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那年,曲蛰进入南海市福利院。一住就是八年。

    连着好几天的阴天,乌云终于在高考这天化成了倾盆大雨,搞得人心惶惶。

    曲蛰与福利院的同学坐着通勤车赶往考场,通勤车是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车上的座椅总是硬邦邦的。米白色的帆布座椅套破了一个又一个的洞,黑色的脚垫上混合着泥土和沙砾,踩上去沙沙作响。面包车行驶起来的时候,金属零件发生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曲蛰有时会小声嘀咕:“这车怕不是要散架了吧。散架了最好......”

    有好几次同班同学问她,为什么你们会坐一辆车来上学?这是你们的专属校车吗?

    她不知道怎样去回答这个问题,她不想让别人知道那是福利院的车,他们是一群住在福利院的孩子。她多么渴望可以坐公交车去上学,和他人一样,做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从十岁开始,她就知道普通对于她来说成了一种奢望。

    王主任扯着嗓子一遍一遍的喊道:“检查好自己的考试用品,准考证...考试的时候不要紧张,注意审题...。”

    坐在曲蛰身边的陈悠悠紧张到双手打颤,曲蛰安慰她:“我这学渣还没紧张,你学习这么好紧张什么?你就算闭着眼睛答题,都比我双手撑着眼睛答题对的多。”

    看着曲蛰用双手撑开眼睛努力摆出滑稽的表情,陈悠悠没忍住笑了起来,刚才的紧张感瞬间缓解了许多。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传来,接着“砰”“砰”几声,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停止了。笑容依旧挂在她们的脸上,随着天旋地转,她们变成了一只只美丽的蝴蝶,在雨中折断了翅膀,重重地摔落在地。

    曲蛰闭着眼睛,听见雨声中掺杂着一片嘈杂声,有汽车与地面的摩擦声,有奔跑的脚步声,还有人的尖叫声......可她的眼皮太沉了,怎么努力也无法掀开。

    “早知道就不盼着面包车散架了,实在是太疼了。”曲蛰想。

    “宋知南,宋知南,你快醒醒啊......宋知南...宋知南...你不能死,快醒醒,宋指南...。”这是曲蛰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声音,她好想告诉那个女人,她不叫“宋知南”她叫“曲蛰,曲子的曲,惊蛰的蛰。”

    现场一片狼藉,黑色越野车歪歪斜斜地横在绿化带旁边,而白色的面包车四分五裂的翻倒在地,少年少女们躺在血泊中动也不动。

    “曲蛰,曲蛰,醒醒。”终于有人叫她了。

    曲蛰脖颈处传来一阵酸痛,她慢慢睁开眼睛,一张陌生的小脸映入眼前。

    “啊~你...你是谁?”曲蛰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女生。

    “曲蛰,你睡糊涂了,我是陈悠悠啊。”

    “陈悠悠?”曲蛰歪着脑袋打量了她一番,圆乎乎的脸蛋儿,圆圆的眼睛,果然有陈悠悠的影子,她捧着陈悠悠的脸颊兴奋地说:“太好了悠悠,你还活着,我们都还活着,不过你怎么变小了?”

    陈悠悠耷拉着一张小脸,拍掉她的手:“什么活着,什么变小了?我只知道我们马上就要分开了。”

    “分开?”

    “你忘了?你被收养了,就要有家了。”

    曲蛰脑子懵懵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是在做梦?

    梦里的人是没有感觉的吧?

    她使劲掐了下自己的脸颊。

    “啊,疼。”

    陈悠悠:“不疼才怪呢。”

    曲蛰反复掐着自己确认,可是,每一处都是疼的。

    她从床上跳下来跑到洗手间的镜子面前,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她瞳孔骤然放大。镜子里的她——小小的身体,稚嫩的脸庞,显然一副孩子时期的模样。

    “悠悠,你现在几岁?”

    “十三岁。”

    她和陈悠悠一般大,所以现在的她也是十三岁。

    难道她......穿越了?

    曲蛰仔细回忆着穿越前的事情,当时她们去参加高考,结果路上出车祸,然后她就回到了这里。

    不过,至始至终她从未被收养过啊。是命运的齿轮又重新转动了吗?

    那未来的那场车祸还会发生吗?

    曲蛰捋了捋思绪,如果现在她离开了福利院,高考当天就不会坐上福利院的车,车上的人和人数与上次都有出入,或许这一切也会跟着改变。

    况且,做个普通人一直是她所向往的。现在机会也来了。

    临走前,曲蛰向陈悠悠保证:“悠悠你放心,我一定会来看你的,到时候给你带巧克力。”

    “我想吃夹心的,里面夹榛子的那种。”陈悠悠说。

    曲蛰知道她说的是哪种巧克力,那是去年圣诞节好心人送给他们的一种进口巧克力,丝滑微苦的口感让她至今都难忘。

    当时她还不舍得吃悄悄地留了一颗,日日夜夜揣在她衣服的口袋里,融化了凝固,凝固后又融化,最终没有抵过天气的炎热,化成一滩棕色的泥巴黏在了衣服上。

    王主任告诉她,她的新父母一直想要个女儿,因为身体原因未能如愿。现在有了她,他们觉得人生圆满了。王主任还说他们是双职工,很典型的小康家庭,有车有房日子过得还不错。

    曲蛰对这些没有概念。她只知道,这对儿夫妇收养她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同姓“曲”,有种冥冥之中就是一家人的缘分。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儿子,比她大一岁,叫曲向阳。

    被他人分享父母的爱,曲蛰以为曲向阳会排挤她,但曲蛰脑海中的狗血剧情一个也没有上演。曲向阳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头脑很是简单,比起捉弄她,他更爱他的足球。

    马上就要过年了,室外温度急剧下降,曲蛰在这所房子里,每时每刻都犹如春天般温暖。

    窗外零星的爆竹声,为今夜增添了几分欢愉。也正提醒着她,今天是除夕。

    在曲蛰的记忆里,她每一年的除夕夜都是在福利院里度过的。福利院的除夕夜和平时的日子没有太大区别,无非是饭菜稍丰富一些,水果多一些,但这些足矣让他们满足。如果此时再有一盘糖果和瓜子,那他们定会把自己的口袋塞地满满的。

    而现在,白色的餐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有红烧肉,清蒸鲫鱼,油焖大虾,粉蒸肉......另一旁的红木茶几上摆放着一个九宫格盒子,里面放着的坚果有好几种她都叫不上名字。

    她再也不用担心零食分配到她这里时刚好没有了,也不用担心意犹未尽的糖果在她嘴巴里消失了。

    最后一道菜上桌,电视里传来春晚开幕式的音乐,伴随着节目的介绍和主持人热情洋溢地开场白,春晚正式开始了。

    吃完年夜饭,四口人窝在沙发里看起了春晚,曲父曲母两人磕着瓜子被小品逗得直乐,曲向阳则有些无聊的摆弄着手中的游戏机。

    曲蛰眼睛虽然盯着电视,思绪飘来飘去,飘到进福利院之前,和爸爸妈妈也是这样,窝在沙发上看春晚。飘到进福利院之后,和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坐在教室里一起看春晚。

    好在她总不是一个人。

    寒假假期结束了,大人们和孩子们都忙碌了起来。

    曲蛰期盼已久的开学也终于来了,她和曲向阳同一所学校,她上初二,曲向阳上初三。

    二月份的天气依然寒风刺骨,作为插班生的她在班主任的带领下简单的做完自我介绍,便和同学们一起站在寒风下参加开学典礼。

    曲向阳站在不远处和她做了个鬼脸,曲蛰视若无睹。中学生的耐性不高,没一会儿周边热闹了起来。说话的说话,打闹的打闹。正如她所想的,做回中学生既简单又快乐,但也足够闹腾。

    开学典礼结束后,曲向阳不知何时冒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曲蛰那句“让开”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看见了曲向阳身后一张俊秀的脸庞。

    “这是我的同桌,宋知南。”曲向阳又介绍,“这是我妹,曲蛰。”

    宋知南?这个名字好熟悉。

    “走了,要回教室上课了。”少年的声音和俊秀的脸庞同样透露着不耐烦。

    坐在座位上,曲蛰恍然如梦初醒,是他!

    车祸现场在她耳边一直出现的名字!

    曲蛰的心脏开始激烈跳动,一下一下砸着胸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离开了福利院,说明命运已经在改变了,为什么还要让车祸现场受害人相遇呢?

    难道这件事情和他们两个人有关?

    曲蛰回忆着出事前的片段,她当时什么也没有做啊。

    “我叫蔡可欣,你叫什么来着?”同桌齐耳短发的圆脸姑娘和她搭话打断了她的想法。

    曲蛰平复了下心情,回答:“曲蛰,惊蛰的蛰。”

    曲蛰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因为它总能让人联想到曲折。而曲折大多数是指人的命运,他人避之不及,而她却要时时刻刻挂在身上。

    “你是惊蛰那天出生的吗?”

    曲蛰怔一下,说:“是啊。”

    “原来如此。”

    蔡可欣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用羡慕又有些无奈的语气说:“我喜欢你高高束起的马尾,我一直想留长发,可我妈妈不让,说是会影响学习,这是什么谬论。”

    曲蛰安慰她:“头发总会长长的。”

    就像有些人,总会相见的。

    经过观察,曲蛰发现蔡可欣是个聪明又懂礼貌的姑娘。她学习成绩确实很好,但应该和头发长短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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