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姝几乎一整晚都待在玉贞房里,到了第二天早上,宾离忧遣了个仆妇来问状况,玉姝且喜自家姐姐终于好了许多,没一会宾氏姊妹也款款儿过来问了问。

    虽说玉贞好了些,但是玉姝还是请求送一封信去郎镇,好让班太太来探望探望,也为玉贞做个打算。信很快被送了去,班太太看了信,立刻应下了,众人在霏园里刚用完早餐,她就来了,还带着玉笛玉洁。

    班太太见玉贞还是一脸病容,登时觉得忧心的很,可见她病的不算太厉害,心里又缓和了许多,她盼着玉贞慢些好,只因若是大好了,也许就要离了这霏园了,故而玉贞说想回去,班太太只当耳边风,那乔大夫恰与班太太同时到府,他也不赞同玉贞离开,还觉着班太太思虑周全。班太太陪玉贞坐了一会子,宾二小姐上来请茶,于是母女四人一齐去到楼下的饭厅,宾离忧见了她们,“玉贞如今已好了许多,并不是您想的那般。”

    班太太道:“妾身却觉得实在凶险,她如今病成这般模样,如何能挪动?连乔大夫也说不要挪动的好,少不得再叨扰您一阵子,劳您费心。”

    宾离忧高声道:“挪动?绝无此事,在下的妹妹也绝不会让她此时挪动的。”

    宾二小姐冷淡而客气道:“夫人切莫多心,班妹妹在霏园时,众人皆照顾的无微不至。”

    班太太千恩万谢,又道:“正是呢,若不是有府上这等知冷知热的姐妹照应着,真不知我的玉贞会如何,她如今病的厉害,着实受苦了,这孩子打小就是能忍耐的,我还从未见过哪家女孩儿的性子有咱们玉贞这般讨喜的,我常对我那几个女儿说,‘你们还比不上你们姐姐的一根头发丝儿呢’,宾公子,你这宅子甚好,走过那条碎石小路就能见着美景,我竟不知哪处能比得上你这霏园的,虽说你那日定下的是短契,我只盼着你莫要急着离开。”

    宾离忧道:“我行事皆是雷厉风行,我若决意离开,不消一炷香的功夫便动身了,如今我觉着此处住着甚合适。”

    玉姝道:“我猜便是如此。”

    宾离忧看向玉姝,高声道:“姑娘这才认识我么?”

    “正是,我已是看的分明了。”

    “但愿姑娘这是客气话儿,若是在下这般容易被人看透,倒是不妙了。”

    “这事儿可说不准,城府深沉之人也未必比你更可敬,竟没这个必要去东施效颦。”

    “姝儿!”班太太高声道:“莫忘了这是外头,不是家里,不许没大没小!”

    宾离忧很快接过话头:“我以前竟不知你能指点人物,此事倒也有趣。”

    “正是,最有趣的便是指点那些城府深沉之辈,这也算是他们的好处了。”

    裴辞道:“这阡陌之中,倒是无甚点评的,入此境地便如坐井观天一般,”

    “不过人事日日新,总有些新鲜事物能品评一二。”

    班太太被他那“坐井观天”的话儿气的够呛,高声道:“正是如此,我料此处的人事变迁与城里也无甚区别。”

    此言一出,众人都惊住了,裴辞看了她一眼,不再开口,走开了,班太太自以为大获全胜,便趁胜追击道:“依我看,城里除了店铺和街巷更多些,也不比咱们这儿好多少,郎镇可是个风景宜人的好地方,宾公子,是也不是?”

    宾离忧道:“此处让人流连忘返,在城里也是乐不思蜀,正所谓各有千秋,我在这两处地方都快活的很。”

    “唔,这正是因为你性子好的缘故,可是那位公子,”班太太瞅了一眼裴辞,道:“眼底下没人一般!”

    玉姝听了母亲的话,觉着臊的慌,道:“母亲此言差矣,您委实误会了,人家裴公子只是说咱们镇子里能见着的人不如城里的多,这事您得认啊。”

    “自然如此,谁说不是呢?只是姝儿呀,要说咱们镇上见不着多少人,我却觉着再没哪个镇子比咱们镇上人多,咱们素日里同宴的都有二十四家呀!”

    宾离忧顾虑着玉姝的脸面,也就没笑出来,他妹妹却绷不住了,冲着裴辞笑的花枝乱颤,玉姝只得转移话题,问起绿儿,“我走了之后,绿儿姐姐可来了镇上?”

    “正是,她与她父亲一齐来的,韦爵爷可真是个妙人啊,宾公子,你说是不是?人家韦爵爷又体面,又斯文,也无甚架子,待人热心又一视同仁,这才是我说的好门风呢,某些人哪,自以为是又金口难开,哪里知道什么叫做门风呢!”

    “母亲可与绿儿姐姐同宴了?”

    “没,她家去了,我料她必是回去做果馅酥饼去了,宾公子,我们家的下人皆是守本分做事的,我家的女儿们可不是这般教养大的,不过各家门各家户,自有考量不是?韦家的闺女都不错,只一条,长的未免不够俊俏了些,当然,我也不是说绿儿容貌寻常,她家与我家可是世交呢。”

    宾离忧道:“这位是个极亲切的年轻小姐”

    “嗳,正是呢,不过,好孩子,你须知她却是容貌极寻常,她亲娘也这般说呢,卢太太还羡慕我家玉贞生的好,不是我自夸,如我家玉贞这般美貌的可不常见,这话也不是我偏袒自家孩子,人人都这么说呢。她才十五岁的时候,我城里兄弟那儿就有个乡绅倾慕于她,我嫂子说咱们回家前他必定要提亲,虽说到底没有成事,许是看咱们玉贞年纪小罢,不过他还写了许多情诗给她,皆是文采斐然的很哪!”

    玉姝不耐烦道:“接着这事就了了,我料定不少姻缘就是这般一拍两散的,也不知是谁头一个察觉情诗还有这妙处。”

    裴辞道:“我以为‘多情诗说合’。”

    “天作之合也许如此,横竖万事俱备,怎么着都是锦上添花呀,但若是有一丝儿不妥之处,一首‘好’诗就能棒打鸳鸯了。”

    裴辞微微一笑,并不说话,众人都不言语的空档,玉姝又担心起班太太,唯恐她老人家又自卖自夸,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短暂的沉默后,班太太开始喋喋不休她对宾离忧的感激之情,“多亏宾公子照顾我家玉贞,还有玉姝,这阵子多有叨扰。”

    宾离忧有礼的回了话,他的姐姐妹妹见状,只得守礼说些场面话,不过面子情,并无多少真心,不过班太太已是心满意足,很快叫了她的马车过来,玉笛和玉洁见状,走过来,她二人之前一直都窃窃私语,两人商定由玉笛出面,要宾离忧信守承诺:他刚来时就说了要在霏园大宴一场。

    玉笛年方十五,生的颇壮实强健,气色不错,性子也活泼开朗,是班太太的心头宝,故而班太太早早的带着她与亲友往来,她性子颇野,打小便养成了一副自以为是的脾气,这阵子她随姨丈一家款待校尉们,席间她言谈轻浮,故而那些校尉待她亦有了几分居心不良。正是因为这般性情,故而她冒冒失失的旧事重提,理直气壮的要宾离忧摆宴,还说他若是食言便是失礼至极!听了这一番“突然袭击”,宾离忧道:“小姐莫急,在下早也备下了此事,只待令姐大安了,随小姐订日子便可,只是眼下她病着,想来小姐也不愿一舞。”

    玉笛闻言欢喜极了,道:“嗳,正是,自然要等姐姐大安了才好摆宴呢,到那时,车校尉多半也回来了!”她又添了一句:“我必要让付校尉他们也摆一场,若是他不依,我就说他不知羞!”

    没一会儿班太太就带着两个女儿走了,玉姝很快回了玉贞那儿,留下宾家姐妹和裴辞对她们母女的言行举止评头论足,虽说宾二小姐百般取笑“明眸善睐”的事儿,裴辞到底也没说玉姝一点儿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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