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在拥挤的地铁上，祈和祐介一道看完了那则有关秀尽校长遇害的报道。
根据文章的描述，校长先生是于昨天深夜被发现死在了学校的校长室内。第一发现人是学校的校工。他在夜巡时注意到校长办公室还亮着灯，便好奇地前去查看。在几番扣门都无人回应后，他便用备用钥匙打开了反锁的房门，谁知在门后迎接他的，竟是校长本人七窍流血、面目狰狞的尸体。
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摊着一份写到一半的自白书，以及……一张特别的预告信，其署名正是大众所熟知的“心之怪盗团”。
“预告信？这……怎么可能？！”祐介紧盯着刊登在网页上的文字，向来在情绪上较为沉稳的他也少见地从眼底泄出几分惊疑之色。
“冷静一点。”祈压低声音道，却也不知是在说给祐介还是在警示自己，“别忘了，现在到处都在售卖怪盗团的周边，伪造预告信这种事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可就在这时，她蓦地意识到他们的行事过程中一直存在着个可怕的疏漏：倘若有心人真想通过伪造预告信的方式来栽赃怪盗团，那么就算他们实际上什么都没做，也会因不能表明身份而难以自证清白。
“怎么了？”祐介敏锐地观察到她微变的脸色，不由警觉地追问道。
祈抬眼看向他……然后，她眼神一偏，就扫见祐介的背后有个向他们投来好奇眼光的陌生人。“没什么。”祈迅速收起视线，低头继续装作专心地摆弄手机。至于那些令人忐忑的猜测，也随着话题的暂时终止而被她一道压回了心底。
在熬过这漫长得让人心神不宁的白日后，一群人循着惯例在卢布朗的阁楼内集合。
——其他人都到了，唯独不见春的身影。
“春学姐呢？”祈疑惑地询问她身边的真，“是还没有来吗？”
“不。”真摇了摇头，“一早给她发的消息提示全是‘未读‘，所以放学后我有去过她的班级找过她，但她的同班同学告诉我,春因家中私事请了一周的假……”
无法和春学姐取得联系……？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话后,祈的心底莫名产生了一股无由来的恐慌，就像是走在路上时不慎一脚踏空，那无所依凭的一瞬体会到的不着实地的慌乱。然而其他人似乎轻易就接受了春缺席的理由——对目前的他们而言，更重要的还是先理清校长先生被害的真相。
“新闻中提到警方在秀尽校长的办公室里发现了预告信，这件事是真的吗？”待到所有人都坐下后，祐介直接挑起了话题。
真为难地承认了，“是真的。”她神情凝重地告诉他们，“不过警方会注意到我们，原因不止是那封预告信。”
“根据姐姐的说法，校长先生的死因是心脏衰竭导致的突然死亡，且当时他所身处的是一个门窗上锁的密闭环境中。乍看之下，这更像是一起意外事件而非谋杀。”
“那怎么……”龙司正想插嘴，就被杏一记凌厉的眼刀给堵了回去。
“问题在于那封自白书。”
真烦忧地说。她置于桌面的双手已紧张地扣在了一起。
“你们可能不了解具体情况。前段时间，也就是在针对鸭志田事件对学校进行调查时，校长本人的态度一直是十分强硬的。他主张体罚是鸭志田个人的行为，与学校没有丝毫的关系。但这回他竟一反常态地在自白书里担下了所有的罪责，让人很难不怀疑他是被实施了‘悔改’……”
“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龙司又一次没忍住，愤然出声道。
“但现在校方好像已经认定是我们的责任了，”杏黯然地呢喃，“否则教导主任就不会在今天的追悼会上说什么‘如果有对一些不良分子的身份有所知情的学生，请务必及时向老师报告’这样的话了。”
“这是已经开始怂恿内部检举了吗。”祐介沉思着，“感觉很不妙啊。”
“网上的情况也差不多。”双叶也跟着轻描淡写地汇报，“怪频里都已经吵翻天了。”
说起来，前些天由三岛同学发起的排行榜仍挂在怪盗委托频道的首页，而在不知不觉中反超奥村荣登第一的秀尽校长的姓名，仿佛也成为了导致今日这番局面的一种无声的佐证。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杏低垂着眼无意识地自言自语。可她这句反问，亦是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
眼见讨论的气氛趋向消极，摩尔加纳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喂，你们几个，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自乱阵脚吧？！”他翘着尾巴轻盈地跃上桌面，就像那些个喜欢站在高处宣讲的讲演人一般气势十足地对他们道，“既然有人在打着怪盗团的名号进行犯罪，那吾辈可不能轻易放过他！”
话是如此，但他们对真正的犯人没有任何头绪，就算想要调查也不知该从什么地方入手。
忽然他们的手机都收到了一则热点新闻。杏信手拿起手机瞄了一眼，随即发出一声震惊的低呼，“什么？！”
“又怎么了？能不能别总这么大惊小怪的……”龙司不耐地对她道。
“可、可是……”杏慌慌张张地为他们读出这条新闻的内容，“警察突然宣布要在今晚针对秀尽校长被害一案召开紧急发布会！目的是向社会大众说明目前已掌握的线索与接下来的行动方针，发布会的时间在……等等，已经开始了？！”
“什么？！”这条突发讯息着实亦让其他人感到措手不及。还是一旁的双叶果断抄起之前被她搁置一边的笔记本电脑，不消几秒时间，她就已经为众人调出了网上直播的页面。
他们的确是错过了发布会的前几分钟。此刻一名西装革履但发顶稀疏的中年男性已经手握发言稿站在了一众镜头与闪光灯前。他低垂着略显浮肿的双眼，用干瘪平板的语气一板一眼地朗读着一份因填充了过多冠冕堂皇的废话而显得冗长乏味的调查报告。
“……基于本次事件带来的恶劣影响，我们也非常理解广大市民体会到的担忧和顾虑……”他对着话筒，以一种公事公办的死板语气对着台下、及所有场外正在收看直播的人说道，“但依然希望诸位市民能够给予我们足够的信任，我们一定会尽快逮捕……”
祈耐着性子听完了报告的余下内容。令她感到惊讶的是，这篇来自官方的书面文章竟然没有刻意规避与怪盗团有关的部分，甚是尤显坦率地承认了在校长办公室发现了预告信的事实，而除此之外的篇幅就都显得中规中矩，乏善可陈。
这理所当然地将围在台下的记者们的注意全部引向了怪盗团。于是在接下来媒体问答的环节中，便有人提出了“警方是否认为怪盗团就是杀人凶手”这般直截了当的问题。
“这个蠢货！怎么可能会是我们？！”在听到那位记者的提问后，屏幕前的龙司不由愤愤地握紧了拳头。
可惜那位记者永远不会得知自己的发言收获了来自怪盗团其中一位成员的几句脏话。透过转播的镜头，能见他依旧执着地紧盯着台上的发言人，以期盼对方能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回答。
与此同时，祈无意间在屏幕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明智的身影。他孤身站在会场一处偏僻的位置，与他们一样，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提问的记者。
当然并非主角的他在画面中终归是一闪而逝，直播的镜头很快就重新聚焦回了发言人的身上。
在片刻犹疑的沉默后，男性慎重地开了口。
“事实上，在上述报告已经披露的证据之外，我们还在案件现场发现了其他极具有指向性的重要线索。之后通过对相关线索的追查，我们也不排除……”
话才说了一半，他蓦地抬手按住胸口，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摇晃了一下。
“您没事吧？”近旁的工作人员敏锐地觉察到了他的异样，小声地问道。
方才还显精明严肃的男人这时居然两眼发直地盯着面前的话筒，在一阵简短的、却尤显诡异的沉默后，他才好似刚听见了工作人员的声音一般，迟钝地扭过了头。
“……”
他张开嘴，可还没等他说出一个字，一大块浓黑的血污就先于他的声音从口角淌落下来。
——不止是口角而已，从集中于他的特写中可见，他的双眼、鼻孔以及耳朵中，也接连涌出了骇人的粘稠液体。顷刻之间，那张脸就被血渍污染成了一副狰狞恐怖的模样。
直面了那张可怕面孔的女性工作人员顿时发出了一声格外凄厉的尖叫。在她的惨叫声中，发言人的身体沉重地摔倒在地。他的脑袋无力地歪向一侧——那张血迹斑斑的脸，仍然正对着所有对准他的黑洞洞的镜头。
霎时，整个播报厅内乱成一团。有人匆匆上前把那名腿脚瘫软的可怜女性粗鲁地拖走，而更多的人则聚在倒下的男人身边，徒劳无功地试图以身体挡住那群还在持续不断按下快门的记者们的拍摄。但在那么多人之中，竟没有一个想起在这种时候应该要关闭直播。
祈看着明智在一片混乱中也冲上了前台。“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她难得见到前辈失态地对着那群手足无措的工作人员们厉声高喊，“快点叫救护车！”
他跪坐到那人身边，挽起衣袖正打算实施急救措施，偏偏这时现场的灯光毫无预兆地消失，整个会场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照旧是一片混乱的喧哗声及相机的快门声中，挂在墙上的那面屏幕莫名地自发亮起，鲜艳的赤红色缓缓浸满了整面荧幕。紧接着，一个近段时日内世间大众再熟悉不过的、由礼帽与面具组成的符号，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屏幕中央。
这回不仅是在场的诸多记者与工作人员，就连对着电脑收看直播的众人也纷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怎么会……”杏呆滞了许久，才结结巴巴地挤出了几个音。
超出他们所想的展开不仅于此，在所有记者及正在收看直播的观众们的瞩目之下，怪盗团的图标一度翻转，令整面屏幕都成为了一封诡异的预告信。
“致所有无能的条子们。”
那些个也仿佛是从报纸文章上剪下的单个字符，逐个逐句地出现在了屏幕之上。
“你们永远也抓不住我们。”
其傲慢且张狂的语句内容，就如同是对世间所有人的一种无声嘲弄。
“心之怪盗团，敬上。”
至此，直播信号就被慌张地掐断了。待到播放器内传出的声音完全消失后，阁楼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龙司恍恍惚惚地开了口，“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一脸懵然看着其他人，似乎是在期盼着谁能够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刚才出现的，预告信吗？”
“这、这，不是我们做的吧……？！”杏也随之回过神来，恐慌地发问，“还有那个发言人，他、他不会是……”她打了个寒颤，始终没能说出那个令人害怕的词汇。
“显而易见的，是有人在冒用我们的名字。”真勉力想维持镇定，不过看她苍白的脸色，亦可想见她的情绪也因方才亲眼目睹的这一幕而产生了极大的动摇，“但、但是……”
“但是什么？！”龙司马上焦躁地追问。
但是在经过了这一出变故后，所有人都会想当然地将在直播会场上发生的一切以及秀尽校长的命案都算在怪盗团的头上。而祈之前所担心的事也不幸成为了现实——他们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就意味着在找到真正的凶手并令其悔改之前，怪盗团不得不在社会大众面前背负“杀人犯”的罪名。
“双叶？”忽然，传来了莲担忧的声音，“你怎么了？”
其他人这才注意到，抱膝缩坐在沙发一角的双叶仍然瞪视着已然变为黑屏的直播间页面。就算是对莲的问询，她也充耳不闻。直到杏不安地轻轻搭上她的肩膀，那姑娘才在打了个颤后徐徐回过神。
“是一样的。”她无助地、愈发用力地抱紧自己的双膝，似是想以此对抗不断在侵蚀着她内心的恐惧，“我都想起来了……”双叶神色恍惚地喃喃重复，“这个人……和妈妈那时候……是一样的……”
根据文章的描述，校长先生是于昨天深夜被发现死在了学校的校长室内。第一发现人是学校的校工。他在夜巡时注意到校长办公室还亮着灯，便好奇地前去查看。在几番扣门都无人回应后，他便用备用钥匙打开了反锁的房门，谁知在门后迎接他的，竟是校长本人七窍流血、面目狰狞的尸体。
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摊着一份写到一半的自白书，以及……一张特别的预告信，其署名正是大众所熟知的“心之怪盗团”。
“预告信？这……怎么可能？！”祐介紧盯着刊登在网页上的文字，向来在情绪上较为沉稳的他也少见地从眼底泄出几分惊疑之色。
“冷静一点。”祈压低声音道，却也不知是在说给祐介还是在警示自己，“别忘了，现在到处都在售卖怪盗团的周边，伪造预告信这种事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可就在这时，她蓦地意识到他们的行事过程中一直存在着个可怕的疏漏：倘若有心人真想通过伪造预告信的方式来栽赃怪盗团，那么就算他们实际上什么都没做，也会因不能表明身份而难以自证清白。
“怎么了？”祐介敏锐地观察到她微变的脸色，不由警觉地追问道。
祈抬眼看向他……然后，她眼神一偏，就扫见祐介的背后有个向他们投来好奇眼光的陌生人。“没什么。”祈迅速收起视线，低头继续装作专心地摆弄手机。至于那些令人忐忑的猜测，也随着话题的暂时终止而被她一道压回了心底。
在熬过这漫长得让人心神不宁的白日后，一群人循着惯例在卢布朗的阁楼内集合。
——其他人都到了，唯独不见春的身影。
“春学姐呢？”祈疑惑地询问她身边的真，“是还没有来吗？”
“不。”真摇了摇头，“一早给她发的消息提示全是‘未读‘，所以放学后我有去过她的班级找过她，但她的同班同学告诉我,春因家中私事请了一周的假……”
无法和春学姐取得联系……？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话后,祈的心底莫名产生了一股无由来的恐慌，就像是走在路上时不慎一脚踏空，那无所依凭的一瞬体会到的不着实地的慌乱。然而其他人似乎轻易就接受了春缺席的理由——对目前的他们而言，更重要的还是先理清校长先生被害的真相。
“新闻中提到警方在秀尽校长的办公室里发现了预告信，这件事是真的吗？”待到所有人都坐下后，祐介直接挑起了话题。
真为难地承认了，“是真的。”她神情凝重地告诉他们，“不过警方会注意到我们，原因不止是那封预告信。”
“根据姐姐的说法，校长先生的死因是心脏衰竭导致的突然死亡，且当时他所身处的是一个门窗上锁的密闭环境中。乍看之下，这更像是一起意外事件而非谋杀。”
“那怎么……”龙司正想插嘴，就被杏一记凌厉的眼刀给堵了回去。
“问题在于那封自白书。”
真烦忧地说。她置于桌面的双手已紧张地扣在了一起。
“你们可能不了解具体情况。前段时间，也就是在针对鸭志田事件对学校进行调查时，校长本人的态度一直是十分强硬的。他主张体罚是鸭志田个人的行为，与学校没有丝毫的关系。但这回他竟一反常态地在自白书里担下了所有的罪责，让人很难不怀疑他是被实施了‘悔改’……”
“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龙司又一次没忍住，愤然出声道。
“但现在校方好像已经认定是我们的责任了，”杏黯然地呢喃，“否则教导主任就不会在今天的追悼会上说什么‘如果有对一些不良分子的身份有所知情的学生，请务必及时向老师报告’这样的话了。”
“这是已经开始怂恿内部检举了吗。”祐介沉思着，“感觉很不妙啊。”
“网上的情况也差不多。”双叶也跟着轻描淡写地汇报，“怪频里都已经吵翻天了。”
说起来，前些天由三岛同学发起的排行榜仍挂在怪盗委托频道的首页，而在不知不觉中反超奥村荣登第一的秀尽校长的姓名，仿佛也成为了导致今日这番局面的一种无声的佐证。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杏低垂着眼无意识地自言自语。可她这句反问，亦是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
眼见讨论的气氛趋向消极，摩尔加纳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喂，你们几个，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自乱阵脚吧？！”他翘着尾巴轻盈地跃上桌面，就像那些个喜欢站在高处宣讲的讲演人一般气势十足地对他们道，“既然有人在打着怪盗团的名号进行犯罪，那吾辈可不能轻易放过他！”
话是如此，但他们对真正的犯人没有任何头绪，就算想要调查也不知该从什么地方入手。
忽然他们的手机都收到了一则热点新闻。杏信手拿起手机瞄了一眼，随即发出一声震惊的低呼，“什么？！”
“又怎么了？能不能别总这么大惊小怪的……”龙司不耐地对她道。
“可、可是……”杏慌慌张张地为他们读出这条新闻的内容，“警察突然宣布要在今晚针对秀尽校长被害一案召开紧急发布会！目的是向社会大众说明目前已掌握的线索与接下来的行动方针，发布会的时间在……等等，已经开始了？！”
“什么？！”这条突发讯息着实亦让其他人感到措手不及。还是一旁的双叶果断抄起之前被她搁置一边的笔记本电脑，不消几秒时间，她就已经为众人调出了网上直播的页面。
他们的确是错过了发布会的前几分钟。此刻一名西装革履但发顶稀疏的中年男性已经手握发言稿站在了一众镜头与闪光灯前。他低垂着略显浮肿的双眼，用干瘪平板的语气一板一眼地朗读着一份因填充了过多冠冕堂皇的废话而显得冗长乏味的调查报告。
“……基于本次事件带来的恶劣影响，我们也非常理解广大市民体会到的担忧和顾虑……”他对着话筒，以一种公事公办的死板语气对着台下、及所有场外正在收看直播的人说道，“但依然希望诸位市民能够给予我们足够的信任，我们一定会尽快逮捕……”
祈耐着性子听完了报告的余下内容。令她感到惊讶的是，这篇来自官方的书面文章竟然没有刻意规避与怪盗团有关的部分，甚是尤显坦率地承认了在校长办公室发现了预告信的事实，而除此之外的篇幅就都显得中规中矩，乏善可陈。
这理所当然地将围在台下的记者们的注意全部引向了怪盗团。于是在接下来媒体问答的环节中，便有人提出了“警方是否认为怪盗团就是杀人凶手”这般直截了当的问题。
“这个蠢货！怎么可能会是我们？！”在听到那位记者的提问后，屏幕前的龙司不由愤愤地握紧了拳头。
可惜那位记者永远不会得知自己的发言收获了来自怪盗团其中一位成员的几句脏话。透过转播的镜头，能见他依旧执着地紧盯着台上的发言人，以期盼对方能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回答。
与此同时，祈无意间在屏幕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明智的身影。他孤身站在会场一处偏僻的位置，与他们一样，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提问的记者。
当然并非主角的他在画面中终归是一闪而逝，直播的镜头很快就重新聚焦回了发言人的身上。
在片刻犹疑的沉默后，男性慎重地开了口。
“事实上，在上述报告已经披露的证据之外，我们还在案件现场发现了其他极具有指向性的重要线索。之后通过对相关线索的追查，我们也不排除……”
话才说了一半，他蓦地抬手按住胸口，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摇晃了一下。
“您没事吧？”近旁的工作人员敏锐地觉察到了他的异样，小声地问道。
方才还显精明严肃的男人这时居然两眼发直地盯着面前的话筒，在一阵简短的、却尤显诡异的沉默后，他才好似刚听见了工作人员的声音一般，迟钝地扭过了头。
“……”
他张开嘴，可还没等他说出一个字，一大块浓黑的血污就先于他的声音从口角淌落下来。
——不止是口角而已，从集中于他的特写中可见，他的双眼、鼻孔以及耳朵中，也接连涌出了骇人的粘稠液体。顷刻之间，那张脸就被血渍污染成了一副狰狞恐怖的模样。
直面了那张可怕面孔的女性工作人员顿时发出了一声格外凄厉的尖叫。在她的惨叫声中，发言人的身体沉重地摔倒在地。他的脑袋无力地歪向一侧——那张血迹斑斑的脸，仍然正对着所有对准他的黑洞洞的镜头。
霎时，整个播报厅内乱成一团。有人匆匆上前把那名腿脚瘫软的可怜女性粗鲁地拖走，而更多的人则聚在倒下的男人身边，徒劳无功地试图以身体挡住那群还在持续不断按下快门的记者们的拍摄。但在那么多人之中，竟没有一个想起在这种时候应该要关闭直播。
祈看着明智在一片混乱中也冲上了前台。“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她难得见到前辈失态地对着那群手足无措的工作人员们厉声高喊，“快点叫救护车！”
他跪坐到那人身边，挽起衣袖正打算实施急救措施，偏偏这时现场的灯光毫无预兆地消失，整个会场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照旧是一片混乱的喧哗声及相机的快门声中，挂在墙上的那面屏幕莫名地自发亮起，鲜艳的赤红色缓缓浸满了整面荧幕。紧接着，一个近段时日内世间大众再熟悉不过的、由礼帽与面具组成的符号，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屏幕中央。
这回不仅是在场的诸多记者与工作人员，就连对着电脑收看直播的众人也纷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怎么会……”杏呆滞了许久，才结结巴巴地挤出了几个音。
超出他们所想的展开不仅于此，在所有记者及正在收看直播的观众们的瞩目之下，怪盗团的图标一度翻转，令整面屏幕都成为了一封诡异的预告信。
“致所有无能的条子们。”
那些个也仿佛是从报纸文章上剪下的单个字符，逐个逐句地出现在了屏幕之上。
“你们永远也抓不住我们。”
其傲慢且张狂的语句内容，就如同是对世间所有人的一种无声嘲弄。
“心之怪盗团，敬上。”
至此，直播信号就被慌张地掐断了。待到播放器内传出的声音完全消失后，阁楼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龙司恍恍惚惚地开了口，“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一脸懵然看着其他人，似乎是在期盼着谁能够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刚才出现的，预告信吗？”
“这、这，不是我们做的吧……？！”杏也随之回过神来，恐慌地发问，“还有那个发言人，他、他不会是……”她打了个寒颤，始终没能说出那个令人害怕的词汇。
“显而易见的，是有人在冒用我们的名字。”真勉力想维持镇定，不过看她苍白的脸色，亦可想见她的情绪也因方才亲眼目睹的这一幕而产生了极大的动摇，“但、但是……”
“但是什么？！”龙司马上焦躁地追问。
但是在经过了这一出变故后，所有人都会想当然地将在直播会场上发生的一切以及秀尽校长的命案都算在怪盗团的头上。而祈之前所担心的事也不幸成为了现实——他们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就意味着在找到真正的凶手并令其悔改之前，怪盗团不得不在社会大众面前背负“杀人犯”的罪名。
“双叶？”忽然，传来了莲担忧的声音，“你怎么了？”
其他人这才注意到，抱膝缩坐在沙发一角的双叶仍然瞪视着已然变为黑屏的直播间页面。就算是对莲的问询，她也充耳不闻。直到杏不安地轻轻搭上她的肩膀，那姑娘才在打了个颤后徐徐回过神。
“是一样的。”她无助地、愈发用力地抱紧自己的双膝，似是想以此对抗不断在侵蚀着她内心的恐惧，“我都想起来了……”双叶神色恍惚地喃喃重复，“这个人……和妈妈那时候……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