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在离开佐仓家时,莲突然叫住了她,“有时间吗?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祈想不到任何能够拒绝团长的理由。于是他们在路口与其他人告别,然后拐了个弯,去往与地铁站相反的方向。

    这条路上坐落着四茶最大的便利超市。恰逢晚间特卖时段,商场门口熙熙攘攘地围着不少家庭主妇与上年纪的爷爷奶奶。超市隔壁就是他们团长经常光顾的那家屋顶棒球馆的入口。老旧建筑的楼道狭窄阴暗,一旁还配着一台锈迹斑斑却仍在执拗地履行职责的老式贩卖机。

    莲熟练地从这台贩卖机里买了饮料,顺手将其中一罐递给了祈。祈瞥了眼他的黑咖啡,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铝罐上那华丽花俏的水果图样,低声道了句谢。

    “那么,”不过她没有像莲那样立刻打开饮料,而是直接切入了主题,“是有什么事吗?”

    莲刚饮下一口咖啡,便不适地皱起了眉头。在习惯了卢布朗的招牌手磨那独具风味的酸苦之后,这些装在罐头里的就只能称为平平无奇的白水。但是当着祈的面,他还是艰难地把嘴里的东西给咽了下去。

    “其实也没什么。”最后他选择放下了铝罐,似乎打定主意不想再去碰它,“只是……”他轻描淡写道,“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千万不要选择一个人担着。”

    听他这么说完,祈几乎立刻就想起了昨天,在离开酒吧前她主动向大宅小姐提起她们那个不成文的约定时记者给出的回应。

    “算了,”喝得微醺的女人瘫软在沙发里对她懒懒散散地挥手,“你那个朋友……雨宫君,他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所以这次的消息,就算是姐姐我免费送给你的。”

    对于莲在私下与大宅还保持着联系一事,祈倒是不觉得意外。据她所知,他们的团长似乎还与许多意想不到的人物都维持着良好的人际关系,从站在街头演说的落魄政治家到隐藏在不起眼小巷中的枪械模型店的老板,他总能结识到特别的角色,然后将从那些人身上获得的支持巧妙地变换成对怪盗团的助力。

    所以是大宅小姐告诉他的……?

    不,这不可能。

    在短暂一瞬的疑惑之后,祈便迅速打消了心中的怀疑。即便知道她与莲是朋友,但以大宅小姐的职业操守,她是绝不会擅自向第三个人袒露她们昨晚的谈话内容的。

    “不是她。”莲也猜到了她的想法,立刻向她解释,“是我们都猜到了。”

    他说“我们”……看来也没能瞒过真。恐怕还有摩尔加纳。

    “因为每回和大宅小姐约见都要提前定好时间。”莲继续说,“而那天你是在讨论会上收到了她的回信,说明你向她提出说要见面的时间应是在更早之前。这也表示你最初与她约见的目的,应该不是为了了解有关‘废人化’的讯息。”

    真是一段逻辑清晰的推理。犹记得龙司在向双叶介绍她时戏称她是什么“警戒度担当”,但其实团队中比她细致敏锐的大有人在。

    “没错。”既然隐瞒无用,祈干脆坦荡地承认道,“我这次联络大宅小姐的原因和怪盗团无关,但是……”阳川小夜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容在她眼前一闪而过,令她黯然地垂下眼睫,“但是很抱歉,关于这件事——在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之前,我无法向大家坦白。”

    她该以什么样的情绪开口呢。那个被她抢占了名字的女孩,竟也已不在人世了。

    “没关系的。”这时,她听到莲体贴的声音,“我也不是来要求你必须向我们坦白一切的。”话说到这里,莲微沉下音调,“只是你又主动向大宅小姐打听情报,意味着这件事不是那么轻松就能被解决的,是吗?”

    祈微微一怔。

    他又说对了。昨夜在返程的电车上,她有试着在app里输入了奥村的名字。尽管没有猜到另两个关键字,却也还是让她确认了对方膨胀的欲望足以支起一座独立的殿堂。

    “所以,”明显能察觉她在这一刻的动摇,莲缓缓走到她身旁,藏在镜片后的双眼更是在恳切地注视着她,“无论如何,都不要擅自行动。”

    祈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她迎上莲的视线,慎重地问,“请问这是团长的命令吗?”

    “是朋友的请求。”莲果断接道,“可以答应我吗?”

    祈没有立刻回答。她低头打开了易拉罐的拉环,然后举起罐子用力地饮下一口。刚从贩卖机中取出的果汁还残存着几分凉意,在这个热度不减的夏末黄昏可谓是恰到好处。

    “我答应你。”祈说,又对莲摇了摇手中的橘子汁,“团长都请我喝饮料了,再拒绝未免也太不识抬举。”

    莲反应了片刻,蓦得笑了起来,“明白就好。”他配合地附和道。

    接下来的几天,怪盗团的成员们都陷入对即将到来的修学旅行的期盼之中,就连群组中日常的聊天内容也基本都围绕着“旅行”这个主题打转。便是在这样轻松愉快的氛围中,众人终于迎来了出发的日子。

    祈准点来到宿舍楼下与其他同学会和,准备一道出发前往机场。唯有祐介,他直到发车前的最后一分钟才姗姗来迟。不仅如此,他上车时身上还背着各式各样的大包小包,仿佛带上了他的全部家当。

    “这是什么?”祈不解地指着放在他脚边那个被他一并带上车的样式笨拙的木箱子。

    “当然是创作必备的全套工具!”边说着,祐介边把另一个占据了极大空间的长筒型包裹放在了座位上,“还有最重要的画布!我后来思索了一下,觉得带五张最为合适……”

    祈盯着这堆在祐介的行李里比重占据了约百分之九十的画具,面无表情地道,“老师在班会上特意提醒过,行李超载的部分是要额外收费的,而且费用自负……”

    不幸的是她一语成谶,祐介果然需要为他的“必备工具”支付额外的费用。可贫穷如他,在钱包里扒拉了半天也找不出一张可用的大额纸币,结果还是祈看不下这副“惨状”,主动帮他垫付了超支的金额。

    “非常感谢!”在前往登机口的途中,祐介仍是一脸沉痛,“欠你的钱我会在回来后还给你的!”

    “比起这个,”祈收起自己同样变得干瘪了不少的钱包,冷漠地回他,“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回去后到我们店里打工?”

    虽有一番小小的波折,但好在从登机到飞机起飞过程都非常顺利。他们搭乘的航班会在前半夜从羽田机场出发,历经十个小时左右的行程后,于当地时间下午五点降落在洛杉矶国际机场。

    刚起飞那段时间飞机上特别热闹。这是高中三年内唯一一次集体出行活动,加之有不少人都是第一次坐飞机,新奇与兴奋感叠加在一起暂时盖过了疲态与困意。但毕竟出发时间是半夜,在空中飞行了大约三四个小时后,机上的大部分同学皆体力不支,逐渐进入了梦乡。

    不过祈与其他人相反,她甫一登机就带上了眼罩和耳机先睡了一觉,因而也错过了机组人员特意准备的夜宵。醒来后她觉得腹中饥饿,便先打算去盥洗室洗把脸,再向机上的服务人员讨要些能够充饥的食物。

    她小心地起身绕过熟睡中的祐介,忽然注意到坐在她后排的竟是同班的酒井理穗。自从金城的组织垮台之后,身为受害者的酒井自然得到了解放,可惜的是她与南野奈央的友情也彻底破裂,再无修补的可能。因而这次旅行,她没加入以南野为首的班级女生小团体,而是选择与隔壁班另一个落单的女生一起坐在了靠后的角落位置。

    祈又看了眼酒井,发现她双手捂着耳朵,脸色看起来也有些惨淡,似是处于某种难以忍受的痛苦之中。

    “是耳朵疼吗?”她忍不住问。

    酒井瞥了她一眼,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祈从制服裙的口袋里摸出一包已拆封的口香糖,抽出一片递到酒井面前,“吃了吧,会好一些。”

    酒井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接受她的好意。当祈从盥洗室返回自己的位置时,发现她一边咀嚼着口香糖,一面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神情与几分钟之前相较也显得放松了许多。

    当然酒井不是唯一一个因长时间飞行而感到疲惫的人。在抵达洛杉矶前的最后一个小时,就是班上那个在往日最为活跃的男生也没了玩闹的心思,只盼着飞机能快点落地。

    遗憾的是这趟旅程的好运似乎都用在了起飞的过程里。

    按照以往的惯例,在抵达目的地前的三十分钟飞机就可以开始进行下降的准备了。偏偏在这一天,飞机于洛杉矶上空盘旋许久,却始终都没有得到降落的许可。最终,是老师与机组成员无奈地一道出面宣布,由于受到当地严重的雷暴天气的影响,飞机找不到合适的降落时机,不得已只能更换降落地点。而距离最近的、能够接收他们的机场,就只有位于夏威夷的檀香山国际机场。

    于是,他们这次修学旅行的目的地,就这样草率而离谱地变更为了夏威夷。

    又挨过漫长并煎熬的六个小时,飞机总算成功地在夏威夷着陆。此刻已经是夏威夷时间的晚上八点。到达酒店后几乎所有人都精神萎顿,又累又困,只盼着能够尽快分完房间,躺到柔软舒适的床铺上好好睡一觉。

    “我说,你们两个怎么还呆在一起?”清点人数时,一脸倦容的立花晴香不耐烦地看着仍和祈站在一起的祐介,“喜多川君应该回美术科的班级去了吧?真是的,你们俩的关系再好也不至于会想住在一个房间吧!”

    祐介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我其实也不是很介意……”

    “但是我决不允许!”立花暴躁地发出一声怒吼,随即引来了诸多侧目。为了维持在学校里淑媛女教师的形象,她不得不尴尬地打着哈哈卖力敷衍了过去。

    赶走了祐介之后,立花揉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重新回到祈的面前。“那么,望月,你打算和谁住一间?”

    “还没决定。”祈回答。她原本是打算等分配结束后与最后落单的人共住一间,反正以她在校园内那贫瘠的人际关系,恐怕也不会有人主动提出想和她……

    突然,她身后传来了个结结巴巴的声音,“望、望月同学,我可以和你……住一间房吗?”

    祈回过头,发现站在她身后的竟然是酒井理穗。

    “当然可以,但是……”

    “那就行了!”不等她把话说完,立花老师就先一步拍板下了决定,“望月……和酒井……”她碎碎念着,在登记的名簿上将她们两个的名字写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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