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吃喝喝,气氛似乎还算融洽,并没有预想中的紧张和不自在。

    先前趁着周拓宸外出遛狗的时候,姚昕语还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琢磨着要不要收集点儿什么适合破冰的聊天话题.

    现在看来,属实没有必要,她自在到甚至有了宾至如归的感觉。

    归根结底,还是环境太过舒适,完全符合自己的各种个人喜好。

    比如这经过精心设计能让灯光以最佳角度照射下来的餐桌灯,再比如这坐上去就不想起身的餐桌椅,以及手里这沉甸甸但极其有质感的餐具。

    有了这些,才让她觉得最近一段时间腆着脸皮、套着近乎、粘着房东、自我安利的行为不算太掉价。

    毕竟好货不便宜,便宜没好货,这笔看似便宜的交易当然要让她在其他方面付出相应的代价才符合能量守恒。

    她无意去探究周拓宸究竟是如何在众多申请者之中进行利益权衡又最终下定决心的,那是他的考量。

    不过,签合同、拿钥匙、押一付三、备案登记、拎包入住,至少法律上和事实上的租赁关系都已经板上钉钉。即使日后想反悔,也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情。

    呸呸呸,为什么要反悔呢?永远都不要反悔才是。

    但姚昕语觉得,自己的酒量似乎不如从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没太喝酒的缘故,后劲似乎比往常要更明显一些。

    她用手背碰了一下太阳穴的位置,似乎温度也有一点偏高。明明是干白,应该不至于呀。

    姚昕语定了定神,看了看对面的周拓宸。

    豆豆正在餐桌边乞食,爪子扒拉着周拓宸的腿,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似乎谁都无法抵挡无辜狗狗眼的攻击,周拓宸露出了舒展的笑容,唇畔浮现出一对浅浅的梨涡,竟勾勒出了一种人畜无害的清纯感。

    姚昕语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其他更加适合的字眼去形容这种微妙的氛围感。

    又不是青涩的男高生,又不是笨蛋帅哥,哪儿来的什么清纯和清澈?

    姚昕语眯着眼睛,端起面前许久未碰的凉茶一口闷下去,企图通过中草药的苦味让自己从天灵盖开始清醒一些。

    为了保证八月下旬顺利开展新学年的迎新工作,海州大学早在七月就组织了针对新入员工的培训课程,内容涵盖了从思想教育到公文写作等多个板块,安排得满满当当。

    姚昕语是即将履职的食品学院本科生教学秘书,自然在培训名单之上。

    为期半个月的高强度培训课程结束之后,对新学期的工作任务有了大致了解,差不多就可以正式开展工作了。

    早早地,姚昕语就收到了教务处发来的工作邮件,要求她着手安排下学期的教学任务和课程,附件里包括了所有任课教师的基本资料,姓甚名谁、研究课题、教学方向、教研任务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当打开第三份青年教师资料包,见到履历书上附件的证件照时,她的大脑跟着眼睛一起受到了些许刺激。

    如果不是精修处理过度的美图照骗,那真人恐怕就是惊为天人。当然,也可能会是另一种程度上的令人大跌眼镜。

    目光微移,看向右边的姓名一栏,周拓宸。最近,似乎长得好看的人,名字也别致。

    食品工程系新进讲师,食品生物技术博士,国家一级品酒师,下学期要教授的主要课程有葡萄酒感官品评和啤酒工艺学。

    她也不是故意要记得那张脸和那个名字,但人类对于有冲击性的东西总会记忆深刻,以至于看房那天,房门一开,一下子就冷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原以为要到开学前夕才能见到各位老师的庐山真面目,不曾想毫无防备就跃入眼帘,彻底记住了本人。

    看房看到还素未谋面的新同事家里去了,也是没谁了。

    她一边回忆着简历上的资料,一边默默地将心里那些没来由的念头统统删除。

    不过,作为食品学院的教学秘书,姚昕语要负责下学期的排课。就算不是在这里相见,早晚也是要碰面的。

    “周老师,反正以后我们还要在学校碰面,那我先做一下简单的自我介绍吧。我叫姚昕语,名字你应该知道了吧?合同上有,24岁,金仓人,今年才毕业的,教育硕士。”说完,姚昕语伸出了手。

    周拓宸轻轻回握了一下,“那我是不是可以喊你姚老师?我叫周拓宸,名字你也知道了,望京人,27岁,今年博士毕业,接下来担任酿酒工程系的讲师。”

    “谢谢你愿意把房子租给我。”

    多了这一层社会关系,也不知对于同一屋檐下相处是利还是弊。

    “想来想去,可能还是因为一个学院,有点儿亲切感吧。”周拓宸感叹了一句。

    果然主因是这个呀,姚昕语默默点头。

    “但我有一点忘记考虑的事情了。”

    “什么?”姚昕语一下子攥紧了手里的叉子。

    “我刚刚才想到,回家的时候还要见到同事。还有,你是不是还要负责我的教学检查和评价?”周拓宸一脸认真。

    “放心吧,我在家绝口不提工作相关的事情。”姚昕语举起手来。

    “也不是要限制你的言论自由,我们在家就都自在些。”

    “我很自在。”

    “嗯,我看出来你很自在了。”周拓宸笑了一下。

    姚昕语见周拓宸微微抿了抿嘴唇,心里咯噔一下,蓦然紧张起来,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了?

    “不过,你的狗呢?”

    “狗?”

    “那天在绿地那儿,你不是问过我能不能带狗子一起搬进来吗?怎么没把你的狗带来?”周拓宸试图唤醒姚昕语的记忆。

    “哦哦。”姚昕语眼睛一亮,想起来了。

    一般的房东并不大欢迎带狗的租客,但周拓宸不一样,他甚至有在加微信时留意到自己的狗头头像。

    原来如此,姚昕语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借到自己狗子的光。

    最近一直忙着培训,差点忘记了自己想要搬出来的原因之一。

    妈妈带着可可住在外公外婆家,但外公患有哮喘,并不喜欢狗。虽说可可是比熊,掉毛不算厉害,但对老人家来说,仍然好像一颗哑弹,风险总归是存在的。

    之前看了不少房子,都不让带狗,能养狗的又明显超出预算。次数多了,姚昕语渐渐也就不再一上来就问。

    上次大着胆子问了周拓宸,可他也没当场给肯定答复,她就默认又是被婉拒了,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惦记上了自己的狗?

    “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带狗一起过来呢。”话语里似乎难掩淡淡的失落。

    “真的可以吗?”

    “我家豆豆怕寂寞。但如果有新的小伙伴自动加入,那就再好不过了。原来想再多养一个,但我平时比较忙,连它一个都照顾不周,再来一个恐怕会有点儿吃不消。”

    “真的可以把我的狗子接过来吗?”姚昕语还是有点儿不太敢相信。

    “随时欢迎。”

    这个房东好像……还不错?

    吃饱喝足、洗漱完毕后,早早躺在崭新的床垫上,闻着清洗过的床单和被罩在阳光下曝晒后散发的天然味道,姚昕语感觉自己在做梦。

    脑袋一沾着枕头,似乎下一秒就能睡着。可同时,她又拼命地睁大了双眼,不敢轻易就入睡,唯恐一觉醒来,发现一切都只是一段短暂而虚妄的梦。

    两千块钱,找到了装修好、离单位近、能带狗入住、还有帅哥房东的房子,说出去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简直天方夜谭。

    说句实话,和一个年龄相仿的年轻男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与她最初的租房计划并不相符,更不是她的优先选项。

    首先,瓜田李下,若是被人知道,难免留下话柄。其次,这个男人是一个帅哥,很可能扰乱军心。

    虽说作为昔日的乡镇名媛白富美,姚昕语在百花丛中开过不少眼界,面对帅哥从不怯场,更别提失了分寸和体面,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如今,勉强徘徊在温饱线上的她并没有招蜂引蝶的资本和底气。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十分考验定力。

    不过,看了那么多房子之后,姚昕语着实舍不得错过这一份从天而降的豪华大礼包。

    一路观察下来,似乎没有什么大雷。虽说顺利得有点儿过头,但在这人生至暗时刻,上天垂怜,给自己来点儿甜头不是也挺合理嘛。

    再说了,两边的卫浴都是独立的空间,她平时也不开火做饭,顶多早晚打个照面,其余时间她需要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就行了。

    尽管这样给自己洗脑了,但还是带着一份似有若无的心虚,她并没有来得及告诉妈妈自己已经从人才公寓里搬出来了。

    该怎么解释呢?自己运气好捡到漏?自己人品好还是遇到了好心同事?

    昏沉的睡意渐渐袭来,姚昕语的思路很快就中断了。算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晚有床今晚睡,其他的就等天亮再说吧。

    她有预感,今夜将是无梦的深度睡眠。

    直到她被一阵嘈杂之声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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