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又吹,风铃哑了音,身披白无垢的少女没能等到她的美梦。

    严格的父亲不知为何突然同意了她和竹内直树的恋情,甚至亲手操办起了他们的婚礼。

    不再有仆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不用再小心翼翼地保持风度。

    梦寐以求的自由突然降临在她的身上,但月野花莲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自那晚后,她再也没见到过竹内直树。

    婚期愈来愈近,月野花莲强压下了心底的不安。

    ……他一定不会失约的。

    她一定会等下去的。

    这一等啊,等到了覆灭的家族被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等到了失去庇护的少女颠沛流离至花街,也没等来桃花树下的少年前来赴约。

    看着落寞的潭,听故事入了迷的澄树空音不解地提出疑问:“为什么要在大婚之夜失踪呢?明明你也很期待吧?”

    潭沉默了一瞬,轻笑着敲了敲探头探脑的橙色脑袋:“大人的世界可是你无法想象的肮脏啊,小鬼。”

    利益至上是弱肉强食社会默认的法则,掌握了足够多的情报,蝼蚁也能噬象。

    “……威胁?”月野家主坐在主位上,沉着眉眼看了过来。

    面对一家之主的威压,竹内直树仍旧面无惧色,甚至还笑着行了个礼:“只是想跟您谈个合作而已,家主大人。”

    “你想要什么?”

    金钱?地位?亦或者权力?

    “月野家的嫡女,您的女儿。”

    “……就这个?”

    “就这个。”

    大象放了心,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样子,心中轻嗤着说蝼蚁不愧是蝼蚁,眼界都如此狭隘。

    却没想到,一只蝼蚁却能把他引以为傲的月野家蚕食的干干净净。

    竹内直树既然能搜集到月野家的情报,那同样的,安倍家的情报他也同样不少。

    以月野家的软肋跟月野家主谈判,又留下蛛丝马迹将矛头指向安倍家,让月野家的家主相信,自己只不过是安倍家安插在月野家的一个棋子而已。

    这并不算困难,安倍家本来的打算也是如此。

    困难的是,如何要安倍家不计代价地除去月野家。

    两家虽是世仇,但利益并不冲突,也没到致死方休的地步。

    当竹内直树迎娶月野家嫡女的消息传出,竹内直树被打上“月野家”的标签,那他手中那些关于安倍家情报可就岌岌可危起来。

    安倍家主第一反应便是除掉竹内直树,但竹内直树作为月野家新晋的女婿,尽管不太情愿,月野家还是将竹内直树层层保护起来。

    安倍家的动作势必会惊动月野家,而月野家的反应又让安倍家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知晓了什么……

    这样一来二去,在竹内直树的刻意引导之下,反应过来时两家已经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覆灭了月野家的安倍家元气大伤,但要处置一个失去月野家庇佑的竹内直树还是绰绰有余。

    虽然早就料到了,但……

    在原定的新婚之夜,又逃过了一轮追捕的竹内直树捂着受伤的胳膊,倚靠在房门外喘着粗气。

    鲜血砸在地上开出朵朵桃花,身披白无垢的少女与她的心上人只有一门之隔。

    少年几次想伸手推门又几次落下,最终义无反顾地投向了茫茫夜色。

    竹内直树这个名字被从此掩埋,他给自己起了个名为“潭”的代号。

    花落闲潭,这是他们共创的琵琶曲。

    潭到处躲藏了十年,在一年前的一次追捕中被挑断手筋,从此失去拿起琵琶的资格。

    说到这里,潭笑着看了一眼澄树空音:“还是这个小鬼救了我一命呢,不然我早就死在一年前了。”

    澄树空音撇了撇嘴:“要是真的感谢的话就赶紧把欠的医疗费还了吧,我快没钱吃饭了啊大叔!”

    “那你知道,月野花莲,也就是落花姬,她一直在找你吗?”高杉晋助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们也是受她的委托来寻找你。”

    潭沉默良久,才再次开口:“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找一个在新婚之夜跑掉的负心汉找了十年什么的,是她的话,也就不奇怪了……”

    “那,你不打算去见见她吗?”

    潭又挂上了他那副吊儿郎当的笑:“别逗我笑啊小鬼,被安倍家追捕着的人可没那个心思逛花街。”

    “骗人。”橙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又来了,这个被看破所有谎言的感觉……

    潭叹了口气:“哎,你还真是……”

    澄树空音颇为得意地笑了下:“一年前我遇到你的时候,周遭可是连一个人都没有。”

    “安倍家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放过你,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他们认为你已经死了。”

    “你应该也知道这点吧,不然在我把你介绍给拉面店老板的时候你早就拒绝了。”

    “太聪明的孩子可不讨人喜欢啊,”潭有些嘲讽地开口:“还多亏他们为了折磨我没有一刀将我杀死,不然我还撑不到你来。”

    沉默了半响的坂田银时提出疑问:“那到底是为什么……”

    你不愿意去见她。

    潭看出了坂田银时的未尽之语,他敛了笑,表情晦暗不明。

    坂田银时大胆猜测:“难道是……”

    他用一言难尽的眼神扫了扫潭的身下,同情道:“一年前伤到根本了吗……原来如此……怪不得……”

    潭额角的青筋蹦了蹦:“你在同情什么啊!不要乱想啊喂!”

    坂本辰马也在这时拍了拍潭的肩膀,语气同情:“啊哈哈,我理解的,兄弟,啊哈哈哈。”

    “都说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话说你这根本不是同情吧?已经开始幸灾乐祸了啊喂!”

    假发一脸正经地安慰道:“放心吧阁下,落花姬不是那样的人,她有作为花魁的良好素养,是不会嫌弃你的!就算嫌弃了也不会说出来的!”

    “你这算什么安慰啊!更让人火大了啊魂淡!”

    潭头痛地按了按额角,强行摁下了把这几个第一次见面便攻击别人〇〇的魂淡都丢出去的想法,回应了他们的问题。

    他自嘲地看了眼自己裹着层层绷带的双手:“我很清楚,花莲等着的,是当年那个在桃花树下和她饮酒弹琴的竹内直树,而不是这个连琴都拿不起的废物。”

    年少多风流,当年那个比桃花还肆意耀眼的少年终是一去不返。

    少年人有自己的骄傲,他曾在喜欢的姑娘面前夸下海口,说总有一天要成为名震天下的乐师。

    然时过境迁,被梦想桎梏的男人却连拿起琴的资格都没有。

    “本来就已经够对不住她了,要是再让她看见现在的我,恐怕会更让她失望吧……”

    “……你就是在担心这个?”澄树空音感觉自己的拳头要控制不住了。

    不止是她,剩下的几人也默默把手摁在了自己的佩刀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抽出来斩了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人。

    “那可是花魁啊,花魁!”坂田银时声泪俱下,嫉妒到快要变形:“既然因为如此扯淡的理由放弃了和花魁来一发,不,可能不止一发,可恶啊,这样想想更嫉妒了,干脆就这样宰了你吧魂淡!”

    “不要把花魁说的那么随便啊喂!花莲是艺妓啊艺妓!没有那种业务的!”

    “就算如此,你也有和花魁来一发的机会!”坂本辰马慢慢抽出自己的佩刀:“果然还是宰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吧?”

    假发适时补充:“如果宰了他那落花姬是不是就成为了寡……”

    同为男人的潭察觉到了什么,立马炸毛:“不是!不可能!想都别想!”

    高杉晋助和澄树空音在一旁嘀嘀咕咕了一阵,澄树空音像是确定了什么似地慢慢扯出一个鬼畜的微笑。

    攘夷四人组齐齐打了个寒战,默默后退几步,把舞台让给了澄树空音。

    看着眼前双眼失去高光,挂着鬼畜笑容的少女一步步走近,饶是经历过十年围捕的潭都从心底涌上了一阵恐慌。

    什,什么情况?是他眼花了吗?为什么橙发小鬼的背后有一个巨大的拿着镰刀的死神虚影?

    错觉,一定是错觉!那小鬼可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啊!

    橙发小鬼慢慢开口,背后的死神也缓缓地举起镰刀。

    “其实我真的很火大啊,大叔。”

    澄树空音摸出了她的手术刀:“拖欠了我一年份的医疗费,还浪费了别人最真挚心意……”

    少女在距离潭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而此时的潭已经被逼到跌坐在柜台里面退无可退了。

    “做好以死谢罪的觉悟了吗?”

    在脖颈传来剧痛的时候,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点着他额头的指尖温热,剧痛的下一秒便是铺天盖地金色蝴蝶笼罩了视野,明伤暗伤被修复殆尽,身体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

    眼前的金色与橙色交相辉映,明亮地几乎睁不开眼。

    “异能力,请君勿死。”

    ……之前来告白那小子倒是没说错。

    真的像太阳一样啊……

    “诊费三千万日元,谢谢惠顾。”

    潭两眼一黑,真真切切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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