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有旁的人也进了这泫止洞?如卿陡得打了一个激灵。

    可那甬洞之中同忘丘搏斗的人,会是谁呢?

    如卿迅速的开动脑筋忖测起眼前的情势来。能有本事进得了露华山,寻得着泫止洞的人,怕是不多罢?想到这里,一个熟悉的名字十分自然的浮现在她的脑海中,让她的心跳莫名的快了几分。

    难不成是简泽那家伙,悄悄摸摸的跟着自己么?唔,想来探洞寻宝这么有趣儿的事儿,他必是不会缺席的。若是他来了,兴许能有办法替自己把素致从那大鼎中弄出来?以他的身手,兴许能破了这采青秘境中的层层机关,到达真正封印流光之莲的地方?

    如卿越想心跳越快,那甬洞中和困兽的搏斗声,也和她的心跳一起愈发的快了。

    “师叔祖……”云卷摇了摇如卿的手臂,又疑又怕道:“这节骨眼儿上,您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咦?我有在笑吗?”如卿莫名其妙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确实是微微上扬的。

    “你可听见洞里有人?”如卿用胳膊肘碰了碰云卷。

    “嗯……”云卷和她一道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奇道:“怎么还有琴声?”

    他话音方落,便见一把象牙古琴从洞中飞了出来。

    紧接着一道红光一闪,石兽忘丘也从甬洞中冲了出来。此时如卿才终于能将它瞧得清楚了些:这石兽足足变得有方才在洞中时的三五倍大,若不是头上生着一对石角,它看起来倒颇像是一只老虎。忘丘尖尖的爪子紧紧的抓着地面,身子高高的弓起,关节处发出“咯啦咯啦”的响声来。它长而锋利的尾巴仿佛一条带着利刃的石鞭,正牢牢的卷着一个人。

    再一瞧这个人,一身白衣,体形削瘦,头顶的道髻凌乱不堪。这……不正是何为贵么?

    如卿的心里先是一阵儿莫名的失落,转而又十分讶异起来。为何这家伙竟会出现在泫止洞中?难不成是为了要捉自己才偷摸跟来的?若是这样,眼下这情势,自己是帮他还是不帮?若帮了他,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可若是不帮,岂不又成了见死不救?

    这厢还容不得她细想,那石兽已经扬起尾巴来要将何为贵重重的砸向地面。何为贵大呼一声“糟糕”,忙挣扎着运力反抗。还好他身手了得,触地之时双手撑住了地面,泻了这一摔的力道,才不至于伤得很重。

    如卿见这般下去,这厮恐怕要被忘丘活活摔成肉泥,便也顾不得许多,挽起袖子想要上前帮忙。刚走了两步,方想起来自己连剑也没了,不知要如何才能和这石兽搏斗,又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此时云卷早被那咆哮的石兽吓傻了眼,像只木鸡似的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如卿在脑中飞快的思索了片刻,推了推他道:“乖徒儿,把你的另外一只鞋也贡献出来吧。”

    云卷哆哆嗦嗦的将鞋递给如卿,不舍道:“师叔祖,我这鞋可还是簇新的呢……才刚穿了一回……”

    如卿无奈道:“你若舍不得这一只鞋,只怕以后有一百双鞋也没命穿了。”

    此时忘丘又一次将何为贵高高抛向半空中,同时伸出尖锐的利爪欲将他钉在岩壁上。如卿见这一爪着实致命,忙将云卷的鞋使劲儿朝忘丘掷去,一面向前跑一面大声对何为贵道:“你这块狗皮膏药怎么总也甩不掉啊?!”

    忘丘嗅到了另一个入侵者的味道,收住了举在半空中的利爪,咆哮着朝云卷的鞋奔去。何为贵一面在忘丘镣铐一般的石尾中挣扎,一面鼻青脸肿的笑道:“既然已经担了个狗皮膏药的名儿,总得好好表现表现才不愧对这称呼罢?”

    如卿一面飞奔着在忘丘赶到之前拾起云卷的鞋,一面哭笑不得道:“亏你还能笑得出来!你要送命我拦不住,可别连累了我们才好!”

    何为贵从裹了他三匝的石尾中抽出一只手来,吃力的摇头道:“不论如何必不能伤了你,我可要活口才行。”

    如卿攥着云卷的鞋跑开几步,又向着相反的方向猛力掷去,忿忿道:“命都快没了还在胡说八道,你就不怕我不管你了?”

    何为贵喘息着笑道:“我看姑娘你定不是那样儿的人。”

    如卿瞪了何为贵一眼,咬牙道:“我所认识的所有人里,就数你最没脸没皮了。”

    此时忘丘正像一只没头的苍蝇般来回的追逐着一只布鞋,三番五次的扑空以后,它仰天咆哮了一声,无比的愤怒。如卿每将鞋扔出一回,也都要奋力奔跑,好在忘丘赶到之前拾起鞋来再扔向更远的地方。这般便可以吸引忘丘的注意力,让它没空再攻击何为贵。

    几番下来,一人一兽跑得气喘吁吁,却无法停止。如卿累得连骂何为贵的心情也没有了,倒是何为贵终于得以喘息,在忘丘的尾巴中朝她招手道:“丫头,这家伙的死穴在眼睛上。你的剑呢?快拿剑扎它的眼睛。”

    如卿一面指着浣花鼎,一面气喘道:“那大鼎成精了,我的剑被它吸走了。”

    何为贵用唯一一只可以自由移动的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张望了好一会儿才哈哈笑道:“我说是什么呢!哪里是成精,我看那大鼎不过是扫金石制的罢了。”

    如卿弯着腰喘了一会儿气,又继续向前跑,边跑边道:“这时候还卖关子,甚么扫金石,快说明白了好想法子。”

    何为贵一面跟着忘丘的脚步上下颠簸,一面吃力道:“南境有一种奇石……叫做扫金石。任何金银铁器遇见这种石头,都会被……牢牢吸住,无法移除。那大鼎……便是用一块上好的扫金石凿制的,是以铜铁兵器都会被吸入其中……”

    唔,原来如此。如卿抹了一把汗,边朝前跑边气喘吁吁的追问道:“可有什么法子能破么?”

    何为贵在石尾中扭了扭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才答道:“传闻有史书记载……扫金石,以水浇之,可助其力;以火攻之,方可祛其性。”

    如卿回头瞪了何为贵一眼,气冲冲道:“怎么不早说!”语罢一矮身子绕到忘丘身后,朝云卷招手道:“喂!小子,快用火折子生堆火,烧了那大鼎!”

    云卷缩在大鼎旁边,两手在身上乱摸一阵儿,末了哭丧着脸道:“师叔祖,咱们的火折子好像丢在密道里了……”

    如卿闻言两眼一黑,几欲昏倒。倒是何为贵遥遥支招道:“小娃儿,钻木可以取火呀!”

    云卷听了忙猫着腰四处寻起树枝来,如卿只好继续呼哧呼哧的和石兽忘丘追着一只鞋东颠西跑。

    何为贵被石尾箍得透不过来气,脸色又青又紫,却还是不忘揶揄道:“哈!这个小妮子还真能跑。若是日后嫁了人,怕是你夫君也追你不上呢。”

    如卿跑得胸口血气翻涌,累得没力气搭理他,只狠狠得瞪了他一眼。何为贵见如卿瞪他,立时又捂着心口道:“嗳呀呀,这小妮子还凶得狠哟。啧啧啧。”

    如卿气得几欲吐血,真想就此撒手不管,让忘丘生吞了他才好。何为贵见如卿脸色不善,又嘿嘿笑着道:“你这小妮子凶是凶,不过心地确是好的很哪。”

    如卿无语长叹一声,不再搭理何为贵,只扭头去瞧云卷。却见云卷两手合掌,夹着一根木棍,正在另一块木头上快速的来回搓动。云卷龇牙咧嘴的搓了一会儿木棍,激动的朝她喊道:“冒烟啦,师叔祖,冒烟啦!”

    如卿心头一喜,一边使力朝远处掷出布鞋,一边大声道:“再加把劲儿!生火烧了那鼎,拿回素致便可以制服这石兽了!”

    云卷答应了一声,只管继续埋头钻木。奋力钻了半晌又急道:“这钻来钻去也只是冒烟儿,须得有些干燥的纸碎木屑才好引燃呢。”

    如卿举目四望,只见这采青之境中水雾袅袅,蒸汽腾腾,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早已经沾得湿漉漉的了,哪里会有干燥的纸碎木屑?她抬头望了望何为贵,只见他头上不知何时鼓了一个大包,脸色更加青紫了。如卿心下暗叫不妙,这般下去,便是自己跑不死,何为贵这家伙也要被忘丘的尾巴箍死了。

    这可怎么是好?如卿大口的喘着气,脑中一片空白。

    “师叔祖,地图!我们有地图!”云卷忽然灵光一闪,使劲儿的朝她挥起手来。

    这时如卿方想起来自己身上确是带了张纸的,便是那破破烂烂支离破碎的泫止洞地图。可若是拿这地图去生了火,面对这洞中的种种机关暗门,自己岂不是再无指引?可若是舍不得这地图,只怕是连这一关也过不去?

    想到这里,如卿一咬牙一跺脚,将包袱解下来,抬手抛给了云卷。云卷手忙脚乱的将地图撕碎,围铺在烟点周围,不一会儿便生起了小小的火苗。

    如卿望着那一簇火苗,心下只觉颇是惋惜。也不知是惋惜那地图本身,还是惋惜简泽无缘再看见这张地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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