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与沙的巡游28.
废土上的矿井数量多如蚁穴，看似一个井盖大小的坑洞，下方别有洞天，路径曲折蜿蜒，若古树盘根。
表层都被开发得差不多了，有威胁的辐射生物被一批又一批前来寻宝的人类清理了个一干二净，每隔一段路，会出现一节豁口，上头悬吊着被铁丝网困住的萤虫，照亮前人做好的标记，用于辨认道路。
这个区域有许多虫巢，个别虫种还能培育伴生植物，譬如育菌虫。巢穴中的菌子，是相对安全、易获取的食物来源。昼夜的温差会使地底凝结出可搜集的水，达到了维持人类生存的最低条件。因此，有时候会碰见扎营的流浪者，他们信不过所有人类组织，浅层是很好的藏身之地，有的人看上去很友好，有人的眼神则不怀好意。
叶贝妮和涟月并未因他们停留。越往下，辐射生物就越多，路也更难走，渐渐看不到人类了。
温度也开始下降。这时候，有一个能杀怪、能暖手的好向导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银发alpha的眼力堪比测绘仪，走过一遍的路，马上就能记住，辐射生物就更别提了，他一只手就能捏死。
根据叶贝妮的描述，涟月回忆起来，上次他们找到一些纸质书籍的地方，
两人来到一扇铁门前。
叶贝妮摸出了她从沙舟工具箱带出来的手电。白光呈括弧散开，她将里里外外照了一圈，看到一座嵌在土层里的建筑，庄严森然，初步判断是某种社会机构。
铁门一侧的土层下掩埋着一块金属片，令她很在意。于是给涟月使了个眼色，他听话地把这东西挖了出来，上头果然有一些文字信息。
“歧山……”涟月抹开上头的灰，叶贝妮紧跟着读出最醒目的几个字，“精神病院。”
叶贝妮头疼了。也就是说，她们脚下这片区域，在旧世界，是一座大山，上头还有间精神病院。
搞什么啊，难道希达发现的那本日记，是一个精神病的著作？是她小题大做了？
“进去看看。”叶贝妮摇摇头说。现在就下结论还太早了，也不是她苦苦追寻的结果，不论如何，还是要切身实地走一遍。
她想：如果是精神病绘制的图案，没理由和她脑海里的那本书重合，除非……她也是个精神病。
这是不可能的，否则她的世界观就得动摇了，一旦动摇，她精神就真得出问题。
她告诫自己，不要怀疑自己的判断，再好好想一想——无怪她头秃，这具身体的记忆非常碎片化。具体形容一下，似乎是大脑当中支撑记忆的重要区块被突然格式化了，连带其他记忆也塌得零零散散，需要她“手动”一件一件重新排列，才能窥见真实。
其中不乏和她本人认知相悖的事情，难度可想而知。她在废土十年，对这个星球仍然一知半解，为什么？因为时间都花在琢磨记忆上了。何况，她也失去了一些前世的记忆，所以小心谨慎地吸收着所有知识，让她头脑风暴属实挺难为人的。
好在她懂得一些最基本的道理，比如，解除疑团，需要抽丝剥茧的耐心。
目前，困惑诸多，她一一列举。
已知，她的脑海里有一本书，可以用“意识”进行翻看，书页里的符文，她看不懂，暂时没能搞明白它的用途，毕竟是搁脑子里呢，她也很着急，想知道这本书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再者，希达发现了一本旧世界的日记，记录了一种叫做“灾厄之女”的邪恶存在。但日记中的一副图案，却与脑中符文书一致，给她开拓了一个新思路，自己或许和日记里的“灾厄之女”有关。
补充，希达小时候溜进村子水源禁地，亦发现了这个图案。因此猜测，水源禁地，抑或与灾厄之女有关。
不久前，阿尔索送给她一枚吊坠，意外发现石心内部的符文，在符文书内揭示为“水”，与符文书有关。
其中，记载了“灾厄之女”的日记，真实性有待考究。而符文书、水源、符文吊坠，三者都有一定关联，且为事实存在。
现在，她得知这本日记，仿佛出自一名精神病的臆想……绝无可能，和事实相联的，也只会是事实。何况，她本人，大约精神正常，即使和“灾厄之女”对号入座了，绝对不是什么满脑子想着害人的怪物。
经上所述，她的判断是，日记的内容看似荒谬，却所言非虚——日记里记录的事件一定真实发生过，然而是更为残酷的真实，残酷到能把一个正常人逼疯、被关进了精神病院的地步。故事中出现的皇帝、教皇、教众，看待灾厄之女的方式，像极了地球中世纪欧洲历史上曾发生过的“女巫狩猎”。不同的是，地球上的“女巫们”是无辜的普通人，而这个星球上，“灾厄之女”说不定真的有着特别的能力，类似于alpha们的异能……她隐约觉得自己找对了方向。
思索间，叶贝妮和涟月来到了精神病院的疗养区，也就是病人们居住的地方。有了初步的判断，就得看后续论证了。
这间精神病院的整体结构，似乎有巴洛克建筑风格。即使光阴荏苒，也无法磨灭当年的富丽堂皇。装饰华丽得过分，不像精神病院，倒像是贵族居所……专门为贵族打造的精神病院？不无可能。
中央有一副螺旋式的阶梯，然而往上走的楼梯坍塌了，为避免再次坍塌风险，涟月舍弃了暴力开路的方式，带她绕进了另一条路，来到一间病房。
他指着天花板上的一个洞说：“上去就到了。我抱你。”
叶贝妮把手电探上去，按照涟月教她的，轻轻在地板上敲了两下。这样做是为了引出一些潜藏在暗中的辐射生物，谨防它们在她上去时突然袭击。
没有动静。
涟月：“上次来的时候，清理的比较干净。”他放心地把她推了上去。
叶贝妮马上让出洞口前面的位置，手电照向周围，他们正处于一条漆黑廊道的正中间。
涟月轻轻一跳就上来了，指着尽头的房间说：“你想找的地方，就在那。”
*
飞速望着药箱里的治疗针剂，叹了口气。
还剩最后一支了。
兰德尔期间醒了一次，嘴里呢喃着贝妮的名字。大火烧燎了他的头发，脸部因痛苦而变得扭曲，找不出半分熟悉的样子。
帐篷里时不时传来一阵细微又痛苦的哀嗷，简直闻者落泪。飞速听不得这声音，又担心兰德尔清醒后会忍不住抓挠溃烂的皮肤，不得不强行给他灌下一整碗冬眠汁——让邬尔玛动的手，他狠不下那个心。
被封在铁皮罐头里的响屁虫觉察到了晨间的温度变化，抖了抖鞘翅，开始“啵啵啵”地打起古怪又响亮的屁来。平日里，这声音提醒着他晨光正好，当下却是死神拨动指针，开始了倒计时。
给兰德尔的时间不多了。第二碗冬眠汁，会让他不再痛苦，永远安眠。
在兰德尔再次沉睡后，邬尔玛悄悄走出了帐篷。她面色冷峻地来到了一间大帐篷前，喊了声“薇琪”。
“进来。”薇琪在水盆里搓着手。
邬尔玛重新审视着这间帐篷。这里的布置对比叶贝妮的帐篷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身份和工作的双重便利，打捞队带回来的物资，薇琪总有第一个选的资格。
村民们喜爱她，信任她，愿意给她提供方便，她半推半就地默认了这些额外的好处。不可否认，薇琪拥有得太多了。
“是该好好洗洗。”邬尔玛拉出一只椅子坐下。“昨晚没睡觉吗？还是睡不着？”
薇琪的动作停滞了片时：“兰德尔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睡得着。”她沉沉地吐了口气，用沾着水的手，梳理起头发。
邬尔玛静静地看着她。
薇琪似乎被邬尔玛盯得有点不自在，主动寻了个话题：“我以前就提过这个问题，你觉得村子里是不是该规范用火了？”
“村子里用火一直都很规范，兰德尔身体情况特殊，才被准许用上了烯碳。”邬尔玛参与了灭火，很清楚火灾的起因。“你忘了吗？”
燃烧着烯碳的炭盆，被打翻了。
烯碳是旧世界的合成能源，不需要刻意加油添柴，能一直保持燃烧。可是，兰德尔在炭盆被打翻的时候不想着逃跑，就很稀奇了。谁会硬生生的扛着大火，心甘情愿被火烧呢？
“哎对。”薇琪惋惜道：“要是当时有人在就好了，兰德尔的轮椅，有时候不是那么好用的。”
“你觉得当时没人在吗？”邬尔玛问。
“有人在的话，兰德尔就不会被烧成这样吧……”
“我在。”
薇琪抓着头发的手顿了顿，目光缓慢又震惊地抬起，邬尔玛还是同一个姿势，同一种目光，平淡的再次重复了一遍“我在。”
她忽然察觉到，眼前的邬尔玛，黑洞洞的眼睛里，含着陌生的审视。
表层都被开发得差不多了，有威胁的辐射生物被一批又一批前来寻宝的人类清理了个一干二净，每隔一段路，会出现一节豁口，上头悬吊着被铁丝网困住的萤虫，照亮前人做好的标记，用于辨认道路。
这个区域有许多虫巢，个别虫种还能培育伴生植物，譬如育菌虫。巢穴中的菌子，是相对安全、易获取的食物来源。昼夜的温差会使地底凝结出可搜集的水，达到了维持人类生存的最低条件。因此，有时候会碰见扎营的流浪者，他们信不过所有人类组织，浅层是很好的藏身之地，有的人看上去很友好，有人的眼神则不怀好意。
叶贝妮和涟月并未因他们停留。越往下，辐射生物就越多，路也更难走，渐渐看不到人类了。
温度也开始下降。这时候，有一个能杀怪、能暖手的好向导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银发alpha的眼力堪比测绘仪，走过一遍的路，马上就能记住，辐射生物就更别提了，他一只手就能捏死。
根据叶贝妮的描述，涟月回忆起来，上次他们找到一些纸质书籍的地方，
两人来到一扇铁门前。
叶贝妮摸出了她从沙舟工具箱带出来的手电。白光呈括弧散开，她将里里外外照了一圈，看到一座嵌在土层里的建筑，庄严森然，初步判断是某种社会机构。
铁门一侧的土层下掩埋着一块金属片，令她很在意。于是给涟月使了个眼色，他听话地把这东西挖了出来，上头果然有一些文字信息。
“歧山……”涟月抹开上头的灰，叶贝妮紧跟着读出最醒目的几个字，“精神病院。”
叶贝妮头疼了。也就是说，她们脚下这片区域，在旧世界，是一座大山，上头还有间精神病院。
搞什么啊，难道希达发现的那本日记，是一个精神病的著作？是她小题大做了？
“进去看看。”叶贝妮摇摇头说。现在就下结论还太早了，也不是她苦苦追寻的结果，不论如何，还是要切身实地走一遍。
她想：如果是精神病绘制的图案，没理由和她脑海里的那本书重合，除非……她也是个精神病。
这是不可能的，否则她的世界观就得动摇了，一旦动摇，她精神就真得出问题。
她告诫自己，不要怀疑自己的判断，再好好想一想——无怪她头秃，这具身体的记忆非常碎片化。具体形容一下，似乎是大脑当中支撑记忆的重要区块被突然格式化了，连带其他记忆也塌得零零散散，需要她“手动”一件一件重新排列，才能窥见真实。
其中不乏和她本人认知相悖的事情，难度可想而知。她在废土十年，对这个星球仍然一知半解，为什么？因为时间都花在琢磨记忆上了。何况，她也失去了一些前世的记忆，所以小心谨慎地吸收着所有知识，让她头脑风暴属实挺难为人的。
好在她懂得一些最基本的道理，比如，解除疑团，需要抽丝剥茧的耐心。
目前，困惑诸多，她一一列举。
已知，她的脑海里有一本书，可以用“意识”进行翻看，书页里的符文，她看不懂，暂时没能搞明白它的用途，毕竟是搁脑子里呢，她也很着急，想知道这本书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再者，希达发现了一本旧世界的日记，记录了一种叫做“灾厄之女”的邪恶存在。但日记中的一副图案，却与脑中符文书一致，给她开拓了一个新思路，自己或许和日记里的“灾厄之女”有关。
补充，希达小时候溜进村子水源禁地，亦发现了这个图案。因此猜测，水源禁地，抑或与灾厄之女有关。
不久前，阿尔索送给她一枚吊坠，意外发现石心内部的符文，在符文书内揭示为“水”，与符文书有关。
其中，记载了“灾厄之女”的日记，真实性有待考究。而符文书、水源、符文吊坠，三者都有一定关联，且为事实存在。
现在，她得知这本日记，仿佛出自一名精神病的臆想……绝无可能，和事实相联的，也只会是事实。何况，她本人，大约精神正常，即使和“灾厄之女”对号入座了，绝对不是什么满脑子想着害人的怪物。
经上所述，她的判断是，日记的内容看似荒谬，却所言非虚——日记里记录的事件一定真实发生过，然而是更为残酷的真实，残酷到能把一个正常人逼疯、被关进了精神病院的地步。故事中出现的皇帝、教皇、教众，看待灾厄之女的方式，像极了地球中世纪欧洲历史上曾发生过的“女巫狩猎”。不同的是，地球上的“女巫们”是无辜的普通人，而这个星球上，“灾厄之女”说不定真的有着特别的能力，类似于alpha们的异能……她隐约觉得自己找对了方向。
思索间，叶贝妮和涟月来到了精神病院的疗养区，也就是病人们居住的地方。有了初步的判断，就得看后续论证了。
这间精神病院的整体结构，似乎有巴洛克建筑风格。即使光阴荏苒，也无法磨灭当年的富丽堂皇。装饰华丽得过分，不像精神病院，倒像是贵族居所……专门为贵族打造的精神病院？不无可能。
中央有一副螺旋式的阶梯，然而往上走的楼梯坍塌了，为避免再次坍塌风险，涟月舍弃了暴力开路的方式，带她绕进了另一条路，来到一间病房。
他指着天花板上的一个洞说：“上去就到了。我抱你。”
叶贝妮把手电探上去，按照涟月教她的，轻轻在地板上敲了两下。这样做是为了引出一些潜藏在暗中的辐射生物，谨防它们在她上去时突然袭击。
没有动静。
涟月：“上次来的时候，清理的比较干净。”他放心地把她推了上去。
叶贝妮马上让出洞口前面的位置，手电照向周围，他们正处于一条漆黑廊道的正中间。
涟月轻轻一跳就上来了，指着尽头的房间说：“你想找的地方，就在那。”
*
飞速望着药箱里的治疗针剂，叹了口气。
还剩最后一支了。
兰德尔期间醒了一次，嘴里呢喃着贝妮的名字。大火烧燎了他的头发，脸部因痛苦而变得扭曲，找不出半分熟悉的样子。
帐篷里时不时传来一阵细微又痛苦的哀嗷，简直闻者落泪。飞速听不得这声音，又担心兰德尔清醒后会忍不住抓挠溃烂的皮肤，不得不强行给他灌下一整碗冬眠汁——让邬尔玛动的手，他狠不下那个心。
被封在铁皮罐头里的响屁虫觉察到了晨间的温度变化，抖了抖鞘翅，开始“啵啵啵”地打起古怪又响亮的屁来。平日里，这声音提醒着他晨光正好，当下却是死神拨动指针，开始了倒计时。
给兰德尔的时间不多了。第二碗冬眠汁，会让他不再痛苦，永远安眠。
在兰德尔再次沉睡后，邬尔玛悄悄走出了帐篷。她面色冷峻地来到了一间大帐篷前，喊了声“薇琪”。
“进来。”薇琪在水盆里搓着手。
邬尔玛重新审视着这间帐篷。这里的布置对比叶贝妮的帐篷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身份和工作的双重便利，打捞队带回来的物资，薇琪总有第一个选的资格。
村民们喜爱她，信任她，愿意给她提供方便，她半推半就地默认了这些额外的好处。不可否认，薇琪拥有得太多了。
“是该好好洗洗。”邬尔玛拉出一只椅子坐下。“昨晚没睡觉吗？还是睡不着？”
薇琪的动作停滞了片时：“兰德尔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睡得着。”她沉沉地吐了口气，用沾着水的手，梳理起头发。
邬尔玛静静地看着她。
薇琪似乎被邬尔玛盯得有点不自在，主动寻了个话题：“我以前就提过这个问题，你觉得村子里是不是该规范用火了？”
“村子里用火一直都很规范，兰德尔身体情况特殊，才被准许用上了烯碳。”邬尔玛参与了灭火，很清楚火灾的起因。“你忘了吗？”
燃烧着烯碳的炭盆，被打翻了。
烯碳是旧世界的合成能源，不需要刻意加油添柴，能一直保持燃烧。可是，兰德尔在炭盆被打翻的时候不想着逃跑，就很稀奇了。谁会硬生生的扛着大火，心甘情愿被火烧呢？
“哎对。”薇琪惋惜道：“要是当时有人在就好了，兰德尔的轮椅，有时候不是那么好用的。”
“你觉得当时没人在吗？”邬尔玛问。
“有人在的话，兰德尔就不会被烧成这样吧……”
“我在。”
薇琪抓着头发的手顿了顿，目光缓慢又震惊地抬起，邬尔玛还是同一个姿势，同一种目光，平淡的再次重复了一遍“我在。”
她忽然察觉到，眼前的邬尔玛，黑洞洞的眼睛里，含着陌生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