笑：“二哥这是妄自菲薄了。母妃年轻时熟读诗书，就连父皇都赞不绝口，二哥自幼得母妃的心，那自然也是证明二哥的学识渊博，臣弟就不同了。母妃从小便觉我庸俗迂腐，如此这般，我倒还更艳羡二哥多些。”
杨子由看了他一眼，眼眸发笑，却是笑意不见底：“三弟真是时间久了，连话都说得深得我心。但就算我再怎么得母妃心又如何，母妃说到底也是一介女子，女子说的话，当得了真吗？”
杨阡隐在袖中的手不住攥紧，但他不能发作，故而只是露出一抹随意的笑。
“不过说到女子......”杨子由侧眸斜睨，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听说三弟为娶一个罪臣之女，甚至不惜与父皇母妃还有所有朝臣争辩啊。”
杨子由嗤笑，伸手理了下衣袖：“不怪二哥说不是，只是区区一个女子，何以让你如此？普天之下要多少有多少，你贵为太子，何必为了一个钟含初大动干戈？”
杨阡冷哼一声：“多谢二哥指点，只是臣弟这辈子心中只她一个，再多的容不下。倒是二哥成婚多年，怎不见二嫂肚子里的动静？唉，前几天臣弟去看母妃时还听她老人家念叨。”
“二嫂成婚前身子骨极好，想来也不会是不能孕的体质，莫不是府上太医医术不济？那臣弟大可舍了这面子去太医院，请院首大人为二嫂诊治，毕竟这事关皇家血脉，马虎不得啊。”
杨阡双手背后，笑得人畜无害：“再者若是二嫂有什么事，那张太傅他老人家也会心中忧虑。二哥，你说对吗？”
杨子由脸上笑意瞬间僵住，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贤王妃为何多年不孕他最是清楚。张太傅两朝元老，当初他的宝贝孙女赐婚杨子由时已然不满此举，若是被张太傅那个老东西知道了王妃不孕的真相......不说张太傅不会放过他，父皇的责骂是轻，就怕父皇为了安抚张太傅而惩戒他，那他可就得不偿失了。
杨子由回过神，尬笑两声：“瞧你说的，你二嫂在王府每日有人悉心照料，相信会有子嗣的。再者俗语有说：生子如遭鬼门关，本王也不舍让她遭受如此之苦。”
杨阡作势点了点头，拉长了语调：“原来如此，是臣弟见识短浅。看到二哥与二嫂如此伉俪情深，臣弟由衷祝贺。”
“那便谢过三弟好意，时候也不早了，二哥还要回府同你二嫂用膳，就先走了。”杨子由寻了个理由，随意一拱手便转身走进马车内。
待到二皇子的马车离去，太子府的马车也早早候在一旁，亲信见杨子由落荒而逃，侧身悄声问道：“殿下可是想到了什么？”
杨阡十指交叉，嗤笑一声：“还能有什么，见到了个无情无义的人渣罢了。”
“你派人去注意一下二皇子府这些年的药膳，一旦有任何不对，立刻来报。若是能将药房也弄到，那便是再好不过。”
亲信一愣：“殿下的意思是......”
“二皇子面色古怪，这其中必然有问题。张太傅于我从前有恩，既然如此，王妃的事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坐视不理。”杨阡沉声，随即转身回到马车：“走吧，我们也回去了。”
京都城中街道繁华，杨子由坐在马车上，脑海中杨阡的一字一句尽数想起，当他说起钟含初时，杨子由忍不住嗤笑：“一个女人比起江山，谁更重要？杨阡啊杨阡，该说你是蠢呢，还是你觉得自己已是太子，皇位就必是你的了？”
“不光皇位，我母亲的杀仇、还有她应得的位分，我要你们统统偿还......”
彼时钟含初正逢年幼之际，尚在懵懂时期，每天在府中看花赏景，偶尔兴致来了就去祖父那儿，运气好时还能赶上祖父教导兄长练武。
每每趁着祖父进屋休息吃茶，她便跑来兄长身旁。见他汗流浃背，便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垫着小脚为他擦拭汗水，而后抱膝坐在一旁和兄长谈天说地，直至祖父出来她立刻拔腿就跑。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祖父很快从外领来一个稚童。
稚童是位少年，看上去比她大了不少，身姿高挺。
更重要的是，钟含初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不同于旁人的气质。这种感觉她说不上来，但又觉得像是......矜贵？
可这矜贵气质又和她印象中的达官显贵不同，少年儒雅也很健谈，无论和谁交谈都觉得游刃有余。
而小贵人来府上的初日，除却祖父外，遇到便是她。
那时钟含初穿着一身粉衣，正于家中走着。今日兄长派人和她说，收来一件好玩物什喊她前去，钟含初也不想多等，听了这话便出院子快步跑去。
许是她跑得太急，期间钟含初忽而额间一疼，随即便跌坐在地。
倒至地上的那刻钟含初似乎没晃过神，怔愣了许久。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额间发疼的那个瞬间似乎是撞上一片柔软，可那是什么何物？
“......没事吧！？”
上方蓦然传来一道少年嗓音，钟含初摸着脑袋的手一怔，随后便在想府内何时多了她不熟悉的声音？
钟含初警惕抬眼，在下一刻却愣住了。
面前站着个少年，玉冠竖起墨发，一身青衣伴身，因着年岁小还没太长开，但也称得上璞玉般精致。
见她一直发愣，少年面上闪过忧色，他徐徐蹲下身与她平视，朝她伸出手，关切问道：“可是有何处摔疼了？”
钟含初是真愣住了，脑子也变得混沌，只余下旁人和她一言一答之势：“无、无碍......敢问您是？”
少年这才安下心，松了一口气：“真是抱歉，是我没能及时扶住姑娘，还望姑娘见谅。在下杨阡，过几日将来此与钟老先生学武，故而特地前来拜访。”
原是来寻祖父的，钟含初了然颔首。
之后钟含初没开口，少年也就不言，他们保持着这样姿势过去足足一刻钟，旋即二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杨阡无奈，他掩唇轻咳，略微含蓄道：“......姑娘，可要起身？”
钟含初意识瞬间回神，这才窘迫般起身，连杨阡对她伸出的手都没看见。
杨阡看着自己伸出的手，似乎也有些尴尬，便收回袖中。然不久他又主动开口问了一句：“在下初来乍到，不知姑娘可否为在下指个路，我也好去向钟老先生问好。”
“公子请随我来。”祖父的客人要紧，有趣物什尚可下午再去，钟含初想了想，便点头走在前方。
路上钟含初不时瞥了他几眼，她迫切想知自己方才是撞到何处，对方顾着自己可有摔疼，若是她将对方撞疼了，那该如何是好。
思及此，她将步子放缓了些，正欲开口询问，忽而听见侧方传来一声轻笑：“姑娘可是有事要问？”
“公子猜到了？”钟含初心道既然看出，那便不瞒，“方才撞了公子，我想知撞在了何处，公子可有事？”
杨阡轻轻一笑，看上去似乎并未有何不适，“不妨事，也没伤到哪儿。姑娘方才撞到的，正巧是我腹上。”
“是我行事不妥，让公子受累了......”
她还想再问些，却被杨阡岔开话题：“这花开得真好，在下倒是初次见此种花卉，可是老先生从边外带回的？”
话题转得生硬，钟含初看出他不想多说，叹了口气，也就不再多问：“嗯，这是祖父带回的，说是开花之时极为艳丽，便让我悉心养着。”
“原来是姑娘手笔，此花开得艳丽却又带着清冽，想来姑娘应是花费许多心思。”钟含初止住步子于花前停留，闻言轻轻碰了下花瓣，十分愉悦地展颜笑了，“是啊，耗费许多心力。但能见它开花，之前繁琐都有了回报，此便值得了。”
钟含初的眼眸亮闪，只是她自己怕是瞧不见，而站她一旁的杨阡却是看个真切。
杨阡是皇室子弟，母妃时常便告诉他伴君如伴虎，要他自小养成看人脸色说话之势。
先前他岔开话题便是如此，杨阡看出钟含初对撞到他这件事在意。但其实他真无甚大事，也不希望对方会因此耿耿于怀，只是就算这般说了钟含初也似乎不会安心，倒不如以此法让她觉得是自己不愿相谈。
“若公子下次来时，我带你到后院小山那儿的盆景，那有许多我栽种的花卉，每一株都非常动人心魄。”钟含初回首看他，笑语嫣然，眼睛似有星光闪耀，“想必你定会喜欢！”
杨阡陡然心中一滞，面前看似和团子一般大小的丫头说着如此认真的话，眼中喜悦之意全然掩饰不住，没由来的，杨阡忽然笑了一下。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还含着笑意：“好，我定会欢喜的。”
过了没多久，钟含初将他带到钟老爷子的书房门外，这时始终追赶不上钟含初的丫头芳雨也终于追上，一面喘着气一面将她准备带走：“二小姐，奴婢追了您好久，您不是要去大少爷的院子吗，为何奴婢去了那儿都没见着您？若非大少爷猜您可能在这，奴婢可真是要急了......”
芳雨一路絮叨，钟含初自知理亏，也就乖乖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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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雨正奇怪着，但钟含初不说，她也不敢多问，只好接着跟自家小姐说莫乱跑。
芳雨当然不会知道钟含初说了什么，但杨阡很清楚一件事——那便是钟含初离开前的那一眼，看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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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阡目光仍然停在钟含初离去时的方向，随后垂下眸沉默了一阵，不久后又忽然低低笑出声：“钟府的二小姐啊......”
这便是钟含初和杨阡的初遇，在那之后杨阡来至钟府习武，钟含初从之前偷溜到祖父院子看兄长，变成了偷看杨阡。
但每一次，她要偷看之时，杨阡就在她面前消失。她正疑惑，杨阡又偷偷出现在她身后，也不吓她，只在她呢喃出声找人时俯身，语气一本正经道：“是啊，在哪儿呢？”
闹得钟含初一脸绯红，整个人十分窘迫。
当时的他们都没想到，将来的某日二人互为夫妻，有了一座属于他们的家。
杨阡从宫中出来时，远远的便瞧见了停在宫门口的那辆马车。
而同样，在马车旁的那人也看见了他。
二皇子杨子由抿唇一笑：“三弟。”
杨阡眼见躲不过，心中腹诽了几句，还是踏步走到近前：“二哥。”
杨子由打量了他一下，疑惑道：“三弟这是还未处理完公务？”
“有些事臣弟拿不稳主意，来看看父皇是如何打算。”杨阡语气淡然，听得出来不是很想多说什么。
杨子由倒是无所谓，他耸了耸肩，揽住杨阡，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要不怎么说三弟最得君心，若是换了我，父皇必然让我收拾东西走人，哪还有这么些功夫肯让我呆着。”
杨阡笑了笑：“二哥这是妄自菲薄了。母妃年轻时熟读诗书，就连父皇都赞不绝口，二哥自幼得母妃的心，那自然也是证明二哥的学识渊博，臣弟就不同了。母妃从小便觉我庸俗迂腐，如此这般，我倒还更艳羡二哥多些。”
杨子由看了他一眼，眼眸发笑，却是笑意不见底：“三弟真是时间久了，连话都说得深得我心。但就算我再怎么得母妃心又如何，母妃说到底也是一介女子，女子说的话，当得了真吗？”
杨阡隐在袖中的手不住攥紧，但他不能发作，故而只是露出一抹随意的笑。
“不过说到女子......”杨子由侧眸斜睨，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听说三弟为娶一个罪臣之女，甚至不惜与父皇母妃还有所有朝臣争辩啊。”
杨子由嗤笑，伸手理了下衣袖：“不怪二哥说不是，只是区区一个女子，何以让你如此？普天之下要多少有多少，你贵为太子，何必为了一个钟含初大动干戈？”
杨阡冷哼一声：“多谢二哥指点，只是臣弟这辈子心中只她一个，再多的容不下。倒是二哥成婚多年，怎不见二嫂肚子里的动静？唉，前几天臣弟去看母妃时还听她老人家念叨。”
“二嫂成婚前身子骨极好，想来也不会是不能孕的体质，莫不是府上太医医术不济？那臣弟大可舍了这面子去太医院，请院首大人为二嫂诊治，毕竟这事关皇家血脉，马虎不得啊。”
杨阡双手背后，笑得人畜无害：“再者若是二嫂有什么事，那张太傅他老人家也会心中忧虑。二哥，你说对吗？”
杨子由脸上笑意瞬间僵住，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贤王妃为何多年不孕他最是清楚。张太傅两朝元老，当初他的宝贝孙女赐婚杨子由时已然不满此举，若是被张太傅那个老东西知道了王妃不孕的真相......不说张太傅不会放过他，父皇的责骂是轻，就怕父皇为了安抚张太傅而惩戒他，那他可就得不偿失了。
杨子由回过神，尬笑两声：“瞧你说的，你二嫂在王府每日有人悉心照料，相信会有子嗣的。再者俗语有说：生子如遭鬼门关，本王也不舍让她遭受如此之苦。”
杨阡作势点了点头，拉长了语调：“原来如此，是臣弟见识短浅。看到二哥与二嫂如此伉俪情深，臣弟由衷祝贺。”
“那便谢过三弟好意，时候也不早了，二哥还要回府同你二嫂用膳，就先走了。”杨子由寻了个理由，随意一拱手便转身走进马车内。
待到二皇子的马车离去，太子府的马车也早早候在一旁，亲信见杨子由落荒而逃，侧身悄声问道：“殿下可是想到了什么？”
杨阡十指交叉，嗤笑一声：“还能有什么，见到了个无情无义的人渣罢了。”
“你派人去注意一下二皇子府这些年的药膳，一旦有任何不对，立刻来报。若是能将药房也弄到，那便是再好不过。”
亲信一愣：“殿下的意思是......”
“二皇子面色古怪，这其中必然有问题。张太傅于我从前有恩，既然如此，王妃的事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坐视不理。”杨阡沉声，随即转身回到马车：“走吧，我们也回去了。”
京都城中街道繁华，杨子由坐在马车上，脑海中杨阡的一字一句尽数想起，当他说起钟含初时，杨子由忍不住嗤笑：“一个女人比起江山，谁更重要？杨阡啊杨阡，该说你是蠢呢，还是你觉得自己已是太子，皇位就必是你的了？”
“不光皇位，我母亲的杀仇、还有她应得的位分，我要你们统统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