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以南当天晚上又陷入了一场旖旎的梦境。

    梦里面的言郁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他们相互挤压,气息紧贴着彼此的肌肤,从眼睛、鼻子、嘴唇、鼻子,而后往下。

    少女的轻吟让他从头麻到脊椎骨,嘴唇一张一合。

    “阿南哥哥”“哥哥”……

    是带着情欲的开启。

    陈以南在梦里的少女再次开口时惊坐起来,屋内很黑很静,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胸腔沸腾。

    低骂了一声后转身开了台灯,颓然地坐在书桌前呆了片刻,就开始刷题试图让自己冷静。

    即便是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更为复杂的不条理念想却成为陈以南无法推理的难题。

    想陪伴、想触碰、想占有。

    言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怎么还在陈以南房间里。

    是一半身子压在她身上,那股像微风像森林又像凉风的干净温润气息又沁入鼻腔。

    然后是陈以南缓沉地开口,扭过来的却是张小了很多岁的他的脸,像是小学那会。

    “你心跳,怎么那么快?”

    她吓得猛地睁开眼,窗户外是环卫工人扫地的声音,天边抹了一点白。

    快天亮了。

    原来是梦。

    自己怎么会做这种梦?

    昨天下午自然是没有在陈以南家玩游戏,她一把推开陈以南说差点摔倒心跳能不快。

    男生却一直在笑,胸腔发力身子抖个不停,笑起来声音很低,轰得人耳朵发麻。

    她没好气地甩了他一眼抬脚就走。

    出门自己去电玩城打了一下午地鼠心情才平缓。

    有些没条理地搞不懂自己的情绪。

    是从陈以南回来后开始的。

    一定是因为,大家都长大了。

    再怎么说,也是个异性。

    嗯,一定是这样。

    她重重出力,击中了最后一只冒出头的地鼠头。

    大年初七一过,寒假匆匆结束。

    分班通知在开学前三天通过信件形式发出,像是铁了心的要让所有学子提前收心。

    无论好的还是坏的都通知到位。

    言郁分到了文科唯一的高分班,收到信件本想好好感谢下陈以南的言郁却有些别扭,按理说是要好好谢谢他。

    因为他的押题笔记。

    虽然已经说服了自己,那些不条理的情绪背后的原因。

    是因为都长大了。

    但还是犹豫着。

    在此时此刻。

    任由自己如此墨迹。

    即便是每天他来家里吃饭也有些心不在焉的眼神回避。

    嗯,异性。

    保持距离。

    从家到学校的公交车晚一点就会很多人,为了能让自己悠闲些,开学第一天言郁起了个大早。

    反正也不跟陈以南一个班了,也没必要一起上学吧。

    踏入高一(1)班门槛,班上已经来了不少新面孔,唯一的文科高分班,每个人都在打量审视着新进班的人。

    是同窗,更是竞争对手。

    “言郁!这里!”

    文洁在靠窗户那侧的位置冲她招手,张帆也对她挥舞着手臂灿烂一笑。

    收到分班信件的第一时间言郁就跟文洁分享了彼此的情况,两人开心高呼不是难姐难妹。

    是超幸运姐妹!

    文洁还在念念有词一定是这次文科卷被张帆撞大运,他竟然也考进了文科高分班。

    而且还是他们班唯一的体育生。

    “是因为陈以南的笔记吧,毕竟他俩关系那么好。”

    想到这言郁有了丝掩耳盗铃般的高兴。

    笔记一定是给他兄弟的,顺便再给我一份。

    那也没有什么要特意感谢的。

    嗯,异性。

    保持距离。

    言郁的班主任依旧是李生康。

    虽说是京清大学毕业,但想要担任理科班班主任还需要时间历练,三中习惯是先从文科班带起。

    文洁说着像是没有分班一样,老师都还是同一批,他们四个熟悉的有三个人都在一个班。

    除了陈以南。

    当然是除了他。

    即便是上学期的期末考文理全包,他依旧是傲然群首的全年级第一名,理综满分文综加起来也只扣了十八分。

    三中贴吧里有人拍着胸脯说他铁定是理科高分班,没想到开学第一天这人却晃进了高一(5)班的大门。

    高一(5)班,全年级唯一的竞赛班。

    只要谁能拿到金牌,就能提前保送。

    如果说文理分科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

    那么理科竞赛班的较量。

    堪比大逃杀。

    竞赛班有些人看到陈以南的到来,内心是一百个不爽。

    不是都弃权奥数国训队了,又回来参加竞赛干什么。

    占名额吗?

    还是来炫耀?

    满腔的怒气对上陈以南那张攻击性过于强烈的脸却还是有些杵。

    这人从进班开始就坐在窗边不发一言,望向窗外眸子黑得深不见底,连邻座男生叫他都像是降尊纡贵般地抬起眼。

    拽

    个

    什

    么

    啊!

    于是从开学第一天起,理科竞赛班自觉默契地分成了两派。

    所有人和陈以南。

    是因为过于强大而产生的惧怕。

    从而孤立。

    言郁直到这学期末才知道这事,她当下满脑子只顾着投入自己的文科新生活。

    李生康没像上学期一样一开始自由选座,他按照上学期的成绩实行一帮一同桌制。

    全班第一名和最后一名坐,以此类推。

    文洁和张帆成为了同桌,言郁隔着老远就听到他俩的吵闹。

    她的同桌是孟诗妍,看到名册的时候言郁“诶”了声。

    有些意外,但也有些惊喜。

    毕竟也算是相识。

    挪桌子的时候跟孟诗妍说着“好巧哇!”

    对方回以微笑。

    淡淡地。

    言郁还以为她是在意成绩。

    全班一共48人,言郁的分班成绩排在第二十四,刚好是一半的位置。

    孟诗妍是第二十五名。

    她俩还真没有什么谁帮谁一说,毕竟成绩都差不多。

    但从做同桌开始孟诗妍就是一副“不太熟”的刻意礼貌。

    言郁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想问一下。

    管不了别人怎么想。

    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毕竟她自诩是个没心没肺的十五岁少女。

    没心没肺的言郁发现这几天言佑军转性了,竟然大方了起来,给她买了辆全新的女士自行车。

    说是方便上学不用挤公交。

    全身薄荷绿,车前座有个篓子可以放书包。

    二月一过刚好是春天。

    气温也刚刚好方便骑行。

    考了个好名次,跟好朋友分在一个班,还能有自己的一辆自行车。

    言郁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实在是过得太舒服了。

    心情好,胃口就好。

    晚餐通常是能吃一大碗再加几包零食的胃口好。

    这天是如往日一样的上学日晚餐时间,开学已经三周了,孟诗妍还是有些没能适应高分班的节奏。

    上学期的期末考是拼了老命的孤注一掷。

    想要变得优秀一些。

    或者是天真的想要进入前十榜单,能和陈以南在一个陈列栏里。

    但分班后的学习压力却是她没想到的。

    全班都是好不容易进来的尖子生。

    要想再往上比登山还难。

    只能牺牲掉晚餐时间对着课外讲解补数学作业。

    数学本来就是她的弱势学科。

    做起题来费劲很多。

    正牟着劲在死磕一道题,旁边传来稀稀落落的声音,她以为是言郁回来了,就也没多想。

    直到同桌像是不小心把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在她这一侧低头去捡。

    她自然地让了点位置,眼神不经意地扫了眼。

    对上的,却是陈以南那双熠熠明耀的眼眸。

    脑子一片空白。

    孟诗妍吓得从座位上弹起来。

    呼吸像是从对上的那一刻就开始静止。

    “不好意思同学,打扰到你了。”

    陈以南因为她突然的动作只惊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了惯常的漆黑冷漠眼神,冲她点了下头就转身离开。

    孟诗妍看向他刚刚离开的言郁座位,书本像是被收拾过了一样,刚刚下课前言郁的桌子似乎是有些乱?

    她不记得了。

    思绪只顾着停留在刚刚。

    她跟陈以南。

    成为了三分钟的同桌。

    言郁放学去自行车取车时,发现陈以南竟然也在。

    他们竞赛班老是爱拖堂,这也成为了言郁没再跟他一起放学的理由。

    可今天却有些情况特殊,她晚餐回来发现课本上放了张纸条:

    姨妈让我拿给你的,忘带的地理练习册。

    晚上是地理晚自习。

    她一定是中午补完地理作业忘记放书包里。

    地理刘老师是个暴脾气。

    没带作业统统要站门外的。

    张帆为此开学三周已经罚站了两次。

    “那个地理作业,谢谢你啊…”

    她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启话题。

    陈以南像是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看着手机,在她蹬车前比她先一步骑上车。

    经过时言郁分明听到他扔下一句“白痴”。

    “我一个人扭捏个什么劲。”

    她心里想着,这人明明是,都没有变。

    毒舌,冷淡。

    陈以南在前面不紧不慢地骑着车,言郁没再想着什么保持距离,踏板一登一溜烟超过他。

    还不忘睨他一眼。

    用眼神在说。

    你-才-是-个-白-痴。

    但没超过几秒,陈以南就追了上来,超过时甚至带起一阵风。

    可言郁是谁,瞬时被激发了胜负欲,两人不相上下的比着速度,在等红绿灯时四目一对。

    言郁有些不爽了。

    她都喘着粗气了,这人怎么一点气都不喘。

    眼神却突然越过他看向马路另一旁。

    他们等红绿灯的马路是条小路,有些窄,所以马路那头也看得很清楚。

    是个沿街乞讨的盲人,面前摆着的是一个用于投币的铁盒子,旁边站着个看上去比他们小不了几岁的男生。

    就盯着那个盒子,眼睛一眨不眨。

    也就红灯转绿的一瞬间,男生抱起那个铁盒子撒腿就跑。

    跑过马路往他们这边跑来,然后再跑过言郁面前。

    还能这样?

    言郁本能的拍了下陈以南说着“追啊”。

    脚踏板踩得比刚刚还快地往男生跑远的方向追去。

    自行车还是追得快,很快就看到了抱着铁盒的人,那人一跃翻过了围栏,言郁只能扔下车跟着跃过围栏。

    陈以南却是比他快了一步单手越过围栏。

    男生也是不会跑,直接跑到一个死胡同,被逼到角落后扔下铁盒子就往回跑,正好撞到迎面跑来的言郁。

    “喂!”

    她脱口而出想要拦下那个人。

    “不用追了。”

    陈以南制止了他,往前走了几步捡起铁盒子,拍了拍上面的灰。

    “这男生就是刚刚那位先生的儿子。”

    那位先生,指的是刚刚那位乞讨的盲人。

    “啊?”

    言郁有些不解。

    “我前几天等红绿灯听到他们在争吵,应该是儿子不希望父亲乞讨吧,所以今天用这种方式。”

    他走近几步对上言郁不解的眼神,解释着。

    “那你怎么不早说。”

    言郁长吁了一口气,还好没发生更坏的事情。

    “我看你,追得挺带劲的。”

    男生顽劣地笑了下。

    两人此刻站得很近,昏黄的路灯下,陈以南似乎像道无形的阴影笼罩下来。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

    两人好久没有这样单独相处,因为前段时间自己的刻意回避。

    她突然有些心虚不敢去看陈以南。

    穿校服的少年低下头,看着女生毛茸茸的头顶,额前的碎发跟着低头垂下,脖颈线条冷厉。

    看着冷傲不羁的一个人,此刻眼睛里却是旁人无从所知的温柔。

    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揉揉她的头,却悬在半空中,而后缓缓地揉了下自己的脖子。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野。”

    言郁抬头看他,长睫忽闪,在眼下覆盖上一层阴影。

    她突然想到。

    小学那会是不是也有这样一件事。

    好像也是见义勇为什么的,两个人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撞见一个行窃的小偷。

    事后被赵女士念叨了好一阵子。

    万一那人寻仇怎么办?

    万一那人就带着凶器怎么办?

    是言郁先起的头,她从小就是个正义感十足的女生。

    但初出茅庐总是有些莽撞。

    还好有陈以南陪着她一起。

    完成了那一次的见义勇为。

    她唇线拉直,忍住想要笑出来的冲动。

    是想到儿时事的心头一暖。

    又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莞尔一笑。

    比起异性保持距离什么的。

    他们。

    本来就是有着从小回忆的童年玩伴啊。

    “你也挺野的。”

    她憋着笑。

    陈以南听到她的回复,笑了。

    从七岁认识她至今的默契,能清晰地感知到她的刻意回避。

    亦能捕捉到她此刻的松弛和不防备。

    俯底身,对上言郁清亮的眸子,低沉的语气也柔和许多。

    他说。

    嗯,咱俩一样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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