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暑假。
日子照样过，平平无奇。
那时赵依婧在房中看书，汤圆乖巧地睡在她的脚边。
一道房门，是她与家的界线。界线内，她是赵依婧。界线外，她是赵家人。
天气格外炎热，汤圆睡了会儿，又起来喝水。它的毛长了，赵依婧打算下午带它出去修剪一下。
赵起云推门进来，看她披头散发还穿着睡裙，靠在门上有些无奈：“你林叔就要过来了，你怎么还是这副打扮。”
林叔是赵起云近来生意上的伙伴，也是他新结交的茶友。两人在茶道上一拍即合，互为知己。
赵依婧听话起身。出门时，赵起云望了一眼她桌上的书，眼底流露出失望。
赵起云曾经贫穷，如今得势便开始附庸风雅。堂内铺着松软的地毯，茶几上茶具齐全。墙上古画悬挂，角落花香点缀，让人心旷神怡。
不过，他的绿色盆栽常常被汤圆啃坏，换了一批又一批。赵起云和朱婷都不喜欢猫，如果它不是只布偶，可能赵依婧早就见不到它了。
这个家很好，很完美，也很冰冷。没有汤圆这只猫，他们就像墙上悬挂的画。
芳姨从厨房端了参茶出来，喊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赵崇：“小崇，参茶煮好了，快来喝点，对身体好。”
赵崇应了一声，然后抬头看见已经收拾好了的赵依婧。
他皱眉：“姐，你穿得太素了。”
赵依婧说：“得体就行。”
赵崇说：“现在没在学校，你不用这么低调。”
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首饰盒，“给你选的，戴上试试。”
赵依婧有些惊讶，把盒子接了过来。
打开，里面是一条精致的钻石项链。
“给我的？”
“当然。”赵崇勾起一丝痞笑，“我姐这么漂亮，可不能埋没了。”
赵起云斜靠在沙发上，看着他俩，淡淡地笑。
赵崇回头：“爸笑什么？”
赵起云说：“笑你们年轻，总是喜欢这些浮华不实的东西。”
赵崇说：“钻石不好看吗？这么耀眼。”
赵起云说：“耀眼的东西，美丽大多稍纵即逝，就像烟火。”
赵崇无语：“太深奥了，我听不懂，但怎么感觉那么消极呢。你的意思是，姐很漂亮，但是这漂亮就像烟火一样短暂？你想多了吧，姐还年轻着呢。”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赵起云看着赵依婧，说，“阿婧，看不清自身价值的人才会追求虚无的东西，而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不会为沿途的风景停下脚步。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再回头看，你会发现很多人和事，都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得挂心。”
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肩，又说：“多看点正经书，少看点言情小说，那些故事会腐蚀你。这个世界很大，你目前所见到的，只是非常小的一部分罢了。”
赵依婧说：“长得漂亮，就是以色事人吗？这难道不是偏见？”
“所以，你要做个有内涵的女性，这样才能打破这种偏见。”赵起云说，“像你母亲那样。”
他是指朱婷。
赵依婧沉默了一会儿。
她其实有很多想反驳的话，可想了想，又觉得没意义。人都相信自己是对的，都爱听自己喜欢听的，她的想法不重要。
既然不重要，那么当下听话就好。
也许她的生母和她一样是个肤浅的女人，赵起云正是向她暗示这一点。当初的背叛不是他的错，是母亲无法用内涵留住他，是色衰而爱驰的结果。
内涵，肤浅，美丽，色衰。人总感叹人心复杂，可明明在有些人眼里，贴个标签就够了。
钻石或沙粒，贴上价钱都是商品。
赵起云混迹名利场多年，早已忘光了昔日的沙粒。他自以为成熟看遍人性，唯独在赵依婧面前，还欠缺着一丝稳重。他抵触面对长得越来越像前妻的女儿，那是他贫穷的过往和耻辱，他不堪回首。
所以，他要亲手打磨她身上的肤浅，他要她像朱婷一样，和曾经那个女人完全不同。
他拿走了赵崇送给她的钻石项链，让她把长发盘起来，戴了一支朱婷平时喜欢的和田玉簪子。赵依婧穿好旗袍走出来时，赵起云的眼里明明白白透着满意。
“女人果然还是穿上旗袍戴上玉饰才显得高贵。”赵起云感慨地说。
赵依婧不语。
休息时间，赵崇朝她凑了过去，“姐。”
“怎么了。”
“你是不是不开心？”
“还好。”
“爸就是那样的人，你别理他。”赵崇小声说，“老觉得自己高雅，别人都是庸俗的。遇到他这样的父亲，以后想谈恋爱都困难。”
赵依婧看向他，“你谈恋爱了？”
赵崇嘿嘿笑，“我都大学了，不谈恋爱可能吗？不过你别告诉爸，我就是谈着玩玩，不会考虑以后的。”
“为什么？”
“啊？”
赵依婧看着他，一字一字，“为什么不考虑以后？”
赵崇张大嘴，“我考虑得了吗？你瞧爸那性格，他会同意我和外面那些女孩子交往？他只会让我们找门当户对的，电视上那些有钱老爸都是这么演。”
赵依婧说：“小崇，你的感情问题我不该过问，但我希望你明白，爱情是神圣的。不管爸怎么看待，你自己首先要做一个负责任的男人。”
赵崇点头，说：“我肯定负责，我的每段感情都是善始善终的。但我不敢考虑以后，因为我惧怕婚姻。婚姻是牢笼啊，我可不想就被一个人锁死了，然后变成像咱爸那样无趣又死板的人。”
赵依婧听着，忽然笑了笑，轻声说：“你从哪听来的这些。婚姻没你想得那么不堪，就算有很多极端的案例，你也不能拿它当借口去伤害别人，知道么？”
“怎么了，姐？”赵崇注意到了她的情绪，问，“你不会恋爱了吧？”
赵依婧说：“没有。”
“那就好。”赵崇松了口气，“你如果恋爱了学习还这么好，那我有什么脸见爸啊。”
“学习不好，不也上A大了吗，好好珍惜机会就是。”
这也是赵起云常常说的话。也许人生来平等，但后天际遇不同，每个人的命运也将不同。有些幸运是拼搏不来的，就如有些人再怎么寒窗苦读，都敌不过有人出生便是在起跑线上。
这些人里，自然也包括了现在的赵依婧和赵崇。
过了一会儿，林南来了。
这是林南第一次见到赵依婧。
客厅的灯光柔和，赵依婧脸上的妆容也很柔和。松松挽起的头发，一支莹白的和田玉簪子，散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些成熟的温柔。
她有独特的魅力，像只安静的芙蓉鸟，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一眼心动，排山倒海。
那时，年近四十的林南体会到了人生迟来的强烈悸动——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认识她，为什么没有年轻十岁。
无数个为什么。
赵起云和朱婷热情地接待了林南。他们坐下谈天说地，沏茶，品茶，从茶叶的起源聊到茶叶的发展，整个过程，赵依婧坐在一旁一语不发。她像个听话的木偶，静得没有丝毫存在感。听着赵起云和林南的对话时，她会想，为什么钻石比不过玉簪，为什么看言情小说就是没有内涵。
为什么爱自己想爱的人，会变成追求虚无的东西。
他们聊了很久，期间，林南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她。
他称赞了一句，这是你的一双儿女吗，真是人中龙凤，优秀极了。赵起云谦虚，哪里哪里，他们还是太年轻了，不懂事。
赵崇不服气，说，我哪里不懂事了，非要会品茶才是懂事吗？
林南哈哈大笑，朱婷把赵崇拉到一边，小声说，这是你林叔，不许没礼貌。
而后，朱婷又谨慎地在赵崇耳边低语，你爸最近因为一桩生意焦头烂额，林叔是个重要突破口……
那一天，林南直到离开赵家，只听到赵依婧说了两句话。
林叔好。林叔慢走。
命运是不是很荒唐。睿智如他，这把年纪还有什么看不破。金钱，名利，婚姻，子女。怎么还会为美色所迷，因一个女大学生而心口发热。
可偏偏看到她的那刻，世界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如果他是个单身男人，或许他会认为这是他的良缘。但他已婚，还有一对双胞胎儿子，这简直讽刺。
甚至恶心。
赵起云依旧频繁约他品茶，贵重的，罕见的。他们约好在外面聚餐，也偶尔会带上孩子们去唱歌。他们几乎不会谈生意上的事，只说兴趣和生活，可人与人的交际摆在明面上也就那么两样，无非利益，无非爱恨。
赵依婧每次见林南都是穿着旗袍，挽着头发，戴着玉簪，仿佛那是她的标志。她与林南依旧不怎么说话，直到那一晚在餐厅，赵依婧喝了茶，感觉头有点晕。
她去卫生间洗脸，却突然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她躺在酒店的床上，而门很快打开，林南走了进来。
他穿着整齐的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人很高瘦，有非凡的气质。
四目相对，二人皆惊愕一瞬。赵依婧很快清醒了过来。
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她先是慌乱，而镇静下来后赵依婧几乎没有犹豫，强忍着不适从床上下来。林南想去拉她，她竟抬脚恶狠狠地踢中了他的膝盖！
要人命的劲儿，低跟快要戳穿他的骨头。林南痛吟，还来不及解释，却看到了一双又恨又冷漠的眼眸。
终于不是听话的木偶。而是有血有肉有愤怒的人。
赵依婧瞪着他，下一秒却瘫了下去，倒在地上。
她不傻，这血液沸腾的滋味，她很清楚她着了什么道。
这些年跟着赵起云应酬在各色人物之间，这种事即便没有亲身经历，也从别人口中听烂了。
此时此刻，林南觉得自己的话很苍白：“阿婧，我没有……”
赵依婧喘息，汗水从额头淌了下来，她说：“你想做什么都行，我不会反抗。但你别拍照，别录像，如果你还看我父亲的薄面，希望你尽早把我送回去。”
林南一阵心惊。
惊她的妥协和恨意之后的平静。
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就那样看着他。
在他面前，她的长发凌乱，玉簪摔成了两半，汗液衬得面色隐白，原本的高贵样子，如今只显得廉价。
尽管林南不想承认，但他的确再度被她吸引。
这一次，心口不仅发热，而是有一团滚烫的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暑假。
日子照样过，平平无奇。
那时赵依婧在房中看书，汤圆乖巧地睡在她的脚边。
一道房门，是她与家的界线。界线内，她是赵依婧。界线外，她是赵家人。
天气格外炎热，汤圆睡了会儿，又起来喝水。它的毛长了，赵依婧打算下午带它出去修剪一下。
赵起云推门进来，看她披头散发还穿着睡裙，靠在门上有些无奈：“你林叔就要过来了，你怎么还是这副打扮。”
林叔是赵起云近来生意上的伙伴，也是他新结交的茶友。两人在茶道上一拍即合，互为知己。
赵依婧听话起身。出门时，赵起云望了一眼她桌上的书，眼底流露出失望。
赵起云曾经贫穷，如今得势便开始附庸风雅。堂内铺着松软的地毯，茶几上茶具齐全。墙上古画悬挂，角落花香点缀，让人心旷神怡。
不过，他的绿色盆栽常常被汤圆啃坏，换了一批又一批。赵起云和朱婷都不喜欢猫，如果它不是只布偶，可能赵依婧早就见不到它了。
这个家很好，很完美，也很冰冷。没有汤圆这只猫，他们就像墙上悬挂的画。
芳姨从厨房端了参茶出来，喊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赵崇：“小崇，参茶煮好了，快来喝点，对身体好。”
赵崇应了一声，然后抬头看见已经收拾好了的赵依婧。
他皱眉：“姐，你穿得太素了。”
赵依婧说：“得体就行。”
赵崇说：“现在没在学校，你不用这么低调。”
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首饰盒，“给你选的，戴上试试。”
赵依婧有些惊讶，把盒子接了过来。
打开，里面是一条精致的钻石项链。
“给我的？”
“当然。”赵崇勾起一丝痞笑，“我姐这么漂亮，可不能埋没了。”
赵起云斜靠在沙发上，看着他俩，淡淡地笑。
赵崇回头：“爸笑什么？”
赵起云说：“笑你们年轻，总是喜欢这些浮华不实的东西。”
赵崇说：“钻石不好看吗？这么耀眼。”
赵起云说：“耀眼的东西，美丽大多稍纵即逝，就像烟火。”
赵崇无语：“太深奥了，我听不懂，但怎么感觉那么消极呢。你的意思是，姐很漂亮，但是这漂亮就像烟火一样短暂？你想多了吧，姐还年轻着呢。”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赵起云看着赵依婧，说，“阿婧，看不清自身价值的人才会追求虚无的东西，而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不会为沿途的风景停下脚步。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再回头看，你会发现很多人和事，都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得挂心。”
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肩，又说：“多看点正经书，少看点言情小说，那些故事会腐蚀你。这个世界很大，你目前所见到的，只是非常小的一部分罢了。”
赵依婧说：“长得漂亮，就是以色事人吗？这难道不是偏见？”
“所以，你要做个有内涵的女性，这样才能打破这种偏见。”赵起云说，“像你母亲那样。”
他是指朱婷。
赵依婧沉默了一会儿。
她其实有很多想反驳的话，可想了想，又觉得没意义。人都相信自己是对的，都爱听自己喜欢听的，她的想法不重要。
既然不重要，那么当下听话就好。
也许她的生母和她一样是个肤浅的女人，赵起云正是向她暗示这一点。当初的背叛不是他的错，是母亲无法用内涵留住他，是色衰而爱驰的结果。
内涵，肤浅，美丽，色衰。人总感叹人心复杂，可明明在有些人眼里，贴个标签就够了。
钻石或沙粒，贴上价钱都是商品。
赵起云混迹名利场多年，早已忘光了昔日的沙粒。他自以为成熟看遍人性，唯独在赵依婧面前，还欠缺着一丝稳重。他抵触面对长得越来越像前妻的女儿，那是他贫穷的过往和耻辱，他不堪回首。
所以，他要亲手打磨她身上的肤浅，他要她像朱婷一样，和曾经那个女人完全不同。
他拿走了赵崇送给她的钻石项链，让她把长发盘起来，戴了一支朱婷平时喜欢的和田玉簪子。赵依婧穿好旗袍走出来时，赵起云的眼里明明白白透着满意。
“女人果然还是穿上旗袍戴上玉饰才显得高贵。”赵起云感慨地说。
赵依婧不语。
休息时间，赵崇朝她凑了过去，“姐。”
“怎么了。”
“你是不是不开心？”
“还好。”
“爸就是那样的人，你别理他。”赵崇小声说，“老觉得自己高雅，别人都是庸俗的。遇到他这样的父亲，以后想谈恋爱都困难。”
赵依婧看向他，“你谈恋爱了？”
赵崇嘿嘿笑，“我都大学了，不谈恋爱可能吗？不过你别告诉爸，我就是谈着玩玩，不会考虑以后的。”
“为什么？”
“啊？”
赵依婧看着他，一字一字，“为什么不考虑以后？”
赵崇张大嘴，“我考虑得了吗？你瞧爸那性格，他会同意我和外面那些女孩子交往？他只会让我们找门当户对的，电视上那些有钱老爸都是这么演。”
赵依婧说：“小崇，你的感情问题我不该过问，但我希望你明白，爱情是神圣的。不管爸怎么看待，你自己首先要做一个负责任的男人。”
赵崇点头，说：“我肯定负责，我的每段感情都是善始善终的。但我不敢考虑以后，因为我惧怕婚姻。婚姻是牢笼啊，我可不想就被一个人锁死了，然后变成像咱爸那样无趣又死板的人。”
赵依婧听着，忽然笑了笑，轻声说：“你从哪听来的这些。婚姻没你想得那么不堪，就算有很多极端的案例，你也不能拿它当借口去伤害别人，知道么？”
“怎么了，姐？”赵崇注意到了她的情绪，问，“你不会恋爱了吧？”
赵依婧说：“没有。”
“那就好。”赵崇松了口气，“你如果恋爱了学习还这么好，那我有什么脸见爸啊。”
“学习不好，不也上A大了吗，好好珍惜机会就是。”
这也是赵起云常常说的话。也许人生来平等，但后天际遇不同，每个人的命运也将不同。有些幸运是拼搏不来的，就如有些人再怎么寒窗苦读，都敌不过有人出生便是在起跑线上。
这些人里，自然也包括了现在的赵依婧和赵崇。
过了一会儿，林南来了。
这是林南第一次见到赵依婧。
客厅的灯光柔和，赵依婧脸上的妆容也很柔和。松松挽起的头发，一支莹白的和田玉簪子，散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些成熟的温柔。
她有独特的魅力，像只安静的芙蓉鸟，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一眼心动，排山倒海。
那时，年近四十的林南体会到了人生迟来的强烈悸动——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认识她，为什么没有年轻十岁。
无数个为什么。
赵起云和朱婷热情地接待了林南。他们坐下谈天说地，沏茶，品茶，从茶叶的起源聊到茶叶的发展，整个过程，赵依婧坐在一旁一语不发。她像个听话的木偶，静得没有丝毫存在感。听着赵起云和林南的对话时，她会想，为什么钻石比不过玉簪，为什么看言情小说就是没有内涵。
为什么爱自己想爱的人，会变成追求虚无的东西。
他们聊了很久，期间，林南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她。
他称赞了一句，这是你的一双儿女吗，真是人中龙凤，优秀极了。赵起云谦虚，哪里哪里，他们还是太年轻了，不懂事。
赵崇不服气，说，我哪里不懂事了，非要会品茶才是懂事吗？
林南哈哈大笑，朱婷把赵崇拉到一边，小声说，这是你林叔，不许没礼貌。
而后，朱婷又谨慎地在赵崇耳边低语，你爸最近因为一桩生意焦头烂额，林叔是个重要突破口……
那一天，林南直到离开赵家，只听到赵依婧说了两句话。
林叔好。林叔慢走。
命运是不是很荒唐。睿智如他，这把年纪还有什么看不破。金钱，名利，婚姻，子女。怎么还会为美色所迷，因一个女大学生而心口发热。
可偏偏看到她的那刻，世界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如果他是个单身男人，或许他会认为这是他的良缘。但他已婚，还有一对双胞胎儿子，这简直讽刺。
甚至恶心。
赵起云依旧频繁约他品茶，贵重的，罕见的。他们约好在外面聚餐，也偶尔会带上孩子们去唱歌。他们几乎不会谈生意上的事，只说兴趣和生活，可人与人的交际摆在明面上也就那么两样，无非利益，无非爱恨。
赵依婧每次见林南都是穿着旗袍，挽着头发，戴着玉簪，仿佛那是她的标志。她与林南依旧不怎么说话，直到那一晚在餐厅，赵依婧喝了茶，感觉头有点晕。
她去卫生间洗脸，却突然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她躺在酒店的床上，而门很快打开，林南走了进来。
他穿着整齐的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人很高瘦，有非凡的气质。
四目相对，二人皆惊愕一瞬。赵依婧很快清醒了过来。
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她先是慌乱，而镇静下来后赵依婧几乎没有犹豫，强忍着不适从床上下来。林南想去拉她，她竟抬脚恶狠狠地踢中了他的膝盖！
要人命的劲儿，低跟快要戳穿他的骨头。林南痛吟，还来不及解释，却看到了一双又恨又冷漠的眼眸。
终于不是听话的木偶。而是有血有肉有愤怒的人。
赵依婧瞪着他，下一秒却瘫了下去，倒在地上。
她不傻，这血液沸腾的滋味，她很清楚她着了什么道。
这些年跟着赵起云应酬在各色人物之间，这种事即便没有亲身经历，也从别人口中听烂了。
此时此刻，林南觉得自己的话很苍白：“阿婧，我没有……”
赵依婧喘息，汗水从额头淌了下来，她说：“你想做什么都行，我不会反抗。但你别拍照，别录像，如果你还看我父亲的薄面，希望你尽早把我送回去。”
林南一阵心惊。
惊她的妥协和恨意之后的平静。
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就那样看着他。
在他面前，她的长发凌乱，玉簪摔成了两半，汗液衬得面色隐白，原本的高贵样子，如今只显得廉价。
尽管林南不想承认，但他的确再度被她吸引。
这一次，心口不仅发热，而是有一团滚烫的火，熊熊燃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