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归田
“荒唐！”皇帝率先按耐不住：“白贺生！朕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的话！”
白贺生轻笑道：“皇上，我曾多次上书请您收回成命，此令过于激进，民为国之根本，民若难活，国将难活，藏富于民才可以使国富，敛民财无异于草菅人命，皇上可否细细琢磨？”
“白贺生！你大胆！归田百姓，怎就是暴令了？百姓各有所安，朝廷富足，必要时可以散财于民，何来你说的草菅人命？”
杜君年反驳道。
“我自归乡途中，流民四起，多少地主坐拥千亩良田，又有多少百姓食草啃树！无居所，流离失家，盖天宿地；无可食，析骸以爨，易子而食！又何来杜大人所说的百姓各有所安？诸位大人，偏居一室，鼠目寸光，竟讥讽我妄言草菅人命！”
白贺生言辞激烈地怼了回去。
安王见势不妙：“那按照白太傅所言，难不成有流民的世道便都是暴令其施？我朝自开朝以来，便勉励勤民，罚好逸恶劳，流民之所以为流民，不过是过于懒惰，自食恶果罢了。”
“安王殿下此言甚是伤人，当今世道难不成不是人人勤劳自居？我朝开朝以来勉励勤民确有其事，但是开朝高祖曾言‘民生为大，莫要让百姓食不果腹，住无定居’，而现如今呢？更多的是流民打家劫舍，拦路伤人！敢问哪朝哪代，五里一盗贼，十里一寨匪？这如果是安王殿下所认为的太平盛世，那真甚是荒谬！”
...…
魏不离整整听了半个时辰白贺生骂人。到了最后有个小官驳他的话，他听后也懒得费口舌，只是冷笑：“你莫要放屁！”
魏不离惊了，他不知道白贺生受了什么刺激。
黎晏和谢清初听完他的陈述，心中大为震撼：
白贺生杀疯了？
魏不离无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白兄会如此激动，我连进言的机会都没有，太子都吓懵了。皇上直接将白兄关进刑部大牢，到现在我都没和他说上一句话。”
谢清初问黎晏：“昨天你们进宫发生了什么？”
黎晏三言两语说清楚昨天见到皇帝和太子的全过程，魏不离越听心越惊：
“散财济民之法？殿下莫不是急坏了脑子！”
谢清初脸色也很难看：“这方法恐怕是太子一派全部通过了，太子昨日和他说，不是来和他商议，而是通知。白贺生显然不知道，还以为太子在征求他的意见。”
结果去拜见所有太子一派的人，发现大家都在着手散财济民。
所以今日早朝，气急怒骂群臣。
“如今这一派千疮百孔的景象，究竟何解？”魏不离一脸忧愁，谢清初拉了拉他的手：“莫要慌乱，定有解法。”
“清初，你有办法带我见皇帝吗？”黎晏虽然脑海中有些想法但是还是要等她见到皇上才可以。
上一次白贺生在身边提醒她谨言慎行，但是为今之计并不是徐徐图之就可以解决的，不能在等了，不能在观望了。
白贺生已然入狱，下一位被打压的人，会是谁呢？
太子已经决定散财济民，若是按照历史的轨迹继续前行，等待他们的不过是重蹈覆辙的灭亡罢了。
等到把太子一派的强势官员打压致死，归田令就可以顺利成章的推行了。
谢清初显然也意识到了，不能再等了。
“见父皇很简单，但是你要如何说动他？”
黎晏垂眸，思虑良久，脑海中浮现昨日和白贺生说的商法替代农法和那个略有雏形的想法，沉声道：
“我不确定。但是我还是要试一试，我们等不了了。”
魏不离不语，谢清初劝道：“你若是触怒了父皇，那以后要阻止便更是雪上加霜。”
黎晏心中有数：“放心，若不能阻止，缓一缓也是可以的。”
关于皇帝，她听了很多，见也见过了，心里头总有个大致的描摹。
谢清初将信将疑：“你待我差人通报一声，咱们即刻入宫。”
魏不离想说些什么，黎晏脱下手上的玉镯子，塞在他的手中嘱托：
“魏大人，我若真的遇到什么不测，你将这个镯子交予骁勇大将军，跟他说我是前黎王之嫡女。这是我娘亲的遗物，娘亲生前最后一刻还在惦念着京城的将军，这镯子理应归还将军。”
黎晏并不想用这个镯子去唤起与骁勇大将军的舅甥情，只想将母亲最后留下的东西归还给故乡。
魏不离也明白这东西的意义：“黎姑娘，何不如请将军......”
黎晏摇头：“大人，人总要留下点温情吧？娘亲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舅舅，其次才是我和父兄。我不忍利用娘亲最后的念想来为自己谋求什么。”
即使娘亲说“佑你平安”。
谢清初微微拍了拍她的肩膀：“阿晏，定不会有事。”
再一次进宫，盛堇公公依旧守在长寿殿门外，但是脸上没有那种逢人谄媚地笑了，见谢清初黎晏二人，躬身：“平宁公主，黎姑娘，请吧。”
长寿殿内一片狼藉，显然这里面刚刚有人发过火，皇帝依旧坐在高位上，冷着脸：“你们前来，可是为了白贺生求情？”
谢清初不言，黎晏俯身跪下，福至心灵：“民女此行并非为了白太傅，而是为了陛下。”
皇帝似是来了兴趣：“哦？为了朕？起来说说，怎么为了朕来的？”
黎晏缓缓起身，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给谢清初。
“民女自小在民间长大，不懂得大人们那些政令立法，但也见白太傅为了这些发愁，便好奇之下问了问。但是民女一不识文二不懂令，大概就懂得大人们吵得不可开交的事情便是归民财以备朝廷。”
皇帝点点头：“所以这与为了朕有何关系？”
黎晏俯身再拜：
“归民财在民女看来便是存钱，民女也是好存钱财之人，但是囤积之时难免过于疲乏，‘不时之需’的时候太少，从而过量的囤积会导致想要的不能有，生活乐趣难免少了不少，所以偶尔会放松一下，散散钱财，买些必需品之外的东西。民女认为此法皇上也可以借鉴一番，过量的囤积民财，而我朝太平盛世，全然不需要过量的备用储蓄，皇上何不妨放松一番，将所敛的钱财用于民生？这样也能为皇上博多的美名。”
皇帝一听美名，猛地坐起身：“你有何见解？”
黎晏笑了笑，心道果真没错：古往今来，帝王将相要权力有权利，要财富有财富。求得，只是个美名罢了。
“陛下着手顾虑耕农，但是皇上别忘了，士农工商，士农工虽为朝廷所顾虑，但是商人敛财可是其他几位所不能及的。皇上何不将万两钱财散成大市，使境内境外商人们互通往来，使人们越来越富，再加以适量的市费，若是要在大市内互市，便要交一定的市费，这样皇上既有机会掂量邻国的综合财力，也可以有更多的市费来以备朝廷。”
黎晏说完，深深地用她最虔诚最崇敬地态度伏在地上跪拜，高声喝道：
“到那时，农人颂陛下齐天功德，商人又不会手握雄财，还能赞陛下高瞻远瞩，邻国也称赞陛下友好大气，我国尽是大国风范！”
一通花屁乱吹，皇帝越听越觉得言之有理。
“好！好！好！”
皇帝连着说了三个好字，显然，黎晏已经成功了。
随后她趁热打铁：
“且归田之法不就是以备战事？但是此法过于激进，需要太多的人物力，有时候还会协调不好，但是收市费就不一样了，多少人抢着做，皇上为何要实行那种劳民伤财费力没有效率的令法呢？”
皇上欣赏地点点头：“你这方法听着可行，待朕与诸卿商议，试验一番。”
黎晏俯身拜道：“皇上定会功成千古，时人颂千秋万代！”
“你难道没什么别的想说的？”
黎晏想了想试探的问道：“皇上若是没有人选，可以让民女来试一试？”
皇帝哈哈一笑：“这姑娘真有意思，你难不成不是为了白太傅来的？”
但黎晏还是摆出一副这都被你看出来的样子，问道：“皇上，白太傅口上失言，该罚！民女无颜为他求情。”
“白爱卿一心为国，拳拳赤子之心朕是看在眼里的。当朝狂言，甚是荒唐，将他罚去刑部也是他气坏了朕。如今你建言献策也算是将功抵过。去将他接出来吧，罚俸三个月，闭门思过七天以示小惩。”
“谢主隆恩。”黎晏跪下叩首。
谢清初看呆了，对黎晏刮目相看，几句话便转移了皇上的注意力，句句不提归田，句句针对归田。
黎晏起身拉走了谢清初，低声道：“走吧，接他出来。”
魏不离早就候在殿外，看着他们二人出来，松了一口气，上前一步问道：“如何？”
谢清初笑道：“阿晏真是厉害，现在父皇的心思已经不在归田上了。”
魏不离惊喜的看着她；“果然黎姑娘好计谋。”
黎晏摇头：“现下不过是转移了皇帝的注意力，朝廷的心思还是在归田上，通商只是缓兵之计。”
谢清初倒也是没有太过烦恼，笑着拉着黎晏的手：“现在有一丝喘息十分不易，先去接白贺生出狱，再做打算。”
三人走到刑部大牢的门外，小吏拦住他们：“公主殿下，魏大人，安王殿下进去前发了话，他不出来不叫人进去。”
“父皇口谕都不可以？”谢清初微微不悦。
小吏跪了下来：“小人不敢！但，但是...”
谢清初还欲说什么，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皇姐莫要为难下人，他们可都是奉命行事。”
她见安王便没什么好气，冷哼道：“奉命行事？奉谁的命？谁的命能压父皇的命？”
安王四两拨千斤：“不知者无罪，父皇大度，定不会和儿臣计较。”
刑部大牢不似寻常房屋，坐南朝北，站在门外都感觉透露出森森阴冷。谢琎的脸从暗处缓缓明亮，同谢珩般少年模样，眉宇间多的是少年人不曾有的锋利，一身华服由于在牢中呆久了都微微冒着寒气。
身后跟着一位白衣斗笠的女人。
那女人看不清面貌，长长的面纱垂至膝盖，只在谢琎身后微微俯首，不言不语。
魏不离行了一礼：“殿下，皇上口谕，太傅贺生当朝妄言，罚俸三月，闭门思过七天，即刻接回白府行罚。”
安王一瞬的怀疑惊讶被黎晏尽收眼底，但他还是稳了稳心神：“若是父皇口谕，那太傅可要好好思过。”
说罢大跨步越过他们三人，身后的女人微微一礼，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了。
谢琎眼神阴沉：“白贺生嘴是真的严，这都不说？”
女人沉默不语，谢琎无趣：“好歹也是你师父，竟不信任你？”说罢嘲讽一笑：“哦，对了，还有杜君年那个废物。”
女人沙哑着声音说到：“我也没想到老师托付的，竟是他。”
“那他也太能演了。”谢琎玩味的微微回首看向牢门：“上次你没试探出他，反倒是让他试探出你了。”
“他向来工于心计。”女人淡淡的说着。
“他不说，你便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那我去拜访一下那个女人，她应该比你知道的多吧？”谢琎拂袖，女人低着头：“殿下再给我些时间。”
谢琎挥挥手：“去吧，我去父皇那里看看我的好皇姐都做了什么。”
黎晏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有着说不出的熟悉感，翻着回忆，脑海中闪过的一帧一帧，好像抓住了，但是转瞬即逝。
那个女人就是苏敛吗？
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罢了，待想起来再说吧。”黎晏跟上谢清初，走进阴暗潮湿的刑部大牢。
白贺生浑身是血，湿漉漉的躺在发了霉味儿的草席子上，魏不离气急，踹开磨磨唧唧开锁的小吏，一把拧开了锁链，拥扶着白贺生：“白贺生！白兄！醒醒！”
白贺生被他晃得咳出了一口老血：“不离，莫晃......”
黎晏和谢清初显然没想到他会在此被用上如此酷刑。
黎晏忙蹲在他身边：“是谁将你打成这个样子的！”
白贺生无奈一笑：“唔，不提也罢。”
说罢，他艰难地支起身，脑子有些不清楚，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谢清初指了指黎晏：“阿晏随我见了父皇，讨了父皇开心，便下令放了你。”
白贺生虚弱的挑了挑眉：“是不是罚我俸禄了？”
“......”
“罚俸三月，闭门思过七天。”
“嘶......”白贺生不知是碰到伤口了，还是听着这处罚不满意。
魏不离扶着他：“先回去吧，莫要惦记你那俸禄了。”
白贺生嘀咕道：“我白某人寒窗苦读十余年，为的就是高官厚禄......”
魏不离气急：“难道不是修身齐家治国安天下吗？！你圣贤书读狗肚子里去了！”
白贺生浑身是伤，依旧回怼：“难道你不是吗！”
“......”
黎晏无语道：“白太傅这是怎么了？”
谢清初无奈笑了笑：“他不想让不离担心他，向来如此。”
白贺生轻笑道：“皇上，我曾多次上书请您收回成命，此令过于激进，民为国之根本，民若难活，国将难活，藏富于民才可以使国富，敛民财无异于草菅人命，皇上可否细细琢磨？”
“白贺生！你大胆！归田百姓，怎就是暴令了？百姓各有所安，朝廷富足，必要时可以散财于民，何来你说的草菅人命？”
杜君年反驳道。
“我自归乡途中，流民四起，多少地主坐拥千亩良田，又有多少百姓食草啃树！无居所，流离失家，盖天宿地；无可食，析骸以爨，易子而食！又何来杜大人所说的百姓各有所安？诸位大人，偏居一室，鼠目寸光，竟讥讽我妄言草菅人命！”
白贺生言辞激烈地怼了回去。
安王见势不妙：“那按照白太傅所言，难不成有流民的世道便都是暴令其施？我朝自开朝以来，便勉励勤民，罚好逸恶劳，流民之所以为流民，不过是过于懒惰，自食恶果罢了。”
“安王殿下此言甚是伤人，当今世道难不成不是人人勤劳自居？我朝开朝以来勉励勤民确有其事，但是开朝高祖曾言‘民生为大，莫要让百姓食不果腹，住无定居’，而现如今呢？更多的是流民打家劫舍，拦路伤人！敢问哪朝哪代，五里一盗贼，十里一寨匪？这如果是安王殿下所认为的太平盛世，那真甚是荒谬！”
...…
魏不离整整听了半个时辰白贺生骂人。到了最后有个小官驳他的话，他听后也懒得费口舌，只是冷笑：“你莫要放屁！”
魏不离惊了，他不知道白贺生受了什么刺激。
黎晏和谢清初听完他的陈述，心中大为震撼：
白贺生杀疯了？
魏不离无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白兄会如此激动，我连进言的机会都没有，太子都吓懵了。皇上直接将白兄关进刑部大牢，到现在我都没和他说上一句话。”
谢清初问黎晏：“昨天你们进宫发生了什么？”
黎晏三言两语说清楚昨天见到皇帝和太子的全过程，魏不离越听心越惊：
“散财济民之法？殿下莫不是急坏了脑子！”
谢清初脸色也很难看：“这方法恐怕是太子一派全部通过了，太子昨日和他说，不是来和他商议，而是通知。白贺生显然不知道，还以为太子在征求他的意见。”
结果去拜见所有太子一派的人，发现大家都在着手散财济民。
所以今日早朝，气急怒骂群臣。
“如今这一派千疮百孔的景象，究竟何解？”魏不离一脸忧愁，谢清初拉了拉他的手：“莫要慌乱，定有解法。”
“清初，你有办法带我见皇帝吗？”黎晏虽然脑海中有些想法但是还是要等她见到皇上才可以。
上一次白贺生在身边提醒她谨言慎行，但是为今之计并不是徐徐图之就可以解决的，不能在等了，不能在观望了。
白贺生已然入狱，下一位被打压的人，会是谁呢？
太子已经决定散财济民，若是按照历史的轨迹继续前行，等待他们的不过是重蹈覆辙的灭亡罢了。
等到把太子一派的强势官员打压致死，归田令就可以顺利成章的推行了。
谢清初显然也意识到了，不能再等了。
“见父皇很简单，但是你要如何说动他？”
黎晏垂眸，思虑良久，脑海中浮现昨日和白贺生说的商法替代农法和那个略有雏形的想法，沉声道：
“我不确定。但是我还是要试一试，我们等不了了。”
魏不离不语，谢清初劝道：“你若是触怒了父皇，那以后要阻止便更是雪上加霜。”
黎晏心中有数：“放心，若不能阻止，缓一缓也是可以的。”
关于皇帝，她听了很多，见也见过了，心里头总有个大致的描摹。
谢清初将信将疑：“你待我差人通报一声，咱们即刻入宫。”
魏不离想说些什么，黎晏脱下手上的玉镯子，塞在他的手中嘱托：
“魏大人，我若真的遇到什么不测，你将这个镯子交予骁勇大将军，跟他说我是前黎王之嫡女。这是我娘亲的遗物，娘亲生前最后一刻还在惦念着京城的将军，这镯子理应归还将军。”
黎晏并不想用这个镯子去唤起与骁勇大将军的舅甥情，只想将母亲最后留下的东西归还给故乡。
魏不离也明白这东西的意义：“黎姑娘，何不如请将军......”
黎晏摇头：“大人，人总要留下点温情吧？娘亲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舅舅，其次才是我和父兄。我不忍利用娘亲最后的念想来为自己谋求什么。”
即使娘亲说“佑你平安”。
谢清初微微拍了拍她的肩膀：“阿晏，定不会有事。”
再一次进宫，盛堇公公依旧守在长寿殿门外，但是脸上没有那种逢人谄媚地笑了，见谢清初黎晏二人，躬身：“平宁公主，黎姑娘，请吧。”
长寿殿内一片狼藉，显然这里面刚刚有人发过火，皇帝依旧坐在高位上，冷着脸：“你们前来，可是为了白贺生求情？”
谢清初不言，黎晏俯身跪下，福至心灵：“民女此行并非为了白太傅，而是为了陛下。”
皇帝似是来了兴趣：“哦？为了朕？起来说说，怎么为了朕来的？”
黎晏缓缓起身，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给谢清初。
“民女自小在民间长大，不懂得大人们那些政令立法，但也见白太傅为了这些发愁，便好奇之下问了问。但是民女一不识文二不懂令，大概就懂得大人们吵得不可开交的事情便是归民财以备朝廷。”
皇帝点点头：“所以这与为了朕有何关系？”
黎晏俯身再拜：
“归民财在民女看来便是存钱，民女也是好存钱财之人，但是囤积之时难免过于疲乏，‘不时之需’的时候太少，从而过量的囤积会导致想要的不能有，生活乐趣难免少了不少，所以偶尔会放松一下，散散钱财，买些必需品之外的东西。民女认为此法皇上也可以借鉴一番，过量的囤积民财，而我朝太平盛世，全然不需要过量的备用储蓄，皇上何不妨放松一番，将所敛的钱财用于民生？这样也能为皇上博多的美名。”
皇帝一听美名，猛地坐起身：“你有何见解？”
黎晏笑了笑，心道果真没错：古往今来，帝王将相要权力有权利，要财富有财富。求得，只是个美名罢了。
“陛下着手顾虑耕农，但是皇上别忘了，士农工商，士农工虽为朝廷所顾虑，但是商人敛财可是其他几位所不能及的。皇上何不将万两钱财散成大市，使境内境外商人们互通往来，使人们越来越富，再加以适量的市费，若是要在大市内互市，便要交一定的市费，这样皇上既有机会掂量邻国的综合财力，也可以有更多的市费来以备朝廷。”
黎晏说完，深深地用她最虔诚最崇敬地态度伏在地上跪拜，高声喝道：
“到那时，农人颂陛下齐天功德，商人又不会手握雄财，还能赞陛下高瞻远瞩，邻国也称赞陛下友好大气，我国尽是大国风范！”
一通花屁乱吹，皇帝越听越觉得言之有理。
“好！好！好！”
皇帝连着说了三个好字，显然，黎晏已经成功了。
随后她趁热打铁：
“且归田之法不就是以备战事？但是此法过于激进，需要太多的人物力，有时候还会协调不好，但是收市费就不一样了，多少人抢着做，皇上为何要实行那种劳民伤财费力没有效率的令法呢？”
皇上欣赏地点点头：“你这方法听着可行，待朕与诸卿商议，试验一番。”
黎晏俯身拜道：“皇上定会功成千古，时人颂千秋万代！”
“你难道没什么别的想说的？”
黎晏想了想试探的问道：“皇上若是没有人选，可以让民女来试一试？”
皇帝哈哈一笑：“这姑娘真有意思，你难不成不是为了白太傅来的？”
但黎晏还是摆出一副这都被你看出来的样子，问道：“皇上，白太傅口上失言，该罚！民女无颜为他求情。”
“白爱卿一心为国，拳拳赤子之心朕是看在眼里的。当朝狂言，甚是荒唐，将他罚去刑部也是他气坏了朕。如今你建言献策也算是将功抵过。去将他接出来吧，罚俸三个月，闭门思过七天以示小惩。”
“谢主隆恩。”黎晏跪下叩首。
谢清初看呆了，对黎晏刮目相看，几句话便转移了皇上的注意力，句句不提归田，句句针对归田。
黎晏起身拉走了谢清初，低声道：“走吧，接他出来。”
魏不离早就候在殿外，看着他们二人出来，松了一口气，上前一步问道：“如何？”
谢清初笑道：“阿晏真是厉害，现在父皇的心思已经不在归田上了。”
魏不离惊喜的看着她；“果然黎姑娘好计谋。”
黎晏摇头：“现下不过是转移了皇帝的注意力，朝廷的心思还是在归田上，通商只是缓兵之计。”
谢清初倒也是没有太过烦恼，笑着拉着黎晏的手：“现在有一丝喘息十分不易，先去接白贺生出狱，再做打算。”
三人走到刑部大牢的门外，小吏拦住他们：“公主殿下，魏大人，安王殿下进去前发了话，他不出来不叫人进去。”
“父皇口谕都不可以？”谢清初微微不悦。
小吏跪了下来：“小人不敢！但，但是...”
谢清初还欲说什么，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皇姐莫要为难下人，他们可都是奉命行事。”
她见安王便没什么好气，冷哼道：“奉命行事？奉谁的命？谁的命能压父皇的命？”
安王四两拨千斤：“不知者无罪，父皇大度，定不会和儿臣计较。”
刑部大牢不似寻常房屋，坐南朝北，站在门外都感觉透露出森森阴冷。谢琎的脸从暗处缓缓明亮，同谢珩般少年模样，眉宇间多的是少年人不曾有的锋利，一身华服由于在牢中呆久了都微微冒着寒气。
身后跟着一位白衣斗笠的女人。
那女人看不清面貌，长长的面纱垂至膝盖，只在谢琎身后微微俯首，不言不语。
魏不离行了一礼：“殿下，皇上口谕，太傅贺生当朝妄言，罚俸三月，闭门思过七天，即刻接回白府行罚。”
安王一瞬的怀疑惊讶被黎晏尽收眼底，但他还是稳了稳心神：“若是父皇口谕，那太傅可要好好思过。”
说罢大跨步越过他们三人，身后的女人微微一礼，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了。
谢琎眼神阴沉：“白贺生嘴是真的严，这都不说？”
女人沉默不语，谢琎无趣：“好歹也是你师父，竟不信任你？”说罢嘲讽一笑：“哦，对了，还有杜君年那个废物。”
女人沙哑着声音说到：“我也没想到老师托付的，竟是他。”
“那他也太能演了。”谢琎玩味的微微回首看向牢门：“上次你没试探出他，反倒是让他试探出你了。”
“他向来工于心计。”女人淡淡的说着。
“他不说，你便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那我去拜访一下那个女人，她应该比你知道的多吧？”谢琎拂袖，女人低着头：“殿下再给我些时间。”
谢琎挥挥手：“去吧，我去父皇那里看看我的好皇姐都做了什么。”
黎晏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有着说不出的熟悉感，翻着回忆，脑海中闪过的一帧一帧，好像抓住了，但是转瞬即逝。
那个女人就是苏敛吗？
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罢了，待想起来再说吧。”黎晏跟上谢清初，走进阴暗潮湿的刑部大牢。
白贺生浑身是血，湿漉漉的躺在发了霉味儿的草席子上，魏不离气急，踹开磨磨唧唧开锁的小吏，一把拧开了锁链，拥扶着白贺生：“白贺生！白兄！醒醒！”
白贺生被他晃得咳出了一口老血：“不离，莫晃......”
黎晏和谢清初显然没想到他会在此被用上如此酷刑。
黎晏忙蹲在他身边：“是谁将你打成这个样子的！”
白贺生无奈一笑：“唔，不提也罢。”
说罢，他艰难地支起身，脑子有些不清楚，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谢清初指了指黎晏：“阿晏随我见了父皇，讨了父皇开心，便下令放了你。”
白贺生虚弱的挑了挑眉：“是不是罚我俸禄了？”
“......”
“罚俸三月，闭门思过七天。”
“嘶......”白贺生不知是碰到伤口了，还是听着这处罚不满意。
魏不离扶着他：“先回去吧，莫要惦记你那俸禄了。”
白贺生嘀咕道：“我白某人寒窗苦读十余年，为的就是高官厚禄......”
魏不离气急：“难道不是修身齐家治国安天下吗？！你圣贤书读狗肚子里去了！”
白贺生浑身是伤，依旧回怼：“难道你不是吗！”
“......”
黎晏无语道：“白太傅这是怎么了？”
谢清初无奈笑了笑：“他不想让不离担心他，向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