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闹腾的包间瞬时一阵寂静。
刘子前掏了掏耳朵：“谁？小许老师是谁？我怎么听着这么耳……”
“许文曳！”
刘子前追问了一句：“具体怎么回事？你……”还没问完，身旁传来椅子挪动声。
易欢腿长，步子迈得大。蒋黎黎小跑着紧跟在他身旁，噼里啪啦说：“杜越强拿小许老师的妈妈说事儿，还说她穷酸。明明她就是胃口小，给我补课时在我家也吃得不多。而且，卫江原本找她聊天，可他只是看着，好像并不打算帮忙。”
易欢脚步微一顿，挑了挑眉：“只是看着？”
蒋黎黎重重点头：“只是看着。”
——
一楼。
杜越强演了一出独角戏。
许文曳始终不搭理他，让他很是下不来台。当下眼瞧着许文曳这就要走，他冲着她的背影嚣张大喊：“怎么？不敢聊？别啊，这么急着跑干什么，坐下来唠会儿呗。”
许文曳头也没回。
遇见白痴，还能跟他计较吗？
当然是躲他远远的。
“是不是今年瀚海的贫困生名额赏给你了？”眼见许文曳越走越快，杜越强扫了眼无动于衷的卫江，捂了下嘴故作惊讶，紧跟着大声怪叫道，“该不会……是你傍上谁了吧？”
瀚海哪里有什么贫困生名额，杜越强这作践人的玩意儿，着实可恨。
这边起了冲突原本就有许多人在议论，杜越强这番话之后，围观的人更多了。
这是一所私立高中，这里的学生，与普通人家的同龄人相比，出生就躺在了金山上。哪里听到过这样出格的言论，还是针对一个漂亮女生。
许文曳手指紧紧抠着菜盘，用力到指甲泛白。
她闭了闭眼，在心里默念：“杜越强是个恶心人的二缺，是个没脑子的傻子，许文曳你千万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她强迫自己忽略那道令人恶心的声音，以及周围望过来的打量视线和指指点点，勉强维持镇定，朝远处一张空着的餐桌走去。
刚抬腿，杜越强的声音阴魂不散似的再次传来：“哈哈哈，也是，就你妈那副张牙舞爪的娼鸡儿模样，哪个眼瞎……”
说时迟那时快，许文曳转回身，手里的餐盘“啪”——一声，不偏不倚，刚刚好扣在了杜越强的脑袋上。
一盘刚出锅的素三鲜，一百二十块钱，她一口都没吃，便宜了这颗摇头晃脑的脑袋。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杜越强跳起来大骂着朝许文曳扑来。
几个女生尖叫着散开。
男生们看来看去，不太敢插手，纷纷驻足观望。
旁观者的无动于衷，给了杜越强底气，他挥手便朝许文曳脸上甩来。
“你以为这里还是一中呢？”
他扫过围观的人群，再落回许文曳身上，咬牙切齿道：“这里是老子的地盘！”
餐厅里尖叫声四起，女生们捂住了嘴巴。
有个男生想上前拉架，身旁的同伴拉住他，点了点杜越强，摇摇头：“惹不起。”
许文曳躲开了这劈脸甩来的一巴掌，被身后的椅子绊了一下，她弯腰就去搬那把椅子。
一招落空助长了杜越强的施暴欲，他抹了把脸上的菜汤，凶神恶煞扑过来。他速度太快，许文曳刚想直起身，就觉得手中的椅子一重。
杜越强一只脚踩住了椅子腿儿，手臂挥动，再次狠狠甩出了一个耳光。
“以前不追究你，那是老子大气。不和女生计较，也是看你可怜，你还玩上瘾了？”
这一巴掌要是落实了，许文曳的脸颊指定得肿。
许文曳迎着这一巴掌，心里一紧，遇到杜越强算她倒霉。
这一耳光挨定了，可太晦气了。
一念闭，躲无可躲，干脆咬牙闭上了眼。
然而，预料中的巴掌却并没有落在她的脸颊上。
周围突然一阵安静，不久前的尖叫和喧闹一齐消失了。
许文曳睁开眼。
和杜越强一起的几个男生扯住了他的手臂，眼神频频示意叫他看前面。可杜越强打红了眼，愤怒甩开几人之后，挥舞着手臂，叫嚣着再次扑上来：“你就只会搬椅子这招吗，用这招没完了？你是以为……”
许文曳根本没机会躲避，只觉得那巴掌带起来的风太凶，眨眼间就扑到了她的眼睛。睫毛忽闪，她下意识想要闭眼，可她不甘心。
杜越强被扯住手臂分神的机会稍纵即逝，她放开椅子一矮身，错开了位置。
这么一错，躲过了杜越强的巴掌，也让杜越强的身体露了出来。
见她躲开了，杜越强挣脱了还要拦他的同学，扔了椅子紧跟过来。
许文曳躲开了第一次，正思忖怎么避开第二次，就这么错开身的一瞬间，视线里突然飞出来一瓶矿泉水。
这瓶矿泉水带着焊厉的劲风从她身侧急速滑过，她只觉得大腿侧一阵凉意，跟着便听见了一声碎裂。
矿泉水瓶途径身旁的一张餐桌，带倒了放在边上的一瓶宝赛客矿泉水。宝赛客矿泉水是玻璃瓶，落地后应声碎裂。
这一声巨响，扰乱了杜越强的行动，让他停在了原地。
飞行的矿泉水瓶被阻后呈弧线下落，继续带着戾气向前疾驶。
砰——
重重砸在了杜越强的左腿膝盖上，不偏不倚。
矿泉水瓶子在激烈的碰撞之下，撞飞了瓶盖，塑料瓶子发出不耐撞击的声音，水喷洒了一地。
与此同时，咔嚓——
空气中传来异常清晰的断裂声，惊得许文曳抖了下肩膀。
骨头肯定折了。
即便中途被阻了一下，这瓶横空飞出来的矿泉水力道仍旧很重。就好似，扔矿泉水的人算计好了距离，知道自己身高，矿泉水瓶这么扔出来会砸中杜越强脆弱的腰腹处。
于是，他瞄准往下一点的膝盖，选定了桌上的宝赛客矿泉水作为阻力，让飞行的矿泉水瓶精准击中他想要的目标。
杜越强被砸得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地板光滑，他擦地往后退出去一段距离。抱着膝盖龇牙咧嘴，抬头寻摸扔矿泉水瓶的人，张嘴便骂：“哪个傻……”
刚出口三个字，他便瞧见了正主儿，立刻跟哑巴了似的不吭声了。
眼见杜越强吃瘪，许文曳赶紧往后几步，退到安全距离，这才顺着杜越强的视线回头望去。
就见一群人从二楼楼梯处下来，为首一人身高腿长，正大步朝这边走来。
眉目俊朗，身姿挺拔。
那双原本凌厉慑人的丹凤眼此时更是戾气满溢。
二楼、三楼楼梯间围着层层人，叠罗汉似的，那么多瞧热闹的，他越众而出，想让人忽视都做不到。
矿泉水瓶脱了手，易欢搓了搓指尖。冷若寒霜的视线徐徐向下，睨向地上的杜越强。
许文曳暗自吁了一口气。
瞬间松懈了紧绷着的神经，突然就觉得自己安全了。不用继续费心思想，下一步要怎么躲开杜越强了。
这个念头来得很奇妙，哪怕她前不久还和易欢水火不容呢。
几人很快来到许文曳身旁，易欢率先停了脚步，转眼看向她。眼眸里的戾气散去了些，上上下下扫量了一遍，确定她没受伤后，问：“有事吗？”
许文曳眼眶一热，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许刘昌。
小时候那会儿，许文曳经常和小伙伴打架。
这家教授的老婆领着儿子上门，另一家教授自己直接带着儿子上门，找到许刘昌，怒气冲冲嚷嚷着：“瞧瞧，我儿子又让你姑娘给打哭了。”
每次许刘昌被问到头上，先好脾气地嘿嘿一笑：“容我问清楚。”
跟着回头打量许文曳一遍，确定哪里都没受伤，再问一句：“曳曳，你有事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自许刘昌去世后，许文曳已经很久没听过这句话了。
后来的那些年月里，她就没狠劲儿撒过野了。
身边只有一个妈妈可依仗，终究还是跟爸爸给她的底气不一样的。
而现在，易欢站在她的面前，问她有没有事。
许文曳迎上他的目光，使劲儿摇了摇头。
也不知怎么回事，她觉得鼻腔发酸。眼眶一热，感觉下一秒眼泪就要冲出来了。
明明刚刚被杜越强追着不放那么急迫时，都没觉着怎么样，这会儿却突然有点要绷不住了。
许文曳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这眼泪当场就给掉出来。当下她又尴尬又难为情，赶忙偏开目光。
易欢盯着她看了几秒。
许文曳眼眶有点发红，那双向来漂亮的茶褐色眼眸上，此时覆盖着一层欲要夺眶而出的水汽。
她快要哭了。
他咬了她一口她都没哭过，这会儿却快要哭了。易欢深吸了一口气，转向杜越强。目光中途掠过卫江时，微妙地停留了片刻。
这几秒，已经足够卫江不自在了。
事情第一时间发生时，卫江在等许文曳向他求助。
再往后，他在估算杜越强家的情况，琢磨出手阻拦需要承担多大的麻烦。
就这么一个念头的功夫，事情已经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去了。等他回过神来，这个距离、这个时间，他已经来不及插进去阻止了。
易欢冲卫江挑了一下眉，目光轻飘飘掠过他。他慢悠悠踱步到杜越强面前，抬手敲了敲餐桌，原本热闹的餐厅瞬时鸦雀无声。
杜越强被那清脆的“铿铿”声惊得浑身一抖，往后挪了挪。
易欢几步迫近，皮鞋踩住了杜越强的裤子，阻止他后退。
等杜越强退无可退，他沉声道：“那是个女生。”
杜越强捂着膝盖，疼得脸色惨白，看看卫江，再看看易欢，一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哈哈大笑，指着许文曳：“你牛，在勾引人这方面你比你妈可厉……”
“杜越强是不该对女生动手。但，是许文曳先把一盘菜扣到他头上的。”
一道女声突然插入。
人群纷纷扭头望去。
卫灵拨开几个挡住路的女生，走到易欢身边。
“欢哥，先动手的是许文曳！”
事情发生时，卫灵刚好经过一楼，正巧围观了这一幕。
“她来这里的第一天，就闹出许多事，你还要替她说话吗？”卫灵指指身旁一起的女生，“我们可都看见了。”
几个女生立刻叽叽喳喳给杜越强作证。
“对。”
“就是这样。”
“没错，大家都亲眼看见了。”
“许文曳先动手的！”
“……”
许文曳攥紧拳头，蹙紧了眉，紧紧咬住嘴唇，望着易欢。
他侧对着她，从她这个方位，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是吗？”纷纷攘攘中，易欢瞥了卫灵一眼，弯腰朝杜越强伸手，微偏头点了点许文曳，像是要确认似的：“是她先扣了你一盘菜？”
许文曳手指攥得太紧，指尖都开始泛白了。
她抿着唇，只管紧紧盯着易欢。
杜越强有点受宠若惊，他愣愣点了点头，斜眼得意地瞪了眼许文曳，像是小学生打架占理的那方似的，在老师面前急切说明自己没犯错：“是的，这女的是个惯犯。她——”
他伸手打算握住易欢递到眼前的友谊之手：“你可别被她这张脸骗了，之前我就让……呃？”
杜越强伸出去的手落了空。
易欢在他即将握上来的时候突然撤开，转而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把他给从地上拎了起来。
几个女生惊呼出声，让刘子前给“嘘”住了。
安静的氛围中，易欢盯着杜越强的眼睛，目光刀锋似的锐利，一字一句沉声发问：“那在这之前，你做了什么？”
这话掷地有声，让寂静的餐厅越发落针可闻。
许文曳的心跳突然开始加速，一声又一声，特别强烈。
记忆中，许刘昌笑眯眯对找上门的邻居说：“看样子你儿子确实挨打了。来，你先坐，喝口茶润润燥。我们一起来了解一下前因后果。”
现在，易欢也问出了同样的话。
“那在这之前，你做了什么？”
杜越强被当面逼问，眼神躲闪，一口唾沫呛在了喉咙口，咳得喘不上气来。
刚才对许文曳说过的那些话，打死他都没胆量再重复一遍。
卫灵松开抱着的双臂，偏开了目光，也不吭声了。
“怎么？不好说？”
两人如此做派，易欢心中了然，轻嗤出声：“既然不好说，那——”
等杜越强站直，他哥俩好似的搂住他的肩膀，带着他转了个身，面向许文曳，抬手指着她：“你看好了，往后，她就是扣你两盘菜，你也给我忍着。”
刘子前掏了掏耳朵：“谁？小许老师是谁？我怎么听着这么耳……”
“许文曳！”
刘子前追问了一句：“具体怎么回事？你……”还没问完，身旁传来椅子挪动声。
易欢腿长，步子迈得大。蒋黎黎小跑着紧跟在他身旁，噼里啪啦说：“杜越强拿小许老师的妈妈说事儿，还说她穷酸。明明她就是胃口小，给我补课时在我家也吃得不多。而且，卫江原本找她聊天，可他只是看着，好像并不打算帮忙。”
易欢脚步微一顿，挑了挑眉：“只是看着？”
蒋黎黎重重点头：“只是看着。”
——
一楼。
杜越强演了一出独角戏。
许文曳始终不搭理他，让他很是下不来台。当下眼瞧着许文曳这就要走，他冲着她的背影嚣张大喊：“怎么？不敢聊？别啊，这么急着跑干什么，坐下来唠会儿呗。”
许文曳头也没回。
遇见白痴，还能跟他计较吗？
当然是躲他远远的。
“是不是今年瀚海的贫困生名额赏给你了？”眼见许文曳越走越快，杜越强扫了眼无动于衷的卫江，捂了下嘴故作惊讶，紧跟着大声怪叫道，“该不会……是你傍上谁了吧？”
瀚海哪里有什么贫困生名额，杜越强这作践人的玩意儿，着实可恨。
这边起了冲突原本就有许多人在议论，杜越强这番话之后，围观的人更多了。
这是一所私立高中，这里的学生，与普通人家的同龄人相比，出生就躺在了金山上。哪里听到过这样出格的言论，还是针对一个漂亮女生。
许文曳手指紧紧抠着菜盘，用力到指甲泛白。
她闭了闭眼，在心里默念：“杜越强是个恶心人的二缺，是个没脑子的傻子，许文曳你千万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她强迫自己忽略那道令人恶心的声音，以及周围望过来的打量视线和指指点点，勉强维持镇定，朝远处一张空着的餐桌走去。
刚抬腿，杜越强的声音阴魂不散似的再次传来：“哈哈哈，也是，就你妈那副张牙舞爪的娼鸡儿模样，哪个眼瞎……”
说时迟那时快，许文曳转回身，手里的餐盘“啪”——一声，不偏不倚，刚刚好扣在了杜越强的脑袋上。
一盘刚出锅的素三鲜，一百二十块钱，她一口都没吃，便宜了这颗摇头晃脑的脑袋。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杜越强跳起来大骂着朝许文曳扑来。
几个女生尖叫着散开。
男生们看来看去，不太敢插手，纷纷驻足观望。
旁观者的无动于衷，给了杜越强底气，他挥手便朝许文曳脸上甩来。
“你以为这里还是一中呢？”
他扫过围观的人群，再落回许文曳身上，咬牙切齿道：“这里是老子的地盘！”
餐厅里尖叫声四起，女生们捂住了嘴巴。
有个男生想上前拉架，身旁的同伴拉住他，点了点杜越强，摇摇头：“惹不起。”
许文曳躲开了这劈脸甩来的一巴掌，被身后的椅子绊了一下，她弯腰就去搬那把椅子。
一招落空助长了杜越强的施暴欲，他抹了把脸上的菜汤，凶神恶煞扑过来。他速度太快，许文曳刚想直起身，就觉得手中的椅子一重。
杜越强一只脚踩住了椅子腿儿，手臂挥动，再次狠狠甩出了一个耳光。
“以前不追究你，那是老子大气。不和女生计较，也是看你可怜，你还玩上瘾了？”
这一巴掌要是落实了，许文曳的脸颊指定得肿。
许文曳迎着这一巴掌，心里一紧，遇到杜越强算她倒霉。
这一耳光挨定了，可太晦气了。
一念闭，躲无可躲，干脆咬牙闭上了眼。
然而，预料中的巴掌却并没有落在她的脸颊上。
周围突然一阵安静，不久前的尖叫和喧闹一齐消失了。
许文曳睁开眼。
和杜越强一起的几个男生扯住了他的手臂，眼神频频示意叫他看前面。可杜越强打红了眼，愤怒甩开几人之后，挥舞着手臂，叫嚣着再次扑上来：“你就只会搬椅子这招吗，用这招没完了？你是以为……”
许文曳根本没机会躲避，只觉得那巴掌带起来的风太凶，眨眼间就扑到了她的眼睛。睫毛忽闪，她下意识想要闭眼，可她不甘心。
杜越强被扯住手臂分神的机会稍纵即逝，她放开椅子一矮身，错开了位置。
这么一错，躲过了杜越强的巴掌，也让杜越强的身体露了出来。
见她躲开了，杜越强挣脱了还要拦他的同学，扔了椅子紧跟过来。
许文曳躲开了第一次，正思忖怎么避开第二次，就这么错开身的一瞬间，视线里突然飞出来一瓶矿泉水。
这瓶矿泉水带着焊厉的劲风从她身侧急速滑过，她只觉得大腿侧一阵凉意，跟着便听见了一声碎裂。
矿泉水瓶途径身旁的一张餐桌，带倒了放在边上的一瓶宝赛客矿泉水。宝赛客矿泉水是玻璃瓶，落地后应声碎裂。
这一声巨响，扰乱了杜越强的行动，让他停在了原地。
飞行的矿泉水瓶被阻后呈弧线下落，继续带着戾气向前疾驶。
砰——
重重砸在了杜越强的左腿膝盖上，不偏不倚。
矿泉水瓶子在激烈的碰撞之下，撞飞了瓶盖，塑料瓶子发出不耐撞击的声音，水喷洒了一地。
与此同时，咔嚓——
空气中传来异常清晰的断裂声，惊得许文曳抖了下肩膀。
骨头肯定折了。
即便中途被阻了一下，这瓶横空飞出来的矿泉水力道仍旧很重。就好似，扔矿泉水的人算计好了距离，知道自己身高，矿泉水瓶这么扔出来会砸中杜越强脆弱的腰腹处。
于是，他瞄准往下一点的膝盖，选定了桌上的宝赛客矿泉水作为阻力，让飞行的矿泉水瓶精准击中他想要的目标。
杜越强被砸得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地板光滑，他擦地往后退出去一段距离。抱着膝盖龇牙咧嘴，抬头寻摸扔矿泉水瓶的人，张嘴便骂：“哪个傻……”
刚出口三个字，他便瞧见了正主儿，立刻跟哑巴了似的不吭声了。
眼见杜越强吃瘪，许文曳赶紧往后几步，退到安全距离，这才顺着杜越强的视线回头望去。
就见一群人从二楼楼梯处下来，为首一人身高腿长，正大步朝这边走来。
眉目俊朗，身姿挺拔。
那双原本凌厉慑人的丹凤眼此时更是戾气满溢。
二楼、三楼楼梯间围着层层人，叠罗汉似的，那么多瞧热闹的，他越众而出，想让人忽视都做不到。
矿泉水瓶脱了手，易欢搓了搓指尖。冷若寒霜的视线徐徐向下，睨向地上的杜越强。
许文曳暗自吁了一口气。
瞬间松懈了紧绷着的神经，突然就觉得自己安全了。不用继续费心思想，下一步要怎么躲开杜越强了。
这个念头来得很奇妙，哪怕她前不久还和易欢水火不容呢。
几人很快来到许文曳身旁，易欢率先停了脚步，转眼看向她。眼眸里的戾气散去了些，上上下下扫量了一遍，确定她没受伤后，问：“有事吗？”
许文曳眼眶一热，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许刘昌。
小时候那会儿，许文曳经常和小伙伴打架。
这家教授的老婆领着儿子上门，另一家教授自己直接带着儿子上门，找到许刘昌，怒气冲冲嚷嚷着：“瞧瞧，我儿子又让你姑娘给打哭了。”
每次许刘昌被问到头上，先好脾气地嘿嘿一笑：“容我问清楚。”
跟着回头打量许文曳一遍，确定哪里都没受伤，再问一句：“曳曳，你有事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自许刘昌去世后，许文曳已经很久没听过这句话了。
后来的那些年月里，她就没狠劲儿撒过野了。
身边只有一个妈妈可依仗，终究还是跟爸爸给她的底气不一样的。
而现在，易欢站在她的面前，问她有没有事。
许文曳迎上他的目光，使劲儿摇了摇头。
也不知怎么回事，她觉得鼻腔发酸。眼眶一热，感觉下一秒眼泪就要冲出来了。
明明刚刚被杜越强追着不放那么急迫时，都没觉着怎么样，这会儿却突然有点要绷不住了。
许文曳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这眼泪当场就给掉出来。当下她又尴尬又难为情，赶忙偏开目光。
易欢盯着她看了几秒。
许文曳眼眶有点发红，那双向来漂亮的茶褐色眼眸上，此时覆盖着一层欲要夺眶而出的水汽。
她快要哭了。
他咬了她一口她都没哭过，这会儿却快要哭了。易欢深吸了一口气，转向杜越强。目光中途掠过卫江时，微妙地停留了片刻。
这几秒，已经足够卫江不自在了。
事情第一时间发生时，卫江在等许文曳向他求助。
再往后，他在估算杜越强家的情况，琢磨出手阻拦需要承担多大的麻烦。
就这么一个念头的功夫，事情已经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去了。等他回过神来，这个距离、这个时间，他已经来不及插进去阻止了。
易欢冲卫江挑了一下眉，目光轻飘飘掠过他。他慢悠悠踱步到杜越强面前，抬手敲了敲餐桌，原本热闹的餐厅瞬时鸦雀无声。
杜越强被那清脆的“铿铿”声惊得浑身一抖，往后挪了挪。
易欢几步迫近，皮鞋踩住了杜越强的裤子，阻止他后退。
等杜越强退无可退，他沉声道：“那是个女生。”
杜越强捂着膝盖，疼得脸色惨白，看看卫江，再看看易欢，一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哈哈大笑，指着许文曳：“你牛，在勾引人这方面你比你妈可厉……”
“杜越强是不该对女生动手。但，是许文曳先把一盘菜扣到他头上的。”
一道女声突然插入。
人群纷纷扭头望去。
卫灵拨开几个挡住路的女生，走到易欢身边。
“欢哥，先动手的是许文曳！”
事情发生时，卫灵刚好经过一楼，正巧围观了这一幕。
“她来这里的第一天，就闹出许多事，你还要替她说话吗？”卫灵指指身旁一起的女生，“我们可都看见了。”
几个女生立刻叽叽喳喳给杜越强作证。
“对。”
“就是这样。”
“没错，大家都亲眼看见了。”
“许文曳先动手的！”
“……”
许文曳攥紧拳头，蹙紧了眉，紧紧咬住嘴唇，望着易欢。
他侧对着她，从她这个方位，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是吗？”纷纷攘攘中，易欢瞥了卫灵一眼，弯腰朝杜越强伸手，微偏头点了点许文曳，像是要确认似的：“是她先扣了你一盘菜？”
许文曳手指攥得太紧，指尖都开始泛白了。
她抿着唇，只管紧紧盯着易欢。
杜越强有点受宠若惊，他愣愣点了点头，斜眼得意地瞪了眼许文曳，像是小学生打架占理的那方似的，在老师面前急切说明自己没犯错：“是的，这女的是个惯犯。她——”
他伸手打算握住易欢递到眼前的友谊之手：“你可别被她这张脸骗了，之前我就让……呃？”
杜越强伸出去的手落了空。
易欢在他即将握上来的时候突然撤开，转而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把他给从地上拎了起来。
几个女生惊呼出声，让刘子前给“嘘”住了。
安静的氛围中，易欢盯着杜越强的眼睛，目光刀锋似的锐利，一字一句沉声发问：“那在这之前，你做了什么？”
这话掷地有声，让寂静的餐厅越发落针可闻。
许文曳的心跳突然开始加速，一声又一声，特别强烈。
记忆中，许刘昌笑眯眯对找上门的邻居说：“看样子你儿子确实挨打了。来，你先坐，喝口茶润润燥。我们一起来了解一下前因后果。”
现在，易欢也问出了同样的话。
“那在这之前，你做了什么？”
杜越强被当面逼问，眼神躲闪，一口唾沫呛在了喉咙口，咳得喘不上气来。
刚才对许文曳说过的那些话，打死他都没胆量再重复一遍。
卫灵松开抱着的双臂，偏开了目光，也不吭声了。
“怎么？不好说？”
两人如此做派，易欢心中了然，轻嗤出声：“既然不好说，那——”
等杜越强站直，他哥俩好似的搂住他的肩膀，带着他转了个身，面向许文曳，抬手指着她：“你看好了，往后，她就是扣你两盘菜，你也给我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