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郁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陈以南了。

    从那句“你挡到路了”开始,话音是不咸不淡的陈述。

    可表情却露出相去甚远的阴冷。

    浑身的低气压连同桌张帆都一天没敢跟他说话。

    文洁倒是好奇的在课间操的时候架着她胳膊,一副审问的派头。

    “我上厕所回来就看到闻子谦站在咱们班门口,还跟你挨得那么近。”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女生将左右两根手指头碰在一起打着比方。

    “言郁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跟谁不好,你跟闻子谦?”

    文洁所说的闻子谦,就是耳钉男。

    如果说陈以南每晚不带课本回家温习,偶尔上课还直接趴桌子上睡着是因为学神与众不同。

    那闻子谦这么做完全是因为。

    老师根本管不了。

    “都不知道他怎么考上的哟,贴吧上说他爸是江城文华地产的董事长,我看就是塞钱进来的!”

    文洁像是从观众的角度津津乐道分析着人物动机。

    “他可是咱们三中绝无仅有的「海王」,言郁你尽早离他远点!”

    海王?

    言郁突然有了一斑窥全豹的兴趣,倒不是因为这人,纯粹因为称呼。

    “怎么个海法?送面窝?”

    “言郁你还有心思了解!”

    文洁有着这个年纪女生一样的,对于异性的好奇和堂而皇之谈论时的羞涩。

    压低了些声音跟着众人一同往操场走去,女生说着自己从贴吧上看到的有关于闻子谦的八卦。

    开学第一天校服上就画的全是卡通小人。

    “那可是三中校服诶!”

    路过几个下楼时追逐打闹的男生。

    文洁捏着言郁的胳膊,使了点劲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长得吧,按贴吧上人的评价:

    虽比不上南神,但也不赖,勉强排个第二吧。

    可就是太自恋。

    背着个斜挎包,别着一排动漫人物头像。

    什么“流川枫”“犬夜叉”“佐助”“渚薰”之类的,然后用涂改液歪歪扭扭写着---

    都没我帅。

    倒还真有不少女生“沦陷”。

    大概是那双桃花眼勾人。

    不过此人从来没承认过任何一个人,经常一两天身边就换个女生。

    “你说这难道还不算「海王」!”

    文洁像是枚印章似的给自己的言论做最后的盖章定论。

    言郁打着哈欠说了句“行吧”。

    本来就是当一乐听听,管他是什么「海王」还是「江王」。

    只希望他明天就没了兴趣别再过来找自己。

    可现实永远事与愿违。

    接下来的四天,闻子谦依旧雷打不动的早上第一节课后准时出现在(12)班门口。

    时间之准时,到最后班上同学都懒得通报。

    靠着门座位的人大叫一声“言郁”,就看到一道人影闪过讲台。

    “你想怎么样啊。”

    言郁的语气俨然已经没了任何脾气,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前两天的时候还有些夹杂着尴尬的恼火,总归是自己惊扰到人家的。

    这么想着。

    想给对方那天的早餐钱又不要。

    天天倒是变换着早餐来找自己。

    她真的不知道闻子谦想干什么了。

    “我以为你喜欢吃面窝,但你又没要。”

    男生把今日的早餐又不由分说地放到她手里。

    “所以只能每天换着早餐,你这次可别拒绝我了哦~”

    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邪笑。

    说话时由于晃动,耳钉随之跟着闪过言郁的眼。

    “那我收了你就不会来了吧。”

    她想早点结束这每天的「荒唐时刻」。

    “还有,认识一下呗。”

    闻子谦挑了下眉,黝黑的瞳仁倒直勾勾看着她。

    “你不早认识我了吗?”

    女生声音跟着脸一样冷,“你叫闻子谦对吧,好我认识了,然后是,几班的来着?”

    “反正我不是一般(班)的。”

    “……”

    眼前的男生故作深沉地晃着手指,眉毛都跟着上扬。

    像是以此来衬托自己话有多幽默帅气般一样。

    扭头回班的时候,闻子谦还在后面追着女生的背影补了句。

    “好啦我是(2)班的啦!”

    “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

    言郁晚上借着帮赵女士上楼送东西的机会。

    才在跟陈以南冷战了五天后得以有了机会说话。

    其实「冷战」也只是陈以南单方面发起的,言郁是这么认为的。

    不知道哪里惹到他。

    连着几天想来问问题都是敲了半天门没人回应。

    后面估计是嫌敲门声太大吵到邻居,开了门就站在门口问“哪道题。”

    然后草草在笔记本上写下解题思路就又“啪”的一声把门关上。

    她像是吃了无名火一样没处发泄。

    男生都是这么莫名其妙吗?

    他们才更年期吧?

    但又因为这几天闻子谦的高调和班上人的一众八卦眼神。

    虽然恼火。

    可在面对陈以南时又多了些做贼心虚般的心思。

    “毕竟是一家人嘛,怕他哪天大嘴巴跟赵女士说。”

    言郁在心里这么宽慰着自己。

    “我妈说这是卤好的牛肉,让我拿上来给你们家。”

    “知道了,谢谢姨妈。”

    “……”

    “你是不是要准备决赛了呀,数学那个?”

    “嗯。”

    “……”

    “今天物理知识点有个地方我还是有些不太清楚,你再帮我看看吧?”

    “哪里。”

    屋外江边上像是在做活动,音响声音持续循环响彻天。

    屋内倒是异常安静。

    女生的每一句提问都像是一片落叶郑重其事的脱落,可随之飘落到湖面上,却溅不起任何水花。

    男生依旧背对着她。

    话音中的冷漠像是沿着声带侵袭到后脑勺,连带着发尾的一小撮头发,都跟着怪异的翘起。

    言郁突然觉得那头发看起来特别的扎眼。

    像是由此找到发泄的出口。

    不惜打掉整个树的树叶也要试图溅起水花。

    “陈以南,你要是嫌给我讲题浪费你时间你可以尽早说出来嘛,我不是不懂感谢的人。”

    “我月考结束第二天还想着给你买生煎包,搞得我差点迟到…你心情不好也没必要拿我开涮……”

    “你心情不好我还心情更不好呢!”

    由于激动,语序都有些前后颠倒般的。

    连带着这几天因为闻子谦的高调而被关注议论的烦闷。

    言郁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

    所有能够支撑自己发泄的论点像被风扶直后的草丛齐刷刷地站在边界上。

    再吹动一下就会整齐划一的越界宣告胜利一般。

    到最后,连“你这个头发真的很扎眼诶!”“你们家屋外真的很吵诶!”都

    被当做发泄的武器。

    全部洒到湖面。

    陈以南依旧将冷漠维持在发尖,听着身后女生连珠炮似的话。

    动作上固然是一贯的条理,声音却像是需要几秒的预备。

    才能把它们荫地如同往常那般森然。

    言郁发泄完毕。

    她没想着陈以南会怎么回复。

    所有树叶打到湖面本就也溅不起什么水花。

    陈以南却开口了,虽然声音还是那股淡漠。

    却像是用刀直接在湖面劈开一条线。

    “你跟那每天送你吃的男的,什么关系?”

    言郁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算是回复也没想到来这么一出。

    什么关系?

    言郁又想到跟闻子谦的认识,极速的刹车和蹭到自己鼻尖的面窝味……

    难不成现在讲给他听,逗他一乐?

    我可没这个义务。

    拿自己的笑料逗人开心什么的。

    “什么什么关系哦,就跟大家说的一样咯。”

    像是破罐子破摔也不管他会不会告诉长辈一样。

    “我这人全身上下都是优点,我自己看我自己都喜欢,难免别人想找我做朋友。”

    破摔到底。

    你陈以南了不起一张臭脸。

    我也不是什么非要哄着你开心的妹妹。

    言郁在心里给他和陈以南的关系试图找一个定义。

    又被自己想到的称呼惊的一层鸡皮疙瘩。

    鬼扯的妹妹。

    说罢扭头就准备离开。

    话到这份上了,估计短时间内更不会搭话了。

    视线余光突然闪过一道人影。

    陈以南一个箭步冲到自己前面,堵着门,下颌绷紧。

    半晌,神色晦暗地开口道:“哪个知识点不懂。”

    —

    陈以南有限的十六年人生里。

    所有的疑问都可以通过书本找到正确答案。

    可当自己面对言郁时的不条理。

    却没有一本书告诉他是为什么。

    是从那天早上看到那个男生在她身后叫嚷着“你叫什么名字”开始。

    胸腔像是被打翻在地的化学物质,连呼吸也被染的斑斑驳驳。

    没由来地感到生气、扎眼、烦躁,同时也十分困惑。

    不合逻辑,没有条理。

    上课时听不见老师在讲什么。

    试图通过无数道题目的逻辑推理来理清思路。

    可十几岁的身体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于是翘了课把力气发泄到道馆。

    没有条理的问出那句话。

    又因为她的回复。

    使得在这场由自己发起的对峙中。

    最终又由自己的偃旗息鼓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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