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他什么才是真正的创造,小溯。】

    “……”

    只是触碰到溯月取头发,巨人的拳头倏地凝滞住,无论乌雅卡纳再怎么催促都落不下分毫。旋即,巨人从指关节逐步分解,庞大的身躯分解成无数朵四散纷飞的野花,被狂风卷入天穹,如此巨量到令人眩目的色彩,将天空扭曲成了深邃的蓝色。

    “你…你把我的吕斐摩斯怎么了?!”

    溯月取从地里抠出眼冒金星的小自,语气很凉。

    “你不是全知全能的主宰吗?”

    不光是独眼巨人,连他灰色的房子们都生根发芽了,一棵暗绿褐色的巨大柏树捅破房顶直直向漩涡般的夜空伸出形状如同火焰的枝干。

    星星。

    线条纠结的群星盘旋于夜空,右上角升起一轮明亮而澄黄的月亮,乌雅卡纳明白,他引以为傲的独眼巨人已经被这群状若疯狂的星月当做养料了。

    他的世界被眼前的少女改造成了一副《星月夜》。

    乌雅卡纳悬浮在地面与星空中间。他深知自己面对的造物有多么精湛绝伦,脚底下是夜深人静的村庄,几栋房子未熄的油灯映着飘扬的尘埃,教堂锐利的尖顶宛如一把开刃利剑,无声直指着他的心脏,让他止不住产生难以言喻的恐惧。

    乌雅卡纳的创造像世界被转换成一片朦胧的梦境,而溯月取则将迷乱的梦创造为真实的世界,自负的画家头一回觉得,他倾其半生造就的心血竟然如此不值一提。

    “我有位朋友想让你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创造。”

    溯月取望着群星缓缓流淌的轨迹,抬手唤醒了沉睡的村庄。

    地面上的一切——山丘、田野、村落、柏树朝着星空飞快升高,星空慷慨地朝大地展开怀抱,土地与天空开始挤压融合,乌雅卡纳退无可退,只能瞪着恐惧的双眼目睹那柄利剑似的教堂房顶刺入胸口——

    “不、不!停下!”

    ……

    照例巡查完校园,刚走出教学楼的云雀察觉到一丝突如其来的杀意。

    他立刻拿起拐子抽飞了从天而降的坠落物,反作用力震得他手臂一麻,如果是普通学生被砸到,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风纪委员无法容忍的事。

    那只被抽飞的书包滚了好几圈,拉链崩开,书本乱糟糟地散落出来。

    作业本用工整的字迹写着——二年A班,溯月取。

    那个喜欢自言自语的家伙?

    云雀握紧武器,径直走向二年A班所在的楼层。

    室内很安静,一切设施都完好无所,没有他预想中的斗殴事件,整个空荡荡的走廊中央是一位沐浴着夕阳的少女。

    溯月取站在一副爱因斯坦的画像前,似是听到了脚步声,她僵硬地转过头来。

    她肩膀上有道极深极宽的爪印,血几乎染红了整件制服衬衫,走廊里明明只有绿色阔叶植物的盆栽,她的头发上却沾着几片枯黄的草叶与泥泞,狼狈地像个刚从战场上刨回来的士兵。

    当她看清来者是风纪委员长后,居然脑子一抽朝反方向逃去。

    云雀:“……”

    【你跑什么!快让他叫救护车啊!】

    【血弄脏走廊了,会被咬杀……】

    【我真他吗……】

    小自骂不下去了,失血加上过度使用能力,溯月取没跑几步就倒在了地上。

    这回不是装的。

    虽然它自己也被那个独眼巨人一巴掌拍得七荤八素,但确实担心云雀真的会不管小溯,小自强撑着用出小蓝鸟的模样,从窗外飞到云雀面前。

    “你好,好心人帮小溯叫个救护车吧谢谢你了好心人。”

    “云雀!云雀!同类!”

    云豆见到小自高兴地叽叽喳喳叫起来。

    云雀沉默着,在两只小鸟期盼的注视下,拿出手机拨通了120。

    小自见它的任务已经完成,刚想偷偷溜走的它反被云雀一把捏住了身子。

    “你要去哪里?小鸟。”

    ……它很难反抗这个人。

    堂堂自然基石的化身就这样跟那只黄不拉几的肥啾一鸟一边肩膀站着,直到救护车开到学校外面。

    “云雀先生,这情况肯定要联系伤者家属了。”

    医务人员看着担架抬上车,转头对云雀道。

    “!”小自忽然跳起来,“不要联系她家长啊好心人!她醒了会付医药费的!”

    要是让那个过保护的哥哥知道这件事,小溯就很难这么自由地在外面乱跑收集碎片了!

    云雀盯着小自长达五秒。

    “不用,我来签字。”

    “做得好!”拯救世界有你一份功劳!

    开心之余小自忍不住怀疑,自己已经可爱到这种地步了吗?溯月取如此之敬畏的冷酷委员长竟然对它有求必应?!

    并盛中山医院。

    病床上的女孩脸色苍白,总给人一种随时会逝世的感觉。

    尽管明白有基石存在,她不会轻易死掉,小自还是忍不住担心她。

    “我说,你不是普通的鸟吧。”

    背对着病床远眺窗外风景的云雀忽然打破了病房内的寂静。

    小自没想隐瞒:“对。”

    “告诉我你们在学校做了些什么。”

    “也被列入那群黑手党的追杀名单了而已。”

    云雀终于回过头看向溯月取,眼底是探究的神色:“这个人,很强?”

    “呃,说她强其实很弱,说她弱但也有点厉害。”

    小自立刻听到云雀的一声低笑。

    “看来是只具有咬杀价值的草食动物。”

    “……不要啊!”

    “以及,你说错了一点,小鸟,”云雀嘴角浅浅上扬,是那种掠食者特有的残酷笑容,“我不是什么好心人。”

    小自在心里替溯月取画了好几遍十字。

    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小溯你好自为之吧,相信等你用实力征服云雀的那一天一定能得到他的认可…但愿。

    “小自。”

    溯月取努力睁开眼睛,天花板灯光太亮,她翻了个身,正好与云雀略带杀意的眼神撞到一起。

    “云雀学长?!”她被吓得一激灵,猛然清醒不少,“您怎么……”

    “欠你的抵消了。”

    他酷酷地丢下这么一句话,越过床位离开了这间单人病房。

    “真是个别扭的家伙,非要把话亲口带到才肯离开。”小自蹦跶过来,又恢复了平日那贱贱的语调。它可不想让溯月取知道自己担心过她,太没面子了。

    “……他不说我都快忘了,委员长真是个实诚人。”

    溯月取刚醒来就去摸她的手机,乌雅卡纳的异空间似乎会对电子产品产生干扰,导致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手机一打开,连串消息提示音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十条短信以及五个未接来电,最新一个的时间显示在1分钟前。小自注意到她的表情比面对乌雅卡纳那只独眼巨人的拳头时还虚。

    还没思考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溯月和又打来电话。

    短暂犹豫过后她点了接听。

    “哥……”

    “小取,怎么还不回家?很晚了。”

    电话那头的语气不急不缓,溯月取却听得惊心动魄。

    小自眼见溯月取久久沉默不语,随后迅速憋红了眼圈:“哥哥,其实我、我失恋了…我只是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小自:“??”

    溯月和:“???”

    “……啊,嗯,这样啊,你没事吧?要不要哥哥来接你?”

    “没关系的,我马上就回来……”

    她甚至在语句末尾加上了哭腔,一副试图故作坚强结果实在憋不住悲伤的可怜模样。

    ——这是溯月取的生活小技巧之甩出更惊爆的消息让人吃惊到忘记生气。

    挂断电话的溯月取也关掉了演技,她换上一旁全新的制服,似乎是风纪委员会那边提供的。

    她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伤口都缝好上药了,就是脸看上去虚得惨白,需要吃几顿疯狂星期四补补元气。

    溯月取接过前台护士开的单子,护士低声细语地告诉她,医疗费用已经有人付过了。

    “是委员长吗?我今天欠了好多人钱啊。”

    山本的一罐咖啡牛奶,再加上医院的账单……

    溯月取懒得再想,失血过多导致步伐虚浮,她现在脑子很乱。

    离开医院走进黑暗之中的事务所空间,溯月取跌跌撞撞地找到椅子坐下,随后趴在了桌子上。

    “今天辛苦了,小自,”她歪过头看着蔫巴巴贴着自己的小鸟,“还要谢谢阿造,没有它我们估计就死在画作里了。”

    “哼…这小子确实干得不错。那个画家的自尊心看来完全被击碎了。”

    “阿造你听见了吗!小自在夸你!”

    【因为使用了超出限度的力量,它暂时休眠了。可能需要睡两三天左右。】

    【所以这几天小溯你不能使用创造与分解的能力了哦,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呀。】

    “嗯,看来我这两天不能太装。”

    溯月取摸出几颗巧克力补充着糖分和能量,事务所别的没什么,就是小零食特别多,她偷偷藏进来的。

    “铃铃铃!!”

    不算好听的老式电话铃声疯狂作响,溯月取一个手抖把来不及塞进嘴里的巧克力落到了黑暗里,她急忙拿起听筒——

    “您好,欢迎致电并盛町七三事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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