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
慕初黎自麒麟上翻身而下，将他接在怀中。
原不原谅他暂且搁下，就她如今要去找夏笛然，用膝盖想这人绝对不会同意，不如先将这人弄晕。
她也好先去办正事。
只是在将人扶住之时，慕初黎又握住谢沉翊的手腕，把灵力往他体内探。
如今这人既然可以利用夭骨吞噬灵力，施加在他身上的灵力经常起不了效果，包括上次这人化身那什么杜雩时，八成她根本没有将人折腾晕，否则后来也不可能在她出事时那么及时赶到……小倌馆。
如今可要好好检查一番。
谢沉翊经脉一打眼看去并无异常，其中更是隐有灵力缓慢流转。
灵力流转？
一个身负夭骨的人灵力怎有流转？
慕初黎蹙蹙眉，又自我宽慰虽然不知为何，但有了灵力就是能修炼了，想来终究不是坏事。
慕初黎收回麒麟，又唤过一朵花，将人托住带到她的屋中安置。
又借着身侧的烛光，瞧着少年的睡颜。
长眉斜飞入鬓，长而密若蝶翼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浅浅的影子，鼻梁高挺，弧度优美，双唇因为刚刚接吻过的原因，带着平常难见的艳。
慕初黎的目光逡巡了一番，最后定定落在他的面颊上。
抬起手，在少年颊边轻轻捏了一下。
只听门板轰隆一声作响。
一人瞬间迈入屋内。
慕初黎猛地坐直身子，又因某人的脸总招桃花，条件反射性拉过被子，将床上的少年兜头盖了下去。
来人是夏琴。
夏琴没有敲门，冲得及，压根不容慕初黎来得及反应，所以方才屋中发生的一切，完完全全尽收她的眼底。
不论是慕初黎弯下身额头相抵，又或是床上那人惊人的容貌。
夏琴不由地怔了一怔。
又忙摆手尴尬开口：“我……不是要偷看！是因为谢淮川谢公子让我来的！”
说着，就要伸手往旁边拉人，却一把拉了空。
夏琴：“……”
……她跑太快，谢淮川还没跟得上来。
方才她收拾完后，正打着哈欠要回屋睡，却见谢淮川慌慌张张地跑到屋外，说是之前在篝火晚会中还好好的，也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
偏偏睡过去后，他便一直梦魇，梦中总感觉有人要杀他，而他怎样挣扎也不醒。
好容易才醒了过来，怎样也觉得那不是一个简单的梦魇，说不准慕初黎也会出事，于是匆匆忙忙出来看。
夏琴闻言本觉得谢淮川有些大惊小怪，偏偏那会儿慕初黎的屋内隐有灵力波动，登时也把她吓了个不轻。
于是连门也来不及敲，直接冲了进来。
慕初黎闻言默了默。
之前谢淮川莫名其妙睡着，应是谢沉翊下了禁制之类，从而强迫他睡了过去，但谢沉翊又确实动了杀心，所以谢淮川在梦中也不安稳，心有所感，这才霍然惊醒。
而夏琴察觉到的她屋中的波动，可能是因为她方才给谢沉翊调理经脉引起的。
阴差阳错，折腾了这么一出。
夏琴还在手忙脚乱地解释：“我真的以为出了什么事，所以冲过来看……”又一指床上，“姐姐！我真的不是有意打扰到你和这位公子的芙蓉暖帐！”
慕初黎：“……”
什么芙蓉暖帐？
都想到哪里去了！
而夏琴只想脚趾叩地。
方才二人额头都抵在一起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她用手指头想都猜到，是她坏了人家的好事。
忍不住又瞧了眼被蒙在薄衾中的人。
方才那惊鸿一瞥，屋内又黑，虽然没具体看清床上那少年的模样，可就那一眼，便足够她念念不忘。
在要转身离去时，夏琴还是问出了声。
“这个人……姐姐，你是从哪里寻到这么漂亮的郎君？我能不能也去寻上一个，或者你……睡了以后，把他给我，等我及笄后……”
越说越离谱。
“他不是我在哪里寻到的。”慕初黎打断她，眸色清透，“我们很久以前便相识，他是我喜欢的人。”
夏琴一怔：“那谢公子……”
“我对谢淮川无意。”
屋外隐约传来脚步声，对方本打算冲进来，却在这一番话语落下时，猛然顿住。
慕初黎知道屋外的人是谁，话语却是丝毫没有迟疑。
“篝火会上我没有否认，只是为了救下谢淮川的权宜之计。让他误会，是我的过错，却不能一错再错下去……”
她字字清晰。
“我喜欢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谢沉翊。”
屋外之人像是静静立定的良久，良久后，才慢慢转身，脚步声渐行渐远。
慕初黎叹了口气。
天底下的好女子多得是，谢淮川着实没必要在她这棵也没见得哪里好的歪脖子树上，生生吊死。
希望他能今早想得开吧。
对面的夏琴眨眨眼睛。
她年纪小，没喜欢过人，意识中也没有喜欢这个概念，到了最终，也只能“哦”一声，又点点头，似懂没懂。
心底却模模糊糊明晰了一个念头。
——原来，一个人喜欢的，不能是两个人，而是一个唯一呢。
……
慕初黎赶到绣旗峰时，夏笛然早已独身坐于峰顶之上，身侧放着两盏杯，一方白玉壶，天幕上烟火绽放绚烂，而他自酌自饮。
慕初黎自麒麟之上翻身而下。
夏笛然倒是没有问询她来为何来的这般晚，只是为她斟下一杯酒，含笑递给她。
慕初黎接过杯子，垂眸望了眼潋滟清澈的酒水，最后抵在唇边，一仰而尽。
酒的度数不高，慕初黎几乎都察觉不出辣，只是她对酒精敏感，几乎是在酒水咽下的瞬间，她的面颊便蒸上一抹红绯，丽若晚霞。
夏笛然久久凝望着她的面庞，眼中带着些许的醉意，笑问：“这次不怕我在酒里动手脚了？”
慕初黎摇摇头。
之前刚刚苏醒不了解情况，所以处处戒备，如今身处合欢宗整整一日，很清楚可以看出，这人若是当真要为难她和谢沉翊谢淮川，在他的地盘上，他们就算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但也会处处掣肘。
如今却是半丝阻挠都没有，只能是这人不曾设阻。
慕初黎握着酒杯坐在一旁，抬眼望着不断炸裂的焰火，良久后开了口：“但这焰火只是寻常焰火，半丝灵力都没有，更不会与双珏之阵有任何关系。”
这人还是骗了她。
“关于双珏之阵的一切，以及那位大弥弥之境女子的身份，我都会告知于你。”夏笛然笑了笑，转眸定定凝视着她，“借此缘由让你来此，只是想让你陪我看一场焰火。”
一次就好。
他不会奢求太多。
慕初黎没说话。
毕竟她一个连记忆都没有的人，实在没有资格说出什么宽慰歉意之语。
好在夏笛然浑不在意，只是为自己又斟了一杯酒，在慕初黎也要给自己倒一杯时，夏笛然随手一划拿走酒杯，又一笑：“你酒量浅，还是少喝为妙。”
又不知从哪儿取出一方碧玉壶，茶香袅袅，替她倒了一杯。
居然连她酒量不济都知晓。
夏笛然已经抿了一口酒：“双珏之阵之事，我了解有限，若是当真想问，不如仔细问问令兄慕九辞。”
慕初黎抬眉一诧。
“毕竟当年大弥弥之境打双珏之阵主意的时候，是楚遥凌道君亲手处理，慕九辞作为他唯一的弟子，总会了解一二。”
“关于双珏之阵，我只知晓一点。”夏笛然转眸望向她，“双珏之阵并不在苍烛山内。”
慕初黎蹙眉：“那之前苍烛山西北起的乱事……”
“那应当只是苍烛山为了转移众人注意力而特意制造的幌子。”夏笛然道，“毕竟双珏之阵关攸重大，越少人知晓越好。”
这一点倒是不假。
“至于当初和司空一鸿在一起的那名大弥弥之境女子……”见慕初黎闻言霍然抬眼，夏笛然苦笑一声，又叹了口气，慢慢开口，“若我幼时的记忆不曾出错，那女子唤作袅惜。”
“昔为大弥弥之境罗烨城城主的庶女，后排除家族扰困，继任罗烨城城主，更是在短短三十年的时间，排除万难，成为……”
夏笛然顿了顿，说出最后那个结论。
“大弥弥之境国辅。”
慕初黎一诧。
没有料到，谢沉翊的母亲，竟然是那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国辅。
慕初黎开口还要再问，却是在一个瞬间骤觉心口一窒，恍若锥刺，激得她瞬间眼前一黑，却是咬牙狠狠一撑，霍然转脸之时，掌心凝出风刃直抵夏笛然颈间。
她留在谢沉翊身上的禁制被动，显然是谢沉翊遇袭。
然而谢沉翊遇袭的时间好巧不巧，正好是她离开之时。
还是被夏笛然唤来之时。
实在让人不得不在第一时间怀疑。
然而风刃堪堪就要切入夏笛然颈中之时，慕初黎又猛地一兜，堪堪将风刃停在他颈前一寸。
不对。
如若夏笛然真的想害谢沉翊，他断然没有做得这么明显的必要。
然而夏笛然却是苦笑一声。
信他与否，已然看出。
慕初黎跃上麒麟直往谢沉翊方向而去，隐约在背身离开之时，看到夏笛然唇角微动，像是问了她一句什么。
然而她心忧谢沉翊的情况，风刃撤走之时，麒麟早已载着她飞身而去，根本无心仔细去听。
只留那一句轻到极致的话语，随风而散，消逝不见。
他问：“可还记得，你曾说过，会护我一生？”
即使早已过去了多年，夏笛然仍然记得，他与慕初黎的相识，早在十二年前。那时的他因为宗门内斗兄弟阋墙而父亲重伤，母亲死亡，年仅八岁的他流落在外。
孤苦伶仃遗落琅都。
那时的他，因为家中变故正心下寒冷，又因多日流落在外衣不蔽体，饥肠辘辘。
却又因骨子里生来的自负，即使山重水复走投无路，也不肯低下头颅，求一求那些百姓给些施舍。
宁可生生让手臂被咬了一口，竭力去宰杀一条流浪狗，又躲在破屋里用石头引燃火焰，一点一点烤着狗肉。
遇到了因为兄长被苍烛山接走，而孤身爬树翻墙溜出琅都王府，想要寻找哥哥的慕初黎。
那时的小姑娘不过四五岁大，因为家里保护的太好，根本经不得太多颠簸，跌跌撞撞一路，不仅蹭得粉粉嫩嫩的小裙子这里斑驳一块，那里刮破一点，更是因为无法寻到哥哥，又找不到回家的路，泪汪汪着琉璃珠子似的双眼，抹着眼泪流浪在街头。
而后寻着烤肉的香味，找到了躲在破屋里的他。
小姑娘也不认生，水汪汪的眼睛盯着烤肉瞧，又抬手一指，清脆脆地问，可以不可给她一块。
他那时仍对生人保持敌意，即使瞧见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语气也不见得好，他本要将人直接呵斥走，没想到小姑娘甫一瞧见他凶神恶煞的神色，登时嘴唇一扁，指着他出了声。
“你若不给我肉吃，我现在都到街上哭，说是你这个坏哥哥欺负我一个小姑娘，让他们来揍你！”
他难得无语凝噎了片刻。
却因着这个小豆丁的“威胁”，一直阴翳沉闷的心情，竟是好了不少。
他点点头，将烤熟的肉撕下一块，递给了小姑娘。
饿惨了的小姑娘连吹上一吹都顾不得，张口便咬上烤肉，下一瞬，果不其然被烫得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
偏偏那小姑娘闹腾的要命，烫着了便推着他让他给自己找水，好容易烫伤缓解了，又嫌弃他烤的肉没加作料烤得还焦，娇声娇气地委屈着不好吃，又指着对面的包子铺，让他给自己买包子吃。
那个高傲到不可一世的他，竟然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姑娘，去偷了人家的包子。
被铺子主人拿着擀面杖在身后追时，他竟是痛快长笑出声。
直至时隔多年之后，夏笛然仍然记得，那日傍晚，小姑娘的家人来接她之时，小姑娘抬目瞧着他，问他，可要随她一同回去。
他摇了摇头。
终有一日，他会靠着自己的力量，亲手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而非受他人庇佑，不思进取，乐不思蜀。
在爬上马车的前一刻，小姑娘拉过自己的手，做下承诺。
“小哥哥，你护我一日，他日若有需要，我定会回护于你。”
她探出小手指，与他拉了拉勾，眼睛笑成了月牙。
“做此一诺，必守一生呀。”
……
慕初黎回到院中时，才知晓她留在谢沉翊身上的禁制之所以被动，不是有人要伤谢沉翊，而是整个合欢宗如同闹了地震一般，整个屋子都在剧烈震动，震得禁制松动。
人谢沉翊还好好躺在床上沉睡，哪里有丁点被人伤害的意思。
慕初黎默默又在心底给夏笛然疯狂到了好几遍的歉，出屋要细看震动从哪里而来。
整个屋外都在吵吵嚷嚷，一个个要么“天塌了”，要么“地陷了”，要么“世界要毁灭了”。
慕初黎推门出去时，还见着一名合欢弟子正跪在地上，砰砰砰对着老天磕头，口中喃喃自语。
说的是“如果真的要毁灭，请赐来一个举世无双的绝色美人，不奢求能睡，过过眼瘾便不枉这人世走一遭了”。
慕初黎：“……”
她屋里现在就有一个，要不让你进去瞧瞧？
好在混乱了片刻后，很快有合欢宗内门弟子过来控场。
说是凌绝峰那边起得振动，于合欢宗无碍。
慕初黎闻言皱眉。
凌绝峰？
楚遥凌？
难不成是楚遥凌那边出什么事情了？！
谢沉翊还在调息，慕初黎不欲惊扰他，只是唤来了花朵，将他包覆其中后，想了想，又往乾坤袋中翻了翻。
在来苍烛山前，齐阑就塞给她不少法宝，除了当年陆箫留下的几件，其他的其实都是些次残品，塞给她时，齐阑也没指望能发挥什么大的作用，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虽然可能不当什么东西，但她不在的时候，谢沉翊真的出了危险，好歹能抵抗一段时间。
起码能撑到她赶回来。
她将一干宝物摆在谢沉翊的身边。
又在乾坤袋翻了一下，翻出一颗玻璃一样的透明球。
是当初池瑶瑶给她的。
还是陆箫当年送给池瑶瑶的。
池瑶瑶也没说清这东西到底有什么作用，给她时让她自己回去摸索，慕初黎拿出来看了几眼，没看出有什么机关按钮，更不知道怎么用，丢回乾坤袋里便忘了，所以也没拿出来给谢沉翊看。
她将玻璃球放在谢沉翊的枕边。
……说不准他能看出其中关窍。
最后又看了谢沉翊一眼，慕初黎唤出一朵花，坐了进去，遁土往凌绝峰而去。
身在苍烛山内，若是骑风麒麟过去太过招摇，怕是会引起其他的人注意，招惹不必要的麻烦。用花儿土遁虽然会慢些，总归是安全的。
楚遥凌，是陆箫的师兄，是慕九辞的恩师，更是于她和谢沉翊都有恩情的人。
她怎样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然而刚至凌绝峰山脚，慕初黎便见几道光华从头顶迅速闪过。
她打眼看去。
清楚看到了一干仙风道骨之人。
这群人有的御剑，有的御风，有的御灵，唯一相同的，就是这群人的修为，竟然没有一个是在合体期之下的！
慕初黎在花朵中探出脑袋短暂的几瞬，空中明明匆匆而过的众人，便有敏锐察觉慕初黎这边动静，低头过来查看。
若非慕初黎夺得快，这些人又像是有要事在身，没有空闲下来仔细探查，慕初黎怕是会被直接给拎出来。
而这数名高阶修士飞去的方向，赫然是凌绝峰！
慕初黎恍惚了一下。
说来也是，凌绝峰这一番的惊动不小，尤其楚遥凌修为极高，基本可与司空一鸿持平，所以一举一动都关攸着整个苍烛山。
振动一起，苍烛山长老与各派宗主应是都会前来查看。
慕初黎抬眼。
这些人中，怕是就有一人是司空一鸿。
真正说来，若司空一鸿在凌绝峰，她实在不便再跟过去。
毕竟她身负抟盛，又和谢沉翊关系匪浅，万一引起司空一鸿的注意，实在不是什么值得令人高兴的事。
就在慕初黎思量之时，头顶方向又传来一声嘶吼。
那嘶吼非人却是人，沉重惨痛儿悲戚，像是受了什么极刑，渴望能有人相救，声音在山谷中震出回声，层层盘旋回荡在耳中。
慕初黎不住掩住耳朵，又因这嘶吼声中的带着的沉沉痛苦之情，免不得身子重重一震，心尖也不由地发颤。
那声音也不难听，虽然有着撕心裂肺之意，但还是能听出，平素说话时，应当是一副平淡温和的嗓音。
像是哪家温柔的长者，面对犯了错误而垂着脑袋的子弟，温声教导。
在那嘶吼声再一次传来，除了强烈的情感共振，那回响在耳畔的声音，更是让慕初黎生出几分熟悉之感。
这里是苍烛山，又靠近凌绝峰，人生地不熟，她应当不会认识别的人……
除了楚遥凌。
想到此处，慕初黎霍然抬眼。
……这个声音，正是楚遥凌！
记忆中那个性情温和，又惯来谈笑风生的楚遥凌，为何会发出这般似人非人的吼叫声？！
难不成先前的振动，真的是因楚遥凌而起？！
到底发什么什么？
慕九辞又知晓这一切吗？！
那嘶喊声太过痛苦，听得慕初黎不住指尖发抖，隐约间还有砰砰猛烈撞击什么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不顾一切地用身体在撞击着山壁。
慕初黎足下御风诀起，转瞬跃出百米之远。
……
慕初黎躲在山崖后，并没有离得太近。
之前往大弥弥之境寻药时，楚遥凌曾传给她和谢沉翊一套心法，可以调整气息，与四周环境融为一体，只要呼吸不乱，就很难被其他人发现。
但她和司空一鸿一个只差机缘便可成功渡劫飞升的人比起来，实力终究是悬若霄壤，一旦撞上，完全就是鸡蛋碰石头，怕是会碎得连渣都不剩。
凌绝峰顶，崖与崖彼此相连，在外围连成一道护栏，露出其中平坦的山顶，就像……一个碗一样。
而楚遥凌，如今就在“碗”的中间。
楚遥凌的四周，竖着数根柱子一样的东西，将他困囿禁锢其中，柱子四周，贴着密密麻麻的符咒篆文，想是为了压制住楚遥凌。
而楚遥凌头发散乱，衣衫破旧，双手攀附在柱子上疯了一般吼叫，而眼球暴突，满目血丝。
哪里有在山河图里时温雅知礼的长者模样。
慕初黎眉心狠狠一跳。
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看见牢笼对面，除了苍烛山的那一群宗主长老，在他们前方，竟然还有一人身着檀紫华服，姿容盛极，正半跪在牢笼之前。
赫然是慕九辞！
原不原谅他暂且搁下，就她如今要去找夏笛然，用膝盖想这人绝对不会同意，不如先将这人弄晕。
她也好先去办正事。
只是在将人扶住之时，慕初黎又握住谢沉翊的手腕，把灵力往他体内探。
如今这人既然可以利用夭骨吞噬灵力，施加在他身上的灵力经常起不了效果，包括上次这人化身那什么杜雩时，八成她根本没有将人折腾晕，否则后来也不可能在她出事时那么及时赶到……小倌馆。
如今可要好好检查一番。
谢沉翊经脉一打眼看去并无异常，其中更是隐有灵力缓慢流转。
灵力流转？
一个身负夭骨的人灵力怎有流转？
慕初黎蹙蹙眉，又自我宽慰虽然不知为何，但有了灵力就是能修炼了，想来终究不是坏事。
慕初黎收回麒麟，又唤过一朵花，将人托住带到她的屋中安置。
又借着身侧的烛光，瞧着少年的睡颜。
长眉斜飞入鬓，长而密若蝶翼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浅浅的影子，鼻梁高挺，弧度优美，双唇因为刚刚接吻过的原因，带着平常难见的艳。
慕初黎的目光逡巡了一番，最后定定落在他的面颊上。
抬起手，在少年颊边轻轻捏了一下。
只听门板轰隆一声作响。
一人瞬间迈入屋内。
慕初黎猛地坐直身子，又因某人的脸总招桃花，条件反射性拉过被子，将床上的少年兜头盖了下去。
来人是夏琴。
夏琴没有敲门，冲得及，压根不容慕初黎来得及反应，所以方才屋中发生的一切，完完全全尽收她的眼底。
不论是慕初黎弯下身额头相抵，又或是床上那人惊人的容貌。
夏琴不由地怔了一怔。
又忙摆手尴尬开口：“我……不是要偷看！是因为谢淮川谢公子让我来的！”
说着，就要伸手往旁边拉人，却一把拉了空。
夏琴：“……”
……她跑太快，谢淮川还没跟得上来。
方才她收拾完后，正打着哈欠要回屋睡，却见谢淮川慌慌张张地跑到屋外，说是之前在篝火晚会中还好好的，也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
偏偏睡过去后，他便一直梦魇，梦中总感觉有人要杀他，而他怎样挣扎也不醒。
好容易才醒了过来，怎样也觉得那不是一个简单的梦魇，说不准慕初黎也会出事，于是匆匆忙忙出来看。
夏琴闻言本觉得谢淮川有些大惊小怪，偏偏那会儿慕初黎的屋内隐有灵力波动，登时也把她吓了个不轻。
于是连门也来不及敲，直接冲了进来。
慕初黎闻言默了默。
之前谢淮川莫名其妙睡着，应是谢沉翊下了禁制之类，从而强迫他睡了过去，但谢沉翊又确实动了杀心，所以谢淮川在梦中也不安稳，心有所感，这才霍然惊醒。
而夏琴察觉到的她屋中的波动，可能是因为她方才给谢沉翊调理经脉引起的。
阴差阳错，折腾了这么一出。
夏琴还在手忙脚乱地解释：“我真的以为出了什么事，所以冲过来看……”又一指床上，“姐姐！我真的不是有意打扰到你和这位公子的芙蓉暖帐！”
慕初黎：“……”
什么芙蓉暖帐？
都想到哪里去了！
而夏琴只想脚趾叩地。
方才二人额头都抵在一起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她用手指头想都猜到，是她坏了人家的好事。
忍不住又瞧了眼被蒙在薄衾中的人。
方才那惊鸿一瞥，屋内又黑，虽然没具体看清床上那少年的模样，可就那一眼，便足够她念念不忘。
在要转身离去时，夏琴还是问出了声。
“这个人……姐姐，你是从哪里寻到这么漂亮的郎君？我能不能也去寻上一个，或者你……睡了以后，把他给我，等我及笄后……”
越说越离谱。
“他不是我在哪里寻到的。”慕初黎打断她，眸色清透，“我们很久以前便相识，他是我喜欢的人。”
夏琴一怔：“那谢公子……”
“我对谢淮川无意。”
屋外隐约传来脚步声，对方本打算冲进来，却在这一番话语落下时，猛然顿住。
慕初黎知道屋外的人是谁，话语却是丝毫没有迟疑。
“篝火会上我没有否认，只是为了救下谢淮川的权宜之计。让他误会，是我的过错，却不能一错再错下去……”
她字字清晰。
“我喜欢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谢沉翊。”
屋外之人像是静静立定的良久，良久后，才慢慢转身，脚步声渐行渐远。
慕初黎叹了口气。
天底下的好女子多得是，谢淮川着实没必要在她这棵也没见得哪里好的歪脖子树上，生生吊死。
希望他能今早想得开吧。
对面的夏琴眨眨眼睛。
她年纪小，没喜欢过人，意识中也没有喜欢这个概念，到了最终，也只能“哦”一声，又点点头，似懂没懂。
心底却模模糊糊明晰了一个念头。
——原来，一个人喜欢的，不能是两个人，而是一个唯一呢。
……
慕初黎赶到绣旗峰时，夏笛然早已独身坐于峰顶之上，身侧放着两盏杯，一方白玉壶，天幕上烟火绽放绚烂，而他自酌自饮。
慕初黎自麒麟之上翻身而下。
夏笛然倒是没有问询她来为何来的这般晚，只是为她斟下一杯酒，含笑递给她。
慕初黎接过杯子，垂眸望了眼潋滟清澈的酒水，最后抵在唇边，一仰而尽。
酒的度数不高，慕初黎几乎都察觉不出辣，只是她对酒精敏感，几乎是在酒水咽下的瞬间，她的面颊便蒸上一抹红绯，丽若晚霞。
夏笛然久久凝望着她的面庞，眼中带着些许的醉意，笑问：“这次不怕我在酒里动手脚了？”
慕初黎摇摇头。
之前刚刚苏醒不了解情况，所以处处戒备，如今身处合欢宗整整一日，很清楚可以看出，这人若是当真要为难她和谢沉翊谢淮川，在他的地盘上，他们就算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但也会处处掣肘。
如今却是半丝阻挠都没有，只能是这人不曾设阻。
慕初黎握着酒杯坐在一旁，抬眼望着不断炸裂的焰火，良久后开了口：“但这焰火只是寻常焰火，半丝灵力都没有，更不会与双珏之阵有任何关系。”
这人还是骗了她。
“关于双珏之阵的一切，以及那位大弥弥之境女子的身份，我都会告知于你。”夏笛然笑了笑，转眸定定凝视着她，“借此缘由让你来此，只是想让你陪我看一场焰火。”
一次就好。
他不会奢求太多。
慕初黎没说话。
毕竟她一个连记忆都没有的人，实在没有资格说出什么宽慰歉意之语。
好在夏笛然浑不在意，只是为自己又斟了一杯酒，在慕初黎也要给自己倒一杯时，夏笛然随手一划拿走酒杯，又一笑：“你酒量浅，还是少喝为妙。”
又不知从哪儿取出一方碧玉壶，茶香袅袅，替她倒了一杯。
居然连她酒量不济都知晓。
夏笛然已经抿了一口酒：“双珏之阵之事，我了解有限，若是当真想问，不如仔细问问令兄慕九辞。”
慕初黎抬眉一诧。
“毕竟当年大弥弥之境打双珏之阵主意的时候，是楚遥凌道君亲手处理，慕九辞作为他唯一的弟子，总会了解一二。”
“关于双珏之阵，我只知晓一点。”夏笛然转眸望向她，“双珏之阵并不在苍烛山内。”
慕初黎蹙眉：“那之前苍烛山西北起的乱事……”
“那应当只是苍烛山为了转移众人注意力而特意制造的幌子。”夏笛然道，“毕竟双珏之阵关攸重大，越少人知晓越好。”
这一点倒是不假。
“至于当初和司空一鸿在一起的那名大弥弥之境女子……”见慕初黎闻言霍然抬眼，夏笛然苦笑一声，又叹了口气，慢慢开口，“若我幼时的记忆不曾出错，那女子唤作袅惜。”
“昔为大弥弥之境罗烨城城主的庶女，后排除家族扰困，继任罗烨城城主，更是在短短三十年的时间，排除万难，成为……”
夏笛然顿了顿，说出最后那个结论。
“大弥弥之境国辅。”
慕初黎一诧。
没有料到，谢沉翊的母亲，竟然是那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国辅。
慕初黎开口还要再问，却是在一个瞬间骤觉心口一窒，恍若锥刺，激得她瞬间眼前一黑，却是咬牙狠狠一撑，霍然转脸之时，掌心凝出风刃直抵夏笛然颈间。
她留在谢沉翊身上的禁制被动，显然是谢沉翊遇袭。
然而谢沉翊遇袭的时间好巧不巧，正好是她离开之时。
还是被夏笛然唤来之时。
实在让人不得不在第一时间怀疑。
然而风刃堪堪就要切入夏笛然颈中之时，慕初黎又猛地一兜，堪堪将风刃停在他颈前一寸。
不对。
如若夏笛然真的想害谢沉翊，他断然没有做得这么明显的必要。
然而夏笛然却是苦笑一声。
信他与否，已然看出。
慕初黎跃上麒麟直往谢沉翊方向而去，隐约在背身离开之时，看到夏笛然唇角微动，像是问了她一句什么。
然而她心忧谢沉翊的情况，风刃撤走之时，麒麟早已载着她飞身而去，根本无心仔细去听。
只留那一句轻到极致的话语，随风而散，消逝不见。
他问：“可还记得，你曾说过，会护我一生？”
即使早已过去了多年，夏笛然仍然记得，他与慕初黎的相识，早在十二年前。那时的他因为宗门内斗兄弟阋墙而父亲重伤，母亲死亡，年仅八岁的他流落在外。
孤苦伶仃遗落琅都。
那时的他，因为家中变故正心下寒冷，又因多日流落在外衣不蔽体，饥肠辘辘。
却又因骨子里生来的自负，即使山重水复走投无路，也不肯低下头颅，求一求那些百姓给些施舍。
宁可生生让手臂被咬了一口，竭力去宰杀一条流浪狗，又躲在破屋里用石头引燃火焰，一点一点烤着狗肉。
遇到了因为兄长被苍烛山接走，而孤身爬树翻墙溜出琅都王府，想要寻找哥哥的慕初黎。
那时的小姑娘不过四五岁大，因为家里保护的太好，根本经不得太多颠簸，跌跌撞撞一路，不仅蹭得粉粉嫩嫩的小裙子这里斑驳一块，那里刮破一点，更是因为无法寻到哥哥，又找不到回家的路，泪汪汪着琉璃珠子似的双眼，抹着眼泪流浪在街头。
而后寻着烤肉的香味，找到了躲在破屋里的他。
小姑娘也不认生，水汪汪的眼睛盯着烤肉瞧，又抬手一指，清脆脆地问，可以不可给她一块。
他那时仍对生人保持敌意，即使瞧见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语气也不见得好，他本要将人直接呵斥走，没想到小姑娘甫一瞧见他凶神恶煞的神色，登时嘴唇一扁，指着他出了声。
“你若不给我肉吃，我现在都到街上哭，说是你这个坏哥哥欺负我一个小姑娘，让他们来揍你！”
他难得无语凝噎了片刻。
却因着这个小豆丁的“威胁”，一直阴翳沉闷的心情，竟是好了不少。
他点点头，将烤熟的肉撕下一块，递给了小姑娘。
饿惨了的小姑娘连吹上一吹都顾不得，张口便咬上烤肉，下一瞬，果不其然被烫得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
偏偏那小姑娘闹腾的要命，烫着了便推着他让他给自己找水，好容易烫伤缓解了，又嫌弃他烤的肉没加作料烤得还焦，娇声娇气地委屈着不好吃，又指着对面的包子铺，让他给自己买包子吃。
那个高傲到不可一世的他，竟然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姑娘，去偷了人家的包子。
被铺子主人拿着擀面杖在身后追时，他竟是痛快长笑出声。
直至时隔多年之后，夏笛然仍然记得，那日傍晚，小姑娘的家人来接她之时，小姑娘抬目瞧着他，问他，可要随她一同回去。
他摇了摇头。
终有一日，他会靠着自己的力量，亲手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而非受他人庇佑，不思进取，乐不思蜀。
在爬上马车的前一刻，小姑娘拉过自己的手，做下承诺。
“小哥哥，你护我一日，他日若有需要，我定会回护于你。”
她探出小手指，与他拉了拉勾，眼睛笑成了月牙。
“做此一诺，必守一生呀。”
……
慕初黎回到院中时，才知晓她留在谢沉翊身上的禁制之所以被动，不是有人要伤谢沉翊，而是整个合欢宗如同闹了地震一般，整个屋子都在剧烈震动，震得禁制松动。
人谢沉翊还好好躺在床上沉睡，哪里有丁点被人伤害的意思。
慕初黎默默又在心底给夏笛然疯狂到了好几遍的歉，出屋要细看震动从哪里而来。
整个屋外都在吵吵嚷嚷，一个个要么“天塌了”，要么“地陷了”，要么“世界要毁灭了”。
慕初黎推门出去时，还见着一名合欢弟子正跪在地上，砰砰砰对着老天磕头，口中喃喃自语。
说的是“如果真的要毁灭，请赐来一个举世无双的绝色美人，不奢求能睡，过过眼瘾便不枉这人世走一遭了”。
慕初黎：“……”
她屋里现在就有一个，要不让你进去瞧瞧？
好在混乱了片刻后，很快有合欢宗内门弟子过来控场。
说是凌绝峰那边起得振动，于合欢宗无碍。
慕初黎闻言皱眉。
凌绝峰？
楚遥凌？
难不成是楚遥凌那边出什么事情了？！
谢沉翊还在调息，慕初黎不欲惊扰他，只是唤来了花朵，将他包覆其中后，想了想，又往乾坤袋中翻了翻。
在来苍烛山前，齐阑就塞给她不少法宝，除了当年陆箫留下的几件，其他的其实都是些次残品，塞给她时，齐阑也没指望能发挥什么大的作用，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虽然可能不当什么东西，但她不在的时候，谢沉翊真的出了危险，好歹能抵抗一段时间。
起码能撑到她赶回来。
她将一干宝物摆在谢沉翊的身边。
又在乾坤袋翻了一下，翻出一颗玻璃一样的透明球。
是当初池瑶瑶给她的。
还是陆箫当年送给池瑶瑶的。
池瑶瑶也没说清这东西到底有什么作用，给她时让她自己回去摸索，慕初黎拿出来看了几眼，没看出有什么机关按钮，更不知道怎么用，丢回乾坤袋里便忘了，所以也没拿出来给谢沉翊看。
她将玻璃球放在谢沉翊的枕边。
……说不准他能看出其中关窍。
最后又看了谢沉翊一眼，慕初黎唤出一朵花，坐了进去，遁土往凌绝峰而去。
身在苍烛山内，若是骑风麒麟过去太过招摇，怕是会引起其他的人注意，招惹不必要的麻烦。用花儿土遁虽然会慢些，总归是安全的。
楚遥凌，是陆箫的师兄，是慕九辞的恩师，更是于她和谢沉翊都有恩情的人。
她怎样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然而刚至凌绝峰山脚，慕初黎便见几道光华从头顶迅速闪过。
她打眼看去。
清楚看到了一干仙风道骨之人。
这群人有的御剑，有的御风，有的御灵，唯一相同的，就是这群人的修为，竟然没有一个是在合体期之下的！
慕初黎在花朵中探出脑袋短暂的几瞬，空中明明匆匆而过的众人，便有敏锐察觉慕初黎这边动静，低头过来查看。
若非慕初黎夺得快，这些人又像是有要事在身，没有空闲下来仔细探查，慕初黎怕是会被直接给拎出来。
而这数名高阶修士飞去的方向，赫然是凌绝峰！
慕初黎恍惚了一下。
说来也是，凌绝峰这一番的惊动不小，尤其楚遥凌修为极高，基本可与司空一鸿持平，所以一举一动都关攸着整个苍烛山。
振动一起，苍烛山长老与各派宗主应是都会前来查看。
慕初黎抬眼。
这些人中，怕是就有一人是司空一鸿。
真正说来，若司空一鸿在凌绝峰，她实在不便再跟过去。
毕竟她身负抟盛，又和谢沉翊关系匪浅，万一引起司空一鸿的注意，实在不是什么值得令人高兴的事。
就在慕初黎思量之时，头顶方向又传来一声嘶吼。
那嘶吼非人却是人，沉重惨痛儿悲戚，像是受了什么极刑，渴望能有人相救，声音在山谷中震出回声，层层盘旋回荡在耳中。
慕初黎不住掩住耳朵，又因这嘶吼声中的带着的沉沉痛苦之情，免不得身子重重一震，心尖也不由地发颤。
那声音也不难听，虽然有着撕心裂肺之意，但还是能听出，平素说话时，应当是一副平淡温和的嗓音。
像是哪家温柔的长者，面对犯了错误而垂着脑袋的子弟，温声教导。
在那嘶吼声再一次传来，除了强烈的情感共振，那回响在耳畔的声音，更是让慕初黎生出几分熟悉之感。
这里是苍烛山，又靠近凌绝峰，人生地不熟，她应当不会认识别的人……
除了楚遥凌。
想到此处，慕初黎霍然抬眼。
……这个声音，正是楚遥凌！
记忆中那个性情温和，又惯来谈笑风生的楚遥凌，为何会发出这般似人非人的吼叫声？！
难不成先前的振动，真的是因楚遥凌而起？！
到底发什么什么？
慕九辞又知晓这一切吗？！
那嘶喊声太过痛苦，听得慕初黎不住指尖发抖，隐约间还有砰砰猛烈撞击什么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不顾一切地用身体在撞击着山壁。
慕初黎足下御风诀起，转瞬跃出百米之远。
……
慕初黎躲在山崖后，并没有离得太近。
之前往大弥弥之境寻药时，楚遥凌曾传给她和谢沉翊一套心法，可以调整气息，与四周环境融为一体，只要呼吸不乱，就很难被其他人发现。
但她和司空一鸿一个只差机缘便可成功渡劫飞升的人比起来，实力终究是悬若霄壤，一旦撞上，完全就是鸡蛋碰石头，怕是会碎得连渣都不剩。
凌绝峰顶，崖与崖彼此相连，在外围连成一道护栏，露出其中平坦的山顶，就像……一个碗一样。
而楚遥凌，如今就在“碗”的中间。
楚遥凌的四周，竖着数根柱子一样的东西，将他困囿禁锢其中，柱子四周，贴着密密麻麻的符咒篆文，想是为了压制住楚遥凌。
而楚遥凌头发散乱，衣衫破旧，双手攀附在柱子上疯了一般吼叫，而眼球暴突，满目血丝。
哪里有在山河图里时温雅知礼的长者模样。
慕初黎眉心狠狠一跳。
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看见牢笼对面，除了苍烛山的那一群宗主长老，在他们前方，竟然还有一人身着檀紫华服，姿容盛极，正半跪在牢笼之前。
赫然是慕九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