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
听完黎晏这番话，几人的脸瞬间阴沉下来，金铃也毫不客气的说道：“话已至此，姑娘可别再怪我们不客气。”
话落，金铃摇响铃铛召唤蛊奴，其他人也皆严阵以待。
隐在暗处的魏不离刚要起身，忽然旁边风动，一袭黑衣拂尘而过，停在了他的身边，一脚踩住他的胸口，银光一闪，剑直直的抵住了他的喉咙——
魏不离条件反射挣扎，但是胸口的力道越来越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人在他的上方轻笑，声音止住了那群杀手的动作。
忽而又传来那一股熟悉的檀香味。
黎晏也注意到了那不起眼角落的声音，偏过头看过去，在看清那人的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兄长？”
黎祈正微微一笑，踩在为不利是胸口的力气没变，但是面上他看向金铃几人：“早就听闻杀手阁诸位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金铃眯起眼睛，他们心里早就恨透了黎祈正，他陷害东家至此，到如今竟敢如此大摇大摆地站在他们面前？
黎祈正好像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声音带着几分笑意：“我确实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我知道你们对我误会颇深，但是今日黎某不才，不仅敢出现在诸位面前，还想跟诸位讨几条命。”
金铃冷笑不语。
黎晏才在震惊中缓缓回过神，她坐在马上，比其他人高出许多，自然是看见了黎祈正身子不正，好像脚下踩着什么。
“兄长......”黎晏跳下马，险些摔到地上，她堪堪扶着马，对黎祈正说道：“兄长怎么在这边？”
黎祈正对她温柔一笑：“我担心你。”
黎晏不动声色的靠近他：“兄长身份特殊，莫要让人留意到了。”
“不会的。”黎祈正冲她招招手：“阿晏，过来，那边很危险。”
说罢，看向那几位杀手，截水琴听这话，似是不满：“危险？黎姑娘可要看清楚了究竟哪儿更危险。”
黎晏福至心灵，牵着马走向黎祈正，只见兄长皱了皱眉，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兄长自不会害我。”
她如是说道。
没有人注意的是，她的余光瞥到了黎祈正身边盲区的一角，有一道熟悉的颜色，她有一刹那的讶异，但瞬间被她的不动神色掩盖。
黎祈正才舒缓了眉头，对金铃说道：“金铃蛊，我与你们之间，是不能闹得太僵的。”
黎晏走向他的步子停滞片刻：什么意思？
金铃听这话，嘲讽一笑，他本就是少年人的模样，站在七尺的黎祈正身边，像极了小孩子闹脾气。
但是他这可不是玩闹，冷哼一声后，金铃道：“黎祈正，这是我们你对你最后一次退让。”
黎祈正摊了摊左手：“随你们。”
说罢，几人很快便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黎晏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远，心里面微微叹气，最不想面对的终于还是来了。
她收回目光，故作惊讶般说道：“远在西南的兄长这时候来得倒是巧的很。”
“阿晏。”黎祈正显然不想和她寒暄叙旧，嗓音淡淡：“兄长不是告诉过你，要待在青城吗？”
黎晏抿唇不语。
只见兄长轻轻叹气：“你不乖。”
她隐约觉得黎祈正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她想靠近兄长，便牵着马，向前迈了一步，黎祈正神色变了变，正打算开口，黎晏却停住了脚步，说道：“阿晏不违背兄长了，阿晏回去。”
搞不懂黎晏为什么要这么说的黎祈正嘴角轻轻一勾，脚上的力道加重，魏不离几近昏厥，耳边黎晏的声音轻柔：“兄长要随我一同回去吗？”
“不了，我还有事。”
“是又要去西南吗？”
“这不是你该问的，等我办完事，你便明白了。”
黎晏眸光隐在暗处，黎祈正看不清她的眼睛：“怎么？阿晏？”
“那兄长可要平安归来。”黎晏说完，补了一句：“你可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自是不叫阿晏担心。”
黎祈正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对劲，他说道：“阿晏走吧，我片刻便要离开。”
“好。”
黎晏翻身上马，目光不自觉看向黎祈正一直隐在暗处的脚若有所思。
停留片刻，便调转马头，哒哒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黎祈正此时才松开了脚，重重地踹了一脚魏不离，声音轻蔑：“你倒是听话地很，一点声音都没出。”
魏不离显然没有料到这里会遇见黎祈正，而且黎祈正立场不明，就冲刚才那一脚，就是向着要了他的命来踩的。
“咳咳咳！咳——”
黎祈正微微俯下身，轻笑：“早就听说你的功夫全被白贺生废了，我一开始还不相信，你们本为知己，白贺生再无情无义，这些年你对他的情谊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不可能对你下这种死手。如今看来......”
“是我小瞧了他。”
黎祈正好像饶有兴致，魏不离说什么，转了转手中的剑，问道：“若非我的出现，你被杀手杀死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如今你的命在我手里，你有什么想说的？”
“咳咳——黎祈正......”魏不离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呼吸，一身尘土被他抖得落了地，他面色苍白，哑声说道：“黎祈正，你现在这个样子，让黎姑娘知道，她该有多失望......”
黎祈正听了这话，并没有恼，而是哈哈大笑：“魏不离啊魏不离，世人皆说探花郎风情才情兼备，文采飞扬，聪慧机敏不可一世，要我说，你魏不离能有今天，全是因为你这满心的情情爱爱。”
魏不离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笑，等他笑够了，拔剑搭在魏不离的脖颈上，声音渐冷：“给了你求饶的机会，你不好好珍惜，那可就别怪我不顾昔日你我之谊了。”
“黎祈正。”魏不离倒是任命似的，笑了笑：“我相信他们会替我完成江山海晏河清的愿望——”
“黎祈正，你相信么？”
黎祈正不屑一顾，手上微微用力，只听破空一道箭影，直冲心脏！
他只得侧身躲开——
“谁？”
四周无人，寂静的好像刚才是一刹那的错觉。
只有箭羽擦伤的血迹证明刚刚的真实。
魏不离趁着黎祈正侧身躲箭的间隙，翻身一个打滚，退出离他十几米开外。
黎祈正见他反应迅速，遗憾似的说道：“大意了，忘了白贺生只废了你的手，啧啧——”
魏不离冷眼看着他，没听他废话，直接就跑了。
黎祈正也不打算再追，他目光不明地盯着一处地方，随后哼笑一声：
“有趣。”
隐没在暗处的黎晏捏着弓的手心沁满了汗，夹着箭的手微微颤抖。她在马上的时候便发现了黎祈正好像是踩着什么东西，但是她不确定是什么，想走近看但是也不能打草惊蛇，索性魏不离露出了一点线索，才让她想出了这个办法。
黎祈正左右环顾，黎晏与兄长相处多年，竟然一时间看不出兄长的功力深浅，魏不离现在危机算是解决了，黎祈正不可能知道自己现在继承了末代摩诃王图的弓法，所以他一定会认为自己是天鸢啸苏敛。
对上百谱杀手阁的其他人尚且还有一丝讨价还价的余地，但是对上行事捉摸不透的苏敛，他一定会考量，因为再说苏敛手上他未必能占的好处。
黎晏想到这，便看到黎祈正直直的盯着自己所藏身的方向，轻轻一笑，随后拂衣而去。
在看到黎祈正眼睛的一刹那，她身后瞬间落下一阵冷汗，心里明知道黎祈正看不到自己，但是那个直入灵魂的眼神，令她有些看不透。
黎祈正也走了，一切都归于沉寂。
黎晏知道，青城自己是回不去了。
现在的气氛很诡异，她也揣着满肚子的疑惑。
兄长想做什么？
魏大人又为什么要去西北？
公主在哪里？
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既然兄长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西北，那么上京城必然是无暇顾及了——
现在的上京城，又变成什么样子了？
黎晏想都没想，打算即刻前往上京城。
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流民大军攻破城门，上京城易主，段悯登基为帝。
这段历史早已上演，黎晏并不意外。
但是她不甘心。
“希望阿姊的可以拖延一段时间吧。”黎晏的马被她丢下用来吸引黎祈正的注意力，现在她需要抓紧时间。
*
逯子玠带着张锦歌千里狂奔，没出几日便抵达了上京城。
此时的上京城早已不是曾经那般繁华热闹，里面的天乾皇城也没有了那般九天阊阖开宫阙的大气。
他们此行是暗中行动，躲开了大道上的流民大军，再次踏进城中，张锦歌见城中人人自危，都在准备着城门被攻破的那一日逃离这个地方。
逯子玠当然也看到了，但是他比张锦歌更有心理准备，早就预料到的事情，真正看到了，也只是微微错愕。
几人暗中潜行，逯子玠说道：“我即刻带你去往宫里，皇上的意思可能是需要将军对抗流民大军。”
张锦歌点头：“我知道，劳烦逯大人了。”
逯子玠对于客套话向来不感兴趣。
他打算先回府上将官袍取来，再去往宫里。
还未等他们二人进门，突然锦衣卫派人过来，见到逯子玠慌忙行礼：“大人！将军！”
逯子玠预感不好，眉头紧皱：“何事这么慌张？”
“凌凌凌凌迟手——现身了！”
“凌迟手？”
张锦歌也不可置信，明明凌迟手不久前还在西北，怎得比他们还先抵达了上京城？
逯子玠知道凌迟手的事情拖不得，他对张锦歌说道：“将军先行去宫里，我去锦衣卫那边询问，两边都不得耽误。”
“我知道，你去便是。”
逯子玠吩咐家里的侍从护送张锦歌，自己则是跟着锦衣卫回锦衣卫处调查了。
皇宫内。
张锦歌看着长寿殿微微出神。
外面的盛堇公公从殿内出来，迈着小碎步，声音夹得令她有些不适：“张将军，请吧，皇上等着呢。”
张锦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她忘不了当初在锁魂渊那些杀手说得。
“镜花扇。”她在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个称号，一边的盛堇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只是嘴角上挂着笑容，摆出请的动作。
“好，多谢盛堇公公。”
盛堇嘿嘿笑着：“都是咱家分内的事，将军这是什么话，但是奴才在这提醒将军，这几天皇上的心情可不算好。”
“我知道。”
张锦歌不想多说，便跟着盛堇沉默地进了长寿殿。
里面高位上的男人多日不见，张锦歌一时间觉得这位位高权重的帝王沧桑的了很多。
她低着头俯身一礼：“臣张锦歌，参见陛下。”
皇帝见她，手上微微一动，头上的冕旒也跟着晃了晃，最终他还是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道：
“爱卿不必多礼。”
随后赐了座，挥退了殿内所有的人。
当盛堇跟着众人退出缓缓合上殿门之时，皇帝的声音虚弱地响起：“锦歌，朕是看着你长大的，也是对你最放心的。”
张锦歌一时间不知道皇帝要说什么，只干巴巴地回复：“陛下抬爱臣，器重臣，对臣的教诲，臣时刻谨记在心，从小便发誓，用生命为陛下守护这万里河山。”
皇帝看着她，缓声开口：“你做到了，朕看在眼里。”
“皇上此次唤臣暗中归京，所为何事？”
皇帝没想到张锦歌能这么直白的问出来，还想着斡旋的心思一时间烟消云散。
见皇帝愣神没有答话，她说道：“臣归京，沿路上的那些，臣都看在眼中，为陛下守护江山是臣的本分，陛下吩咐，臣便马上披甲上阵，击退流民。”
谁也不知道张锦歌说出这话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虽说皇帝的猜疑使得骁勇大将军，也就是她的父亲苦守边疆，但是于忠，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于孝，父亲临走前嘱托她，要守护好江山。
于义，三公主早些年力排众议让她位列武将，恩重如山，为了公主，她也要尽力一搏。
但是流民暴乱，也是为了活着。
两方抉择，她选择了前者。
但是皇帝却缓缓摇头：“朕一开始确实有意叫你领兵对抗流民，可是现在摆在朕面前又有一个难题，需要锦歌来替朕分忧。”
张锦歌心中正纳闷，究竟有什么是比流民之乱更需要她的。
皇帝从书案上抽出一本折子，推到桌子前说道：“你自己看吧。”
张锦歌揣着疑惑，走上前拿了折子，展开来看。
折子中的字她全都认识，但是她像是看不懂似的，迟迟没有放下，大殿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死寂。
还是皇帝先开口说道：“看完了吗？”
“黔南王......可能有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
“不论什么理由，封地王私自领兵离开封地，就是谋反。”
皇帝的声音中带着愠怒。
张锦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他可是静修长公主的父亲！”
“不论他是谁，现在他已有谋反之心，朕立刻派你前往西北斩杀黔南王！”
皇帝指着她说道：“流民一事朕心中已有人选，你只需要接旨谢恩，替朕除掉这一心腹大患。”
张锦歌握着折子的手微微颤抖，像是机械般地摇头：“不可以，不行......敬知会恨我的......”
“张锦歌，你知道抗旨是什么后果吗？”
皇帝阴沉地看着张锦歌，张锦歌地泪水顺颊而下，猛然跪在地上：“皇上，章......黔南王一家从未有过谋反之心，您允许我前往西北调查清楚，臣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皇帝看着她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心中怒火更盛。
“抗旨不遵，是要株连九族的，张锦歌，朕劝你想好了，你父亲也还在边疆，就连黎家，你也得掂量掂量！黔南王如今野心昭昭，朕不杀章敬知，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张锦歌跪俯的身子僵在了原地，磕破了的头缓缓淌下鲜血，混着泪水，打落在暗红色的地板上。
皇帝就这么看着她，像有的是耐心一般，一双漆黑的眼睛尽是冷漠，过了许久，只听张锦歌声音沙哑：
“臣，接旨。”
“定不负陛下嘱托”
“——即刻前往西北斩杀黔南王。”
话落，金铃摇响铃铛召唤蛊奴，其他人也皆严阵以待。
隐在暗处的魏不离刚要起身，忽然旁边风动，一袭黑衣拂尘而过，停在了他的身边，一脚踩住他的胸口，银光一闪，剑直直的抵住了他的喉咙——
魏不离条件反射挣扎，但是胸口的力道越来越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人在他的上方轻笑，声音止住了那群杀手的动作。
忽而又传来那一股熟悉的檀香味。
黎晏也注意到了那不起眼角落的声音，偏过头看过去，在看清那人的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兄长？”
黎祈正微微一笑，踩在为不利是胸口的力气没变，但是面上他看向金铃几人：“早就听闻杀手阁诸位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金铃眯起眼睛，他们心里早就恨透了黎祈正，他陷害东家至此，到如今竟敢如此大摇大摆地站在他们面前？
黎祈正好像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声音带着几分笑意：“我确实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我知道你们对我误会颇深，但是今日黎某不才，不仅敢出现在诸位面前，还想跟诸位讨几条命。”
金铃冷笑不语。
黎晏才在震惊中缓缓回过神，她坐在马上，比其他人高出许多，自然是看见了黎祈正身子不正，好像脚下踩着什么。
“兄长......”黎晏跳下马，险些摔到地上，她堪堪扶着马，对黎祈正说道：“兄长怎么在这边？”
黎祈正对她温柔一笑：“我担心你。”
黎晏不动声色的靠近他：“兄长身份特殊，莫要让人留意到了。”
“不会的。”黎祈正冲她招招手：“阿晏，过来，那边很危险。”
说罢，看向那几位杀手，截水琴听这话，似是不满：“危险？黎姑娘可要看清楚了究竟哪儿更危险。”
黎晏福至心灵，牵着马走向黎祈正，只见兄长皱了皱眉，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兄长自不会害我。”
她如是说道。
没有人注意的是，她的余光瞥到了黎祈正身边盲区的一角，有一道熟悉的颜色，她有一刹那的讶异，但瞬间被她的不动神色掩盖。
黎祈正才舒缓了眉头，对金铃说道：“金铃蛊，我与你们之间，是不能闹得太僵的。”
黎晏走向他的步子停滞片刻：什么意思？
金铃听这话，嘲讽一笑，他本就是少年人的模样，站在七尺的黎祈正身边，像极了小孩子闹脾气。
但是他这可不是玩闹，冷哼一声后，金铃道：“黎祈正，这是我们你对你最后一次退让。”
黎祈正摊了摊左手：“随你们。”
说罢，几人很快便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黎晏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远，心里面微微叹气，最不想面对的终于还是来了。
她收回目光，故作惊讶般说道：“远在西南的兄长这时候来得倒是巧的很。”
“阿晏。”黎祈正显然不想和她寒暄叙旧，嗓音淡淡：“兄长不是告诉过你，要待在青城吗？”
黎晏抿唇不语。
只见兄长轻轻叹气：“你不乖。”
她隐约觉得黎祈正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她想靠近兄长，便牵着马，向前迈了一步，黎祈正神色变了变，正打算开口，黎晏却停住了脚步，说道：“阿晏不违背兄长了，阿晏回去。”
搞不懂黎晏为什么要这么说的黎祈正嘴角轻轻一勾，脚上的力道加重，魏不离几近昏厥，耳边黎晏的声音轻柔：“兄长要随我一同回去吗？”
“不了，我还有事。”
“是又要去西南吗？”
“这不是你该问的，等我办完事，你便明白了。”
黎晏眸光隐在暗处，黎祈正看不清她的眼睛：“怎么？阿晏？”
“那兄长可要平安归来。”黎晏说完，补了一句：“你可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自是不叫阿晏担心。”
黎祈正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对劲，他说道：“阿晏走吧，我片刻便要离开。”
“好。”
黎晏翻身上马，目光不自觉看向黎祈正一直隐在暗处的脚若有所思。
停留片刻，便调转马头，哒哒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黎祈正此时才松开了脚，重重地踹了一脚魏不离，声音轻蔑：“你倒是听话地很，一点声音都没出。”
魏不离显然没有料到这里会遇见黎祈正，而且黎祈正立场不明，就冲刚才那一脚，就是向着要了他的命来踩的。
“咳咳咳！咳——”
黎祈正微微俯下身，轻笑：“早就听说你的功夫全被白贺生废了，我一开始还不相信，你们本为知己，白贺生再无情无义，这些年你对他的情谊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不可能对你下这种死手。如今看来......”
“是我小瞧了他。”
黎祈正好像饶有兴致，魏不离说什么，转了转手中的剑，问道：“若非我的出现，你被杀手杀死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如今你的命在我手里，你有什么想说的？”
“咳咳——黎祈正......”魏不离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呼吸，一身尘土被他抖得落了地，他面色苍白，哑声说道：“黎祈正，你现在这个样子，让黎姑娘知道，她该有多失望......”
黎祈正听了这话，并没有恼，而是哈哈大笑：“魏不离啊魏不离，世人皆说探花郎风情才情兼备，文采飞扬，聪慧机敏不可一世，要我说，你魏不离能有今天，全是因为你这满心的情情爱爱。”
魏不离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笑，等他笑够了，拔剑搭在魏不离的脖颈上，声音渐冷：“给了你求饶的机会，你不好好珍惜，那可就别怪我不顾昔日你我之谊了。”
“黎祈正。”魏不离倒是任命似的，笑了笑：“我相信他们会替我完成江山海晏河清的愿望——”
“黎祈正，你相信么？”
黎祈正不屑一顾，手上微微用力，只听破空一道箭影，直冲心脏！
他只得侧身躲开——
“谁？”
四周无人，寂静的好像刚才是一刹那的错觉。
只有箭羽擦伤的血迹证明刚刚的真实。
魏不离趁着黎祈正侧身躲箭的间隙，翻身一个打滚，退出离他十几米开外。
黎祈正见他反应迅速，遗憾似的说道：“大意了，忘了白贺生只废了你的手，啧啧——”
魏不离冷眼看着他，没听他废话，直接就跑了。
黎祈正也不打算再追，他目光不明地盯着一处地方，随后哼笑一声：
“有趣。”
隐没在暗处的黎晏捏着弓的手心沁满了汗，夹着箭的手微微颤抖。她在马上的时候便发现了黎祈正好像是踩着什么东西，但是她不确定是什么，想走近看但是也不能打草惊蛇，索性魏不离露出了一点线索，才让她想出了这个办法。
黎祈正左右环顾，黎晏与兄长相处多年，竟然一时间看不出兄长的功力深浅，魏不离现在危机算是解决了，黎祈正不可能知道自己现在继承了末代摩诃王图的弓法，所以他一定会认为自己是天鸢啸苏敛。
对上百谱杀手阁的其他人尚且还有一丝讨价还价的余地，但是对上行事捉摸不透的苏敛，他一定会考量，因为再说苏敛手上他未必能占的好处。
黎晏想到这，便看到黎祈正直直的盯着自己所藏身的方向，轻轻一笑，随后拂衣而去。
在看到黎祈正眼睛的一刹那，她身后瞬间落下一阵冷汗，心里明知道黎祈正看不到自己，但是那个直入灵魂的眼神，令她有些看不透。
黎祈正也走了，一切都归于沉寂。
黎晏知道，青城自己是回不去了。
现在的气氛很诡异，她也揣着满肚子的疑惑。
兄长想做什么？
魏大人又为什么要去西北？
公主在哪里？
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既然兄长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西北，那么上京城必然是无暇顾及了——
现在的上京城，又变成什么样子了？
黎晏想都没想，打算即刻前往上京城。
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流民大军攻破城门，上京城易主，段悯登基为帝。
这段历史早已上演，黎晏并不意外。
但是她不甘心。
“希望阿姊的可以拖延一段时间吧。”黎晏的马被她丢下用来吸引黎祈正的注意力，现在她需要抓紧时间。
*
逯子玠带着张锦歌千里狂奔，没出几日便抵达了上京城。
此时的上京城早已不是曾经那般繁华热闹，里面的天乾皇城也没有了那般九天阊阖开宫阙的大气。
他们此行是暗中行动，躲开了大道上的流民大军，再次踏进城中，张锦歌见城中人人自危，都在准备着城门被攻破的那一日逃离这个地方。
逯子玠当然也看到了，但是他比张锦歌更有心理准备，早就预料到的事情，真正看到了，也只是微微错愕。
几人暗中潜行，逯子玠说道：“我即刻带你去往宫里，皇上的意思可能是需要将军对抗流民大军。”
张锦歌点头：“我知道，劳烦逯大人了。”
逯子玠对于客套话向来不感兴趣。
他打算先回府上将官袍取来，再去往宫里。
还未等他们二人进门，突然锦衣卫派人过来，见到逯子玠慌忙行礼：“大人！将军！”
逯子玠预感不好，眉头紧皱：“何事这么慌张？”
“凌凌凌凌迟手——现身了！”
“凌迟手？”
张锦歌也不可置信，明明凌迟手不久前还在西北，怎得比他们还先抵达了上京城？
逯子玠知道凌迟手的事情拖不得，他对张锦歌说道：“将军先行去宫里，我去锦衣卫那边询问，两边都不得耽误。”
“我知道，你去便是。”
逯子玠吩咐家里的侍从护送张锦歌，自己则是跟着锦衣卫回锦衣卫处调查了。
皇宫内。
张锦歌看着长寿殿微微出神。
外面的盛堇公公从殿内出来，迈着小碎步，声音夹得令她有些不适：“张将军，请吧，皇上等着呢。”
张锦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她忘不了当初在锁魂渊那些杀手说得。
“镜花扇。”她在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个称号，一边的盛堇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只是嘴角上挂着笑容，摆出请的动作。
“好，多谢盛堇公公。”
盛堇嘿嘿笑着：“都是咱家分内的事，将军这是什么话，但是奴才在这提醒将军，这几天皇上的心情可不算好。”
“我知道。”
张锦歌不想多说，便跟着盛堇沉默地进了长寿殿。
里面高位上的男人多日不见，张锦歌一时间觉得这位位高权重的帝王沧桑的了很多。
她低着头俯身一礼：“臣张锦歌，参见陛下。”
皇帝见她，手上微微一动，头上的冕旒也跟着晃了晃，最终他还是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道：
“爱卿不必多礼。”
随后赐了座，挥退了殿内所有的人。
当盛堇跟着众人退出缓缓合上殿门之时，皇帝的声音虚弱地响起：“锦歌，朕是看着你长大的，也是对你最放心的。”
张锦歌一时间不知道皇帝要说什么，只干巴巴地回复：“陛下抬爱臣，器重臣，对臣的教诲，臣时刻谨记在心，从小便发誓，用生命为陛下守护这万里河山。”
皇帝看着她，缓声开口：“你做到了，朕看在眼里。”
“皇上此次唤臣暗中归京，所为何事？”
皇帝没想到张锦歌能这么直白的问出来，还想着斡旋的心思一时间烟消云散。
见皇帝愣神没有答话，她说道：“臣归京，沿路上的那些，臣都看在眼中，为陛下守护江山是臣的本分，陛下吩咐，臣便马上披甲上阵，击退流民。”
谁也不知道张锦歌说出这话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虽说皇帝的猜疑使得骁勇大将军，也就是她的父亲苦守边疆，但是于忠，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于孝，父亲临走前嘱托她，要守护好江山。
于义，三公主早些年力排众议让她位列武将，恩重如山，为了公主，她也要尽力一搏。
但是流民暴乱，也是为了活着。
两方抉择，她选择了前者。
但是皇帝却缓缓摇头：“朕一开始确实有意叫你领兵对抗流民，可是现在摆在朕面前又有一个难题，需要锦歌来替朕分忧。”
张锦歌心中正纳闷，究竟有什么是比流民之乱更需要她的。
皇帝从书案上抽出一本折子，推到桌子前说道：“你自己看吧。”
张锦歌揣着疑惑，走上前拿了折子，展开来看。
折子中的字她全都认识，但是她像是看不懂似的，迟迟没有放下，大殿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死寂。
还是皇帝先开口说道：“看完了吗？”
“黔南王......可能有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
“不论什么理由，封地王私自领兵离开封地，就是谋反。”
皇帝的声音中带着愠怒。
张锦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他可是静修长公主的父亲！”
“不论他是谁，现在他已有谋反之心，朕立刻派你前往西北斩杀黔南王！”
皇帝指着她说道：“流民一事朕心中已有人选，你只需要接旨谢恩，替朕除掉这一心腹大患。”
张锦歌握着折子的手微微颤抖，像是机械般地摇头：“不可以，不行......敬知会恨我的......”
“张锦歌，你知道抗旨是什么后果吗？”
皇帝阴沉地看着张锦歌，张锦歌地泪水顺颊而下，猛然跪在地上：“皇上，章......黔南王一家从未有过谋反之心，您允许我前往西北调查清楚，臣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皇帝看着她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心中怒火更盛。
“抗旨不遵，是要株连九族的，张锦歌，朕劝你想好了，你父亲也还在边疆，就连黎家，你也得掂量掂量！黔南王如今野心昭昭，朕不杀章敬知，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张锦歌跪俯的身子僵在了原地，磕破了的头缓缓淌下鲜血，混着泪水，打落在暗红色的地板上。
皇帝就这么看着她，像有的是耐心一般，一双漆黑的眼睛尽是冷漠，过了许久，只听张锦歌声音沙哑：
“臣，接旨。”
“定不负陛下嘱托”
“——即刻前往西北斩杀黔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