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的许昉,打开卫生间的灯,看到黑猫蜷缩成一团在角落里睡着了,随着呼吸肚皮一起一伏。她轻手轻脚地把猫粮和水倒进刷干净的碗里,又准备好猫砂,猫抓板和玩具也在沙发边一溜排开。一个人住还有点宽敞的房子,多了一只猫,就好像拥挤了一些。

    黑猫是被水流声吵醒的,它睁开眼就看到许昉站在洗手台前试水温。下一秒就听到许昉说:“自己乖乖地过来吧。”黑猫垂头丧气地跳上马桶,又跳上洗手台,先慢慢地伸出一只爪子试了试水,嗯?好像也没自己想象中那么恐怖。

    许昉也没想到黑猫会这么乖地坐在洗脸池里让自己给她洗澡,挠挠下巴,擦擦脸蛋,揉揉尾巴,和之前在卫生间大叫的它判若两猫。

    就是......毛打湿了之后......有点丑......

    许昉在心里乐开了花,小猫咪看着嘴边带着一丝笑意的人类,打了个冷战,怎么感觉有点害怕?

    洗完澡,许昉拿出吹风机:“这个声音有点大,但不吹干会生病。”黑猫被裹在一张大浴巾里,似懂非懂地看着她。下一秒吹风机响起,猫咪黑色的瞳孔一下子变得又大又圆,四肢在浴巾里乱蹬,一副要立刻逃跑的样子。

    许昉赶紧把吹风机关掉,有些僵硬地把猫抱在怀里:“不要怕,它不会伤害你,只是把你的毛毛吹干。”说完又打开了吹风机,对着自己的头发吹了一会儿,慢慢尝试着吹猫。

    一开始猫咪还是很紧张,在她的怀里发抖,许昉把风量开到最小,边吹边温柔安慰:“不要怕,没事儿。风很温暖吧,不会伤害你的。不要怕......”

    将近四十分钟后,终于把黑猫完全吹干了,关掉吹风机后,猫咪立刻活泼了起来,在床上窜来窜去。许昉把它抱到猫食碗前,它像才反应过来自己很饿的样子,埋头大吃了起来。

    许昉也把客厅里的箱子归拢到一起,虽然她购物欲不强,但毕竟在学校待了四年,不知不觉中还是买了挺多零零碎碎的东西,比如她这个时候才发现她有四个杯子,一个普通随身杯,一个玻璃杯,一个保温杯,还有一个马克杯......东西有些杂,收拾起来肯定要很长时间,她的拖延症又出现了,要不明天再收拾?

    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她就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太了解自己了,明天肯定又会拖到后天......最后她决定一天收拾一个箱子,这样一周后就能完成整理这些箱子的任务了!

    一天整理七分之一的行李,四舍五入等于每天的整理行李的工作量为0,嘿嘿,我真是个天才。

    今天就先收拾衣服吧。还好收拾行李的时候,衣服都是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了箱子里,她只用把衣服转移到衣柜里,容易皱的衬衫之类的衣服悬挂起来就完事儿了,十分钟搞定。

    今日整理行李用时一小时十分钟:跟自己的拖延症抗争一小时,整理衣服十分钟。

    许昉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猫咪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进卧室,跳到床上。许昉无情地赶它走:“给你买的猫窝在那儿,去睡吧。”

    猫咪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又想故技重施摊成猫饼黏在床上,许昉熟练地拎起它,把它放在床边的猫窝里,迅速地关灯盖被子,一气呵成。

    独留黑猫趴在猫窝里,气得狠狠磨牙。

    许昉晚上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双大手把她抱在怀里,低沉温柔的男声传来:“不要怕,不要怕......”外面暴雨如注,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闪电划破天空之时,她看到男人的脖子上带着一根项链,银色的细链下坠着一颗奇形怪状的石头,看起来有些眼熟。

    抬起头能看到男人冒着胡茬的下巴和隐藏在黑暗里的面孔,这时候她忘记了害怕,只希望闪电能亮一点再亮一点,能照亮这个人的脸。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她睁大了眼睛盯着男人的脸......

    梦醒了。

    许昉睁开眼,气得捶床。第一次在梦里见到新的陌生脸孔,马上就能看清她的样子了,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醒了!拳头落在床垫上悄无声息,气得许昉往后一仰。

    “啊——”一声惨叫响起。黑猫“噌”地一下跳上床,看到许昉抱着后脑勺倒在床上。它走过去,嗅了嗅眼前的人类,嗯,没死。黑猫也躺在了床上,并偷偷地往许昉身边一点点挪着,眼看距离越来越短,马上就能贴上许昉的肚子了,谁知许昉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独留一只猫在凌乱的被子上伤心。

    呜呜呜,和这个人类贴贴,失败。

    许昉缓过了那阵剧痛,突然想起今天好像是截稿日,赶紧起来去查看编辑的消息。果不其然,对方已经给她发了数十条威胁的消息,大致总结一下就是“今天必须交稿不交的话就算是打飞的我也会冲上门暗鲨你”。

    许昉回复了一个“滑跪.jpg”表情包,走到隔壁房间推开了门。

    这间本来是客卧,许昉给改成了画室,房间有一个很大的窗户,窗外又刚好有一棵粗壮的香樟树。

    一拉开窗帘,铺天盖地的绿色涌进来,把整扇窗子都染成鲜绿色,窗下放了一张长条矮桌,摆着颜料和画笔,旁边支着画架。

    许昉从画夹里拿出一张空白的纸,用美纹纸胶带仔细地贴在画架上,端详了一下,嗯,完美。

    下笔起稿时,许昉却犹豫了,她合作的这家杂志社需要的插画是风格清新、色彩温柔的,她往常的画也都是按照杂志的要求来的。

    但不知道为何,昨晚梦中的一幕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起草、涂色、修整……不知不觉梦中的那个男人便跃然纸上,虽然面孔隐藏在黑暗中,但线条流畅的下巴和脖子上那根引人注目的项链画得十分写实。

    “喵”,一声猫叫把许昉从沉浸滑滑的状态中拉出来,她低头一看,黑猫蹲在画架旁仰头看着她。

    “干嘛?”

    黑猫用尾巴轻轻地拍拍许昉的小腿,然后往外走,走两步就回头看看人,好像在催促“还不赶快跟上来?”。

    许昉无奈,放下笔和调色盘,跟着猫走,想看看它又要搞什么幺蛾子,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空空如也的猫食碗前。

    许昉立刻心虚,赶紧拉过旁边的猫粮袋子,往碗里哗啦啦倒猫粮,又拿着水碗在饮水机那里接了点纯净水。

    着急忙慌地弄完,她手一伸:“猫大爷,您请吃。”

    黑猫从她面前不慌不忙地走过,像是脚下铺着红地毯,埋头嘎嘣嘎嘣吃了起来。许昉看着她扫来扫去的尾巴,好奇地戳了一下。

    猫咪立刻扭头瞪她,大大的眼睛里写满质问:怎么可以在猫猫吃饭的时候打扰猫猫?!

    许昉微笑并双手合十道歉:sorry啦,您请吃。

    猫咪吃饱喝足后,到猫砂盆里哗啦哗啦扒了一阵,然后……一阵恶臭飘出来……

    许昉石化了,原来……猫屎这么臭!!!她捏着鼻子铲猫砂,扔进垃圾袋,然后把垃圾袋打了四五六个结,生怕漏出来一丝味道,然后麻溜下楼把垃圾扔到了小区垃圾桶里。

    什么拖延症拖延到明天早上再扔垃圾?不存在的!

    她后悔了……就不该心软留下这只猫……你以为这是猫屎吗?不!这是生化武器啊啊啊!!!

    许昉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崩溃了一会儿,但她又实在是狠不下心把猫赶走,只能安慰自己:没事儿,不就是猫屎……呕……吗,我可……呕……以的……

    她喝了一大杯水,把想干呕的感觉给压下去,决定今天尽量先忽视这只猫。

    已完成的那张画虽然她自认为很不错,但是和杂志的风格相去甚远,她不愿意给合作了很久的编辑添麻烦。

    重新从一张白纸开始,许昉感觉有些无从下手,她推开窗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刚刚下了会儿雨,香樟树浓郁又清新的味道充满整个鼻腔。

    来这个小区看房子的那天也是一个雨天,她站在这扇窗子前闻到这股味道,就立刻决定要租下这间屋子。她问旁边满面笑容的中介:“这是什么树?”

    “香樟。”

    中介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这整个小区都是安置房,你知道那边那个水库吧?他们以前都是那里的村民,建水库的时候搬迁到这里来的,应该是02或者03年。这房子虽然有点老了,但是之前房东一直在住,所以家具家电之类的都很齐全,而且房东就在另一栋楼住,要是有什么东西需要修的,你给他打个电话他就过来了。这个小区交通也很方便,出门就是公交车站,去市中心也有直达的快车......”

    合同签得很快,搬家那天中介还来给她搭了把手,毕竟他只带着许昉看了一套房,三十分钟就完成了一单业绩,赚了一笔。

    画什么好呢?许昉一边想着一边起身去倒水喝。

    刚打开画室的门,就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绊住了脚,膝盖狠狠地磕在地上。然后毛茸茸的东西凑上来,伸出舌头轻舔许昉的手。

    密密麻麻的倒刺擦过皮肤,激起许昉一身鸡皮疙瘩,她赶紧收回手,咬牙切齿道:“你给我起开!”

    许昉一瘸一拐走到客厅打开灯,膝盖看起来没有破皮,但是磕在坚硬的地板上,免不了后面变成一大块淤青。

    黑猫好奇地在她腿边转来转去,许昉一把把她掐起来,无辜的绿色眼睛看着人类,许昉又心软了,尝试着把猫放在腿上摸了两把。

    哇!原来猫咪的手感这么好!

    许昉有点摸上了瘾,突然她听到“呼噜呼噜”的声音,凑近了发现声音是眯着眼趴在腿上的黑猫发出的。

    她有点害怕,给程蕊檬发消息:猫咪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是不是身体哪里有问题?

    程蕊檬秒回语音:这种情况一般是触发了猫咪的变身技能,巴啦啦能量——小摩托,变!

    许昉丢回带着问号的熊猫头表情包。

    程蕊檬:为你变身心爱的小摩托~你永远不会堵车~

    许昉:滚。

    在程蕊檬不正经的科普下,许昉终于明白,猫咪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代表它很舒服。又被迫给程蕊檬拍了好几个猫咪的视频,不管程蕊檬在那头“宝贝~咪咪~”地发疯,手机扔到一边又回画室去了。

    寥寥几笔,一棵占据了大部分画面的树跃然纸上,树下的阴影里躺着一个用帽子盖住了脸的女孩,一只黑猫蹲在她的身边,正跃跃欲试地去抓帽子上随风飘舞的丝带。

    画稿完成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许昉强忍着睡意将稿件扫描后发送到编辑的邮箱。躺到床上,她才感觉到背部肌肉的酸痛,平躺着腰痛,侧着又别扭,在床上翻来覆去到晨光熹微才睡着。

    迷迷糊糊中,许昉梦到自己下楼梯时踩空了,下意识地蹬了一下腿。

    这一蹬不要紧,本来偷偷摸摸睡在床尾的猫咪被一脚踹了下去。

    喵喵喵?

    委屈的黑猫只好又孤零零地躺回了自己的猫窝。

    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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