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卿？你怎么在这里？”
凝桑推开门，只见议事厅里烛光昏暗，尽管是白天，阳光依旧不能透过厚重的窗帘照射进来。
衍卿一袭红衣立于厅中，目光冷漠而深邃，他嘴角微微扬起，明明在笑，却没有一点温度。他俾倪了她一眼，声音略显沙哑，“我来找你。”
“找我？”凝桑一愣，“我们不是说好，等我族迁往甘渊之后，你再来向我爹提亲的吗？”
今天的衍卿让她感到陌生。他以前从未穿过如此艳丽的衣服，而且即便他性子再冷漠，也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她。
最重要的是，众所周知，氐人族不欢迎神族的人，更何况他还是天界帝君。凌殊死前就曾警告过他，不得踏入水境一步，按照衍卿的个性，他不可能来建木水境才是。
“提亲？”他的眉头微皱，重复着这两个字。
“衍卿，你今天是怎么了？”凝桑想要去拉他，却被他巧妙地躲过了。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满脸疑惑。
“今天……就是氐人迁族之日吧？”衍卿轻咳了几声，然后回给凝桑一个淡然的微笑，“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凝桑摇头，“不用了，你帮的忙已经够多了。”
氐人族体质特殊，离不开水和灵气，万年前又因与神族的恩怨死伤过百，氐人本就式微，族长无奈之下只有关闭山门，自困至此。
凝桑花了百年才找到灵气充裕的甘渊，为了让族人顺利迁徙，又千里迢迢寻到无重泉水，能让氐人短暂离开水域，去往他处。
这当中衍卿帮了不少忙，甚至可以说，没有衍卿，氐人族根本不可能有今日。
想来，他也是不放心才特意赶来的吧。凝桑如此想着。
“你看见我爹了吗？”也不知他在此处多久了，今天是迁徙之日，她爹应该不会走开才是。
衍卿没有说话，眼眸却又冷了几分。
“我已将无重泉水分给族人，等我爹准备完毕，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她径自朝内室走去，衍卿无声无息地跟在她身后。
推开门，一室的凌乱让凝桑大吃一惊。所有的柜门都敞开着，书册、衣物和日常用品散落一地，就连原本打包好的包裹也全被利刃划开，整个屋子像是被洗劫过一样。
氐人族族长昱承，正背对着她站着，一动不动。
“爹？”她轻声唤了唤。
昱承没有回头，就连一声回答也没有。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从脚底窜起的寒意让凝桑微微颤抖着。
她捏紧了拳，上前几步，只看见昱承面色惨白，双手捂着胸口，鲜血正从指缝中流出来，“啪塔啪塔”落在地上。
“爹！”
她伸出手，才碰到昱承的衣袖，他整个人就像青烟一般，一下子就飘散得无影无踪。
震惊之余，凝桑还来不及细想，一把明晃晃的剑刃就朝她胸口扎了过来。
鲜血如同绽开的花朵喷涌出来，与眼前男人的衣服融为了一色。
“你——”
男人面无表情，他的鼻腔里甚至还发出了一阵冷哼。
凝桑摔倒在地上，衣服很快就被染红，失血过多的脸庞逐渐苍白。
那男人就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仿佛就是在看着她如何死亡。
“为……什么？”痛楚入侵着她的四肢百骸。凝桑不明白，他们明明彼此相爱，早已许诺一生，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男人蹲下身子与她平视，原本儒雅端方的脸上满是不屑和冷漠，他勾了勾嘴角，用无比冷酷的声音说道：“你与仇人谈情说爱，就没想到这个结果？”
他们彼此之间距离很近，凝桑从他身上居然闻到一种异样的气息。
衍卿是神族，不该有这样的气味。
凝桑看着他的脸，使出全身力气，一掌打在那男人的身上。
男人重心不稳，一下就跌倒在地上。凝桑趁着时机，迅速跑了出去。
她抚着胸口，跌跌撞撞，沿着石板路向广场走去，可眼前的景象更让她不敢置信。
原本整装待发的族人们，此时却毫无声息，杂乱无章地躺在地上，他们面容扭曲、嘴唇紧闭，痛苦的神情被永远停在了那一刻。
怎么……会这样？
刚刚大家还满脸欣喜说要搬去新家，怎么才过了一会儿，所有人都躺在了那里……
身体的虚弱加上心灵的冲击，让凝桑忍不住吐了一大口鲜血。
随后赶来的男人，看到此番景象，反而冷冷一笑，他看向凝视，眼底的戾气已经隐藏不住。
“原来你也会乱灵……”
见他又要攻来，凝桑连忙唤出自己的法器“流霜”来抵挡。
流霜是一条用夔牛皮做的软鞭，水火不侵，无坚不摧。它的来历，衍卿最为清楚，可是此时他像是没有认出流霜，一剑就想把它砍断。
结果当然不会如他所想，可是凝桑力气耗尽，还是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对于半神的氐人族来说，血气即灵气，如果她完好无损，对于他的攻势她可以说是信手拈来绰绰有余，可现下她失血大半，早已没有足够的气力来阻挡。
几轮下来，她节节败退，最后只有靠着一棵大树，大声地喘气。
“为什么？”
男人只是笑，“氐人族，本就不该存在这世上。”
最后一击袭来，凝桑只觉眼前一黑，全身上下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扯开，飘落到半空中，随风飘散开来。
*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映照在灰暗的木质地板上。
凝桑从床上清醒，喉咙一阵疼痛，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小木屋里。
这个小木屋看起来很简陋，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和两把椅子，并没有人生活的痕迹。
这是哪里？
她怎么在这？
她抚着额头，忽然间又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她究竟是谁？
是的，她好像失忆了，她居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她坐起身来，想要下床，可床边放着的鞋子，明明是一个孩童的，怎么会是她的？
疑惑之余，她干脆光着脚踩在地上。
也许是很久不曾走路，凝桑才走没几步，小腿就火辣辣地酸疼，膝盖更是僵硬得无法弯曲。无奈她只有扶着墙，喘着气休息。
夜更深了，月色却更为明亮。
越过门栏，她看见有个男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小憩。
他皮肤白皙容貌俊雅，月牙白的衣衫拖到地上，像是融进了这幅画，宁静而恬恰。
可偏偏这一幕让凝桑觉得分外刺眼。
当她看到他，就记起了他的脸，他就是那个杀了她的人！
“氐人族不该存在吗？”凝桑冷哼，慢慢地靠近他。
此时她灵力不足，唤不出法器，可谁都知道，人身上最厉害的武器，不是别的，就是自己的一双手。
没过多久，她走到他跟前，手指抵在他的胸口，指甲迅速变长，不一会儿就如同一把刀刃，锋利无比。
只要深深地扎下去，就可以报仇了！凝桑这样告诉自己。
可悬空的手指，就停在那里，没有下一步动作。
“为什么下不去手？你唯一记得的不就是他杀了你吗？难道你要连你唯一的记忆都要背弃吗？”凝桑心中，仿佛有个小人，不停地在和她说着话。
她闭上眼，咬咬牙，提起身上所有的力气，一鼓作气就扎了下去。
就在这一刻，衍卿身上发出夺目的光芒，将她狠狠地弹出数十尺远。五体投地，摔得实在难看。
紧接着，凝桑忍受不住伤痛，吐出了一口鲜血，她的身体也开始发生变化——手脚渐渐缩短，脸颊慢慢变得稚嫩……她居然变成了一个孩童的模样。
这时她才明白过来，她现在不仅灵力不足，就连神魂都没有归位，如果她再妄用灵力，很可能再次魂飞魄散，不成人形。
衍卿醒来，见凝桑趴在地上，连忙走过去把她抱了起来，“怎么摔在地上了？”
凝桑不言不语，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他看到地上的血迹，皱了皱眉，伸手探向她的眉间。
“还好，神魂无碍，大概是我太心急了，以后不会再给你输送那么多灵力了。”
他将她抱回屋里，放在床榻上，用手捋了捋她额间的刘海，还掏出手帕擦去她脸上的泥泞。
“以后我们就住在这南禺山，阿凝喜欢吗？我也不知你原来的闺房里有什么，阿凝若是想要什么，告诉我可好？”
凝桑这才注意到，他们此时正在一个山谷里。透过小木屋的窗栏，她看到一片竹林，而竹林深处，还有一帘瀑布，哗哗哗的水流声激荡着她的心灵，莫名就让她流了眼泪。
氐人族离不开水，有水的地方就像是家。
“怎么哭了？”衍卿拉开她的裤腿，这才发现她膝盖上，小腿上多处都磨破了皮。他轻叹一声，从屋外拿了个木盆进来，里面还装满了热水。
当温热的手帕拂过伤口的时候，凝桑忍不住地皱起了眉头。
“乖，马上就不疼了。”他的声音轻柔，像是怕吓到她。
凝桑看着他专注的神情，不禁陷入了沉思：真的是他救了自己？重聚神魂这种事太匪夷所思了，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明明是他杀了她，为什么又要救她？难道是她的记忆出现混乱？
可随即她又否认了这种可能。
非正常死亡的魂魄通常对死前的记忆尤其深刻，如果是凡人这口怨气不消，就很容易变成厉鬼。对于凝桑来说，她其他什么记忆都没有，唯独记得死前那一幕也是这个原因。
凝桑抬头看他，正好接触到他的眼神，她说不清楚那里面复杂的情绪，有懊恼、有心疼、还有那不明所以的伤心。
伤心？可是他为什么要伤心？死的又不是他！
也不知他在她伤口上涂了什么，冰冰凉凉的，很快就没有了痛处。
“再睡会儿吧，还早。”衍卿安排她睡下，还给她盖了条薄被。
凝桑就像个木偶，不作任何反应，也不表现出任何情绪，神魂残破就会是这个样子。今天是她清醒的第一天，她不能让他看出异样。
在没有头绪的情况下，保持不变才是最好的办法。
衍卿拉了张椅子放到床边坐下，一手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不管再过百年还是千年，我一定会让你完好无恙地回来，不要怕，有我在。”
他的话让她莫名感到安心，迷迷糊糊中，凝桑真的睡着了。
凝桑推开门，只见议事厅里烛光昏暗，尽管是白天，阳光依旧不能透过厚重的窗帘照射进来。
衍卿一袭红衣立于厅中，目光冷漠而深邃，他嘴角微微扬起，明明在笑，却没有一点温度。他俾倪了她一眼，声音略显沙哑，“我来找你。”
“找我？”凝桑一愣，“我们不是说好，等我族迁往甘渊之后，你再来向我爹提亲的吗？”
今天的衍卿让她感到陌生。他以前从未穿过如此艳丽的衣服，而且即便他性子再冷漠，也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她。
最重要的是，众所周知，氐人族不欢迎神族的人，更何况他还是天界帝君。凌殊死前就曾警告过他，不得踏入水境一步，按照衍卿的个性，他不可能来建木水境才是。
“提亲？”他的眉头微皱，重复着这两个字。
“衍卿，你今天是怎么了？”凝桑想要去拉他，却被他巧妙地躲过了。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满脸疑惑。
“今天……就是氐人迁族之日吧？”衍卿轻咳了几声，然后回给凝桑一个淡然的微笑，“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凝桑摇头，“不用了，你帮的忙已经够多了。”
氐人族体质特殊，离不开水和灵气，万年前又因与神族的恩怨死伤过百，氐人本就式微，族长无奈之下只有关闭山门，自困至此。
凝桑花了百年才找到灵气充裕的甘渊，为了让族人顺利迁徙，又千里迢迢寻到无重泉水，能让氐人短暂离开水域，去往他处。
这当中衍卿帮了不少忙，甚至可以说，没有衍卿，氐人族根本不可能有今日。
想来，他也是不放心才特意赶来的吧。凝桑如此想着。
“你看见我爹了吗？”也不知他在此处多久了，今天是迁徙之日，她爹应该不会走开才是。
衍卿没有说话，眼眸却又冷了几分。
“我已将无重泉水分给族人，等我爹准备完毕，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她径自朝内室走去，衍卿无声无息地跟在她身后。
推开门，一室的凌乱让凝桑大吃一惊。所有的柜门都敞开着，书册、衣物和日常用品散落一地，就连原本打包好的包裹也全被利刃划开，整个屋子像是被洗劫过一样。
氐人族族长昱承，正背对着她站着，一动不动。
“爹？”她轻声唤了唤。
昱承没有回头，就连一声回答也没有。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从脚底窜起的寒意让凝桑微微颤抖着。
她捏紧了拳，上前几步，只看见昱承面色惨白，双手捂着胸口，鲜血正从指缝中流出来，“啪塔啪塔”落在地上。
“爹！”
她伸出手，才碰到昱承的衣袖，他整个人就像青烟一般，一下子就飘散得无影无踪。
震惊之余，凝桑还来不及细想，一把明晃晃的剑刃就朝她胸口扎了过来。
鲜血如同绽开的花朵喷涌出来，与眼前男人的衣服融为了一色。
“你——”
男人面无表情，他的鼻腔里甚至还发出了一阵冷哼。
凝桑摔倒在地上，衣服很快就被染红，失血过多的脸庞逐渐苍白。
那男人就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仿佛就是在看着她如何死亡。
“为……什么？”痛楚入侵着她的四肢百骸。凝桑不明白，他们明明彼此相爱，早已许诺一生，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男人蹲下身子与她平视，原本儒雅端方的脸上满是不屑和冷漠，他勾了勾嘴角，用无比冷酷的声音说道：“你与仇人谈情说爱，就没想到这个结果？”
他们彼此之间距离很近，凝桑从他身上居然闻到一种异样的气息。
衍卿是神族，不该有这样的气味。
凝桑看着他的脸，使出全身力气，一掌打在那男人的身上。
男人重心不稳，一下就跌倒在地上。凝桑趁着时机，迅速跑了出去。
她抚着胸口，跌跌撞撞，沿着石板路向广场走去，可眼前的景象更让她不敢置信。
原本整装待发的族人们，此时却毫无声息，杂乱无章地躺在地上，他们面容扭曲、嘴唇紧闭，痛苦的神情被永远停在了那一刻。
怎么……会这样？
刚刚大家还满脸欣喜说要搬去新家，怎么才过了一会儿，所有人都躺在了那里……
身体的虚弱加上心灵的冲击，让凝桑忍不住吐了一大口鲜血。
随后赶来的男人，看到此番景象，反而冷冷一笑，他看向凝视，眼底的戾气已经隐藏不住。
“原来你也会乱灵……”
见他又要攻来，凝桑连忙唤出自己的法器“流霜”来抵挡。
流霜是一条用夔牛皮做的软鞭，水火不侵，无坚不摧。它的来历，衍卿最为清楚，可是此时他像是没有认出流霜，一剑就想把它砍断。
结果当然不会如他所想，可是凝桑力气耗尽，还是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对于半神的氐人族来说，血气即灵气，如果她完好无损，对于他的攻势她可以说是信手拈来绰绰有余，可现下她失血大半，早已没有足够的气力来阻挡。
几轮下来，她节节败退，最后只有靠着一棵大树，大声地喘气。
“为什么？”
男人只是笑，“氐人族，本就不该存在这世上。”
最后一击袭来，凝桑只觉眼前一黑，全身上下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扯开，飘落到半空中，随风飘散开来。
*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映照在灰暗的木质地板上。
凝桑从床上清醒，喉咙一阵疼痛，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小木屋里。
这个小木屋看起来很简陋，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和两把椅子，并没有人生活的痕迹。
这是哪里？
她怎么在这？
她抚着额头，忽然间又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她究竟是谁？
是的，她好像失忆了，她居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她坐起身来，想要下床，可床边放着的鞋子，明明是一个孩童的，怎么会是她的？
疑惑之余，她干脆光着脚踩在地上。
也许是很久不曾走路，凝桑才走没几步，小腿就火辣辣地酸疼，膝盖更是僵硬得无法弯曲。无奈她只有扶着墙，喘着气休息。
夜更深了，月色却更为明亮。
越过门栏，她看见有个男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小憩。
他皮肤白皙容貌俊雅，月牙白的衣衫拖到地上，像是融进了这幅画，宁静而恬恰。
可偏偏这一幕让凝桑觉得分外刺眼。
当她看到他，就记起了他的脸，他就是那个杀了她的人！
“氐人族不该存在吗？”凝桑冷哼，慢慢地靠近他。
此时她灵力不足，唤不出法器，可谁都知道，人身上最厉害的武器，不是别的，就是自己的一双手。
没过多久，她走到他跟前，手指抵在他的胸口，指甲迅速变长，不一会儿就如同一把刀刃，锋利无比。
只要深深地扎下去，就可以报仇了！凝桑这样告诉自己。
可悬空的手指，就停在那里，没有下一步动作。
“为什么下不去手？你唯一记得的不就是他杀了你吗？难道你要连你唯一的记忆都要背弃吗？”凝桑心中，仿佛有个小人，不停地在和她说着话。
她闭上眼，咬咬牙，提起身上所有的力气，一鼓作气就扎了下去。
就在这一刻，衍卿身上发出夺目的光芒，将她狠狠地弹出数十尺远。五体投地，摔得实在难看。
紧接着，凝桑忍受不住伤痛，吐出了一口鲜血，她的身体也开始发生变化——手脚渐渐缩短，脸颊慢慢变得稚嫩……她居然变成了一个孩童的模样。
这时她才明白过来，她现在不仅灵力不足，就连神魂都没有归位，如果她再妄用灵力，很可能再次魂飞魄散，不成人形。
衍卿醒来，见凝桑趴在地上，连忙走过去把她抱了起来，“怎么摔在地上了？”
凝桑不言不语，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他看到地上的血迹，皱了皱眉，伸手探向她的眉间。
“还好，神魂无碍，大概是我太心急了，以后不会再给你输送那么多灵力了。”
他将她抱回屋里，放在床榻上，用手捋了捋她额间的刘海，还掏出手帕擦去她脸上的泥泞。
“以后我们就住在这南禺山，阿凝喜欢吗？我也不知你原来的闺房里有什么，阿凝若是想要什么，告诉我可好？”
凝桑这才注意到，他们此时正在一个山谷里。透过小木屋的窗栏，她看到一片竹林，而竹林深处，还有一帘瀑布，哗哗哗的水流声激荡着她的心灵，莫名就让她流了眼泪。
氐人族离不开水，有水的地方就像是家。
“怎么哭了？”衍卿拉开她的裤腿，这才发现她膝盖上，小腿上多处都磨破了皮。他轻叹一声，从屋外拿了个木盆进来，里面还装满了热水。
当温热的手帕拂过伤口的时候，凝桑忍不住地皱起了眉头。
“乖，马上就不疼了。”他的声音轻柔，像是怕吓到她。
凝桑看着他专注的神情，不禁陷入了沉思：真的是他救了自己？重聚神魂这种事太匪夷所思了，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明明是他杀了她，为什么又要救她？难道是她的记忆出现混乱？
可随即她又否认了这种可能。
非正常死亡的魂魄通常对死前的记忆尤其深刻，如果是凡人这口怨气不消，就很容易变成厉鬼。对于凝桑来说，她其他什么记忆都没有，唯独记得死前那一幕也是这个原因。
凝桑抬头看他，正好接触到他的眼神，她说不清楚那里面复杂的情绪，有懊恼、有心疼、还有那不明所以的伤心。
伤心？可是他为什么要伤心？死的又不是他！
也不知他在她伤口上涂了什么，冰冰凉凉的，很快就没有了痛处。
“再睡会儿吧，还早。”衍卿安排她睡下，还给她盖了条薄被。
凝桑就像个木偶，不作任何反应，也不表现出任何情绪，神魂残破就会是这个样子。今天是她清醒的第一天，她不能让他看出异样。
在没有头绪的情况下，保持不变才是最好的办法。
衍卿拉了张椅子放到床边坐下，一手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不管再过百年还是千年，我一定会让你完好无恙地回来，不要怕，有我在。”
他的话让她莫名感到安心，迷迷糊糊中，凝桑真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