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月骑在马上,想着沈玦明说的话,突然想起了那日在常乐坊里看到的,“三殿下,我想去下常乐坊。”

    楚越恒听到她的声音,勒住缰绳让马停下来,从大理寺出来,他们急着赶路并未交谈,现下她突然要改道去常乐坊,定是与沈玦明有关,“我同你一起去!”

    今夜楚越恒已经为了他们的事累了一晚上,她有些不忍心,刚想拒绝,但是看到他已经调转方向跑在了前面,沈璃月只能扬鞭跟上。

    他们的马停在了小巷里,大街上已经没有人,只有远处更鼓的声音,对面就是常乐坊,月光下店招上的金漆还在幽幽闪着光,大门已落锁。

    他们来到了后巷,沈璃月推了推窗子,果然有一扇窗子未关严,她推开窗子跳了进去,又开了后门让楚越恒进来。

    “这里有什么线索吗?”楚越恒这时才悄声询问。

    “哥哥说那日让他出城的人身上的衣服有祥云暗纹,金银纹样的绸缎多见,愿意做暗纹的却不多,上次在常乐坊我见过这样的。”沈璃月来到库房,点起了火折子。

    其他的布匹都堆放在架子上,有一个箱子靠在墙边,她蹲下打开箱盖,用火折子靠近看,皆是上等的绸缎,纹样各异,楚越恒见她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翻动不便,便接过了火折子替她照亮。沈璃月腾出手来,在下面看到了一角枣褐色的布料,有些欣喜,拉出来一看,对着光才能看到隐隐的祥云图案,“就是这个,哥哥说的就是这个!”

    楚越恒闻言,放下了火折子,拿出匕首划了一块布下来,“现下找到了衣料又该如何?”

    沈璃月将布料复位,关上了箱子,“现在若能找到账簿,或许找到这个布料是送给谁的。”

    两人潜入了账房,沈璃月正在低头翻找,突然忽然听到一声鸟鸣声,正兀自奇怪,夜半怎会有鸟鸣,下一瞬就被楚越恒拉起,躲在了门后,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沈璃月立即心领神会。

    门后空间有限,两人面对面站着,只能紧紧贴着,楚越恒身量高些,嘴唇快要贴到她的额头,只好偏过头看着门外的方向。

    夜半四周寂静无声,门锁打开的声音就显得特别清晰,随着听着门被推开的声音,沈璃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么晚怎么会有人进来。

    来人点了一盏灯,脚步声越走越近,沈璃月忍不住拉住了楚越恒的衣袖,两人盯着声音的方向,屏住了呼吸。脚步没有在账房停留,往库房的方向去了。

    沈璃月长长呼了一口气,松开了手中的袖子,刚刚注意力都在开门的声音,这时才发现她和楚越恒的距离有些近,但是那人还没有离开,她也不敢乱动。

    片刻,便看到灯光一路照了过来,沈璃月又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直到脚步声远去看到灯光熄灭,听到关门落锁的声音才放下心来,立刻与楚越恒分开了些距离。

    沈璃月又拿出了火折子,继续翻找账簿,其他的都登记了主顾的姓氏地址货品,布料纹样也记得很清楚,但是每个月都有几笔没有主顾的名字,只写简单写了“落英巷”三个字。

    楚越恒看她停在一页上片刻未翻动,便偏头去看,沈璃月只给他看那几笔记账,“落英巷”楚越恒沉吟,回想着那边会是谁的府邸。

    “太子府邸……”

    沈璃月听到楚越恒说出这句话并未有多少吃惊,她心里已经隐隐知道了会是这个结果,“这家布坊是谁家的产业?”

    “是常家的产业。”

    “常家……常思焯?”沈璃月想起了那个在松月楼让她喝了一杯酒的人。

    楚越恒点了点头,常家的产业涉及丝绸粮米,常思焯八面玲珑,和很多世家子弟都交好,原本没有看到他和太子有过多接触,现下看来他们私下也是有默契的,甚至关系很不一般。

    沈璃月合上账本,放归原处,外面更鼓已经敲过两声,她待楚越恒出去后栓上后门,身形一动翻出窗台,正要合上窗子时,一个黑影袭来,她尚未站稳,只见一束寒光迎面刺来,没来得及抽出腰间软剑,只能伸手格挡。

    突然一个人出现挡在了她前面,只听到剑器相触的声音,沈璃月看到是楚越恒挡在了她的前面,立即退步抽出软剑与黑衣人相斗,下一瞬暗处的几人都翻身上前,黑衣人见来者甚众,不再恋战,快步抽身跳上了房顶疾跑离去。

    有两人见黑衣人逃脱立即欺身去追,剩下的两人跪在楚越恒面前,“属下失职。”

    “回府。”

    沈璃月收起剑,紧跟上楚越恒。骑在马上的时候,借着月光看到他的手背泛出殷红,快抽了两鞭想靠近一点看清楚,却看到血顺着他的手流下来,染红了一节缰绳,心头一紧,低声唤道,“三殿下……”

    楚越恒闻声偏头看了沈璃月一眼,见她看着自己的手,平静地说了声“无妨”,依旧策马向府邸赶去。

    楚越恒把缰绳交给了门房的小厮,只见他一脸惊慌,“主子,你受伤了,我去传太医……”

    “不要去,只是小伤,府内处理一下即可。”楚越恒用手掩了一下,看到沈璃月也下了马,跟了过来,只见她眉间微蹙,脸色有些苍白,看过来的的眼神中有担忧也有些歉疚。楚越恒微微笑着对她说,“天色已晚,你快回府吧,今夜好好休息。”

    沈璃月走上前一步,看着他的手臂,不知道他伤得有多深,有些担忧,抿了抿唇开口道:“三殿下,我带着金疮药,药效极好,让我帮忙一起包扎吧,不然我回家也不能安心。”楚越恒见劝她不动,叹了口气,一行人进了府,径直进入了内院。

    府里的丫鬟仆人进进出出,手里端着铜盆、剪刀和纱布,秦管家皱着眉,有些为难,看着坐在桌边的楚越恒说,“殿下,不叫太医好歹也叫个大夫来啊。”

    “一点小伤,不要兴师动众的,今日发生的事情不能传到母妃那边,这里就留下两个人服侍,其他的都退下吧。”楚越恒说得云淡风轻,仿佛真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伤。

    秦管家还要说什么,看到楚越恒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点了两个平时机灵的留下来服侍,其他人都带了出去。

    一个小厮伺候楚越恒将外衣脱去,露出了白色的中衣,脱掉受伤那侧手的袖子的时候,只看到被一片血色染红,沈璃月看到了这幕不禁倒抽一口冷气,神色有些慌乱,伤口必定很深,才会留这么多的血,“殿下还是……”

    还未等她说完,楚越恒便摆了摆手,知他心意已决,沈璃月也不再说下去。脱中衣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伤口,可能脱袖子的时候牵扯到了伤口,楚越恒也忍不出吸了口气,额间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小厮还想去解里衣服,沈璃月立即出手制止,里衣那边和伤口已经贴在一起,若是强行脱下必定会牵扯到伤口,她那起了剪子,看了楚越恒一眼,小心地剪开他的袖子,房间里安静极了,能听到剪刀和布料摩擦的声音,沈璃月一边剪一边看着楚越恒的表情,生怕弄疼了他。

    楚越恒看着沈璃月,之前都没有仔细地看过她,现下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睛,偶尔抬眼,看到她乌黑的眼眸水光流转,她的眼睛真的很漂亮,脸上未施脂粉,却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肤若凝脂,明明就是一个姑娘的样子,之前却一点都没有发现,看她认真的样子,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般用心,气息轻轻拂过他的手臂,有些痒痒的,心里升起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殿下,这边和伤口粘在一起,可能会有些疼,得忍耐一下。”沈璃月有些担忧地开口。

    楚越恒回过神,微微颔首,皮肉伤原本他并不在意,但是看到沈璃月这么重视,他也耐心地等她包扎,只见她轻轻地用帕子给他擦拭血迹,一点点倒上药粉,纱布一圈圈地将手臂绑住,指尖微凉,动作轻柔,并未让他感到疼痛,“你包扎的挺好的。”

    沈璃月闻言赧然一笑,“以前在军营里,兵士受了伤我都会帮着包扎伤口,也算熟能生巧了。”说着手上打了一个结,“这几日不能碰水,药要一天一换,我这药留下来,明日再送一些过来。”

    楚越恒看着她的笑有些怔忪,半晌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你费心了。”

    沈璃月抬眸,有些踟蹰,轻抿唇,有些话不知道如何说,堪堪在楚越恒身侧拜下,“殿下大恩,无以为报。”

    楚越恒急忙伸手去扶,却牵动了伤口,“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冷气,沈璃月急忙起身拖起他的手,“殿下小心扯到伤口。”

    “你是行之的未婚妻,我们就是一家人,不必再言谢,行之走之前将你和策然的事情托付给了我,我定当尽力而为。”

    想到了楚洵,不知道他在潮州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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