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线-琉璃脆
10.
少女在笑红尘面前拿起一枚水晶片，与摹刻的那个仔细比对一番，然后便将两个都捏成碎片。只是这样她就已经记住其中的魂导阵列，随时可以复刻出来。但其实这种水晶片又只是一个大的魂导阵列的片段，可以不为人知地嵌进母阵列预留的位置。平时它是否存在并不影响母阵列的运行，只有当接收到特别的信号才会激活。
“这晶片的作用就是让魂导器的整个驱动阵列失效，从而锁死拿在手中的魂导枪械。不是说堂主拜访海神阁的那日被强行扣留了很多魂导器吗？我想起码有这个，也能将技术加密了。”
笑红尘继续饶有兴致的询问怎样在魂导器中预留可供嵌套的位置，但在他感兴趣的疑问都得到解答后，他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没想到……你还会对研究这种方面的东西有兴趣。”
在他心里，这方面的研究于荆如岚而言应当都是俗事才对。然而少女却十分认真的对他说道：“因为我的确不希望史莱克在投于战争方面的魂导器追赶上我们，为什么最易普及的民用魂导器他们不学，只有在这方面才最积极呢？”
她的样子明显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而她当初所研究的这项技术，也被如今的摄政太后橘子拿来设下计谋，被间谍反串卖给星罗帝国，以致于几个月前在明斗山脉的战场，日月这边一发射出激活信号，星罗猝不及防之下立刻兵败如山倒。也不知是否符合她的初心。
“你对史莱克不太感兴趣？”
笑红尘这个时候这么问是有些怀抱侥幸心理的，因为这时候他们刚刚确定关系，他却要马上去史莱克交换近三年。他私心不想与她分开这么久，于是便企图想要她能跟他一起去。
尤其最近看他妹总是期待的不得了的样子，好像已经迫不及待直接飞去史莱克找她的冬王子了。而他可倒好，反而要与她长久分别。
她虽然一身沉静淡然的气质，却偏偏生得一副瑰丽容颜，而像是也明白他的试探，抬眸间难舍矛盾的瑰姿艳逸下，她轻轻展颜面向他：
“笑十六岁便是魂帝了，你从来能将所有东西都兼顾很好，只要你想，在魂师上的造诣也绝不会比那边的人差，我也希望你在那边能得到但凡一点对你通往那个最终境界有用的东西。”
“只是我不一样，”而后她却垂眸。
“我只想尽力做好一个魂导师，所以那里不适合我……我也不想空耗时光，被你落下。”
从荆如岚将话说一半开始，笑红尘就开始懊悔。现在想来，与她在一起的那些从来都不算长的时日，他的确大多时候都不甚成熟。如果他过去真有什么该怨悔，那么想来便是这些事，比如他也不该不多下狠心遏制梦那错误的迷恋。
所以三年后他再回来见她，凡事终于能想的更全面了些，虽然到底还是不够成熟。而启程去史莱克前的那夜，他也终于尝试当坐在登上邀月塔的钟楼那一层最高台阶时，将她轻揽。
“我其实不太清楚其他人是怎么做的，也并不明白这种事为何人人都称道迷恋。只是过去我父母在一起相处的样子……模糊间好像确实有些令人神往，而且正是因为他们成为了遗憾，所以我才希望我和如岚可以有不一样的结果。”
虽然而今，一切早已成为更大抱憾。
但那时，他们却还只不过是对仍旧可以期待的未来悄悄种下些美好期许的少年、少女。
而为了实现那些未来、贯彻那些骄傲，他在史莱克修炼的那近三年也几乎拼命。他在去史莱克前就早早突破六十级，是十六岁的魂帝，而后两年内接连晋升，十八岁便已是六十九级。
笑红尘其实本来就该在十九岁、在第二次大赛前便顺其自然突破魂圣，阻碍他的也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心魔、是荣耀的责任与重担。
回归日月皇家魂导师学院的三个月前，他其实就正式向魂圣发起一次冲击。他能感觉到，他的魂力其实已经积蓄很多了，一旦突破，然后吸收魂环，恐怕甚至不会是七十一级，而是达到七十三级以上的水准。可他拼命努力、积蓄这么多魂力，却就是无论如何感受不到突破的征兆。
首次向魂圣发起冲击，他意外失败了，其实在魂师修炼一途，这只能算很正常的事，基本谁都有过，可对笑红尘来说偏偏是第一次。但他并非因这第一次失败就一蹶不振什么的，只是他给自己立下的目标就是第二次大赛前、他作为带领所有人的队长必须突破魂圣，只是有些心急。
而回到帝国，迎接笑红尘的也不是他最先想看的，反而是来到明德堂后高高在上坐于主位的、已是摄政王的太子。明面上的徐天然被称为枭雄，可只有私下会见，才知他的阴鹫可怕。
“这届大赛，不成功，便成仁。”
“不成仁……便成死人。”
在那样充满上位者威压的话下，笑红尘能感觉到几乎被叫到这的所有日月皇家魂导师学院代表队的队员几乎都呼吸一乱。然而他作为队长，却必须在那时挺身而出，“太子殿下放心。”
“我自有必胜的把握。”
他在这么说时，或许也就下定了决心。
而大抵此前徐天然单独对他们兄妹透底圣灵教参赛的讯息令他厌恶至极，所以笑红尘竟故意没将其称为“摄政王”，而依旧是“太子”。但徐天然本来就是在笑红尘在史莱克交换期间才成为摄政王，从这个角度说，他不知道也正常，虽然徐天然压根不信、他会不知道。或许毕竟还要依仗他带队，所以上位的人竟也只是不语，没有发作。
“那这次主场作战……”
“可就都托付给红尘少主了。”
11.
被下达那种通牒后，笑红尘不想再让荆如岚来沾这滩浑水是理所当然的。而当晚，他也马上就尝试再次冲击魂圣，可惜结局早已注定。
“还在生气吗？”
“我说过，我不会因为那个生气。”
她的心情，他那时虽无法像现在一样感受深刻，但多少能感受到她确实不似以往那般、一股无欲则刚的味道。荆如岚那时就像与什么作对，虽然现在他才理解她只是在与她自己作对。
“只是差不多要毕业了，我也想做许多从前便想做的事。比如很早前我就想离开明都，到其他地方看看，到底该怎样用魂导器使这个世界进化成另一番模样，我觉得要亲眼多看才能知道。”
她要走……笑红尘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而无可奈何的是，他发现就像三年前自己无法带走她一样，这一次他亦无法跟她一起走。
帝国将变，而红尘家无法抽身事外。
于是笑红尘可能也不知道那时自己是副什么样子，有些微卷的银白发乖顺垂落下来，然后像是极力克制情绪一般不动声色的眨了下那双诠释两种盎然生机颜色的异色瞳眸。最后嘴角含着一点弧度，几乎是安静的开口：“我会等你的。”
堂堂红尘家少主，那时他本可以直接问她为什么不留在明德堂，可他最后却说了这么句话。令旁人听了都要恍然，这台本是否拿反了？连少女似乎都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语毕后他似乎也觉得有所不妥，尤其不想让自己在荆如岚眼里像只心口不一般撒娇的波斯猫，于是很快便继续说道：“对不起，我也不想像个怨妇一样说这种话……但对如岚想去做的事，我现在能为你做的，好像也就只有等你。”
他已经不想再试图左右她的意志，却又无法改变自己的现状，结果就是只能去等她。笑红尘甚至已经逐渐想明白了，她若能在这种明都暗流涌动的时机离开，其实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我又不是现在就要走。”
她忍不住轻轻摸上面前已界于少年与青年模样人的脸，继续说：“我也会等笑的。”
并在他抑制不住流露惊喜的眸光中再次坚定重复，“我会陪你，以任何你想要的形式。”
如果能重来，笑红尘绝不会再将她贪图拥住，而是让她走。荆如岚本该看遍丘壑烟霞，而不是十八九岁的年纪消逝于日月无光中。
“今晚，我会最后一次尝试冲击魂圣。就算……我也打算在今晚就成为魂圣。”
他一开始过来就是想和她说这个。
“只有今晚，你可以一直陪我吗？”
笑红尘十八岁六十九级，十九岁积蓄大量魂力，同时还成为了一名七级魂导师。就算一时因心魔种种受困魂圣境界、无法突破，他也是当之无愧的日月帝国有史以来第一天才。然而此刻，他身上却偏偏浮现从来琉璃才易碎的脆弱。
平素的锋芒狂傲他如今甚至不是无法收敛，而是早已经不能收敛。就算是在爷爷与妹妹面前，出于不让他们担心，他也会将自己伪装得无懈可击，可在她面前，他却难得流露出依赖。
他反噬吐血时，荆如岚才有所感知。
都说再而衰，三而竭，所以如果笑红尘今晚再次突破失败的话，短时间内定都不能向魂圣层次发起冲击了，起码在青年魂师大赛之前，都绝无机会。而如果第三次再失败，对一名魂师而言则差不多就意味着会自此困守于这个境界。
但对笑红尘来说，两次冲击让他积累了足够经验，所以任凭他有再多障碍与魔障，第三次也一定会成功。然而他现在缺少的是时间。
“笑，你……”
所以原来是就算失败，也打算今晚就成为魂圣？难道他要……她忍不住拽紧他的袖口。
从来缜静的少女罕见地瞳孔微颤，然而面前的人却只是抬起她的手，低头亲吻手背。熟悉的碰触令荆如岚找回几分平常的实感，因为他总是如此，一贯清傲矜贵让他还不敢做出更大胆的亲密行径，于是喜好表达亲昵的位置便是她的手。
无论手心、手背还是指尖，笑红尘哪哪都光顾过，弄得荆如岚都忍不住同他说，明明笑自己的手才是最赏心悦目的吧。然而他却只说这种行为就应该他来做，而这明明有几分示弱的姿势，被他做起来却总有仿若对恋人忠心却强势、虔诚但又仿佛在诉说只有我能与你相配的既视感。
但少女垂下眼眸，皱着眉用仍旧有着某种郁郁不平情绪的眼神从上到下看着在她面前几乎低下身来的人，用硬邦邦语气压着自己快要颤抖的声音：“就算赢了，我恐怕也没办法和所有人一起庆贺，因为这一切建立于有人的献祭……”
他们都有大局，她却偏偏只看到这个。
“你觉得我是迫不得已？”
然而银白发的少年回以的是反问。
“不，正因为我的身份位置，所以还不至于有人能真的逼迫我一定要做出什么选择，我会这么做，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就是想赢。”
这是他自己决定要做的选择。
虽然上边的人、身边的人，是各怀心思推动或默认。可那又怎么样呢？就像一开始或许只是日月帝国需要一个有着引领时代之资的天才，所以笑红尘不得不被架上那个位置也必须要争取，可到后来，是他自己偏要当这个第一天才。
“我答应你……”
“未来我仍会成为大陆最强者。”
荆如岚亦只相信他眸中那一刻的光亮。
12.
环住少年修长劲瘦的腰身，良久的背后拥抱过后，她在自水面蒸腾而起的些许氤氲雾气中亲手帮他褪去上身衣物。他身上到现在都有着少许创伤痕迹，还是第一次参加大赛时留下的。
“这紫云木，已有十二圈的暗紫纹路，普通人沾上一点都要丢掉性命，魂师将其药性吸收入体也要被它的金属毒性感染……也就只有笑会这么乱来。”少女一边说着，却一边勉强控制手部的颤抖，仍旧将那她明知浸入他身体后会燃烧压榨他潜能的药浴轻舀到他露于水面外的肩臂上。
笑红尘刚冲击失败一次，骤然跌落让身体内部本来就不好受，但为了配合秘法，却偏偏要辅佐以这么狠的药方。尽管荆如岚精通植株药理，已经为他更换了几味更温和的药材，药性猛烈的她也尽力改换成更适合他身体吸收的，但她还是看得出来，他不动声色的面容下在忍耐痛苦。
阖眼修炼的少年专注于最后一役，他的背骨在此时也依旧挺直，没有因疼痛而有一丝佝偻弯曲，眉心秀致但此刻显现的却尽是刚硬。于是荆如岚忽然有些恍然，她从来知道笑是一个堪称漂亮的人，只不过骨头却比他的武魂属性还硬。
终究是如他所愿，顺利功成。
到底是成为了魂圣级别的强者，就算此时他的身体亏损，整个人的气息却还是强盛了。
他睁开眼的时候，向来矜傲凌人的眸中却有一瞬黯然，只不过在看到她的时候驱散。
“对不起，将如岚耽搁到现在……”
他的手臂说罢揽过来，给了少女一个略显湿漉的拥抱，他一贯矜傲，原本不会在不恰当的时刻做这种事，但现下却顾及不了那么多。或许变得与以往都不再一样、也无法复原的自己的这具身体，初时终究有些让他难以习惯的不安吧。
“没关系，”他闻声后抬眸，少女脸上依旧是那种让他有锚点可寻的沉静神色，只不过如同烟幕一般如梦似幻的眸色中，似乎又多了些雾霭。
“笑本来说的不就是让我今晚一直陪你。”
少女的声音理所当然般轻轻叩响，连带她耳下那对由他亲手打造的盈盈白莲仿佛都在轻荡着向他发出质询：“怎么，难道我理解错了？”
她凑到他面前、状似无意，带着一股不知从哪里染上的清幽花香，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是直接覆上了他的唇、碰触探入，让修长如树木新枝般的身躯在压抑中抽发，于是药力已经被吸收殆尽的平静水面再次勾动出涟漪。
分开时，水汽更迷蒙他们彼此的目光。
只不过当少女的面容完整映入笑红尘眼中时，仿佛林中的薄雾又都尽数消散了一般，刹那变得清明，她的美就是那样、从来都有种不过问世事、遗世独立，闲游淤泥外的兀自漫然生长、静默绽放，令他不忍亵渎那份纯粹的美丽。
他本想开口解释自己初心并无此意，却又在她的眼神中逐渐打消念头，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做不到在她对他主动的时候拒绝。
于是这一回，他不是轻轻抬起，而是有些禁锢的抓起少女的手，然后前所未有的在手腕处细密亲吻，对居高临下的她坦诚回应出欲求。
他的唇最后触碰了一下象征她生命的动脉，近乎叹息般说道：“如岚从来都不会错。”
哪怕连绵野火烧尽天地，彼岸尽头再无生机点亮，本应永葆荣光的岁月也就此枯竭……他们也在今晚刻骨铭心感到，一切绝不愿回头。
13.
不知是否命运早有预兆，才给他们最后云遮羞月的那晚，让他将求婚话语也说出了口。而今在恍恍梦魇中终于再见到她，竟七年已逝，他如今二十六岁，她却还是十八九岁的少女模样。
发如墨染，眸若紫璃……
只是，从来彩云易散，便彻底如无数尘埃般淹没于日月无光的大爆炸。没亲眼见证过那幕、却想象过无数次她那时的痛苦的笑红尘终于在幻术中得见，她在自己面前身形湮灭的样子。
明知发生于过去，他却还是伸出手去。
——说百次、千次、万次我都这样说，
——我喜欢笑红尘。
“如岚……”
——当多少人毕生只为了争抢半颗糖，还妥协逐流而终，可是笑却从来只盯着整个世界的价格，移不开眼。倘若大家都是星星，所有人都在等待天色暗下来，被山岗身不由己的驱向夜空，可是笑在白日里，就已经抵着九万云翳扶摇而上。
“来世不要再喜欢什么麻烦的第一天才了。”
——我一直都知道，笑是要跨越无数，将无数都甩在身后的人，是要成为无垠的人，是我唯一想要一同前往任何地方的人，是我喜欢的人。
“去看遍丘壑烟霞吧。”
——我不需要谁一看然后将我称呼为‘天才’，我只要成为谁都无法不对我押注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用多大力气才肯割舍。
“原来你还有个死在明都爆炸中的情人啊，”这时，睡魇斗罗幸灾乐祸的声音不知自何处响起，然后不停的回荡：“真可惜，若这就是结局那还算好了，然而教主昔日为让死神塔晋升为十级魂导器，在爆炸后吸收炼化了无数明都的怨灵。而那些被炼化了的怨灵的结果，无一不是——”
“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原来，她再无来世。
一瞬间，仿佛他所有骄傲都被击碎。
睡魇斗罗狂喜不已，以为就这样找到了笑红尘的破绽，然而下一瞬间，自银白发的青年身上却有刺破泡沫般的光如涟漪扩散，不仅让睡魇斗罗所制造的这方空间刹那灰飞烟灭，还让他周身灰色雾气也被压制的十分可怜的缩成绕身几米。
“不可能、这是什么东西！”
笑红尘不知何时站起身，一双异色瞳眸前所未有的傲慢冰冷、以及犹如实质般的愤怒。同时还像一种渺小的存在，却偏偏不屈服命运。
“自然是魂导器了。”
他似乎不愿多解释什么。
只见暗金与银白浮动，无数光怪陆离景象在修长的冷清身影四周此起彼伏，比起面前的精神系封号斗罗，他竟更似忽然绎出万般惊艳梦境。
八级巅峰魂导器，惊梦。
同时，这还是一件伴生魂导器。
当年知晓他的最大对手是位手段层出不穷的精神系魂师后，荆如岚特意为他制作……
少女在笑红尘面前拿起一枚水晶片，与摹刻的那个仔细比对一番，然后便将两个都捏成碎片。只是这样她就已经记住其中的魂导阵列，随时可以复刻出来。但其实这种水晶片又只是一个大的魂导阵列的片段，可以不为人知地嵌进母阵列预留的位置。平时它是否存在并不影响母阵列的运行，只有当接收到特别的信号才会激活。
“这晶片的作用就是让魂导器的整个驱动阵列失效，从而锁死拿在手中的魂导枪械。不是说堂主拜访海神阁的那日被强行扣留了很多魂导器吗？我想起码有这个，也能将技术加密了。”
笑红尘继续饶有兴致的询问怎样在魂导器中预留可供嵌套的位置，但在他感兴趣的疑问都得到解答后，他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没想到……你还会对研究这种方面的东西有兴趣。”
在他心里，这方面的研究于荆如岚而言应当都是俗事才对。然而少女却十分认真的对他说道：“因为我的确不希望史莱克在投于战争方面的魂导器追赶上我们，为什么最易普及的民用魂导器他们不学，只有在这方面才最积极呢？”
她的样子明显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而她当初所研究的这项技术，也被如今的摄政太后橘子拿来设下计谋，被间谍反串卖给星罗帝国，以致于几个月前在明斗山脉的战场，日月这边一发射出激活信号，星罗猝不及防之下立刻兵败如山倒。也不知是否符合她的初心。
“你对史莱克不太感兴趣？”
笑红尘这个时候这么问是有些怀抱侥幸心理的，因为这时候他们刚刚确定关系，他却要马上去史莱克交换近三年。他私心不想与她分开这么久，于是便企图想要她能跟他一起去。
尤其最近看他妹总是期待的不得了的样子，好像已经迫不及待直接飞去史莱克找她的冬王子了。而他可倒好，反而要与她长久分别。
她虽然一身沉静淡然的气质，却偏偏生得一副瑰丽容颜，而像是也明白他的试探，抬眸间难舍矛盾的瑰姿艳逸下，她轻轻展颜面向他：
“笑十六岁便是魂帝了，你从来能将所有东西都兼顾很好，只要你想，在魂师上的造诣也绝不会比那边的人差，我也希望你在那边能得到但凡一点对你通往那个最终境界有用的东西。”
“只是我不一样，”而后她却垂眸。
“我只想尽力做好一个魂导师，所以那里不适合我……我也不想空耗时光，被你落下。”
从荆如岚将话说一半开始，笑红尘就开始懊悔。现在想来，与她在一起的那些从来都不算长的时日，他的确大多时候都不甚成熟。如果他过去真有什么该怨悔，那么想来便是这些事，比如他也不该不多下狠心遏制梦那错误的迷恋。
所以三年后他再回来见她，凡事终于能想的更全面了些，虽然到底还是不够成熟。而启程去史莱克前的那夜，他也终于尝试当坐在登上邀月塔的钟楼那一层最高台阶时，将她轻揽。
“我其实不太清楚其他人是怎么做的，也并不明白这种事为何人人都称道迷恋。只是过去我父母在一起相处的样子……模糊间好像确实有些令人神往，而且正是因为他们成为了遗憾，所以我才希望我和如岚可以有不一样的结果。”
虽然而今，一切早已成为更大抱憾。
但那时，他们却还只不过是对仍旧可以期待的未来悄悄种下些美好期许的少年、少女。
而为了实现那些未来、贯彻那些骄傲，他在史莱克修炼的那近三年也几乎拼命。他在去史莱克前就早早突破六十级，是十六岁的魂帝，而后两年内接连晋升，十八岁便已是六十九级。
笑红尘其实本来就该在十九岁、在第二次大赛前便顺其自然突破魂圣，阻碍他的也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心魔、是荣耀的责任与重担。
回归日月皇家魂导师学院的三个月前，他其实就正式向魂圣发起一次冲击。他能感觉到，他的魂力其实已经积蓄很多了，一旦突破，然后吸收魂环，恐怕甚至不会是七十一级，而是达到七十三级以上的水准。可他拼命努力、积蓄这么多魂力，却就是无论如何感受不到突破的征兆。
首次向魂圣发起冲击，他意外失败了，其实在魂师修炼一途，这只能算很正常的事，基本谁都有过，可对笑红尘来说偏偏是第一次。但他并非因这第一次失败就一蹶不振什么的，只是他给自己立下的目标就是第二次大赛前、他作为带领所有人的队长必须突破魂圣，只是有些心急。
而回到帝国，迎接笑红尘的也不是他最先想看的，反而是来到明德堂后高高在上坐于主位的、已是摄政王的太子。明面上的徐天然被称为枭雄，可只有私下会见，才知他的阴鹫可怕。
“这届大赛，不成功，便成仁。”
“不成仁……便成死人。”
在那样充满上位者威压的话下，笑红尘能感觉到几乎被叫到这的所有日月皇家魂导师学院代表队的队员几乎都呼吸一乱。然而他作为队长，却必须在那时挺身而出，“太子殿下放心。”
“我自有必胜的把握。”
他在这么说时，或许也就下定了决心。
而大抵此前徐天然单独对他们兄妹透底圣灵教参赛的讯息令他厌恶至极，所以笑红尘竟故意没将其称为“摄政王”，而依旧是“太子”。但徐天然本来就是在笑红尘在史莱克交换期间才成为摄政王，从这个角度说，他不知道也正常，虽然徐天然压根不信、他会不知道。或许毕竟还要依仗他带队，所以上位的人竟也只是不语，没有发作。
“那这次主场作战……”
“可就都托付给红尘少主了。”
11.
被下达那种通牒后，笑红尘不想再让荆如岚来沾这滩浑水是理所当然的。而当晚，他也马上就尝试再次冲击魂圣，可惜结局早已注定。
“还在生气吗？”
“我说过，我不会因为那个生气。”
她的心情，他那时虽无法像现在一样感受深刻，但多少能感受到她确实不似以往那般、一股无欲则刚的味道。荆如岚那时就像与什么作对，虽然现在他才理解她只是在与她自己作对。
“只是差不多要毕业了，我也想做许多从前便想做的事。比如很早前我就想离开明都，到其他地方看看，到底该怎样用魂导器使这个世界进化成另一番模样，我觉得要亲眼多看才能知道。”
她要走……笑红尘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而无可奈何的是，他发现就像三年前自己无法带走她一样，这一次他亦无法跟她一起走。
帝国将变，而红尘家无法抽身事外。
于是笑红尘可能也不知道那时自己是副什么样子，有些微卷的银白发乖顺垂落下来，然后像是极力克制情绪一般不动声色的眨了下那双诠释两种盎然生机颜色的异色瞳眸。最后嘴角含着一点弧度，几乎是安静的开口：“我会等你的。”
堂堂红尘家少主，那时他本可以直接问她为什么不留在明德堂，可他最后却说了这么句话。令旁人听了都要恍然，这台本是否拿反了？连少女似乎都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语毕后他似乎也觉得有所不妥，尤其不想让自己在荆如岚眼里像只心口不一般撒娇的波斯猫，于是很快便继续说道：“对不起，我也不想像个怨妇一样说这种话……但对如岚想去做的事，我现在能为你做的，好像也就只有等你。”
他已经不想再试图左右她的意志，却又无法改变自己的现状，结果就是只能去等她。笑红尘甚至已经逐渐想明白了，她若能在这种明都暗流涌动的时机离开，其实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我又不是现在就要走。”
她忍不住轻轻摸上面前已界于少年与青年模样人的脸，继续说：“我也会等笑的。”
并在他抑制不住流露惊喜的眸光中再次坚定重复，“我会陪你，以任何你想要的形式。”
如果能重来，笑红尘绝不会再将她贪图拥住，而是让她走。荆如岚本该看遍丘壑烟霞，而不是十八九岁的年纪消逝于日月无光中。
“今晚，我会最后一次尝试冲击魂圣。就算……我也打算在今晚就成为魂圣。”
他一开始过来就是想和她说这个。
“只有今晚，你可以一直陪我吗？”
笑红尘十八岁六十九级，十九岁积蓄大量魂力，同时还成为了一名七级魂导师。就算一时因心魔种种受困魂圣境界、无法突破，他也是当之无愧的日月帝国有史以来第一天才。然而此刻，他身上却偏偏浮现从来琉璃才易碎的脆弱。
平素的锋芒狂傲他如今甚至不是无法收敛，而是早已经不能收敛。就算是在爷爷与妹妹面前，出于不让他们担心，他也会将自己伪装得无懈可击，可在她面前，他却难得流露出依赖。
他反噬吐血时，荆如岚才有所感知。
都说再而衰，三而竭，所以如果笑红尘今晚再次突破失败的话，短时间内定都不能向魂圣层次发起冲击了，起码在青年魂师大赛之前，都绝无机会。而如果第三次再失败，对一名魂师而言则差不多就意味着会自此困守于这个境界。
但对笑红尘来说，两次冲击让他积累了足够经验，所以任凭他有再多障碍与魔障，第三次也一定会成功。然而他现在缺少的是时间。
“笑，你……”
所以原来是就算失败，也打算今晚就成为魂圣？难道他要……她忍不住拽紧他的袖口。
从来缜静的少女罕见地瞳孔微颤，然而面前的人却只是抬起她的手，低头亲吻手背。熟悉的碰触令荆如岚找回几分平常的实感，因为他总是如此，一贯清傲矜贵让他还不敢做出更大胆的亲密行径，于是喜好表达亲昵的位置便是她的手。
无论手心、手背还是指尖，笑红尘哪哪都光顾过，弄得荆如岚都忍不住同他说，明明笑自己的手才是最赏心悦目的吧。然而他却只说这种行为就应该他来做，而这明明有几分示弱的姿势，被他做起来却总有仿若对恋人忠心却强势、虔诚但又仿佛在诉说只有我能与你相配的既视感。
但少女垂下眼眸，皱着眉用仍旧有着某种郁郁不平情绪的眼神从上到下看着在她面前几乎低下身来的人，用硬邦邦语气压着自己快要颤抖的声音：“就算赢了，我恐怕也没办法和所有人一起庆贺，因为这一切建立于有人的献祭……”
他们都有大局，她却偏偏只看到这个。
“你觉得我是迫不得已？”
然而银白发的少年回以的是反问。
“不，正因为我的身份位置，所以还不至于有人能真的逼迫我一定要做出什么选择，我会这么做，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就是想赢。”
这是他自己决定要做的选择。
虽然上边的人、身边的人，是各怀心思推动或默认。可那又怎么样呢？就像一开始或许只是日月帝国需要一个有着引领时代之资的天才，所以笑红尘不得不被架上那个位置也必须要争取，可到后来，是他自己偏要当这个第一天才。
“我答应你……”
“未来我仍会成为大陆最强者。”
荆如岚亦只相信他眸中那一刻的光亮。
12.
环住少年修长劲瘦的腰身，良久的背后拥抱过后，她在自水面蒸腾而起的些许氤氲雾气中亲手帮他褪去上身衣物。他身上到现在都有着少许创伤痕迹，还是第一次参加大赛时留下的。
“这紫云木，已有十二圈的暗紫纹路，普通人沾上一点都要丢掉性命，魂师将其药性吸收入体也要被它的金属毒性感染……也就只有笑会这么乱来。”少女一边说着，却一边勉强控制手部的颤抖，仍旧将那她明知浸入他身体后会燃烧压榨他潜能的药浴轻舀到他露于水面外的肩臂上。
笑红尘刚冲击失败一次，骤然跌落让身体内部本来就不好受，但为了配合秘法，却偏偏要辅佐以这么狠的药方。尽管荆如岚精通植株药理，已经为他更换了几味更温和的药材，药性猛烈的她也尽力改换成更适合他身体吸收的，但她还是看得出来，他不动声色的面容下在忍耐痛苦。
阖眼修炼的少年专注于最后一役，他的背骨在此时也依旧挺直，没有因疼痛而有一丝佝偻弯曲，眉心秀致但此刻显现的却尽是刚硬。于是荆如岚忽然有些恍然，她从来知道笑是一个堪称漂亮的人，只不过骨头却比他的武魂属性还硬。
终究是如他所愿，顺利功成。
到底是成为了魂圣级别的强者，就算此时他的身体亏损，整个人的气息却还是强盛了。
他睁开眼的时候，向来矜傲凌人的眸中却有一瞬黯然，只不过在看到她的时候驱散。
“对不起，将如岚耽搁到现在……”
他的手臂说罢揽过来，给了少女一个略显湿漉的拥抱，他一贯矜傲，原本不会在不恰当的时刻做这种事，但现下却顾及不了那么多。或许变得与以往都不再一样、也无法复原的自己的这具身体，初时终究有些让他难以习惯的不安吧。
“没关系，”他闻声后抬眸，少女脸上依旧是那种让他有锚点可寻的沉静神色，只不过如同烟幕一般如梦似幻的眸色中，似乎又多了些雾霭。
“笑本来说的不就是让我今晚一直陪你。”
少女的声音理所当然般轻轻叩响，连带她耳下那对由他亲手打造的盈盈白莲仿佛都在轻荡着向他发出质询：“怎么，难道我理解错了？”
她凑到他面前、状似无意，带着一股不知从哪里染上的清幽花香，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是直接覆上了他的唇、碰触探入，让修长如树木新枝般的身躯在压抑中抽发，于是药力已经被吸收殆尽的平静水面再次勾动出涟漪。
分开时，水汽更迷蒙他们彼此的目光。
只不过当少女的面容完整映入笑红尘眼中时，仿佛林中的薄雾又都尽数消散了一般，刹那变得清明，她的美就是那样、从来都有种不过问世事、遗世独立，闲游淤泥外的兀自漫然生长、静默绽放，令他不忍亵渎那份纯粹的美丽。
他本想开口解释自己初心并无此意，却又在她的眼神中逐渐打消念头，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做不到在她对他主动的时候拒绝。
于是这一回，他不是轻轻抬起，而是有些禁锢的抓起少女的手，然后前所未有的在手腕处细密亲吻，对居高临下的她坦诚回应出欲求。
他的唇最后触碰了一下象征她生命的动脉，近乎叹息般说道：“如岚从来都不会错。”
哪怕连绵野火烧尽天地，彼岸尽头再无生机点亮，本应永葆荣光的岁月也就此枯竭……他们也在今晚刻骨铭心感到，一切绝不愿回头。
13.
不知是否命运早有预兆，才给他们最后云遮羞月的那晚，让他将求婚话语也说出了口。而今在恍恍梦魇中终于再见到她，竟七年已逝，他如今二十六岁，她却还是十八九岁的少女模样。
发如墨染，眸若紫璃……
只是，从来彩云易散，便彻底如无数尘埃般淹没于日月无光的大爆炸。没亲眼见证过那幕、却想象过无数次她那时的痛苦的笑红尘终于在幻术中得见，她在自己面前身形湮灭的样子。
明知发生于过去，他却还是伸出手去。
——说百次、千次、万次我都这样说，
——我喜欢笑红尘。
“如岚……”
——当多少人毕生只为了争抢半颗糖，还妥协逐流而终，可是笑却从来只盯着整个世界的价格，移不开眼。倘若大家都是星星，所有人都在等待天色暗下来，被山岗身不由己的驱向夜空，可是笑在白日里，就已经抵着九万云翳扶摇而上。
“来世不要再喜欢什么麻烦的第一天才了。”
——我一直都知道，笑是要跨越无数，将无数都甩在身后的人，是要成为无垠的人，是我唯一想要一同前往任何地方的人，是我喜欢的人。
“去看遍丘壑烟霞吧。”
——我不需要谁一看然后将我称呼为‘天才’，我只要成为谁都无法不对我押注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用多大力气才肯割舍。
“原来你还有个死在明都爆炸中的情人啊，”这时，睡魇斗罗幸灾乐祸的声音不知自何处响起，然后不停的回荡：“真可惜，若这就是结局那还算好了，然而教主昔日为让死神塔晋升为十级魂导器，在爆炸后吸收炼化了无数明都的怨灵。而那些被炼化了的怨灵的结果，无一不是——”
“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原来，她再无来世。
一瞬间，仿佛他所有骄傲都被击碎。
睡魇斗罗狂喜不已，以为就这样找到了笑红尘的破绽，然而下一瞬间，自银白发的青年身上却有刺破泡沫般的光如涟漪扩散，不仅让睡魇斗罗所制造的这方空间刹那灰飞烟灭，还让他周身灰色雾气也被压制的十分可怜的缩成绕身几米。
“不可能、这是什么东西！”
笑红尘不知何时站起身，一双异色瞳眸前所未有的傲慢冰冷、以及犹如实质般的愤怒。同时还像一种渺小的存在，却偏偏不屈服命运。
“自然是魂导器了。”
他似乎不愿多解释什么。
只见暗金与银白浮动，无数光怪陆离景象在修长的冷清身影四周此起彼伏，比起面前的精神系封号斗罗，他竟更似忽然绎出万般惊艳梦境。
八级巅峰魂导器，惊梦。
同时，这还是一件伴生魂导器。
当年知晓他的最大对手是位手段层出不穷的精神系魂师后，荆如岚特意为他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