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中秋,宫中的宴席安排在晚间,沈将军一家按品级穿戴,未时便准备妥当坐着马车进宫,沈璃月没有品级只穿着常服,这是她第一次进宫,坐在马车里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面圣的礼仪已经反复试演了多次,车上贺岚卿还是又关照了她一次,四个人车上叙着些家常不多时就到了宫门,下了马车步行而入。

    他们在宫门口的时候,遇到了敦亲王府的马车,皇帝准其车驾入宫,所以敦亲王及福晋并未下车,楚洵骑马而来,并未坐在马车上,看到沈将军一行,立即下马,向沈方峻和贺岚卿抱拳行礼,“行之见过沈将军、贺将军。”沈贺二人也回礼道,“世子有礼了。”

    楚洵在远处已经看到了他们,第一眼就看到了多日不见的沈离,眼里的欣喜几乎要藏不住,看到他穿着银色竹叶纹长衫,负手而立,额间碎发被风吹起,嘴角隐隐带着笑意,就只是看着他就好像已经能融化他胸中多日的不快。

    楚洵又对着沈玦明和沈离抱拳,“策然兄、阿离近日安好?”沈玦明也抱拳回礼,“一切都好,劳行之挂心。”楚洵又对着沈离说,“阿离于何时归京?”

    沈离低头抱拳:“多谢世子关心,我前日才返京。”沈离的话疏离有礼,脸上也看不出表情。

    “看你好像比离京前又清减了些。”楚洵的眼睛一直看着他。

    沈璃月前几日一直在忙于笄礼是吃的少了些,没想到楚洵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抬起头,正对上楚洵的眼睛,他的眼里像是有些担心他,还有些他也说不出来的感觉,只觉得他的目光灼灼像要把他看穿,看得她脸上不自觉透出些绯色。

    楚洵是宫里的常客,马在宫门口就交给了近卫,自己和他们四人一同步行前往太宸宫,今天晚上的家宴便设在那里。

    沈璃月第一次进宫,对宫里的一切都很新鲜,路过的宫殿、走过的宫人,她都忍不住悄悄地打量,但是也不敢太放肆。楚洵捕捉到了他的心思,便走在他旁边给他介绍,这个宫是住了谁,这个殿是做什么用的,走来的宫人是什么品级。

    沈离认真地听他介绍,不时点头,想到楚洵幼时便在这宫中长大,对宫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现下他们走过的路,他可能已经走了几千几万遍,高高的宫墙是保护也是阻隔,即使是在皇宫,也是寄人篱下的日子,不知道该说他是幸还是不幸,个中的辛酸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想到这里沈离的心里也不由得柔软了几分,看楚洵的目光也柔和了很多。听到他说起一些幼时的趣事,沈离忍不住莞尔,楚洵看到了他的笑,看到他是因自己而笑,心里的满足感愈甚,他已经不自觉有些贪恋他的一颦一笑,像是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猫蹭着他的心头。感觉他微微皱眉时很可爱,故作老成时很可爱,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更是可爱。

    不多时,便到了太宸宫,宫人引导入座后,沈离靠着沈玦明坐下,楚洵的座位在他们对面,落座以后又对沈离点了点头,像是安抚他让他不用担心。沈离也微微颔首,跪坐的时候背挺直,不敢懈怠。楚洵看他战战兢兢的样子不由地勾起了唇角,又怕旁边的人看出来,展开扇子遮掩。楚洵从坐下来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沈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沈离饶是有些大条也感觉到了,但是他不敢与楚洵眼神相触,总是或低头或左右看看回避着他的目光。

    宾客陆陆续续落座,互相寒暄问候,等的时间有些久了,沈离有些百无聊赖,他看着殿门外,等着下一个出现的会是谁,这时看到一个穿着绛色官袍的人,携着夫人进来了,后面跟着的一个年轻女子面若桃花,身量高挑,穿着交领桃红百碟穿花银丝纹样的锦缎裙衫,髻上插着镂金蝴蝶簪,走动的时候蝴蝶翅膀微微摆动,更添几分俏皮,巧笑嫣然的样子让他都有些移不开眼。沈离有点好奇这是谁,之前的席面上都没有见过,侧头悄声问沈玦明,沈玦明看了一眼低声说:“这是苏尚书及夫人,苏尚书是宬妃的亲哥哥,后面跟着的应该是苏小姐,就是上次跟你提起的楚洵的表妹。”

    原来如此,沈离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下楚洵,发现他站了起来,正向苏尚书和夫人行礼,苏小姐站在他旁边与他说着什么,看他两人站在那边倒像是一对璧人很是般配,楚洵不苟言笑的时候看上去有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但是在苏小姐面前倒是有说有笑看着很随和,难怪哥哥会听说他们自小感情极好,果然传言非虚,这种亲近感是装不出来的。现在换沈离一直盯着楚洵他们看了。

    楚洵和苏清羽说着话,感觉有目光落在他身上,便看过去,正对上沈离探究的目光,沈离看自己偷看被发现了,有点心虚的别看了眼,假装在喝手中的茶,楚洵被他刻意的动作逗乐了,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看到楚洵的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沈离问道,“对面坐着的是谁家的公子看着有些眼生。”

    楚洵收回目光回道:“哦,那是沈将军家儿子和内侄。”

    苏清羽了然道:“那就是上次在围猎时救了你的那位公子吧。”

    楚洵点了点头,苏清羽看了一会沈离说:“没想到这位公子年纪这么小,却胆识过人,人也长得清秀。”楚洵闻言笑了一下,“是胆识过人。”

    宾客皆已入席,就听到内侍传报:“皇上驾到,宬妃驾到!”殿内众人皆跪拜山呼万岁,恭迎皇帝和宬妃。

    皇帝和宬妃入席上座后,立即抬手到:“平身。”

    皇后多年缠绵病榻,六宫协理都交给了宬妃,她在宫中地位已形同副后。中秋的家宴往年都只有皇子女、王爷和京都内的姻亲参加并没有外人,今年因为楚洵的事情,宬妃特意邀请了沈将军一家前来。

    “今天是家宴,大家不要拘束,一起举杯共饮,共贺团圆。”皇帝楚镜元举杯 ,下面的人都端起了酒杯共饮。

    酒过三巡,宬妃对着苏清羽说道:“清儿,听说你新学了一首琴曲。”

    “娘娘,清儿新得了一本曲谱,近日略有所得,皇上和娘娘不嫌弃的话我为大家演奏一曲以助兴。”苏清羽起身一福回道。

    皇帝听她这么说,抚须笑道:“如此甚好。”

    宫人闻令搬来了案几和琴,置在中间,苏清羽款款而来,取下了手上的一对祥云纹绞丝金镯,端坐在蒲团上,双手抚上了琴,指尖轻触,手下划过一组泛音,悠远绵长,余韵未退,七弦钲琮,似海浪缱绻,又似鸥鹭低飞,忽而指尖微蹙,似大浪翻涌,转而指尖一转轻划过弦似人舟独立。

    一曲毕,众人都鼓起了掌,皇帝也夸道:“清儿琴技果然大有进益,来人,有赏。”

    “清儿献丑了,谢皇上赏赐。”苏清羽跪拜谢恩。

    皇帝笑着对着宬妃说:“还记得她小的时候常常在宫里和老三还有洵儿一起玩闹,一转眼都这么大了,都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又对着苏尚书和夫人问道,“清儿有没有订亲了?”

    回禀皇上,小女还未议亲。”苏尚书听皇上这么问,怕是有指婚之意。

    皇帝听了对着敦亲王说道:“孤记着洵儿也未订亲吧。”

    楚洵听到皇帝突然问起他,心头一紧,看向对面的沈离,此时沈离也正看向他,两人视线有过短暂的交汇。皇帝突然这么问,不会是要趁这机会给他指婚吧,可他对苏清羽从来只有兄妹之情,一直把他当成亲妹妹看待,并没有半分男女之情,皇上若是真要乱点鸳鸯谱,那可真是要害苦他了,皇命若是真出口了,把那便是金口玉言,再难转圜了,他心下也有些焦急,想着如何能摆脱这个局面。

    “皇兄记得不错,洵儿尚未订亲。”敦亲王回道,心下也在想皇帝刚问过苏家,现下又问洵儿的意思。

    楚越恒坐在席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俩,把他们听到父皇问话时候的慌乱都尽收眼底,这两人他从小一起长大,对他们之间的情谊还是知晓的,若是真有意那早就该成了也不用等到如今,两人虽关系好,但是绝无男女之情。

    宬妃笑着对皇帝说:“孩子们都到了适婚的年纪,皇上可要放在心上,好好为他们拣择。”虽她心中属意苏清羽,但也怕皇帝突然给他们定下了亲事。

    “如今天气正好,就由爱妃来操持,举办场马球赛,准备好彩头,让京都的公子小姐都来参加,大家也好相看一番,若是有中意的,由孤来指婚。”皇帝今日高兴,想到他们年轻的时候也经常参加马球赛,他和宬妃就是马球赛的时候相识的,他的江山可以说是马背上打来的,下一辈也应好好练练骑射,现下虽然太平,也需居安思危。

    “臣妾领命。”宬妃对着皇帝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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