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餐厅门口分开,工藤开车回警视厅,灰原步行。

    用餐中途,工藤接了个幸山的电话,彼时他和灰原哀正讨论到少女前一天刚刚完成的庆应女高升学考试。

    作为日本知名的贵族私立高中,又拥有毕业后能直升庆应义塾大学的优越条件,庆应女高向来是许多中产家庭想让女儿就读的首选。只不过这所女高每年在全日本的招生人数只有寥寥八十人,因而新生想要入学不止需要提交申请材料,还需要颇为亮眼的应试成绩。

    工藤放在桌面的手机响起的时候,灰原恰好正在给他科普历年庆应女高的考试和放榜时间。考试一般安排在二月上旬的星期五,判卷倒是很快,一般星期天就能公开录取名单。

    趁工藤把手机从桌面拿到耳边的间隙,灰原哀瞥见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是“幸山浩康”,便立即将电话的内容推测了个七七八八。她带着一脸似笑非笑的神色,撑脸看着工藤新一。果然,后者同幸山草草讲了几句,便挂了电话,用手搓了搓眉头,欲言又止地转向她。

    “他们搞不定啦?”不等他说话,她便笑着先发制人。

    工藤一愣,神色里那点忐忑却立即消失了。他温和地注视着自己的小搭档,无奈道:“是啊,永泽家的案子还是需要我回警视厅一趟。”

    灰原哀了然点点头:“很着急?”

    “还好,足够我先陪你吃完饭,再送你回家。”工藤端起水杯抿了口,抬手招呼侍者,“您好,甜点可以上了。”

    “我正想和你说呢,等会你可以直接去加班,不用送我。”

    工藤皱眉:“那怎么行?外面天都黑了,你一个人走不安全。”

    话音未落,就看见对面的少女嘴角带笑:“我再过两个月都上高中了,工藤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独立解决好多案子了吧?”

    工藤点点头:“我从国中开始做侦探,确实是和灰原现在差不多大,”又立刻反应过来,“但那怎么能一样?灰原怎么看都像个小孩子,万一被坏人拐走怎么办?”

    “喂喂……什么叫做‘像小孩子’啊?”

    看到灰原无奈扶额的动作,工藤一笑,随即却无端想起了用手臂搭在少女肩膀的触感。

    即使在室外穿着厚实的羊毛大衣,灰原哀的着装也让人丝毫感觉不出冬季惯常的臃肿,这是因为无论旁边有没有其他人,她的后背永远挺得笔直。

    她本来就生得骨肉匀停,加之体态优雅,便显得愈加高挑。早在银座的咖啡店初见时工藤就注意到,灰原的身高比其他同龄的女孩要高一些,如果不开口只看身形的话,相较于学生,更容易被当成白领。

    好像……的确不太像是个小孩子。

    他正胡思乱想着,身穿白色西服的侍者已经端来了柠檬派,正为他们移动桌上的摆盘。工藤看他嘴角翘起,脸上的微笑也耐人寻味,便似笑非笑地抬眼望去,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你怎么也笑得这么开心?”

    他态度平和,侍者便也笑着向二人倾了倾身。

    “不小心听到了两位客人的聊天,觉得两位感情真好,只在旁边看到都觉得很开心。”侍者半退一步,由衷而文雅地说道,“过两天就是情人节了,提前祝两位客人节日快乐。”

    他鞠了个躬,走了。工藤顿时哑了,呼吸骤然顿了一顿,一时只觉得心脏跳得要冲出胸膛。

    他本想立刻反驳二人不是情侣关系,然而看着那人退走,原本已到嘴边的解释不知为何忽然卡了一下,就这么错过了最佳的辩白时间,只好压下澎湃的心潮,不动声色地看向灰原哀。后者恰好也正看向他,神色淡然自若。

    “好啦好啦,”注意到工藤的眼神,灰原举起一只手,解释道,“我是想在回家之前去一趟庆应,看看录取名单有没有放出来。”

    “……噢!”

    工藤观察着少女的脸色。灰原哀并未对侍者方才的发言表达任何观点,就像自动默认了这是个误会,因而不想花费任何时间解释一样。这有效地避免了二人之间的尴尬,却让工藤新一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若有若无的失落感。

    看他迟迟没有回答,少女探询地望向他,工藤只好又喝了口水,找回思绪:“你想去庆应?那我也可以先送你去啊。”

    他话还没说完,《Right Here Waiting》的前奏便又响了起来,只不过这次打来电话的人变成了白鸟任三郎。灰原哀拉过甜点盘,边将柠檬派分成一大一小两份,边竖起耳朵听着工藤讶异地接起电话。

    随着白鸟的叙述,工藤新一的神色从轻松到沉重,甚至还从口袋里拿出了从不离身的笔记本,单手翻开匆匆写了几行字上去。挂掉电话后,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抬头苦笑了一声。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警部补笑得无奈,“哎,灰原,上司的电话,有个突发的会议,需要立刻赶回警视厅,可能真没办法送你了。”

    灰原哀点点头,把大的那份柠檬派推向他:“本来也不要你送。庆应女高也在港区,很近的,我走过去就好。”

    她说得轻轻巧巧,工藤只感觉心里的压力骤然减轻了,无端松了口气。对面的灰原哀正小口小口地吃着点心,姿态优雅,工藤也叉下一块,送入口中咀嚼。

    点心甫一入口,他便惊讶地“嗯”了一声。工藤新一不嗜甜,对各式点心通常敬谢不敏,这家店的柠檬派口感却清甜淡雅,让人并不觉得腻。他快速吃了几口,想起这道点心是灰原哀选的,不禁心中一暖。

    他们并肩走出餐厅。灰原给他看了手机上的地图,庆应女高离他们吃饭的餐厅的确不远,途中经过的也都是人群聚集的大路,工藤这才松口放她自己去了。

    夜幕降临,白日里肆虐的风已经小了不少。身上还带着餐厅里热气,灰原敞着大衣,陪工藤往他停车的位置走了两步,后者却忽然抬手,轻轻一带就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前。

    灰原哀动作一顿,不解地抬起头。

    “别着凉。”工藤说道,但没看她。

    他一手拿着车钥匙,另一只手把灰原哀的两边大衣前襟拢了拢,不由分说地给她系上了大衣的第一只牛角扣。灰原低头看了一眼,也慢吞吞地抬起手,一颗一颗地把剩下几颗扣子分别推到扣眼里。工藤在一边看着她的动作,只觉得少女微微鼓起的脸简直可爱得要命,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但当灰原抬头看他,他却收敛了神色。

    “等你到家,给我发个消息。”工藤露出一个惯常的微笑,举起手,在耳边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

    灰原说:“好。”工藤这才回身上车。

    灰原又在餐厅前站了一会,看着工藤新一的沃尔沃尾灯像和她打招呼似的闪了闪,随后消失在街道尽头。

    云层如黑丝绒般笼罩在整座城市上空,霓虹灯将繁华的街道点缀得五光十色,形成一道道泛着光辉的河流。灰原哀解开大衣的第一枚扣子,将手插在口袋里,独自在港区夜晚如织的人群中穿行。

    在她身后的高处,东京塔在夜色中散发着柔和的光。今夜没有月亮,只有从街边橱窗里透出的灯光映照在街道上,照亮她的侧脸。车流从她身边经过,带起的风弄乱了她的头发,灰原哀抬起手,将脸边的碎发拢到耳后。

    庆应所在的三田町内有不少高校。放学时间已过,有不少穿着校服的学生三五成群地经过她的身边。他们带着无忧无虑的笑容,旁若无人地勾肩搭背,灰原间或从他们转头的动作里捕捉到一两句笑骂或对课业的抱怨。有甜美的女孩和朋友聊得开心,抬手想要将手提包甩到肩上,提包边角飞起的中途却撞到了灰原哀的肩膀。

    女孩忙不迭地想要鞠躬道歉,回身看到茶发少女的脸,却立即睁大了眼睛,发出一声充满了惊艳的小小惊呼。“实……实在抱歉!”她红着脸说道,然而灰原哀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没事,便又继续向前,没有停下脚步。

    少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东京是座庞大的人海沙漠,在这个人口千万的国际都市里,除非提前约好,或一方有意为之,否则两个认识的人几乎不会有任何偶遇的可能。名为“可能性”的砂砾是如此微小,以至于所有人都成为大众中不可缺少的分母,为制造必然的错过添砖加瓦。

    灰原哀抬起头环视四周。街道上人群熙攘,不论欢笑或低落,每一张都是陌生的脸。可以说,只有在这样的时刻,她的身边才能没有任何人。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注视着白色的水雾在寒冷的空气里飞快地消失,这才微微放松了肩膀,疲惫不堪地闭了闭眼睛。

    想要取得工藤新一的信任并进入他的交际圈,成为“令和的约翰·华生”是最为快捷有效的方式,而今天从犯罪现场离开之后,工藤对她的反应也明显比之前二人只谈及案子的时候要更热情……灰原哀抿了抿嘴,轻轻笑了一声。

    恐怕连工藤新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作为柯南·道尔和福尔摩斯的忠实拥趸,一个“梦想中的华生”对他的吸引力,甚至比现实中切实可感的人的吸引力要大得多。该说是偶像的力量吗?这不枉她半年来狂补福尔摩斯和各式推理小说的苦心。毕竟,和无时无刻不小心翼翼,揣测某人下一步的想法和计划相比,扮演一个有据可查的、古典的十九世纪末的稳重军医,无疑是要容易得多了。

    当然,她也确信“经验”一词在工藤新一的心中同样重要。他绝不会轻视和放过任何一处看似无用的线索。然而,在积累和娴熟运用经验的同时,这个身在大染缸一般的警视厅的人居然还能够保持几近极端的理想主义……那种天真的、发自灵魂的香气是如此干净,以至于当他用坦诚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注视着她,灰原哀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想要落荒而逃。

    好在,你还是答应了会带我去下一个犯罪现场。

    怀抱着一点说不清是愧疚还是后怕的惆怅,灰原哀脚步微顿,停在十字路口边的人行道上,定了定神。口袋里的手机恰在这时“嗡嗡”响了两声,她掏出手机看了眼,导航提示她如果想要抵达目的地,应当在面前的路口右转再过街。

    街对面的红绿灯跳到绿色,人群纷纷前行。她把手机放回口袋,刚想抬脚,身后的喧闹里却忽然传来一声轻柔却无比清晰的钢琴和弦。紧接着,是毫无预兆便突然开始的女声唱腔。

    从歌手发出第一个音开始,灰原哀的动作就像被按了暂停键般顿住了。过了几秒钟,她才缓缓转过身,瞳仁上晶莹的水膜反射着播放唱片的咖啡店的橱窗光,着魔似的往左侧的街道上走了几步。

    ——那是首没有前奏的韩语歌,在异国他乡的日本街头,使用着没有人能听懂的语言,安静、孤独却不容置疑地在城市中响起。刹那间,曾共度的温暖冬日全部化作无孔不入的寒风,吹遍她的周身,令她从指尖到胸腹,都像是难以抵抗那阵跗骨之蛆般的寒冷一般,格楞楞地发起抖来。有经过她身边的路人惊讶地看向这个睁大双眼、一动不动的少女,灰原哀却恍若未闻。她嘴唇微张,细看居然是惨白惨白的。

    她们曾一同坐在秋山学园某处花园中的长椅上,或倚靠着天台空荡荡的水泥边沿,分享同一条有线耳机的两只,或者索性把公放开到最大,踮起脚尖假装自己正身处音乐银行的回归舞台。秋山学园是培养艺术人才的殿堂,她们中的一个坚信自己会成为优秀的音乐剧演员,另一个则自愿做她的摄影师。灰原哀举着手机为她录制用来发ins的视频,为此还特意去学了运镜。

    “果然是小哀,好厉害啊!”那个孩子欣喜而欢悦的声音,至今还在她的耳边响彻。

    灰原哀一动不动地站着,歌手分明没有唱几句,却像是过了很久。久到旋律由主歌进入副歌,鼓点声像倾盆大雨淋着她。

    “……毛利小姐!”

    有男子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话音里饱含着新鲜的热情与柔软的期待。他不是对灰原哀说的,然而所提及的姓氏却忽然拨动了她脑海中的一根弦。这并不是个少见的姓氏,然而对于这个姓氏所有还活着的、在东京的人,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几乎是在听到那声“毛利”的瞬间,灰原哀便立刻打了一个激灵,闪电般无声无息地冲到了咖啡店的外立面与墙体构成夹角的阴影里,确认自己已经藏好,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她这才意识到这是一条步行街,街道两旁的餐厅和店铺鳞次栉比,灯火通明。临近情人节,不少店铺都挂上了情人节主题的特别装饰,其中特别显眼的一家,便是紧挨着她所藏身的咖啡店的一家西餐厅。餐厅门外灯光闪闪,由玫瑰金灯带缠绕的花蔓从门廊上方垂下,在夜风摇动中闪烁,映得站在门口的一对男女如同璧人一般。

    今年的情人节是在下星期三,因而不少情侣都将约会提前到了前一周的周末。从灰原哀的角度看去,正在交谈的二人都侧对着她,看起来都是二十三四岁左右。刚才激动出声的男子头发柔软,五官端正,他戴着副黑框眼镜,正腼腆地笑着,藏在身后的手里抱着一束鲜艳如火的玫瑰花。站在他对面的女子则妆容精致,她穿着缀有珍珠的毛外套,斜刘海从一侧撩起,柔柔挽在脑后,颇有昭和时期美人的风致。

    ——工藤新一的女朋友,毛利兰。

    二人熟稔而亲切地交谈着,没人注意到几米外阴影中观察的那双眼睛。戴眼镜的男子带着欣喜的笑意凑近毛利兰,开口说了些什么,二人一起笑了起来。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兴奋,后者的脸颊也微微泛红。餐厅的玻璃门反射着街道上的景物,毛利兰能看到本堂藏在身后的玫瑰。

    灰原哀的手忽然有些发抖。

    那绝非因为愤怒或恨意,反而完全是这二者的反面。如果此时有人贴近少女的脸颊观察,会发现在她略显急促的呼吸下,灰原的动作里处处显露出强行压抑的激动和镇定。二人所有的交流都落入那双湖水般深暗的眼底,一瞬间,有少许不忍与挣扎在她眉间流过,又很快消失了。

    男子又说了句话,他倾身向前,将自己和毛利兰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些。

    阴影中,灰原哀飞快地掏出手机、调到静音,谨慎而快速地对着二人并肩的动作无声连拍。

    街道上人声鼎沸,她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内容,然而他们脸上的笑容和红晕已经足够让任何一个看到照片的人确认这是一对爱侣。夜风拂过她凝重的神情。忽然之间,少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快速环视四周,像在搜寻什么东西。

    咖啡店墙边上立着一把职员卸货时遗漏的椅子,灰原哀眼前一亮,立刻用脚将它勾了过来,随后站了上去。这个动作让她顿时高了一头。她仍旧保持着手机举在眼前的高度,聚精会神地记录着眼镜男和毛利兰的一举一动。

    ——这是个情人节即将来临的幸福夜晚,沿街贩售爱心气球的商贩从街道那头走来,街上满是甜蜜的气息。

    自打高中毕业后,本堂瑛佑已经和毛利兰许久未见,年末能够通过一次商务合作加上兰的联系方式,对他而言实在是意外之喜。高中期间,兰始终是他心中的女神,只可惜名花早已有主,普通人难以接近,本堂只好把所有旖旎的心思都埋在心底。谁知几年过去,时光非但没有改变毛利兰的容颜,她的气质反而比之青春时代更加温婉柔美,令他又一次一见钟情。

    更令他欣喜的是,兰在和他聊天的过程中从未提到与“男朋友”相关的字眼,这是否意味着这次他有机会追求她?本堂因此才特意预订了情人节前夕的餐厅和玫瑰,而兰也没有让他失望,欣然赴约。

    就是现在了。

    本堂将玫瑰花递给兰,后者脸颊上立刻泛起了一丝红晕,但她还是接过了他的花,抱在怀里,低下了头。

    她的动作让本堂瑛佑忽然从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巨大的勇气。他目光热切,冒冒失失地握住了毛利兰的一只手,叫了声她的名字,随即探身向前,用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身体,轻轻拥抱了她一下。他感到毛利兰的身体蓦地一僵,被牵住的手指也抽动了下,便立刻放开了她。

    “抱歉,小兰,”他柔声道歉,体贴地为兰打开了餐厅的门,“太久没见了,我实在太高兴了……我们进去吧?”

    灰原哀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她垂下眼帘,静静看着手机屏幕上二人紧紧相拥的照片。

    照片里,节日街道上柔和的光晕洒下,照亮毛利兰晕红的脸颊和怀中的红玫瑰。因为被人拥在怀里,她微微仰着头,被风吹起的长发挡住了男人的脸,只能看到他秀气的下巴轮廓。在这对难掩爱意的恋人身后,空中飘费的心形闪光气球充作了冬日恋曲最好的背景,令氛围更显梦幻。

    多漂亮的照片啊。

    灰原哀收好手机,跳下椅子,三下五除二将它推回原位,甚至还不忘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擦净座位表面。因为激动和紧张的缘故,少女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一阵风吹过,汗水带来的热意很快消散,余下的湿凉令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没有一个赌徒会嫌手中的筹码太多。灰原哀用手背胡乱蹭了下额头,清了清嗓子,从阴影中走出。

    现在,她又重新站在明亮的灯光下了。

    情人节前夕、害羞的脸红、玫瑰花……这是张会引人遐想的照片,能用来做什么呢?灰原往人群中间走了几步,饶有兴趣地想着,神情既怜悯又讽刺。白天午饭时博士已经安排好了下周四晚上的家庭聚餐,工藤答应得很爽快,他是言出必行的人,除非警视厅出现突发工作,他是一定会来的,而那天正是二月十四日。除去上次帮他挑选求和礼物,一个月来工藤都几乎没有提起过她。这当然可以用相互信任来解释,只不过……灰原摸了摸衣领下凸起的一处,工藤给毛利兰买耳钉时也在店里给她挑了一条项链,绿松石的,据工藤所说是“很配你眼睛的颜色”。

    似乎,即使没有这张照片,那两个人的情侣关系也早已名存实亡了。

    这个推论本应令她高兴,少女的唇角却没有任何上翘的征兆,反而抿得死紧。

    咖啡店的音响还在播放,只是经过一场风波,唱片的曲目早已改变,让人即使如何驻足倾听,也再无法寻到一丝往日的痕迹。灰原哀的目光落在咖啡店门外的宣传板上,那上面用夸张的艺术字体装饰着节日特饮的种类,斜上方贴了一枚毛茸茸的蝴蝶结,下方垂落两枚铃铛,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很可爱。

    少女转开眼睛,神色中竟带上了些许痛苦的忧伤。

    “是你……让我来的吗?”她喃喃地说道,声音轻得仿佛耳语,不知道是想要寻求答案,还是想要说服自己。

    无论是哪种,都注定了不会得到任何回答。

    咖啡店的门反复开合几次,手牵手的爱侣们捧着温热的咖啡,相互交谈着赶赴下一个约会地标。

    冷风吹透她的衣襟,灰原哀轻轻叹了口气,摸出手机重新打开导航。

    就在她解开锁屏的一刹那,灰原敏锐地感受到自己的左肩被人轻轻碰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按灭手机。来人似乎有些紧张,只是稍稍触碰就飞快地收回了手,紧接着,灰原听到了他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嗓音。

    “……灰原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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