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桑04
祝久微愣。良久，道：“还能怎么办，杀光他们吗？那当然是选择原谅他们啊。”
秦问道：“为何原谅？”
祝久蹙起眉。信仰什么的，对于一个在唯物主义教育下长大的现代人而言，实在是有点遥远。
她思考后才认真回答：“这……许多事是没有原因的。但，如果硬要说个缘由的话，那我觉得，他们背弃我，说不定是有什么苦衷的吧？我既然是他们的信仰，能抛弃自己的信仰，一定是遭到了莫大的打击。那我只能原谅。”
秦问抿了抿唇，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祝久观察着他的神色，慢慢地道：“你一定想说，信徒有求于神就百般讨好，心愿达成后就弃如敝履，实在是两面三刀，很可笑很贪婪，凭什么原谅，是吧。”
秦问颔首。
祝久扫了一眼这座花神庙，又小又破，也不知被孤零零地丢在这里多久。她斟酌着用词，道：“那如果，你是这里的花神，没人给你敬香续果，你就干脆让附近所有人一辈子不婚吗？不能吧？”
秦问道：“为何不能。”
祝久忍不住道：“为何能？”
秦问道：“你可是神。”
祝久哑然失笑：“对啊，我可是神。都当神了，心眼还那么小干嘛？让让人呗！”
默然片刻，秦问微微垂下眼帘，道：“……可你是神。”
祝久觉得更离谱了，难道这就是反社会主角的底层逻辑？幸好秦问失忆，这样仿若赌气的话，放在他正常的时候是绝对听不到的。
想了想，祝久道：“神又如何？神就一定比人高贵？神难道不是人捧出来的吗？如果没人信，那神也不是神了啊，不是吗？而且飞升成神不就是为了帮人解决问题吗？你觉得呢？”
一连串问题抛出来后，花神庙里安静了下来。
气氛凝滞，祝久后知后觉，张了张嘴，主动道歉：“抱歉，我胡说的。”
秦问摇了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
祝久咬住嘴唇，不知自己为何突然那么苦口婆心，机关枪一样吐了那么多字查出来，现下想想总觉得有些尴尬。心中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便换了话题，道：“我们回去吧。”
临走，祝久合上双掌，在花神娘娘面前拜了三下。拜的时候，她心中清明空荡，什么愿也未许。秦问立在她身边，沉默不语。
拜完离去，花神庙被抛在二人身后，越来越小。
几日后，车行至一处村庄。
这一路上，越靠近城镇，沿途村庄越是密集繁荣。眼下距天羽城并不远了，这座村庄却并非如此，黄土房子建得零零散散，篱笆院内只见得有散落的麸糠，却不见养的有鸡。街上也没见有什么往来行人，偶尔出来一两个，也都步伐缓慢，看着昏昏沉沉，面颊凹陷，像被吸尽了精气。
祝久直觉反常，怕又有什么邪祟，自进村起就十分警醒。秦问倒很放松，烂剑往手边一放，就开始闭目休息。
珍荣在帘外道：“小姐，有一家茶肆。要歇会儿吗？”
祝久撩起帘子，问道：“有客栈吗？咱们该补些干粮了。”
珍荣摇摇头，道：“没有的，小姐。这儿真奇怪，没什么店就算了，连个客栈都没有。不如我去打探一下，说不定马上快到天羽城，那就不需要买什么干粮了。”
祝久道：“那停车吧，在茶肆休息一会儿，顺便问问店家。”
再一次扶着秦问手臂下了马车，祝久定睛一看，这所谓的茶肆，也不过是几张长桌、几方矮凳拼起来的小茶摊而已。连个幌子都没有，简陋至极。
一个提壶在火上咕嘟煮着，茶掌柜面目呆滞地站在一边，用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风。祝久理了理裙摆，笑着招呼道：“掌柜，你这有什么茶？”
茶掌柜却置若罔闻，反复重复着扇风的动作。周顺见状，上前一步：“掌柜的，怎么不理人？你还做不做生意了？”
被家丁这样横眉立目地喝问一声，纵是走天大的神也该反应过来了。可茶掌柜还是木然地看着提壶，慢慢摇晃手里的蒲扇，半点注意都没分过来。这就有些诡异了。祝久停下动作，笑意微收，盯着茶掌柜看了起来。
周顺见他只会呆板地重复动作，背后冒了些冷汗，回过头去：“小姐，这……”
祝久皱了皱眉。
很奇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打眼一看，茶掌柜身上没有任何异常。胸口微微起伏，还有呼吸。这是个人，但表现出来的却不太像人。
想了想，她沉声道：“我们走吧。继续赶路，不作停留了。”
惹不起躲得起，快些跑准没错。再看下去恐怖谷效应都要犯了。
先前秦问怀抱烂剑，立在一旁，纹丝不动。这时，他却动了。
“噤声。”
丢下二字，他便迅速地朝村中一处飞掠而去。
祝久尚未回过神来，便已看不见他的身影了。那二字起了作用，一时小小的茶肆寂静无声。
家丁们回过神来，便立刻安静地围拢成圈，面朝向外，将祝久护在其中。
祝久在原地一动不动，面露犹疑。
能让秦问如此提防，说明是个棘手的东西。可是，他不是失忆了？难道失忆也还能记得如何处置邪祟？肌肉记忆吗？
怀疑归怀疑，该做的正事还是要做。祝久一边留心周围动静，一边唤出剧情对比窗口，与第八号一同飞速搜索关键字。排除了一段又一段，她始终没找到能对上号的剧情。
然而，也不需要继续寻找了。只听一声惨叫，眨眼间，秦问便带着一个头戴斗笠的少年回到茶摊，把他往地上一丢，冷冷道：“解释。”
那少年被摔得倒吸一口冷气，却顾不上揉，蹭的站了起来，悲愤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做好事，你把我像个物件一样提来提去的！”
秦问一声不吭，只抱着剑盯他，眼神似刀。少年怒目相视，丝毫不弱。祝久左右看看，无奈，出面打圆场道：“这位……公子，请问，是发生了什么？”
“什么？你说什么？”那少年皱眉转过头来，见是个清弱秀美的少女在同他说话，眉头倏地松开了，声音也不由得弱了三分。“我听不清楚，烦请大点声。”
“……”
祝久瞥了眼一旁的茶掌柜，见他对这边没有反应，便提高声音，一字一顿地道：“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少年道：“哦哦。我知道你说什么了。这个地方发生了什么，是吧？”
祝久微笑点头。那少年扶了一把头上斗笠，正色道：“那你问错人了，我也不知道。”
“……好。”
祝久继续微笑点头，转头去问秦问：“那不如秦公子说说。”
秦问一言不发，冷然地逼视少年。那少年又瞪回去。
祝久只觉一股火气涌上心头，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挂着微笑。
僵持半晌，少年终于支撑不住，先松了口，没好气地道：“我刚刚在念咒。”
祝久道：“哦，念咒。这又是为何呢？”
“说来话长。”少年低头思考了片刻，“先说下我是谁吧。我出身丹娄江氏，你们可听过江息心这个名字？”
江息心？
祝久心中搜索一番，看到整本书都不曾提到过这个名字，便摇了摇头。秦问更是岿然不动。
那少年见状，也未泄气，洒脱道：“好吧！我叫江息心。你们不知道的话，那可能是因为我行侠次数不够多，名号还未打响。但将来，这个名字一定如雷贯耳！”
祝久道：“好，如雷贯耳。所以你为何念咒？又念的是什么咒呢？”
江息心倒也没绕圈子，答道：“我所念的，是安神咒。”他说着便指向茶掌柜，“看见这些人了没有？我在这个村子里停留了至少三天，他们始终是这副行尸走肉的样子，连夜里都睡不着觉，只能躺在床上睁眼到天明。那自然是很奇怪啊！我觉得十分可怜，干脆为他们念念安神咒了。”
这何止是奇怪，三天如此，简直称得上是怪异了。
祝久暗中打量，这名为江息心的少年负箧曳屣，头戴一盏破旧不堪的斗笠，身上衣服也灰扑扑的，脏得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很是风尘仆仆。再兼之他以行侠为荣，多半是丹娄城哪家小门小户的年轻修士来玉机宫进修，路上遇见怪事，却不得要领，只能顺手一帮。便道：“你还挺好心的。”
江息心骄傲道：“那自然是了。我可是要荡平世间一切妖魔邪祟之人！”
祝久莞尔，心道你旁边这个人没失忆时就是世间最大的魔头，不如先和他过上三招看看会不会被放倒。面上倒是不显，顺便问道：“那这村子为什么会这样，你知道吗？”
不出所料，江息心并不清楚原委。但他掌握了些许线索，也不藏私，大方地分享出来：“这些村民看着如同失魂，但其实还是能沟通的。先前我怎么大叫都无人理我，这不没几天，就有人会被我吵得走开了。”
或许是因为弱听的缘故，江息心的嗓门确实不小。正常说话时便声若洪钟，如果刻意喧哗，想必很是吵闹。祝久面带微笑，连连点头。
江息心又骄傲地道：“所以我预备再多留几天，再多磨一磨他们就一定理我了，那时候我必定行侠仗义，除恶扬善！啊，如果你们有事的话可以先走，不用管我。我可是很强的。”
祝久选择性遗忘他被提着衣领丢在地上这等登场方式，应道：“那我们喝杯茶就走了。祝你顺利，早日解决，莫要误了玉机宫的报到时间。我们宫内再相聚，可以一起修学、一起进步。”
江息心僵了僵，轻咳一声，道：“那怕是不成了。”
祝久疑惑：“怎么不成？”
江息心哈哈一笑：“我刚被玉机宫赶出来。”
饶是见惯了社死现场的祝久，也觉得稍有尴尬：“……啊，这样。那确实是不成了。”
然而江息心毫不计较，脸上又露出灿烂笑容，扬声道：“但我非常喜欢！你说的一起修学，一起进步！我最喜欢志同道合的朋友了，你，非常好！可以与我一同拯救世界！你叫什么？”
他伸出一只手，作势要握手。祝久毕竟骨子里是混迹职场的打工人，握手这等礼节还是习惯的，便也顺势伸手，口中答道：“我叫祝久，是自青溪城来……啊。”
两只手的指尖还未相触，一把烂剑便赫然出鞘，从中作梗，牢牢地挡在之间。
祝久懵然，看向冷着脸的烂剑主人。江息心却腾地脸红，收回手连连道歉。
折腾一番，最后还是家丁们自己去提了壶来泡了些茶。壶提走了，火炉上空了，那茶掌柜还呆呆地扇风。饮毕，打听好了路途，祝久留了些钱在桌面上，与江息心稍作告辞，接着向天羽城行去。
上车后，珍荣忍不住在外边笑道：“这江公子当真是个妙人啊。”
祝久撩起车帘，倾着身子朝后看，还能看到江息心站在村口，奋力挥手告别的身影。回想起刚刚少年热心的模样，也不禁失笑：“确实挺有趣的。”
蓦地咔哒一声，祝久回过头，笑意还未褪去，视线飘向坐在对面的青年。
秦问刚把烂剑丢到一边，冷着脸瞟了她一眼，旋即皱着眉闭上眼睛。
……我又哪里惹到他了？
祝久无语地坐了回来。
秦问道：“为何原谅？”
祝久蹙起眉。信仰什么的，对于一个在唯物主义教育下长大的现代人而言，实在是有点遥远。
她思考后才认真回答：“这……许多事是没有原因的。但，如果硬要说个缘由的话，那我觉得，他们背弃我，说不定是有什么苦衷的吧？我既然是他们的信仰，能抛弃自己的信仰，一定是遭到了莫大的打击。那我只能原谅。”
秦问抿了抿唇，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祝久观察着他的神色，慢慢地道：“你一定想说，信徒有求于神就百般讨好，心愿达成后就弃如敝履，实在是两面三刀，很可笑很贪婪，凭什么原谅，是吧。”
秦问颔首。
祝久扫了一眼这座花神庙，又小又破，也不知被孤零零地丢在这里多久。她斟酌着用词，道：“那如果，你是这里的花神，没人给你敬香续果，你就干脆让附近所有人一辈子不婚吗？不能吧？”
秦问道：“为何不能。”
祝久忍不住道：“为何能？”
秦问道：“你可是神。”
祝久哑然失笑：“对啊，我可是神。都当神了，心眼还那么小干嘛？让让人呗！”
默然片刻，秦问微微垂下眼帘，道：“……可你是神。”
祝久觉得更离谱了，难道这就是反社会主角的底层逻辑？幸好秦问失忆，这样仿若赌气的话，放在他正常的时候是绝对听不到的。
想了想，祝久道：“神又如何？神就一定比人高贵？神难道不是人捧出来的吗？如果没人信，那神也不是神了啊，不是吗？而且飞升成神不就是为了帮人解决问题吗？你觉得呢？”
一连串问题抛出来后，花神庙里安静了下来。
气氛凝滞，祝久后知后觉，张了张嘴，主动道歉：“抱歉，我胡说的。”
秦问摇了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
祝久咬住嘴唇，不知自己为何突然那么苦口婆心，机关枪一样吐了那么多字查出来，现下想想总觉得有些尴尬。心中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便换了话题，道：“我们回去吧。”
临走，祝久合上双掌，在花神娘娘面前拜了三下。拜的时候，她心中清明空荡，什么愿也未许。秦问立在她身边，沉默不语。
拜完离去，花神庙被抛在二人身后，越来越小。
几日后，车行至一处村庄。
这一路上，越靠近城镇，沿途村庄越是密集繁荣。眼下距天羽城并不远了，这座村庄却并非如此，黄土房子建得零零散散，篱笆院内只见得有散落的麸糠，却不见养的有鸡。街上也没见有什么往来行人，偶尔出来一两个，也都步伐缓慢，看着昏昏沉沉，面颊凹陷，像被吸尽了精气。
祝久直觉反常，怕又有什么邪祟，自进村起就十分警醒。秦问倒很放松，烂剑往手边一放，就开始闭目休息。
珍荣在帘外道：“小姐，有一家茶肆。要歇会儿吗？”
祝久撩起帘子，问道：“有客栈吗？咱们该补些干粮了。”
珍荣摇摇头，道：“没有的，小姐。这儿真奇怪，没什么店就算了，连个客栈都没有。不如我去打探一下，说不定马上快到天羽城，那就不需要买什么干粮了。”
祝久道：“那停车吧，在茶肆休息一会儿，顺便问问店家。”
再一次扶着秦问手臂下了马车，祝久定睛一看，这所谓的茶肆，也不过是几张长桌、几方矮凳拼起来的小茶摊而已。连个幌子都没有，简陋至极。
一个提壶在火上咕嘟煮着，茶掌柜面目呆滞地站在一边，用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风。祝久理了理裙摆，笑着招呼道：“掌柜，你这有什么茶？”
茶掌柜却置若罔闻，反复重复着扇风的动作。周顺见状，上前一步：“掌柜的，怎么不理人？你还做不做生意了？”
被家丁这样横眉立目地喝问一声，纵是走天大的神也该反应过来了。可茶掌柜还是木然地看着提壶，慢慢摇晃手里的蒲扇，半点注意都没分过来。这就有些诡异了。祝久停下动作，笑意微收，盯着茶掌柜看了起来。
周顺见他只会呆板地重复动作，背后冒了些冷汗，回过头去：“小姐，这……”
祝久皱了皱眉。
很奇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打眼一看，茶掌柜身上没有任何异常。胸口微微起伏，还有呼吸。这是个人，但表现出来的却不太像人。
想了想，她沉声道：“我们走吧。继续赶路，不作停留了。”
惹不起躲得起，快些跑准没错。再看下去恐怖谷效应都要犯了。
先前秦问怀抱烂剑，立在一旁，纹丝不动。这时，他却动了。
“噤声。”
丢下二字，他便迅速地朝村中一处飞掠而去。
祝久尚未回过神来，便已看不见他的身影了。那二字起了作用，一时小小的茶肆寂静无声。
家丁们回过神来，便立刻安静地围拢成圈，面朝向外，将祝久护在其中。
祝久在原地一动不动，面露犹疑。
能让秦问如此提防，说明是个棘手的东西。可是，他不是失忆了？难道失忆也还能记得如何处置邪祟？肌肉记忆吗？
怀疑归怀疑，该做的正事还是要做。祝久一边留心周围动静，一边唤出剧情对比窗口，与第八号一同飞速搜索关键字。排除了一段又一段，她始终没找到能对上号的剧情。
然而，也不需要继续寻找了。只听一声惨叫，眨眼间，秦问便带着一个头戴斗笠的少年回到茶摊，把他往地上一丢，冷冷道：“解释。”
那少年被摔得倒吸一口冷气，却顾不上揉，蹭的站了起来，悲愤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做好事，你把我像个物件一样提来提去的！”
秦问一声不吭，只抱着剑盯他，眼神似刀。少年怒目相视，丝毫不弱。祝久左右看看，无奈，出面打圆场道：“这位……公子，请问，是发生了什么？”
“什么？你说什么？”那少年皱眉转过头来，见是个清弱秀美的少女在同他说话，眉头倏地松开了，声音也不由得弱了三分。“我听不清楚，烦请大点声。”
“……”
祝久瞥了眼一旁的茶掌柜，见他对这边没有反应，便提高声音，一字一顿地道：“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少年道：“哦哦。我知道你说什么了。这个地方发生了什么，是吧？”
祝久微笑点头。那少年扶了一把头上斗笠，正色道：“那你问错人了，我也不知道。”
“……好。”
祝久继续微笑点头，转头去问秦问：“那不如秦公子说说。”
秦问一言不发，冷然地逼视少年。那少年又瞪回去。
祝久只觉一股火气涌上心头，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挂着微笑。
僵持半晌，少年终于支撑不住，先松了口，没好气地道：“我刚刚在念咒。”
祝久道：“哦，念咒。这又是为何呢？”
“说来话长。”少年低头思考了片刻，“先说下我是谁吧。我出身丹娄江氏，你们可听过江息心这个名字？”
江息心？
祝久心中搜索一番，看到整本书都不曾提到过这个名字，便摇了摇头。秦问更是岿然不动。
那少年见状，也未泄气，洒脱道：“好吧！我叫江息心。你们不知道的话，那可能是因为我行侠次数不够多，名号还未打响。但将来，这个名字一定如雷贯耳！”
祝久道：“好，如雷贯耳。所以你为何念咒？又念的是什么咒呢？”
江息心倒也没绕圈子，答道：“我所念的，是安神咒。”他说着便指向茶掌柜，“看见这些人了没有？我在这个村子里停留了至少三天，他们始终是这副行尸走肉的样子，连夜里都睡不着觉，只能躺在床上睁眼到天明。那自然是很奇怪啊！我觉得十分可怜，干脆为他们念念安神咒了。”
这何止是奇怪，三天如此，简直称得上是怪异了。
祝久暗中打量，这名为江息心的少年负箧曳屣，头戴一盏破旧不堪的斗笠，身上衣服也灰扑扑的，脏得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很是风尘仆仆。再兼之他以行侠为荣，多半是丹娄城哪家小门小户的年轻修士来玉机宫进修，路上遇见怪事，却不得要领，只能顺手一帮。便道：“你还挺好心的。”
江息心骄傲道：“那自然是了。我可是要荡平世间一切妖魔邪祟之人！”
祝久莞尔，心道你旁边这个人没失忆时就是世间最大的魔头，不如先和他过上三招看看会不会被放倒。面上倒是不显，顺便问道：“那这村子为什么会这样，你知道吗？”
不出所料，江息心并不清楚原委。但他掌握了些许线索，也不藏私，大方地分享出来：“这些村民看着如同失魂，但其实还是能沟通的。先前我怎么大叫都无人理我，这不没几天，就有人会被我吵得走开了。”
或许是因为弱听的缘故，江息心的嗓门确实不小。正常说话时便声若洪钟，如果刻意喧哗，想必很是吵闹。祝久面带微笑，连连点头。
江息心又骄傲地道：“所以我预备再多留几天，再多磨一磨他们就一定理我了，那时候我必定行侠仗义，除恶扬善！啊，如果你们有事的话可以先走，不用管我。我可是很强的。”
祝久选择性遗忘他被提着衣领丢在地上这等登场方式，应道：“那我们喝杯茶就走了。祝你顺利，早日解决，莫要误了玉机宫的报到时间。我们宫内再相聚，可以一起修学、一起进步。”
江息心僵了僵，轻咳一声，道：“那怕是不成了。”
祝久疑惑：“怎么不成？”
江息心哈哈一笑：“我刚被玉机宫赶出来。”
饶是见惯了社死现场的祝久，也觉得稍有尴尬：“……啊，这样。那确实是不成了。”
然而江息心毫不计较，脸上又露出灿烂笑容，扬声道：“但我非常喜欢！你说的一起修学，一起进步！我最喜欢志同道合的朋友了，你，非常好！可以与我一同拯救世界！你叫什么？”
他伸出一只手，作势要握手。祝久毕竟骨子里是混迹职场的打工人，握手这等礼节还是习惯的，便也顺势伸手，口中答道：“我叫祝久，是自青溪城来……啊。”
两只手的指尖还未相触，一把烂剑便赫然出鞘，从中作梗，牢牢地挡在之间。
祝久懵然，看向冷着脸的烂剑主人。江息心却腾地脸红，收回手连连道歉。
折腾一番，最后还是家丁们自己去提了壶来泡了些茶。壶提走了，火炉上空了，那茶掌柜还呆呆地扇风。饮毕，打听好了路途，祝久留了些钱在桌面上，与江息心稍作告辞，接着向天羽城行去。
上车后，珍荣忍不住在外边笑道：“这江公子当真是个妙人啊。”
祝久撩起车帘，倾着身子朝后看，还能看到江息心站在村口，奋力挥手告别的身影。回想起刚刚少年热心的模样，也不禁失笑：“确实挺有趣的。”
蓦地咔哒一声，祝久回过头，笑意还未褪去，视线飘向坐在对面的青年。
秦问刚把烂剑丢到一边，冷着脸瞟了她一眼，旋即皱着眉闭上眼睛。
……我又哪里惹到他了？
祝久无语地坐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