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昭颤颤巍巍站到悬崖边,敦实的小短腿不由发软。

    她从未想过鹰妈妈教小鹰飞行的故事会原原本本发生在自己身上,即便兰斯没有直接一脚把她踹下山崖,但背后愈发炙热的目光告诉她,今天他是一定要看到龙崽飞行,否则不是没有可能采取非常手段。

    幼崽破壳之后,全身上下几乎是等比例变大,但翅膀的生长速度明显数倍于躯干和四肢,巨龙的成长真是神奇,她如今张开翅膀已经能完完全全包裹自己,不过并不感到沉重。

    “兰斯,如果我飞不起来,你会用漂浮术救我吗?”

    慕昭昭凝视着不可见底的悬崖,咬紧牙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即便兰斯说飞行是龙族与生俱来的本领,只要遵循内心就能做到,但曾经作为活了近三十年的人类,她的本能却是离危险奇峻的地方远一点。

    小龙崽绷紧的尾巴和紧攥的爪子昭示了她内心的忐忑,其实兰斯一点不比幼崽放松,他依旧镇定自若地点点头。

    “放松身体,风会教会你一切。”

    得到兰斯的回答,小龙崽定神屏息,她已经预感到只有跨过飞行这堂必修课,她才能真正认同自己在这个世界迎来的新生。

    龙崽俯身,脚上白皙稚嫩的爪子撑开发力,黑色翅膀扇动着,有气流在她身边盘旋,信心和勇气在胸膛里升腾,她顺势冲出崖岸。

    兰斯似乎被小龙崽突如其来的生猛举动喝住,他目不转睛死死盯住小龙崽的身影,她止不住下落似乎忘记了扇动翅膀。

    “张开翅膀,天空是龙族的摇篮,遵循你的内心!”

    即便再揪心不安,哪怕他只要动动手指就能结束这种内心的折磨,但巨龙是自由的,巨龙生来属于天空,他没有任何理由阻止一头真正的巨龙回归故乡怀抱。

    [小龙崽,想要一个新名字吗?]

    慕昭昭紧闭双眼,加速度直线下落带来的巨大风阻让她无力动弹,眩晕感和濒死感再次席卷,此时小咪的声音清晰出现在脑海里。

    可她是清醒的,并没有进入梦境世界。

    [如果你能张开翅膀,我会再送你一个礼物。]

    小龙崽心里疑惑着为什么她能听到小咪的声音,但眼下她必须先自救,艰难睁开双眼,幼崽不熟练地用力撑开翅膀,打颤的嘴巴不时吐露出几声呜咽。

    她磕磕绊绊扇动翅膀,此时下落速度明显变慢,但翅膀受力不均,小龙崽开始在半空中左摇右晃打转,她慢慢控制翅膀的扇动频率,绷直尾巴寻找平衡。

    是风——

    她剧烈扇动着翅膀,巨大的上升气流将她托起,好像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这就是飞行吗?她从未感觉自己的身体如此自由,内心如此平静。

    她借助着可感的气流直冲上去,兰斯的黑袍被风吹起,露出一头银发,熠熠生辉,赤金色的眼眸流转着喜悦和骄傲,眉眼舒展温和,他一直被信任和不安交替折磨着,此时心里的大石头堪堪落地。

    小龙崽已经克制不住强烈的本能,天空在呼唤,她感觉到这个世界在欢腾着庆祝她的到来,幼崽此时此刻才真正从心底里接受,自己原本就是一头承载无限希望与荣光的巨龙,只要愿意就可以战胜一切。

    地心光源普照着祥和巍峨的帕卡亚山脉,光明最终笼罩了整个世界。

    [阿诗娅,这个名字好听吗?]

    龙崽正从疾风中穿越,小咪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脑海里,温暖又充满力量。

    [什么?]

    [答应给你的礼物,一个新名字,意为日出,新生的希望。]

    龙崽低低地重复着“阿诗娅”,话音刚落,天边闪过一道流光,她感觉到血液在沸腾,同这个世界建立起某种神秘联系。

    小龙崽扇动着翅膀找好角度俯冲而下,滑翔过后天空留下一道痕迹,随即又晕散开,兰斯早已准备好迎接初次获胜归来的巨龙幼崽。

    “兰斯,我会飞啦!”

    那是多久以前的记忆啊,他如此骄傲与有荣焉地迎接族群大捷,而此时此地神气洋洋的龙崽正稳稳落入怀中。

    “兰斯,我叫阿诗娅好不好?”

    在小龙崽心里兰斯就是亲人,即便他一直没提要为她取名,她打心底里喜欢新名字,也想先问过他的意见。

    只是她本能地选择了隐瞒小咪的存在,幼崽也有交友自由啊。

    好在兰斯没做多想就同意了,他从没想过干预幼崽取名字,而且第一次学会飞行的小龙崽在天空中有感获得名字,还有什么比这更顺理成章的吗?

    小龙崽享用了丰盛的晚餐,原料来自一头长角形似野猪的魔兽——咕噜兽,味道也像猪排,胃口大开的幼崽一顿吃掉了半头,正在干草堆上打饱嗝。

    消完食,龙崽第十一次在兰斯的指导下尝试变成人形,正常的流程是当变成人身的意愿非常强烈,就会‘唰’得一下发生变幻,而宁可自己就是人的幼崽经历十一次失败不得要领后,不禁暗暗吐槽魔法世界完全是体验派的圣地,全靠悟性。

    兰斯并没有责备小龙崽,只是摸摸她的脑袋,安慰她调整状态之后再尝试。

    躺在床上的小龙崽短短的左脚艰难地搭着右脚,嘴巴里叼着一颗龙晶,刚开始兰斯喂她吃龙晶,她完全无法理解龙怎么能吃石头,现在真香。

    只恨龙晶太少,只能扒拉着爪爪数着吃,珍惜得不行,尤其是知道吃完了就是真的没了之后。

    兰斯又去洞穴外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小龙崽询问无果,得到的答复是幼崽在洞穴里乖乖听话,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小咪,你能帮我看看兰斯在做什么吗?]

    自从那天知道可以用意识和小咪交流后,她就时不时和祂说说话,但祂有时候爱答不理,比如幼崽知道现在祂是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了。

    [小咪,那你知道要怎么变成人形吗?]

    [你很想变成人形吗?]

    这回小咪的声音出现在幼崽脑海里,她不由撇撇嘴,祂是有多不待见兰斯,既不愿意称呼他的名字,也拒绝回答任何他的问题。

    [我当然想啊,可是你也知道吧,我失败了十一次。]

    虽然幼崽不知道小咪是怎么知道她的近况,但祂能听心声,如果还有其他的隐藏技能也不稀奇。

    [也许是你的方向错误,变成人形并不意味着成为人,而只是一种形态幻化。]

    小龙崽闻言陷入沉思,祂说的很有道理,即便变成人形,她依旧是一头巨龙幼崽,是阿诗娅,而不是慕昭昭。

    她闭上眼睛,心里默默地幻想自己的人形,这一次她的心愿不是变成人,‘唰’地她浑身发热,睁开眼就看到了白皙纤细的小手,摸摸自己的脸蛋,她成功了!

    [小咪你真棒,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小猫咪。]

    祂没有回应,这只小龙崽实在是太会黏糊糊地巴结讨好猫,自从和她开始相处,祂已经接收到了数不清的彩虹屁。

    小龙崽的人形是约莫五岁的小姑娘,睫毛生得又密又长,衬托着一双水蓝色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像染了一层水雾,唇红齿白,粉雕玉琢,抿嘴一笑梨涡若隐若现,十分讨喜。如果有镜子就会发现,除了眼睛的颜色不同,她完完全全是幼年时期的慕昭昭。

    总之怎么也没办法把胖乎乎矮笨笨的小龙崽和现在乖巧精致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只除了黑色绸缎似的长发和锃亮光滑的黑色鳞片如出一辙。

    兰斯一回到洞穴里,就看到一个披着小斗篷的小姑娘飞扑进他怀里,他有些错愕,但熟悉的气息和他亲自缝制的黑斗篷确认了她的身份。

    只是,她居然是头雌性的巨龙啊——

    他完全沉浸在养崽的喜悦中,压根不记得还有性别一回事。

    兰斯不禁满脸通红,脑中回想起他已经陪龙崽泡过无数次岩浆池,龙崽刚出生不习惯自己睡,也是藏在他怀里由他唱安睡曲哄着......

    天知道虽然他活了那么久,还是一头未婚地行兽!

    幸好现在还是幼崽就知道性别了,不然以后更......

    “兰斯,我好看吗?”

    怀里的小姑娘摸摸自己柔顺绵密的乌发,眨巴眨巴可爱灵动的眼睛,轻声询问着,兰斯只觉得亿万年来的隐忍和期盼,像那滴水最后形成奔涌翻腾的斯提克斯河,直至今日偃旗息鼓,汇聚成一片平静湖泊,幸福感满溢。

    “好看,阿诗娅是最好看的幼崽。”

    小龙崽听后果然满意得不行,在他怀里直打滚,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嗯?尾巴——

    为什么尾巴还在啊!

    小龙崽和兰斯面面相觑,又纷纷将目光投向大胖尾巴,它正配合着主人的喜悦啪啪轻拍地面,幻化出现了什么问题?不是说龙族幻形就一定是完全的人身?

    她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兰斯摸摸小龙崽的头安抚着,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龙崽没有传承,全凭自己摸索,只剩下尾巴不能隐藏已经不错。

    而且留个尾巴也是好事,完美的人形太扎眼了,他原本为她准备了火山蜥的角作为伪装,现在就不需要了,单单只凭尾巴能分辨出龙的人物在二区屈指可数。

    重新变成黑色小龙的幼崽忿忿地舔舐着自己的尾巴,小短腿蜷缩着,不甘不愿地被睡意围裹,进入梦乡。

    “大坏猫,你之前是不是说过什么藏好尾巴!”

    再次进入梦境世界的小龙崽气冲冲地骑上大猫咪的身体,胡乱地轻咬着祂的耳朵,又揪揪胡须,一副无法无天混世魔王的模样。

    祂抬起尾巴将反抗的淘气龙崽卷至身前,静静注视着她,幼崽这才安分一点。

    “龙族的尾巴.....很特殊,等你再长大一些就能控制了。”

    至于特殊在何处暂时不方便向幼崽解释,祂也难得对不给娃留传承的龙族颇有微词,明明祂的初衷是来监视龙崽,又不是来替龙养娃。

    还有从世界上最聪明的小猫咪到大坏猫的跨越也太快了吧。

    就算没有传承,她也依旧是一只狡猾的龙崽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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