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但偏僻的村庄并没有什么路灯,男人只能尽力地睁开因宿醉而有些困顿的眼,以免自己不小心被小石头什么的给绊倒。

    啊啊,或许被绊倒,脑袋直接磕在旁边的墙上溅出一大滩血,干脆就这样死去好像也不错呢。

    男人有些无厘头的想着,又被自己的想象给笑到。

    他刚牵出一丝笑意,宿醉后的恶心眩晕又令他青了脸。

    还是算了吧,我现在只想倒头大睡一觉啊。

    刚刚突如其来的想法被男人抛在脑后,他跌跌撞撞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这个点的话……理惠那丫头已经烧好饭等着了吧?

    翔太那小子估计又在缠着姐姐想听故事。

    这样想着,男人的嘴角牵起一抹真心实意的微笑。

    拐过一个拐角,一栋墙皮已经些掉漆,看着就年久失修的房子映入眼帘。

    嘛,虽然女主人已经去世了,但有那两个小鬼在,这破烂不堪的屋子也能勉勉强强地被称为家。

    男人摸索半天,找出钥匙“啪嗒”一声打开房门,因为年久失修,老旧不堪的大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但屋内并非是他想象的温馨快乐的样子。

    初夏的夜晚,星星已经探了头,月光和星光争先恐后地从打开的大门中挤进,成了这间破败不堪的屋子中唯一的光亮。

    随着暗淡的光线,缩在墙角的弥生翔太慢慢抬起头,眼眶因为着急和长时间的哭泣有些泛红,开口的声线也带了丝发颤的哭腔:“爸爸……姐姐她被带走了……我没有姐姐了。”

    男人手上的酒瓶应声落地。

    -

    按照当下幕府的法律来说,某些带颜色的产业当然是不被允许的,但天梦水吧选址选在了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背后又有天人支持,当地的政府自然是不想多管闲事。

    拥有天人支持的天梦水吧,其面向的客户当然也包含天人,不如说,在这个年代里但凡是开的还不错的店家,其受众群体必然有天人。

    那天晚上,弥生理惠一如既往地收拾好卫生后便开始做饭,但刚刚用淘好米,家里的大门便被人一脚踹开。

    长相狰狞的天人破门而入,找不到弥生理惠的父亲弥生津平后,眼珠一转,将主意打到了弥生理惠身上。

    弥生理惠自然不愿,但……

    “你想好了。”不管长像还是气质都跟咒术〇战中的特级咒灵有的一拼的天人咧起嘴角,恶劣地扯过一旁害怕到发抖的弥生翔太:“你老爸欠了我们不少钱,你要是不去,这小子我们可就带走了。”

    “……”

    “啊喏……”忍到极致的弥生理惠最终还是没憋住,弱弱地伸出手指指了一下:“虽然我知道这个时候说出来可能有些破坏气氛但是你裤子拉链好像没拉好?”

    嗯……还是皮卡〇的胖次呢,很有童心!

    天人:“……”

    刚刚害怕到眼泪都快出来的弥生翔太:“……”

    不,不愧是姐姐呢。

    天人默默地低头看了看,脸庞泛起红晕,有些娇羞地转身拉好拉链:“对,对不起,但我真的很喜欢皮卡〇!前一段时间出的皮卡〇大电影看了吗!真的卡哇伊!”说着,天人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堆毛绒挂饰和周边:“我还去抽了周边盲盒,可恶啊就是没开出隐藏款!”

    “等,等等!”弥生翔太发出疑问:“那卡哇伊的粉色背景是什么!跟你这张脸真的很不相配啊喂!刚刚的阴间滤镜呢?刚刚能吓哭小孩的狞笑呢?有一点身为反派的自觉啊喂!”

    “咳。”特级咒灵天人先生轻轻咳嗽了一下,从某个犄角旮旯找回了自己的阴间滤镜,又挂上了恶劣又狰狞的笑:“总之,是你还是这小子,选一个吧?”

    “为什么切换的那么自然啊喂!”

    “……”

    弥生理惠沉默许久,最终抬眸直视向天人:“我跟你走。”

    “姐,姐姐?”弥生翔太瞳孔剧缩,伸出手却没能像以前一样抓住姐姐的衣角,他用力挣脱了天人,跌跌撞撞地像弥生理惠跑去:“姐姐,别去,别离开我!”

    “翔太。”弥生翔太最后听到的,是姐姐含着哭腔却温柔到极致的嗓音:“不管是姐姐还是爸爸,大家都最喜欢最喜欢翔太了。”

    “只是爸爸现在生病了。”

    “所以翔太,在爸爸病好之前,要像个男子汉一样昂首挺胸地活下去,保护好这个家。”

    -

    “喂喂,不是吧?你真的是什么需要大人陪着上厕所的麻烦小鬼吗?再说这种事情可要比上厕所恶劣的多啊!比拿着手机专门在地铁上偷拍女孩子〇〇的大叔还恶劣啊!”坂田银时一边被澄树空音拉着手腕跑,一边无语地吐槽着。

    小蓝球凶神恶煞:“少废话,跟着我们走就行了!”

    然后被更凶神恶煞的坂田银时一巴掌拍飞:“你在嚣张什么啊喂!”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澄树空音扭头,笑容温和,声音甜美:“像你这么善良的人,一定不放心一个年仅五岁手无寸铁柔弱不堪的小女孩一个人跑到花街的,对吧?”

    被手术刀抵着脖子的坂田银时:啊对对对!

    因为住在一起而被澄树空音盯上,大半夜从被窝里被拽出来的坂田银时要多委屈要多委屈。

    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就是怕被松阳老师责罚,本着死也不能一个人死的邪恶念头拉他垫背!

    什么柔弱无力,刚出生的婴儿听见这种话都得呸一下!她就是不折不扣的橙发恶魔啊恶魔!

    但被刀指着的坂田银时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又在澄树空音头顶的呆毛感应器转了一下,扭头看过来时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

    哼,银桑才不是怕被解剖呢,绝对不是哦?

    -

    自从那天和弥生理惠见面后,澄树空音就会时不时地跑到花街找弥生理惠玩。

    因为澄树空音的年龄实在是小,又天天只去那一家店,一来二去,花街的歌姬和舞姬们都知道天梦水吧的弥生理惠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小朋友。

    在澄树空音来的时候,有些喜欢她舞姬姐姐还会捂嘴笑着逗她:“小姑娘还真是专情啊,姐姐我这么漂亮也没引的小姑娘垂青。”

    每当这个时候,脸蛋爆红的澄树空音就会像个鸵鸟一样躲在弥生理惠身后。

    第一次见这个场面时坂田银时和小蓝球大为震撼:“原来你是这种性格吗?”

    完全看不出来当时拿着手术刀笑眯眯地威胁人的样子啊喂!

    不过今天的氛围好像不太对。

    花街内没有往常笑闹轻松的氛围,一位舞姬姐姐看见澄树空音步履匆匆的样子,急忙拦下她:“小妹妹是要去找朋友吗?你朋友在的那家店好像有人来闹事,小妹妹你……要不改天再去?”

    澄树空音谢过了好心的舞姬姐姐,和坂田银时对视了一眼,加快了去天梦水吧的步伐。

    不出所料,店内一片狼藉。

    橙黄的灯光照亮了黑夜,长髯黑衣的大汉喝的满面通红,眼神却无比清明。

    他左手拎着一个酒瓶,右手随意挥刀逼退冲上来的充当保安的天人,桌椅倒了一片。

    左手抬起,清亮的酒液入喉,满面通红的大汉状似醉极,随手将酒瓶一摔,玻璃碎片四溅,发出“砰”的脆响。

    “喂喂,”大汉不满地抱怨着:“只是说了句你们这的酒真是差劲,也不用这么招待我吧?”

    又挥刀逼退了一波天人,大汉摇摇晃晃地揉了揉眼:“就是想叫出你们这最好的姑娘给我倒杯酒,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番吵闹总归还是惊动了老板,一位身穿西装扶着拐杖的老人慢慢地从一片阴影后走到了前面:“自是可以的,先生。”

    老人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缩在一起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姑娘们:“但先生,我们店内的头牌,曾引的将军都为之折腰的美人都没得到您的认可,老夫实在不知,您口中最好的姑娘是指?”

    大汉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谁要这些庸脂俗粉。”他睁开了因为醉酒而有些干涩的眼四处扫了一圈,似是随意地用手指着一个不断地流着泪的姑娘:“就她了。”

    澄树空音瞳孔猛缩,理,理惠酱!

    “不是吧,大叔?”坂田银时终于出声,睁着死鱼眼扫了下呆呆流泪的弥生理惠:“你难道不知道吗?流着泪倒酒的女人倒出来的酒可是苦的,谁会喜欢苦味的酒啊?”

    大汉看了眼不过他腿高的坂田银时,哼笑一声:“臭小鬼知道的还挺多。”

    说话间,弥生理惠已经端着一瓶酒走到大汉身边了,大汉随手从地上捞起一个酒杯:“倒吧。”

    木塞拔起,清澈的酒液倒入酒杯,因倒酒人颤抖的手酒液还不小心溅出几滴。

    男人不以为意,抬手将那杯酒倒入喉里,又举了举杯示意再来一杯。

    万众瞩目之下,弥生理惠颤抖着双手倒了一杯又一杯,男人也喝了一杯又一杯,很快,弥生理惠手上的那瓶酒便见了底。

    当最后一滴酒被倒完,弥生理惠似是也忍到了极限。

    酒瓶被扔下,执酒的少女慢慢蹲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砸在地上。

    少女颤抖着声音,似是自言自语地呢喃着:“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可以不去理会的,就像之前一样。”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父亲?”

    弥生理惠承认她之前跟着天人走的时候带着赌气的成分。

    自母亲去世后,爸爸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整日酗酒,萎靡不振。

    懂事的女孩承担起了家里的所有重担,天真的以为只要她足够努力,这个家就会恢复到以前那样的欢声笑语。

    承包家务,照顾弟弟,偶尔还有不认识的家伙上门催债。

    弥生理惠一直相信着爸爸,一直没有对爸爸失去过希望。

    可在爸爸一日又一日的酗酒,一次又一次地漠视后,女孩终究是有些累了。

    但她仍旧相信着爸爸。

    所以,当天人找上门的时候,弥生理惠放弃了自己。

    如果自己被带走,爸爸回来找我的吧?

    如果自己被带走,爸爸会醒悟过来吧?

    可当心心念念的父亲真的出现在眼前时,除去不可置信,还有几分被压抑许久的怨气与郁结。

    为什么不早点,为什么一直漠视,为什么一直都是一副无家可归的样子?

    我和翔太一直在啊!

    在女孩字不成句的哭泣质问中,弥生津平沉默许久,蹲下身摸了摸弥生理惠的头。

    高大的男人叹了口气,生平第一次低下了脑袋:“哪有什么为什么,我只是,想喝杯女儿亲手倒的酒而已。”

    “顺便,再跟她说声对不起。”

    -

    在气氛一片祥和的时候,年迈的老板笑着拍了拍手:“真令人感动啊,先生。”说着,有些危险地睁开了一直笑眯眯的眼睛:“但本店的姑娘,恕不赎身。”

    弥生津平嗤笑一声,执刀挡在了弥生理惠身前:“你觉得拦得住我?”

    老板赞叹地看着他:“真是勇气可嘉啊,但先生,倘若你聪明一点,也不会与我们为敌。”

    “如果您不想承受来自天人高官的追杀的话。”

    弥生津平严肃了神情,坂田银时也握紧了武器,气氛瞬间开始焦灼起来。

    “这位老先生,倒也不必如此紧逼。”就在这时,一道温柔的嗓音传来。

    澄树空音和坂田银时有些惊讶地扭头:“松阳老师?!”

    栗发长衫的男人不紧不慢走来,在众目睽睽下挡在了两个小孩的前面。

    西装绅士的老板眯了眯眼睛:“不知这位先生是……”

    吉田松阳含笑看了澄树空音和坂田银时一眼:“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来找我们家两个喜欢在夜里乱跑的小孩。”

    明明是微笑的表情,澄树空音和坂田银时却齐齐身体一僵。

    前两天熬夜补检讨的经历还历历在目。

    红眸和橙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个大字:完蛋了!

    “这样啊……”老板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吉田松阳,又看了看在吉田松阳来了后就莫名放松下来的弥生津平:“那先生可知,有些地方并不是说来就能来,说走就能走的,小店损失这么多桌椅设施,不给个说法可不行吧?”

    吉田松阳收起笑容,灰色的眸子在不笑时总有一种骇人的压迫感,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印章,随手抛给了老板。

    “……这是?”一直处变不惊的老板眼里难得带上了一丝慌乱:“幕府将军的印章?你怎么……”

    吉田松阳没理会老板的疑问:“这个说法,不知老先生可还满意?”

    在老板变了又变的神色下,吉田松阳笑了笑,拍了拍两个正在心虚的两个小孩的脑袋:“好了,我们回家。”

    澄树空音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道:“松阳老师?那个印章……?”

    “啊,那个,”吉田松阳双手拢着袖子:“另一位老先生给的报酬,他当年在幕府时随手顺出来的小东西……”

    是师父啊……

    澄树空音回头看了看,弥生理惠正亦步亦趋地跟在弥生津平身后说着什么,眉眼间是许久未见的神采飞扬,就像是开在山野间迎风招展的白花。

    她凑近了坂田银时,悄悄问:“你说弥生津平之后还会去酗酒吗?”

    坂田银时垂着死鱼眼,懒洋洋地移眸看了一眼:“谁知道呢,可不要小看男人的劣根性啊。”

    “……诶?”

    “不过,”坂田银时困顿地打了个哈切:“有为他斟酒的女儿在,想必也看不上外面的酒吧……快走啦橙子酱,银桑我困到眼睛都睁不开了啊!”

    “嗨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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