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男子带杨易去了隔壁房间。
再回大厅，杨易已与先前判若两人。
他偏瘦，个子中等。头发跟胡须整理过后，露出他一张干净的脸，虽谈不上显眼，也是斯斯文文的长相。一身黑色西装裁剪得体，将他气质完美烘托。
厅内桌椅安好，服务生已经上好了菜肴。杨易喜食肉类和海鲜，所以桌上一道素菜也没有，全是大鱼大肉，连中央的一锅汤也是先用牛骨熬好的，又白又香。
周峋为他特意开了一瓶烈酒。酒水入喉，杨易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周峋。
周峋脸上有淡淡的笑意，问：“怎么了？”
杨易说：“你瘦了。”
周峋与他碰杯，说：“这话该我对你说，毕竟在外漂泊的人可不是我。”
许磊见杨易喝了酒，杯子空了，赶忙为他倒满，咧嘴笑着说：“哥，这两年你辛苦了。现在回了家，大伙儿又能像从前一样，什么都不怕了。”
杨易想起了往事，目光变得有些迷离。他端着酒杯，缓缓地说：“我这点辛苦算不了什么。倒是阿峋，他平日里要管理酒吧，要带孩子，还要帮我照顾妹子，我啊，看着真是心疼。”
周峋说：“你知道就好。这次回来，帮我多分担些，我也可以轻松轻松。”
“好啊。”杨易眼睛一亮，说：“过几天我们去自驾游吧。把生意上的事放一放，让员工们去忙。”
林婕也笑了，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只虾，说：“大哥点子不错，就这么安排吧。”
周峋喝了一口酒，眼珠沉静，看不出任何思绪。
一会儿，他才侧目望向杨易，悠悠地开口：“小晔呢？”
杨易夹菜的手僵了僵。
饭桌上的人安静下来。片刻之后，杨易才恢复了如常的表情，叹息着说：“丫头长高了吧。”
“嗯。”周峋轻应，嘴角又含了笑，说：“学习也不错。”
杨易点点头，说：“那就好。”
周峋说：“去不去看看她？”
“不了。”杨易的声音沙哑，说：“她好好的就行，这次出游咱不带她。”
周峋斜睨着他，说：“难道见了她还会难受？”
闻言，林婕有些动容，说：“大哥，过去的就放下吧。峋哥既然收养了她，你迟早也要面对的。”
杨易苦笑一声，说：“要面对哪那么容易。我每次看到她，就会想起那个女人，因为她，我们可是差点……”
“吃菜吧。”
周峋为他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你的心情我明白。有些话，我们私下再谈。”
“嗯。”
杨易听周峋的。
一顿饭吃得开心。杨易兴致高昂，喝了不少酒，以至于整张脸变得通红，额头上也出了薄汗。他拉着周峋的手不停地说话，许磊等人见状也不打扰，都识趣地离开。
林婕没有走，她还想和杨易多聚聚。
她问杨易：“大哥，事情过了，你是不是安全了？”
杨易半躺在沙发上，浑身带着酒气，说：“没事了，傻丫头，大哥舍不得你。”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在衣兜里摸了一阵，摸出了一个暗红色的小盒子。
那盒子十分精致，杨易把它递给林婕，说：“哥回来得匆忙，只给你带了这个，你看看，喜不喜欢。”
林婕满心欢喜地接过，打开一看，只见盒子里躺着一对翡翠手镯。
柔软的绸缎上，那手镯是幽幽的绿色，通体晶莹，似能包罗万象，让世间的一切污浊沉淀。
林婕抬起头，说：“谢谢哥的礼物，我很喜欢。”
杨易指指盒子，说：“他们说，这叫老坑玻璃种，是个好东西。你哥我没文化，反正是好的，就想买给你。老话不是说么，君子常佩玉，小人才穿金。这一次，哥也要为你当一把君子。”
林婕嫣然一笑，说：“我也没文化，戴了玉镯也成不了君子，不过，我可以试一试。”
她把盒子放进包包里，转过了身，朝他俩挥了挥手，说：“我要去上面热闹了，你们慢慢叙旧，别喝太多酒。”
杨易撇了撇嘴，说：“逃什么，你不想和阿峋在一起？”
“不了。”林婕说，“峋哥有女朋友了，我不想让他为难。”
杨易眼睛眯了眯。
林婕走后，大厅里只剩杨易和周峋两个人。
灯亮着，四周却静了一瞬。
周峋手里握着酒杯，在杨易眼前晃一晃，说：“还喝么？”
杨易注视着他，半晌才问：“你真的有女朋友了？”
周峋承认，“嗯。”
“谈了多久？”
“没多久。”
“是怎样的女人？”
“很漂亮的女人。”
“那我妹呢？”
周峋笑着说：“差点缘分。”
杨易压低嗓音说：“你和她认识这么多年，也该知道，她就是个死脑筋的笨蛋。她始终放不下你，你为什么就是对她……”
“我是为了她好。”周峋轻声打断他，说：“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只爱一个人，也很讨厌被人管束。”
他放下酒杯，点了香烟。
这一夜，周峋难得穿了正装，举手投足间皆是别样的感觉。
灯光打照，酒意渲染，杨易看他的身影有些模糊不清。
周峋递他一根，杨易摆摆手，拒绝了。
他好意提醒，“酒后别抽烟，伤胃。”
周峋说：“不碍事。”
香烟没过肺，留下来的，只是一点诱人的香气。
杨易原本皱着眉，可一看他这样，又想到这些年周峋的所作所为，便也就释然了。
周峋不爱骗人，只是有些事实说出来，太残酷了而已。
他对周峋的选择无可奈何，只能拍着他的肩，说：“阿峋，有时候我真羡慕你。我就是栽了女人的跟头，被伤怕了。其实像你这样挺好的，只是苦了我那实心眼的妹子。”
周峋低声笑着，说：“别羡慕我，我也曾栽过女人的跟头。”
“是啊，我都差点忘了这事，我俩真是难兄难弟。”杨易笑了一声，随后又变得有些惆怅。不过，他把情绪收了起来，好奇地问周峋：“说说你那女朋友。我记得你很久不谈恋爱了，怎么突然……”
“不突然。”周峋说，“她是赵起云的女儿。”
“赵起云？”
“嗯。”
“是我知道的那个赵起云？”
“是他。”
杨易愣了一下。
他神色不对，整个人也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他紧盯着周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沉声问：“就是那个儿子把你关起来，后面又逼你退学，最后自杀了的赵起云？”
周峋说：“没错。”
他轻描淡写的态度激怒了杨易。杨易眼底出现了血丝，恨恨地说：“那个畜生的女儿还敢来找你？你刚刚才说自己栽了她的跟头，现在又和她在一起，你脑子是不是坏了？”
“你急什么。”周峋不以为然，说：“是她说她忘不了我，想要和我重新开始，我才给她一个机会。”
“她说开始就开始？你为什么答应她？”杨易咬牙切齿，扬手便把酒杯摔碎，“阿峋，赵家人把你害得那么惨，你如果有骨气，就别和他们纠缠，直接让他们滚！”
“我知道，你看你。”
周峋看杨易的手指被碎片划破，从桌上取来了纸巾为他擦拭血迹，浅笑说：“可是，她主动找上门，我也觉得寂寞，反正不玩白不玩。我是个生意人，有些东西，不赚，就是亏了。”
“你……”
杨易瞪他一眼，说：“行，你爱玩，我怕你早晚有天把自己玩进去。我跟你说，女人心，海底针。我当初就是信了叶赋的甜言蜜语，把我的心掏给了她，还为她收养了那个小鬼，哪知道这婊子是个警察，背后狠狠捅老子一刀，从那以后，老子再也不信这些女人。阿峋，你要好自为之，别被她们看似深情的模样给骗了。”
周峋说：“放心。来路不明的女人我不会碰，即使碰了，也不会留在身边。阿婧我是了解的，她不可能是警察。”
杨易还是生气，半天没有说话。
周峋笑着搂过他的肩膀，说：“好了，我陪你喝到天亮，如何？”
杨易打开他的手，说：“那不行，你喝出了问题，小婕会找我算账。”
“我的酒量你还担心？”
“我不担心，自然有人担心。”
“你真是矛盾。”周峋说，“口口声声不相信女人，却又希望我和林婕在一起。”
杨易说：“女人是女人，妹子是妹子。我和小婕从小在贫民窟长大，感情怎么能和外面的人相比。”
周峋说：“不谈女人的话题了。说说你的这两年吧。”
杨易望着天花板，说：“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躲来躲去，跟过街老鼠似的。不敢玩手机，更不敢看新闻。”
“就没遇上什么好玩的人和事？”
杨易看向周峋，说：“没有。我这辈子最好玩的事，就是遇见了你。”
“那太可惜了。”周峋说，“我对男人没有兴趣。”
杨易没绷住，两个人顿时笑了起来。
周峋垂眸，望着满地的玻璃碎片，犹如星光点点。
大厅内，他与杨易把酒言欢，眼底却没有染上半分醉意。
也没有想起那个女人。
她的眉眼，她的轮廓。
不知道她在家中写稿是什么样子。
一连几天，周峋都和杨易在一起喝酒。
杨易喝醉了，话就多。周峋默默听着，不打岔，也不反驳。
喝到了十二点，杨易实在喝不动了，扒拉着周峋的胳膊不放。周峋扶他出了酒吧，一眼便看见了那辆停在街对面的白色奥迪。
五月已经过去，季节进入初夏。深夜的风不闷不凉，湿度刚好。
四周仍是浓郁的红尘烟火。一排排绿植将废弃的空气净化。
夜空星子几粒，微微闪烁着，恍若滴水，能使人的心变得静谧。
仿佛心电感应般，赵依婧这时摇下了车窗，视线正巧与周峋对上。
周峋带着杨易朝她走了过去。
他问：“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车厢内，赵依婧一身简约风衣，十分干练。她侧过头，凝视着他，说：“想你了，就来接你下班。”
周峋说：“我在陪我的朋友喝酒。他醉了，我现在得带他回家睡觉。”
赵依婧说：“行，坐我的车吧。”
杨易惺忪地睁眼，看到了赵依婧，说：“你就是阿峋口中的女朋友？我不坐你的车，我怕吐在你车上。”
赵依婧挑眉，说：“吐了，给两百洗车费就行。”
杨易怔了下，蓦地弯唇，说：“阿峋，你这女朋友真有意思，她还管我收钱呢。”
周峋说：“为了省钱，你可得坚持住。”
“……喂。”杨易不服，冲着赵依婧喊，“我是周峋最好的朋友，你也收我钱？”
赵依婧说：“一百五，再少我就走了。”
“哎，别走！”
杨易有些急了，他看着周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说：“挺厉害的，我认输了。”
周峋一笑，说：“上车吧。”
他打开后门，两人坐了进去。
杨易烂泥似的瘫在座位上，但说话仍是清楚的，“抱歉，我刚才不是有意冒犯。”
赵依婧说：“没关系。”
杨易说：“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易，白杨的杨，容易的易。你可能没听阿峋提过我，因为之前我一直在外面做事，这几天才回来。他在酒吧喝酒，也是为了陪我，你别误会他。”
赵依婧说：“我不会的，你放心吧。”
她目不斜视，一直望着前方的道路。
和交替着闪烁的红绿灯。
周峋坐在她的后方，看到她的右手手腕上，那串粉红的草莓石手链泛着水润的光泽。
他用手托着头，眸中是一丝不明的光。似趣味，似讥讽，因为开车的女人十分专注，便更肆无忌惮。
他极少醉酒，而如此夜晚，如此星辰，总是令人越清醒，越沉沦。
再回大厅，杨易已与先前判若两人。
他偏瘦，个子中等。头发跟胡须整理过后，露出他一张干净的脸，虽谈不上显眼，也是斯斯文文的长相。一身黑色西装裁剪得体，将他气质完美烘托。
厅内桌椅安好，服务生已经上好了菜肴。杨易喜食肉类和海鲜，所以桌上一道素菜也没有，全是大鱼大肉，连中央的一锅汤也是先用牛骨熬好的，又白又香。
周峋为他特意开了一瓶烈酒。酒水入喉，杨易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周峋。
周峋脸上有淡淡的笑意，问：“怎么了？”
杨易说：“你瘦了。”
周峋与他碰杯，说：“这话该我对你说，毕竟在外漂泊的人可不是我。”
许磊见杨易喝了酒，杯子空了，赶忙为他倒满，咧嘴笑着说：“哥，这两年你辛苦了。现在回了家，大伙儿又能像从前一样，什么都不怕了。”
杨易想起了往事，目光变得有些迷离。他端着酒杯，缓缓地说：“我这点辛苦算不了什么。倒是阿峋，他平日里要管理酒吧，要带孩子，还要帮我照顾妹子，我啊，看着真是心疼。”
周峋说：“你知道就好。这次回来，帮我多分担些，我也可以轻松轻松。”
“好啊。”杨易眼睛一亮，说：“过几天我们去自驾游吧。把生意上的事放一放，让员工们去忙。”
林婕也笑了，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只虾，说：“大哥点子不错，就这么安排吧。”
周峋喝了一口酒，眼珠沉静，看不出任何思绪。
一会儿，他才侧目望向杨易，悠悠地开口：“小晔呢？”
杨易夹菜的手僵了僵。
饭桌上的人安静下来。片刻之后，杨易才恢复了如常的表情，叹息着说：“丫头长高了吧。”
“嗯。”周峋轻应，嘴角又含了笑，说：“学习也不错。”
杨易点点头，说：“那就好。”
周峋说：“去不去看看她？”
“不了。”杨易的声音沙哑，说：“她好好的就行，这次出游咱不带她。”
周峋斜睨着他，说：“难道见了她还会难受？”
闻言，林婕有些动容，说：“大哥，过去的就放下吧。峋哥既然收养了她，你迟早也要面对的。”
杨易苦笑一声，说：“要面对哪那么容易。我每次看到她，就会想起那个女人，因为她，我们可是差点……”
“吃菜吧。”
周峋为他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你的心情我明白。有些话，我们私下再谈。”
“嗯。”
杨易听周峋的。
一顿饭吃得开心。杨易兴致高昂，喝了不少酒，以至于整张脸变得通红，额头上也出了薄汗。他拉着周峋的手不停地说话，许磊等人见状也不打扰，都识趣地离开。
林婕没有走，她还想和杨易多聚聚。
她问杨易：“大哥，事情过了，你是不是安全了？”
杨易半躺在沙发上，浑身带着酒气，说：“没事了，傻丫头，大哥舍不得你。”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在衣兜里摸了一阵，摸出了一个暗红色的小盒子。
那盒子十分精致，杨易把它递给林婕，说：“哥回来得匆忙，只给你带了这个，你看看，喜不喜欢。”
林婕满心欢喜地接过，打开一看，只见盒子里躺着一对翡翠手镯。
柔软的绸缎上，那手镯是幽幽的绿色，通体晶莹，似能包罗万象，让世间的一切污浊沉淀。
林婕抬起头，说：“谢谢哥的礼物，我很喜欢。”
杨易指指盒子，说：“他们说，这叫老坑玻璃种，是个好东西。你哥我没文化，反正是好的，就想买给你。老话不是说么，君子常佩玉，小人才穿金。这一次，哥也要为你当一把君子。”
林婕嫣然一笑，说：“我也没文化，戴了玉镯也成不了君子，不过，我可以试一试。”
她把盒子放进包包里，转过了身，朝他俩挥了挥手，说：“我要去上面热闹了，你们慢慢叙旧，别喝太多酒。”
杨易撇了撇嘴，说：“逃什么，你不想和阿峋在一起？”
“不了。”林婕说，“峋哥有女朋友了，我不想让他为难。”
杨易眼睛眯了眯。
林婕走后，大厅里只剩杨易和周峋两个人。
灯亮着，四周却静了一瞬。
周峋手里握着酒杯，在杨易眼前晃一晃，说：“还喝么？”
杨易注视着他，半晌才问：“你真的有女朋友了？”
周峋承认，“嗯。”
“谈了多久？”
“没多久。”
“是怎样的女人？”
“很漂亮的女人。”
“那我妹呢？”
周峋笑着说：“差点缘分。”
杨易压低嗓音说：“你和她认识这么多年，也该知道，她就是个死脑筋的笨蛋。她始终放不下你，你为什么就是对她……”
“我是为了她好。”周峋轻声打断他，说：“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只爱一个人，也很讨厌被人管束。”
他放下酒杯，点了香烟。
这一夜，周峋难得穿了正装，举手投足间皆是别样的感觉。
灯光打照，酒意渲染，杨易看他的身影有些模糊不清。
周峋递他一根，杨易摆摆手，拒绝了。
他好意提醒，“酒后别抽烟，伤胃。”
周峋说：“不碍事。”
香烟没过肺，留下来的，只是一点诱人的香气。
杨易原本皱着眉，可一看他这样，又想到这些年周峋的所作所为，便也就释然了。
周峋不爱骗人，只是有些事实说出来，太残酷了而已。
他对周峋的选择无可奈何，只能拍着他的肩，说：“阿峋，有时候我真羡慕你。我就是栽了女人的跟头，被伤怕了。其实像你这样挺好的，只是苦了我那实心眼的妹子。”
周峋低声笑着，说：“别羡慕我，我也曾栽过女人的跟头。”
“是啊，我都差点忘了这事，我俩真是难兄难弟。”杨易笑了一声，随后又变得有些惆怅。不过，他把情绪收了起来，好奇地问周峋：“说说你那女朋友。我记得你很久不谈恋爱了，怎么突然……”
“不突然。”周峋说，“她是赵起云的女儿。”
“赵起云？”
“嗯。”
“是我知道的那个赵起云？”
“是他。”
杨易愣了一下。
他神色不对，整个人也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他紧盯着周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沉声问：“就是那个儿子把你关起来，后面又逼你退学，最后自杀了的赵起云？”
周峋说：“没错。”
他轻描淡写的态度激怒了杨易。杨易眼底出现了血丝，恨恨地说：“那个畜生的女儿还敢来找你？你刚刚才说自己栽了她的跟头，现在又和她在一起，你脑子是不是坏了？”
“你急什么。”周峋不以为然，说：“是她说她忘不了我，想要和我重新开始，我才给她一个机会。”
“她说开始就开始？你为什么答应她？”杨易咬牙切齿，扬手便把酒杯摔碎，“阿峋，赵家人把你害得那么惨，你如果有骨气，就别和他们纠缠，直接让他们滚！”
“我知道，你看你。”
周峋看杨易的手指被碎片划破，从桌上取来了纸巾为他擦拭血迹，浅笑说：“可是，她主动找上门，我也觉得寂寞，反正不玩白不玩。我是个生意人，有些东西，不赚，就是亏了。”
“你……”
杨易瞪他一眼，说：“行，你爱玩，我怕你早晚有天把自己玩进去。我跟你说，女人心，海底针。我当初就是信了叶赋的甜言蜜语，把我的心掏给了她，还为她收养了那个小鬼，哪知道这婊子是个警察，背后狠狠捅老子一刀，从那以后，老子再也不信这些女人。阿峋，你要好自为之，别被她们看似深情的模样给骗了。”
周峋说：“放心。来路不明的女人我不会碰，即使碰了，也不会留在身边。阿婧我是了解的，她不可能是警察。”
杨易还是生气，半天没有说话。
周峋笑着搂过他的肩膀，说：“好了，我陪你喝到天亮，如何？”
杨易打开他的手，说：“那不行，你喝出了问题，小婕会找我算账。”
“我的酒量你还担心？”
“我不担心，自然有人担心。”
“你真是矛盾。”周峋说，“口口声声不相信女人，却又希望我和林婕在一起。”
杨易说：“女人是女人，妹子是妹子。我和小婕从小在贫民窟长大，感情怎么能和外面的人相比。”
周峋说：“不谈女人的话题了。说说你的这两年吧。”
杨易望着天花板，说：“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躲来躲去，跟过街老鼠似的。不敢玩手机，更不敢看新闻。”
“就没遇上什么好玩的人和事？”
杨易看向周峋，说：“没有。我这辈子最好玩的事，就是遇见了你。”
“那太可惜了。”周峋说，“我对男人没有兴趣。”
杨易没绷住，两个人顿时笑了起来。
周峋垂眸，望着满地的玻璃碎片，犹如星光点点。
大厅内，他与杨易把酒言欢，眼底却没有染上半分醉意。
也没有想起那个女人。
她的眉眼，她的轮廓。
不知道她在家中写稿是什么样子。
一连几天，周峋都和杨易在一起喝酒。
杨易喝醉了，话就多。周峋默默听着，不打岔，也不反驳。
喝到了十二点，杨易实在喝不动了，扒拉着周峋的胳膊不放。周峋扶他出了酒吧，一眼便看见了那辆停在街对面的白色奥迪。
五月已经过去，季节进入初夏。深夜的风不闷不凉，湿度刚好。
四周仍是浓郁的红尘烟火。一排排绿植将废弃的空气净化。
夜空星子几粒，微微闪烁着，恍若滴水，能使人的心变得静谧。
仿佛心电感应般，赵依婧这时摇下了车窗，视线正巧与周峋对上。
周峋带着杨易朝她走了过去。
他问：“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车厢内，赵依婧一身简约风衣，十分干练。她侧过头，凝视着他，说：“想你了，就来接你下班。”
周峋说：“我在陪我的朋友喝酒。他醉了，我现在得带他回家睡觉。”
赵依婧说：“行，坐我的车吧。”
杨易惺忪地睁眼，看到了赵依婧，说：“你就是阿峋口中的女朋友？我不坐你的车，我怕吐在你车上。”
赵依婧挑眉，说：“吐了，给两百洗车费就行。”
杨易怔了下，蓦地弯唇，说：“阿峋，你这女朋友真有意思，她还管我收钱呢。”
周峋说：“为了省钱，你可得坚持住。”
“……喂。”杨易不服，冲着赵依婧喊，“我是周峋最好的朋友，你也收我钱？”
赵依婧说：“一百五，再少我就走了。”
“哎，别走！”
杨易有些急了，他看着周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说：“挺厉害的，我认输了。”
周峋一笑，说：“上车吧。”
他打开后门，两人坐了进去。
杨易烂泥似的瘫在座位上，但说话仍是清楚的，“抱歉，我刚才不是有意冒犯。”
赵依婧说：“没关系。”
杨易说：“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易，白杨的杨，容易的易。你可能没听阿峋提过我，因为之前我一直在外面做事，这几天才回来。他在酒吧喝酒，也是为了陪我，你别误会他。”
赵依婧说：“我不会的，你放心吧。”
她目不斜视，一直望着前方的道路。
和交替着闪烁的红绿灯。
周峋坐在她的后方，看到她的右手手腕上，那串粉红的草莓石手链泛着水润的光泽。
他用手托着头，眸中是一丝不明的光。似趣味，似讥讽，因为开车的女人十分专注，便更肆无忌惮。
他极少醉酒，而如此夜晚，如此星辰，总是令人越清醒，越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