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如卿恨得牙痒痒的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劳什子公主裕菲,和她的哥哥裕戎。

    此时裕菲正坐在大厅正中的雕花高背椅上,满脸的骄矜得意。她缓缓抬起妆容精致的脸孔,扫视着被五花大绑的姑娘们,勾起唇角笑道:“今日若是把华如卿交出来,本公主便发一发慈悲,饶你们不死。”接着她面色忽而一冷,厉声喝道:“若是交不出那贱婢,你们便都是她的陪葬!!”

    “陪葬?那也太简单了。”坐在裕菲身侧的裕戎眯起促狭的眉眼嘿嘿一笑:“可以割了舌头,卖去西番做哑奴;也可以烙上妓印,卖去花楼做歌妓。这般让人生不如死的玩法,可是多了去了。”

    如卿咬着牙,攥得手中的长剑“咯咯”做响。他们竟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可一直以来自己都在小心隐藏,身边知道实情的人也都极其可靠,他们究竟是如何得知这个秘密的?再说锁云庵如此隐秘避世,他们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如卿心中又惊又怒,思绪亦十分混乱,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一环出了岔子。

    就在这时,只见裕菲勾了勾手,便有两个高大的侍卫架着一个姑娘走到厅前,停在了众人面前。这姑娘低垂着头,发髻凌乱,四肢无力的耷拉着,明显是已经受过一番折磨。

    “你们既然没人肯招,那就先瞧瞧她的下场!”裕菲冷冷扫视着厅外众人,面无表情道:“剥了她的衣裳,在胸口烙上妓印!”

    那姑娘立时浑身紧绷了起来,但却没有挣扎反抗,仍是一声不吭。一旁两个大汉抬来了炉子和烙铁,搁在地上“咚”得一声闷响。

    如卿再也看不下去了,手中长剑寒光一闪,脚尖一运力便要跃出竹林。

    便在此时,黑压压的人群中忽有一个白色的人影站了起来。她虽然被捆了双手,塞了嘴巴,可整个人仍有一股凛然的气势,唬得裕菲和裕戎均是一愣。

    这时如卿才看清楚,这姑娘正是雪筝。

    裕菲嗤了一声,轻轻一摆手。一旁的侍卫立刻上前来抽掉了雪筝口中塞着的布团。雪筝静静的望了一会儿地,才抬起头来朝面前的这对兄妹不屑的一笑:“我就是华如卿,你们先放了那位姑娘。”

    “你?!”裕菲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笑道:“想不到一个贱婢,居然还有人抢着来顶替。你是华如卿,好啊。”她朝正在烧烙铁的婆子一摆手:“那就先烙她好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雪筝抬起下巴,眯着眸子睨视着裕菲道:“不过,你们若是捉了我去,却还不肯罢休,仍要滥伤无辜的话,那可就辱了你一国公主的气度。”

    雪筝话音还未落,她身后的柳蓉蓉也挣扎着站了起来,“噗”得吐掉了口中的布团,喘着粗气道:“呵呵,老娘才是华如卿,要杀来杀我!”

    紧接着苏妤也站起身来,眯起细细的眉眼轻蔑的笑道:“你们找华如卿?我就是。”

    她身后小芸也跟着站起来,决然道:“我才是华如卿!”

    一时间姑娘们仿佛都受到了来自彼此的巨大的鼓舞,纷纷三三两两的站立起身,无畏的迎风而立。本来抡着大刀的侍卫一时之间不知该从哪里开始镇压才好,竟颇有些不知所措。

    裕菲眨了眨眼,望着面前黑压压的一片“华如卿”,瞬时间也有些发懵。不过她紧接着便从鼻子里哼笑了两声,一竖眉道:“好啊!你们倒很是相亲相爱!!可是你们当真以为能糊弄得了我?!说来倒巧,华如卿那贱婢与本公主还颇有些渊源。所以她便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这太泽城中人人都在捉她,谁知她倒会躲,竟藏身在我流霜哥哥的府邸中。看来今日不扒你们几层皮她是不会现身了。”说着,她一抬手指向烧得通红的火炉,咬牙道:“给我挨个烙过来,一个也不能落下!”语罢,又一瞪眼指着柳蓉蓉道:“刚才那个敢自称是老娘的,再给我掌嘴一百!”

    本来如卿已经被气得发懵,根本顾不上估量敌我悬殊,只一个箭步便要冲出竹林去找裕菲算账。却不料姑娘们竟先于她一个接一个的纷纷起立,皆称自己就是华如卿。这局面让如卿一时间也有些迷惑,不知是该审时度势还是该冲锋陷阵。

    正犹豫间,忽听得原本被架在厅上的那位姑娘忽地抬起头来,用尽所有力气摇头挣扎道:“不要!不要伤及无辜!你们有什么本事尽管冲我一个人来!”

    如卿这时方才看清那姑娘的脸,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脚下一个不稳险些跌倒。

    那蓬头垢面浑身是伤的姑娘,竟然是沁儿!

    火炉上烧红的烙铁发出“滋啦啦”的响声,裕菲还没来得及决定好到底先烙谁,一个怒不可遏的人影已然从竹林中飞出。

    这人影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飞了几柄架在姑娘们头顶上的大刀,又一剑挑断了拿着烙铁的婆子的手筋,最后用剑柄猛的敲飞了落在半空中的烙铁。

    那烙铁划出一道赤色的光线,冒着青烟朝裕菲飞去,将将擦着她的鬓边划过。

    如卿眼神向来很好,使兵刃的准头也一直不错。这一敲偏了些许,是因为她觉得毁人的容貌到底不是堂堂正正的手段;而且她忽然想起来,裕菲……到底还是简泽的未婚妻。

    此时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见兵刃 “叮叮当当”落了满地。再抬头,只见裕菲半边头发被燎焦,正在冒青烟;裕戎圆瞪着两眼,吓得瘫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这兄妹二人的面前,立着一个手持长剑怒发冲冠的少女。

    “小……”沁儿一声“小姐”没唤出口,尾音被生生咽进了肚中,只拼命的朝着如卿摇头。

    “小如!”柳蓉蓉和苏妤倒是叫出了她的小名儿,妆发凌乱的脸上满是惊喜。

    姑娘们相互对望一番,都振奋了起来,纷纷用力的挣脱着绳索,一齐叫道:“咱们和他们拼了!”

    “好哇!”裕菲终于从怔忪中回过神儿来,捂着冒烟的头发,咬牙切齿道:“贱婢!你总算是来了!看我今日就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转而她的面色又一变,咯咯冷笑道:“流霜哥哥若知道我替他解决了华老贼的女儿,定会夸我聪慧贤德,懂得辅佐夫君。”

    如卿听见裕菲提起简泽,胸口不觉一闷。可此情此景哪里能由得她伤情?她摇摇脑袋,将这心绪抛去脑后,抬起头来冷怒的盯着裕菲,一字一顿道:“放了她们,立刻。”

    “哦?”裕菲勾起唇角不屑的笑道:“要是我偏不呢?”

    如卿一抬手指着厅前的姑娘们,压抑着愤怒道:“否则她们受过的罪,我都要你一一再尝一遍!”

    裕菲哈哈大笑起来,笑罢了一瞪眼道:“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就……就是这个死丫头!”一旁裕戎的一张脸也早涨成了猪肝色,瞪着如卿咬牙切齿道:“你害得我丢了公主老婆,还要打一辈子光棍!!老子到处找你算账,就差没把太泽城翻过来了!抽筋扒皮哪里能解我心头之恨?!”语罢他一跺脚一挥手,龇牙咧嘴道:“来人呐!全都给我上!要捉活的!!”

    裕戎话音未落,四面的带刀侍卫便齐齐朝如卿蜂拥而去。

    便在这时,半空中响起一道惊雷,闪电照得如卿手中的长剑白光一闪。如卿纵身一跃,只见脚下明晃晃的一片兵刃朝自己直砍过来。

    如卿低声对素致道:“跟了我这么久,今日怕是要让你尝尝血气了。”语罢她将手中的长剑挽了个花,格开一众的长刀,再用尽全力的挥刺出去,招招都是致命。

    而此番裕菲明显是有备而来,带来的侍卫也比上回那群酒囊饭袋要强悍许多,十分不易对付。然而这敌众我寡的局面似乎激发了素致的潜力,剑气所到之处寒意凌冽,纵是隔着铠甲也能划开锋利的伤口。

    眼前黑压压的敌人冲上来一波,一波,又一波。如卿觉得自己已经红了眼,只知道攥着素致穿过一副又一副的血肉之躯。兵刃刺穿皮肉,击碎骨头的声音,她原是最怕听的,此时却全然顾不得了。

    那些侍卫之中,也有身手很不错的,好几回险些将如卿身上戳个大窟窿,都被如卿险险避过了。只是他们人多势众,有几回如卿实在避不开,多少也受了些浅浅的皮肉之伤。

    不知何时,豆大的雨滴落下来,冲刷着满地淋漓的鲜血,不一会儿就汇成了一条红色的小溪。

    如卿在刀光剑影之间伸手抹了一把脸,只觉得眼前殷红一片,也不知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

    此时先前被绑住的姑娘们也逐个的挣脱开了绳索。她们拾起地上掉落的剑,和敌人打斗起来。侍卫们显然没有料到眼前这些弱女子竟还会些防身之术,而且身手竟还不错,都被打得措手不及。

    虽然有了姑娘们的增援,可如卿却并没有觉得更加轻松。裕菲带来的侍卫委实太多,方倒下一波,便又赶上来一波。如此从傍晚一直打到入夜时分,如卿只觉得体力越来越不支。

    裕菲和裕戎仗着人多势众,本来十分笃定,只坐等着手下将华如卿擒住。可没想到这姑娘居然十分能打,竟能以一己之力对抗几百训练有素的侍卫。

    眼见自己带来的人一波又一波的倒下,裕菲首先慌了神儿。她从太师椅上“蹭”得站起来,攥拳咬牙道:“都给我上!!不用再留活口!!谁能灭了这个贱婢,本公主赏赐黄金百两!!”

    如卿听了怒极反笑,一咬牙,将手上的长剑使得更加凌厉,招招毙命。不过片刻时间,方才冲上来的侍卫又滚倒一大片。

    素致沾了血,剑气愈盛。虽然如卿已经感到体力不支,但素致却仿佛有了魂一般,杀得十分痛快。

    如卿在喘息间隙望了望躺倒在地上的敌人,又环视了一圈正在冲上来的敌人,心中估摸着自己若是拼个鱼死网破,大概还是可以拉着裕菲和裕戎一起去见阎王的。

    正在她打定主意拼上性命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大喊:“你不记得我是谁了吧?老娘来和你算账了!”

    如卿心头一紧,循声望去,果然看见柳蓉蓉不知从哪里捡了把大砍刀,正朝裕菲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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