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于尽
黎晏听完未血剑的话，瞬间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努力就像是一个笑话。
未血剑见她没有发火，便停住了话，对她说道：“黎姑娘，东家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你，现在两国都不安全，与其涉险，不如独善其身。”
“嗯。”
黎晏没有说话，未血剑也不便多说。
就当他要离开院子履行他护卫的职责的时候，黎晏问他：“我的天鸢在哪里？”
“你说的是那把弓？”
“是。”
“我在护送三公主的时候放在她那边了，你要天鸢做什么？”
未血剑只一想，便知道黎晏要那把弓的目的是什么。
只见她转身离开了院子，向县令府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魏不离和公主下一步会做什么，但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县令府上。
未血剑追了出来，一把剑横在她的面前，冷声说道：
“你不能去。”
“让开。”
“黎姑娘，我知道你知道东家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你很生气。”他语速飞快，但是长剑依旧拦在面前：“但是你不能去。”
“为什么？”
“这是我的职责。”
黎晏险些被气笑了，她反问道：“你的职责就是看着颜若白送死？”
未血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东家自有自己的考量。”
“你知道他要做什么吗？”
黎晏问他。
“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黎晏一手按下他横在面前的长剑，维持着镇定，字字清晰，毫不拖沓地说：“你还以为他是曾将的白贺生吗？你作为那么多年和他形影不离的侍从，杀手，属下，他最信任的人，这一次，他回祁国夺位，他为什么不带你？因为他知道，此件事，和他同行的人，一定有去无回。”
未血剑似乎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手中的剑似乎是慢慢动摇了。
“你以为祁国的皇位再窝囊，再飘摇，是那么好得的吗？他表面上没有说自己此行回去夺权，但是你们下意识认为他就是回去夺权，然后一举攻打虞国，一统江山。”
黎晏简直不敢想颜若白是抱着什么心理去回到那个将他的心千刀万剐的地方的。
未血剑似乎也明白了。
“未血剑，你好好想想，他这么多年来，为的什么？”
未血剑抬眸，不敢去看黎晏的眼睛，只能想到年少时的颜若白皓衣白雪，站在他的面前负手而立，声音带着一丝不被觉察的欣喜：
“吴白，归田已成，母亲很快便会回来了。”
母亲......
黎晏的声音又将他拉回现实：“颜若白的一生，都在为那虚无缥缈的亲情奔波，他只想有一个家。”
上一世如此，黎晏给了他一个家，所以他即使杀人无数，也不曾伤害黎晏一分一毫，这一世他有了曾经的记忆，即使二人立场不同，他也没有算计她一分。
但是这一世，黎晏不曾与他按照前世的走向发展，自己的母亲也视他如弃子，接二连三的打击，现在的颜若白早已不是曾将的模样。
未血剑终于明白颜若白要去做什么了。
“东家要——”
“他要杀崇文公主。”
黎晏定定地看着未血剑。
“可是怎么可能呢？那可是东家等了一生的母亲啊！”
未血剑还是不敢相信。
“怎么不可能？”黎晏心里有些难受：“你以为他把你派过来是真的要保护我吗？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将杀手阁全权交给北冥？他又为什么将后面的几百步都算好了？他可是整个百谱坐宴的大东家，坐拥这世间最大的杀手阁和赌场，拥有最厉害的杀手和一身举世无双的武艺，你以为他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离开？崇文公主从未将他当作自己的亲身儿子，她甚至准备牺牲颜若白来换呼延图萨的前途，你让他怎能不失望！”
黎晏一把扯住未血剑的衣领，红着眼睛问他：
“吴白！未血剑！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他吗？”
“他根本就没想活——”
“他要和崇文公主，和整个祁国同归于尽！”
未血剑怔愣在原地，他虽然对黎晏毕恭毕敬，那是因为她是颜若白看上的女人，在必要时还会拉她一把，但是终究是没有认可她的为人，以为不过是依附颜若白的娇花。
但是，这一刻他除了对东家孤身闯祁的焦急，还有从心底生出来对黎晏的敬佩。
他们这些杀手和黎晏一样身为局内人，但是只有她看了解颜若白，懂颜若白。
而不是像他们那般百依百顺。
他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拎着长剑，竟是微微颤了一下。
“那......我们该怎么办？”
未血剑喉下一松，黎晏后撤了个步子，说道：“马上去祁国，将他带走。”
“不可能的，整个杀手阁没有一个人是东家的对手，甚至是我......”未血剑犹豫了一刻，缓缓开口：“我这浑身的功夫，全部都是东家教授的。他不仅是我的主子，还是我的师父。”
“......”黎晏沉默地看着他。
吴白和颜若白同岁，若是他这一身武艺是颜若白教的，那么，颜若白究竟是多小的时候便无人能挡了？
未血剑接着说：“姑娘有所不知，东家十五岁便屠了杀手阁的老一辈成员。”
“全部？”
“除了魏萧和盛堇。”
简直无法想象，颜若白是如何做到的。
“你带着我，去见他。”黎晏如是说着：“我试试可不可以阻止他去杀公主。”
“东家心意已决，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动摇的，更何况，崇文公主对东家的影响姑娘又不是不知道。”
这下轮到黎晏无话了，颜若白的秉性未血剑跟了他二十年，肯定准确，但是问题就在于，谁能阻拦他？
未血剑也在想这个问题，突然，黎晏问他：
“魏萧可不可以？”
未血剑不知道，只能摇头：“我不知道，因为当年只有魏萧在东家手下活下来了,按道理来说，东家应该很看重才是，但是这么多年来，杀手阁对于魏萧，明尊暗杀，魏萧的下落我至今不知道。”
魏萧之所以能在颜若白手下活下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魏萧在他最暗淡无光的生命中拉了他一把。
“贺生贺生，就叫贺生吧——”
黎晏当机立断：“你若是相信我，便莫要跟着我了，马上回祁国，拖延颜若白的时间，我去寻魏萧。”
未血剑犹豫间，黎晏接着说：“我不知道魏萧有没有用，但是不找他，颜若白一定会死。”
“好。”
他爽快的答应了。
长剑入鞘，清脆的响声在月夜显得更加透彻，未血剑站在月光下，浅白洒了满身，他冲黎晏躬身一礼：“姑娘，我的命是东家救得，所以我必须以东家的生命为先，多谢姑娘相告，我无以为报。若此事了结，我便在杀手阁为姑娘供上一盏长明灯。”
黎晏见他这么说，便笑了笑：“长明灯不必，你们都要平安归来，便是最大的报答了。”
未血剑深深地看了一眼黎晏，他知道，自己此去，凶多吉少。
黎晏也知道。
说罢，便转身离去。
黎晏叫住他，他问道：“黎姑娘有什么嘱托的？”
“一定一定要将他平安带回来。”
未血剑愣了片刻，随后点点头，消失在了夜色中。
黎晏也没有停留，她飞快越过鳞次栉比的街边房屋，越过一条条长街，终于来到了县令府上。
“我——我要找公......秦大人！”
门房也见过黎晏几次，见她这么急，也没问何事，便直接进去通报了。
秦世墨刚换上寝衣，刚要睡着，便让门房叫了出来。
他靠在院子里的晾衣杆边，精神缺缺。
“什么事啊？”
“大人，我这，我这也没仔细问，但是看着挺急的，您还是快出来看看吧。”
秦世墨向来是“与民同乐派”，对待下人也没什么架子，面对对方的催促，也只是有几分被打搅清梦的不耐烦，挥了挥手：“知道了，马上过去。”
随后抓起身边的一件衣服，看也没看就出了门。
在他刚离开院子的时候，管事婆子带着刚被斥责完的小丫头进了院子：“粗笨的丫头！那是大人的朝服！我还想着今天天气好，拿出来晒晒潮，走的时候我千叮咛万嘱咐，在日落之前收回去！你跟我说你忘了？回头大人怪罪下来，我可饶不了你！”
小丫头撅着嘴，眼角带着泪：“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你还有下次！”婆子扯着小丫头的耳朵：“你看看那衣服肯定潮......”
“朝服呢？”
二人面面相觑，望着空荡荡的晾衣杆不知所措。
*
黎晏见县令府的门缓缓开了，她刚要上前一步询问天鸢的下落，只见秦世墨外面披着朝服，里面穿着寝衣，睡眼朦胧的不知道嘴里面在嘀咕什么。
但是一见那身蓝色朝服，黎晏便立马想起了大虞王朝有令：
见朝服者，平民行跪礼。
黎晏不知道秦世墨为什么大晚上要穿着朝服来见她，揣着满肚子疑惑，跪了下来。
秦世墨见到黎晏，刚要开口问她为什么大晚上不让人睡觉，就看到那人哐当跪在了自己面前。
“你你你你——你干什么？”
黎晏奇怪地看着他：“我不过是私访，倒想问问秦大人，为什么要穿着朝服待客？”
秦世墨不明所以，但在听黎晏说完，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身边的人都齐刷刷的跪在自己脚边。
“......”
未血剑见她没有发火，便停住了话，对她说道：“黎姑娘，东家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你，现在两国都不安全，与其涉险，不如独善其身。”
“嗯。”
黎晏没有说话，未血剑也不便多说。
就当他要离开院子履行他护卫的职责的时候，黎晏问他：“我的天鸢在哪里？”
“你说的是那把弓？”
“是。”
“我在护送三公主的时候放在她那边了，你要天鸢做什么？”
未血剑只一想，便知道黎晏要那把弓的目的是什么。
只见她转身离开了院子，向县令府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魏不离和公主下一步会做什么，但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县令府上。
未血剑追了出来，一把剑横在她的面前，冷声说道：
“你不能去。”
“让开。”
“黎姑娘，我知道你知道东家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你很生气。”他语速飞快，但是长剑依旧拦在面前：“但是你不能去。”
“为什么？”
“这是我的职责。”
黎晏险些被气笑了，她反问道：“你的职责就是看着颜若白送死？”
未血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东家自有自己的考量。”
“你知道他要做什么吗？”
黎晏问他。
“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黎晏一手按下他横在面前的长剑，维持着镇定，字字清晰，毫不拖沓地说：“你还以为他是曾将的白贺生吗？你作为那么多年和他形影不离的侍从，杀手，属下，他最信任的人，这一次，他回祁国夺位，他为什么不带你？因为他知道，此件事，和他同行的人，一定有去无回。”
未血剑似乎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手中的剑似乎是慢慢动摇了。
“你以为祁国的皇位再窝囊，再飘摇，是那么好得的吗？他表面上没有说自己此行回去夺权，但是你们下意识认为他就是回去夺权，然后一举攻打虞国，一统江山。”
黎晏简直不敢想颜若白是抱着什么心理去回到那个将他的心千刀万剐的地方的。
未血剑似乎也明白了。
“未血剑，你好好想想，他这么多年来，为的什么？”
未血剑抬眸，不敢去看黎晏的眼睛，只能想到年少时的颜若白皓衣白雪，站在他的面前负手而立，声音带着一丝不被觉察的欣喜：
“吴白，归田已成，母亲很快便会回来了。”
母亲......
黎晏的声音又将他拉回现实：“颜若白的一生，都在为那虚无缥缈的亲情奔波，他只想有一个家。”
上一世如此，黎晏给了他一个家，所以他即使杀人无数，也不曾伤害黎晏一分一毫，这一世他有了曾经的记忆，即使二人立场不同，他也没有算计她一分。
但是这一世，黎晏不曾与他按照前世的走向发展，自己的母亲也视他如弃子，接二连三的打击，现在的颜若白早已不是曾将的模样。
未血剑终于明白颜若白要去做什么了。
“东家要——”
“他要杀崇文公主。”
黎晏定定地看着未血剑。
“可是怎么可能呢？那可是东家等了一生的母亲啊！”
未血剑还是不敢相信。
“怎么不可能？”黎晏心里有些难受：“你以为他把你派过来是真的要保护我吗？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将杀手阁全权交给北冥？他又为什么将后面的几百步都算好了？他可是整个百谱坐宴的大东家，坐拥这世间最大的杀手阁和赌场，拥有最厉害的杀手和一身举世无双的武艺，你以为他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离开？崇文公主从未将他当作自己的亲身儿子，她甚至准备牺牲颜若白来换呼延图萨的前途，你让他怎能不失望！”
黎晏一把扯住未血剑的衣领，红着眼睛问他：
“吴白！未血剑！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他吗？”
“他根本就没想活——”
“他要和崇文公主，和整个祁国同归于尽！”
未血剑怔愣在原地，他虽然对黎晏毕恭毕敬，那是因为她是颜若白看上的女人，在必要时还会拉她一把，但是终究是没有认可她的为人，以为不过是依附颜若白的娇花。
但是，这一刻他除了对东家孤身闯祁的焦急，还有从心底生出来对黎晏的敬佩。
他们这些杀手和黎晏一样身为局内人，但是只有她看了解颜若白，懂颜若白。
而不是像他们那般百依百顺。
他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拎着长剑，竟是微微颤了一下。
“那......我们该怎么办？”
未血剑喉下一松，黎晏后撤了个步子，说道：“马上去祁国，将他带走。”
“不可能的，整个杀手阁没有一个人是东家的对手，甚至是我......”未血剑犹豫了一刻，缓缓开口：“我这浑身的功夫，全部都是东家教授的。他不仅是我的主子，还是我的师父。”
“......”黎晏沉默地看着他。
吴白和颜若白同岁，若是他这一身武艺是颜若白教的，那么，颜若白究竟是多小的时候便无人能挡了？
未血剑接着说：“姑娘有所不知，东家十五岁便屠了杀手阁的老一辈成员。”
“全部？”
“除了魏萧和盛堇。”
简直无法想象，颜若白是如何做到的。
“你带着我，去见他。”黎晏如是说着：“我试试可不可以阻止他去杀公主。”
“东家心意已决，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动摇的，更何况，崇文公主对东家的影响姑娘又不是不知道。”
这下轮到黎晏无话了，颜若白的秉性未血剑跟了他二十年，肯定准确，但是问题就在于，谁能阻拦他？
未血剑也在想这个问题，突然，黎晏问他：
“魏萧可不可以？”
未血剑不知道，只能摇头：“我不知道，因为当年只有魏萧在东家手下活下来了,按道理来说，东家应该很看重才是，但是这么多年来，杀手阁对于魏萧，明尊暗杀，魏萧的下落我至今不知道。”
魏萧之所以能在颜若白手下活下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魏萧在他最暗淡无光的生命中拉了他一把。
“贺生贺生，就叫贺生吧——”
黎晏当机立断：“你若是相信我，便莫要跟着我了，马上回祁国，拖延颜若白的时间，我去寻魏萧。”
未血剑犹豫间，黎晏接着说：“我不知道魏萧有没有用，但是不找他，颜若白一定会死。”
“好。”
他爽快的答应了。
长剑入鞘，清脆的响声在月夜显得更加透彻，未血剑站在月光下，浅白洒了满身，他冲黎晏躬身一礼：“姑娘，我的命是东家救得，所以我必须以东家的生命为先，多谢姑娘相告，我无以为报。若此事了结，我便在杀手阁为姑娘供上一盏长明灯。”
黎晏见他这么说，便笑了笑：“长明灯不必，你们都要平安归来，便是最大的报答了。”
未血剑深深地看了一眼黎晏，他知道，自己此去，凶多吉少。
黎晏也知道。
说罢，便转身离去。
黎晏叫住他，他问道：“黎姑娘有什么嘱托的？”
“一定一定要将他平安带回来。”
未血剑愣了片刻，随后点点头，消失在了夜色中。
黎晏也没有停留，她飞快越过鳞次栉比的街边房屋，越过一条条长街，终于来到了县令府上。
“我——我要找公......秦大人！”
门房也见过黎晏几次，见她这么急，也没问何事，便直接进去通报了。
秦世墨刚换上寝衣，刚要睡着，便让门房叫了出来。
他靠在院子里的晾衣杆边，精神缺缺。
“什么事啊？”
“大人，我这，我这也没仔细问，但是看着挺急的，您还是快出来看看吧。”
秦世墨向来是“与民同乐派”，对待下人也没什么架子，面对对方的催促，也只是有几分被打搅清梦的不耐烦，挥了挥手：“知道了，马上过去。”
随后抓起身边的一件衣服，看也没看就出了门。
在他刚离开院子的时候，管事婆子带着刚被斥责完的小丫头进了院子：“粗笨的丫头！那是大人的朝服！我还想着今天天气好，拿出来晒晒潮，走的时候我千叮咛万嘱咐，在日落之前收回去！你跟我说你忘了？回头大人怪罪下来，我可饶不了你！”
小丫头撅着嘴，眼角带着泪：“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你还有下次！”婆子扯着小丫头的耳朵：“你看看那衣服肯定潮......”
“朝服呢？”
二人面面相觑，望着空荡荡的晾衣杆不知所措。
*
黎晏见县令府的门缓缓开了，她刚要上前一步询问天鸢的下落，只见秦世墨外面披着朝服，里面穿着寝衣，睡眼朦胧的不知道嘴里面在嘀咕什么。
但是一见那身蓝色朝服，黎晏便立马想起了大虞王朝有令：
见朝服者，平民行跪礼。
黎晏不知道秦世墨为什么大晚上要穿着朝服来见她，揣着满肚子疑惑，跪了下来。
秦世墨见到黎晏，刚要开口问她为什么大晚上不让人睡觉，就看到那人哐当跪在了自己面前。
“你你你你——你干什么？”
黎晏奇怪地看着他：“我不过是私访，倒想问问秦大人，为什么要穿着朝服待客？”
秦世墨不明所以，但在听黎晏说完，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身边的人都齐刷刷的跪在自己脚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