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雪下得更大了，已经到了完全不正常的地步。
雪如陨石，狂风成了一只手，两者配合行动，前者是拳头，后者是巴掌，不把飞机拍到地下决不罢休。
好在星际文明的飞机够结实，虽然这一路上总是摇摇晃晃，驾驶员额头直冒冷汗，一刻不敢离开位子，嘴巴离不开爹妈，但起码飞机还好好飞着，没有来个戏剧性的机毁人亡。
薄伽丘眉头紧蹙，那头漂亮的红色长发被一根绳子捆绑了起来，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虽然柏晓并不知道他的力气用在哪里——这个飞机是精神力控制。
副驾驶员是个有些腼腆的年轻人，他一边忍受着薄伽丘的谩骂，一边笑着跟站在后面看戏的柏晓和莱特妮解释，薄伽丘平时不这样，亚伯罕的学生很有素质。
瞧他满头大汗，还得强颜欢笑的样子，柏晓实在是不忍心，拉着莱特妮走出驾驶舱。
莱特妮倒是没有柏晓体贴人，房门关上后，她就急不可耐地甩开了柏晓拉她的手，曾经在沈家的靠谱医生荡然无存，她当着薄伽丘同伴们的面，大声调侃:“看来传言不假，优雅的莱茵家族确实是出了个粗俗的后代呢。”
她还挑起眉毛，贱兮兮地笑。
可惜，士兵们没有接话，柏晓只好勉为其难顶上:“莱茵家？”
“嗯哼，两百年前跟莱特妮家一起，站在皇帝左手边的显赫世家，可惜了，薄伽丘的爹自己作死，居然敢暗搓搓搞革皇帝的命，事情暴露后，皇帝本想直接处死他们的，奈何莱茵的威望实在是太大了，皇帝只能把他们流放到这里。”
“等押送莱茵的星舰到达牧云星，整个莱茵家就只剩下薄伽丘了。啧啧啧，皇帝真狠。”
莱特妮目光扫过去，士兵们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抓起手边的东西把玩。
莱特妮双手抱臂，倚在门上，继续说:“牧云星和牧神星啊，帝国唯二的人造星球，没有任何自然资源，全靠外星的能量供应。因恶劣的环境，两个星球成了帝国罪大恶极之徒的流放地，后面来了些反抗皇帝失败了的革命者。那些时候，这两个星期环境差归差，但大多数人还是能活得不错的，起码能有母星时代的人的生活水平。”
“雪是从三十年前开始下的，三十年前……”莱特妮伸出手，好似接到了一片雪花，雪花在手中化成水，她看到了无数如雪花一样融化的人。
士兵们都低下了头，似乎是在为死去的人们默哀。
于是柏晓知道了，也学他们的样子低头。
薄伽丘的骂声穿透大门，那是飞机内唯一的声音。
三十年前，帝国老龄化严重，皇帝选择了最简单、且最有效的办法——杀死老人。
牧云星和牧神星成了关押老人的监狱，皇帝想老人死，但是不愿意亲自动手，于是减少对两个星球的能源供应，只给最低的能量供应，派遣战舰送来能量转换器。
但两个星球上的罪犯远比老人多，罪犯们在繁衍，人口越来越多，能量渐渐的不能保证大多数人活着，驻守在牧云星上的士兵在皇帝的默许下，把活人推进了转换机里。
很残忍，很邪恶，但皇帝没有亲自动手，他是玩家，是上层叙述者，肯定看不到两颗贫穷星球上发生的事情。
看不到就是不存在。
而皇帝现在要灭了这两个星球，说不定只是单纯觉得好玩。
“我靠！”
飞机开始疯狂摇晃，站都站不动，驾驶舱的玻璃破了个洞，大雪伴随冰雹不到一会儿就淹没了驾驶台，薄伽丘立马站起来，冲到了外面，而他身旁的人慢了一步，竟然被大雪拖慢脚步，被冰雹活活砸死。
他背抵着门，艰难站立，大口吐白气:“快，马上就要坠机了，走！”
“可我们能去那里？”柏晓死死抓住椅子，才没有像莱特妮一样四仰八叉，还能开口说话。
“不走就跟飞机一起去死！”
柏晓也吼，只是单纯的情绪发泄罢了:“冰雹大雪天，先不说飞机门没开，我就问你一句，你现在跳出去看得清东西吗？降落伞撑得住冰雹吗？”
士兵都是改造人，改造人的身体可比普通人坚硬几十倍，找准时机跳下去，有可能存活，当然，前提是他们真的是士兵体，如果是强迫沈婉的那种改造人，该死还是得死。
以及，这里不是还有两个医疗仓吗？医疗仓可以在星空飘过几十年而不坏，从高空坠落算什么？
薄伽丘顺着柏晓的目光看到了医疗仓。
医疗仓有两个，其中一个躺了沈父。
莱特妮按住额头的伤口，鲜血顺着指缝流出:“你要干什么！”
薄伽丘不回答，目光深邃。在柏晓见鬼的目光中，他直直走向医疗仓，打开医疗仓把沈父丢了出来，然后一只手抱起最近的莱特妮，莱特妮疯狂捶打撕咬他的手腕，他纹丝不动，把莱特妮放进医疗仓，莱特妮在医疗仓的安眠药下沉睡了。
接下来是柏晓，柏晓没有反抗。
随着一声诡异的“刷”，客舱的玻璃也破碎，所有人被风吹出窗外，飞机向下坠落，而这次，薄伽丘的声音不再惹人讨厌。
“都给我睁开眼睛！”他在空无一人的天空嘶吼，“都给我，活下来！”
.
审判庭。
阮博特没有废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星舰。
能够乘坐星舰星际旅游的，都是富豪，他们惜命，在见到机甲的瞬间就跪了。
而机甲上的安保和服务人员，也不愿意为一份工作送命。
阮博特一路走到星舰的驾驶室，没有见到一个人，路过乘客区时，所有房门禁闭，安静得呼吸都能够听见。
驾驶室内，三位驾驶人员以及数十位安保站在一边，服务员们全部站在驾驶室门外，毕恭毕敬弯着腰，垂下头，就像当年他进入审判庭时，对戈登少尉那样。
不得不承认，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很不错。
他把星舰的从人工控制改成了精神控制，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闭上眼，链接星舰的精神网。
链接成功后，阮博特转身离去，到了星舰的舞厅，哪儿有一些点心和酒，他想起拿一瓶酒，进入审判庭后，他严格实行军人的规定，滴酒不沾，现在审判庭没有了，他也从军人堕落成了犯罪者。
劫持星舰，在帝国是死罪。
舞台中央的巧克力喷泉旁边，牧辰向阮博特举起高脚杯:“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一个女孩，不知哪儿来的女孩。”阮博特拿起点心桌上，开了个的香槟，一把扯开领带，举起酒瓶，往嘴里倒酒。
“我想见她。”
灯光下，男人嘴角下不起眼的黑痣明显起来，衬得他像一只狐狸。
“我联系不上他了。”阮博特把空了的酒瓶放在左手，用衣袖擦去嘴角的酒水，“你不是要去科学院吗？或许你想办法买通墨辞教授，让他调查一下那个女孩。”
“她叫什么名字？”
“柏晓，她说她失忆了，只记得自己在中央广场附近的某个房子里醒来。”
“是不是一个很瘦弱的女孩，穿的大衣，眼睛特别明亮。”
“对，不过穿大衣的女孩多着呢。”阮博特打了个嗝，耸肩。
“我或许见过她，在中央广场蓝色显示屏附近。”牧辰把酒杯放在桌上，“走。”
“去哪儿？”
“找她，喊你朋友开一个机甲去。这破天气，她肯定走不过来，汽车也不行。”
.
柏晓从医疗仓醒来时，见到的是一个血人。
薄伽丘失去了一只眼睛，他脸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流出来的血被冻成了冰，长发垂在胸前，黑色战斗服皱皱巴巴，连鞋子都掉了一只，看起来好不狼狈。
他坐在柏晓的医疗仓旁边，失去鞋子保护的脚裸露在外面，已经被冻成了青紫色。
柏晓见他一副人间不值得的样子，也不知怎么安慰，坐在医疗仓里不说话。
寒风凛冽，好似看不见的扫帚，在清扫世间。
“他们都死了。”过了许久，薄伽丘仰头看天，失了魂。
他又重复了一句:“他们死了。”
柏晓“嗯”了一声。
“但是我还活着。”薄伽丘抬起双手捂住了脸，无声哭泣。
一眼望去，全是白色的雪，灰色的天空好似压在每个人头上的死神，天上飘下来的不是雪，是燃烧纸钱时的灰。
“我怎么还活着啊。”尽管他在经历控制自己的情绪，哽咽声还是从嘴缝里漏了出来。
柏晓从医疗仓里起来:“你进来躺着吧。”
即是柏晓对医学一无所知，但也能看出薄伽丘的脚彻底坏死了，估计得截肢。
“我扶你进去吧。”说着，柏晓就要来拉他。
薄伽丘没有反抗，只是一个劲摇头，泪水洒在大地上，与雪融为一体。
再不进医疗仓的话，薄伽丘可能会死，于是柏晓捡起一块石头，对着他的头来一下，半托半抱地把他弄进医疗仓。
坐在医疗仓旁边发呆的成了柏晓，她难过，但不是薄伽丘那种由迷茫衍生出来的绝望，而是愤怒。
她知道士兵为什么死。
薄伽丘以前是贵族，他的身体肯定是士兵体，但别的士兵就不一定了。
改造人中，数士兵体最为坚固，也最昂贵。而士兵体这个名称的由来，是因为“人体改造”这一实验，本就是为了制造战争机器。
每一个士兵服役前都会接受人体改造，这有点像游戏的设定，并非皇帝的命令。
如果不是皇帝的命令，那么皇帝为了省钱，擅自把士兵体换成次一点的身体，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人，但优秀的士兵无论在哪儿都是稀缺的，皇帝这已经不是坏了，是蠢。
柏晓知道自己怎么一次又一次重生了的——皇帝皮下的玩家太菜，灭国了一百多次，回档了一百多次，她就重生了一百多次。
菜得令人发指。
雪霾中出现了两个人影。
“老兄，你说这里能找到食物么？”
“找不到还不是得找，你想饿死吗？审判庭不是才说吗，我们的领居掐断了我们的能源供给线，牧云星现在真成了死星，一点植物都长不起来喽。”
话音一转，男人咯咯笑:“找不到食物，抓几个人回去也行，审判庭不是在到处抓人发电吗？我们拿人去给他们换，说不定能换到几针营养液呢。”
柏晓掐了自己一下，精神紧绷起来。
她嗅到了危险了气息。
雪如陨石，狂风成了一只手，两者配合行动，前者是拳头，后者是巴掌，不把飞机拍到地下决不罢休。
好在星际文明的飞机够结实，虽然这一路上总是摇摇晃晃，驾驶员额头直冒冷汗，一刻不敢离开位子，嘴巴离不开爹妈，但起码飞机还好好飞着，没有来个戏剧性的机毁人亡。
薄伽丘眉头紧蹙，那头漂亮的红色长发被一根绳子捆绑了起来，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虽然柏晓并不知道他的力气用在哪里——这个飞机是精神力控制。
副驾驶员是个有些腼腆的年轻人，他一边忍受着薄伽丘的谩骂，一边笑着跟站在后面看戏的柏晓和莱特妮解释，薄伽丘平时不这样，亚伯罕的学生很有素质。
瞧他满头大汗，还得强颜欢笑的样子，柏晓实在是不忍心，拉着莱特妮走出驾驶舱。
莱特妮倒是没有柏晓体贴人，房门关上后，她就急不可耐地甩开了柏晓拉她的手，曾经在沈家的靠谱医生荡然无存，她当着薄伽丘同伴们的面，大声调侃:“看来传言不假，优雅的莱茵家族确实是出了个粗俗的后代呢。”
她还挑起眉毛，贱兮兮地笑。
可惜，士兵们没有接话，柏晓只好勉为其难顶上:“莱茵家？”
“嗯哼，两百年前跟莱特妮家一起，站在皇帝左手边的显赫世家，可惜了，薄伽丘的爹自己作死，居然敢暗搓搓搞革皇帝的命，事情暴露后，皇帝本想直接处死他们的，奈何莱茵的威望实在是太大了，皇帝只能把他们流放到这里。”
“等押送莱茵的星舰到达牧云星，整个莱茵家就只剩下薄伽丘了。啧啧啧，皇帝真狠。”
莱特妮目光扫过去，士兵们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抓起手边的东西把玩。
莱特妮双手抱臂，倚在门上，继续说:“牧云星和牧神星啊，帝国唯二的人造星球，没有任何自然资源，全靠外星的能量供应。因恶劣的环境，两个星球成了帝国罪大恶极之徒的流放地，后面来了些反抗皇帝失败了的革命者。那些时候，这两个星期环境差归差，但大多数人还是能活得不错的，起码能有母星时代的人的生活水平。”
“雪是从三十年前开始下的，三十年前……”莱特妮伸出手，好似接到了一片雪花，雪花在手中化成水，她看到了无数如雪花一样融化的人。
士兵们都低下了头，似乎是在为死去的人们默哀。
于是柏晓知道了，也学他们的样子低头。
薄伽丘的骂声穿透大门，那是飞机内唯一的声音。
三十年前，帝国老龄化严重，皇帝选择了最简单、且最有效的办法——杀死老人。
牧云星和牧神星成了关押老人的监狱，皇帝想老人死，但是不愿意亲自动手，于是减少对两个星球的能源供应，只给最低的能量供应，派遣战舰送来能量转换器。
但两个星球上的罪犯远比老人多，罪犯们在繁衍，人口越来越多，能量渐渐的不能保证大多数人活着，驻守在牧云星上的士兵在皇帝的默许下，把活人推进了转换机里。
很残忍，很邪恶，但皇帝没有亲自动手，他是玩家，是上层叙述者，肯定看不到两颗贫穷星球上发生的事情。
看不到就是不存在。
而皇帝现在要灭了这两个星球，说不定只是单纯觉得好玩。
“我靠！”
飞机开始疯狂摇晃，站都站不动，驾驶舱的玻璃破了个洞，大雪伴随冰雹不到一会儿就淹没了驾驶台，薄伽丘立马站起来，冲到了外面，而他身旁的人慢了一步，竟然被大雪拖慢脚步，被冰雹活活砸死。
他背抵着门，艰难站立，大口吐白气:“快，马上就要坠机了，走！”
“可我们能去那里？”柏晓死死抓住椅子，才没有像莱特妮一样四仰八叉，还能开口说话。
“不走就跟飞机一起去死！”
柏晓也吼，只是单纯的情绪发泄罢了:“冰雹大雪天，先不说飞机门没开，我就问你一句，你现在跳出去看得清东西吗？降落伞撑得住冰雹吗？”
士兵都是改造人，改造人的身体可比普通人坚硬几十倍，找准时机跳下去，有可能存活，当然，前提是他们真的是士兵体，如果是强迫沈婉的那种改造人，该死还是得死。
以及，这里不是还有两个医疗仓吗？医疗仓可以在星空飘过几十年而不坏，从高空坠落算什么？
薄伽丘顺着柏晓的目光看到了医疗仓。
医疗仓有两个，其中一个躺了沈父。
莱特妮按住额头的伤口，鲜血顺着指缝流出:“你要干什么！”
薄伽丘不回答，目光深邃。在柏晓见鬼的目光中，他直直走向医疗仓，打开医疗仓把沈父丢了出来，然后一只手抱起最近的莱特妮，莱特妮疯狂捶打撕咬他的手腕，他纹丝不动，把莱特妮放进医疗仓，莱特妮在医疗仓的安眠药下沉睡了。
接下来是柏晓，柏晓没有反抗。
随着一声诡异的“刷”，客舱的玻璃也破碎，所有人被风吹出窗外，飞机向下坠落，而这次，薄伽丘的声音不再惹人讨厌。
“都给我睁开眼睛！”他在空无一人的天空嘶吼，“都给我，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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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庭。
阮博特没有废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星舰。
能够乘坐星舰星际旅游的，都是富豪，他们惜命，在见到机甲的瞬间就跪了。
而机甲上的安保和服务人员，也不愿意为一份工作送命。
阮博特一路走到星舰的驾驶室，没有见到一个人，路过乘客区时，所有房门禁闭，安静得呼吸都能够听见。
驾驶室内，三位驾驶人员以及数十位安保站在一边，服务员们全部站在驾驶室门外，毕恭毕敬弯着腰，垂下头，就像当年他进入审判庭时，对戈登少尉那样。
不得不承认，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很不错。
他把星舰的从人工控制改成了精神控制，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闭上眼，链接星舰的精神网。
链接成功后，阮博特转身离去，到了星舰的舞厅，哪儿有一些点心和酒，他想起拿一瓶酒，进入审判庭后，他严格实行军人的规定，滴酒不沾，现在审判庭没有了，他也从军人堕落成了犯罪者。
劫持星舰，在帝国是死罪。
舞台中央的巧克力喷泉旁边，牧辰向阮博特举起高脚杯:“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一个女孩，不知哪儿来的女孩。”阮博特拿起点心桌上，开了个的香槟，一把扯开领带，举起酒瓶，往嘴里倒酒。
“我想见她。”
灯光下，男人嘴角下不起眼的黑痣明显起来，衬得他像一只狐狸。
“我联系不上他了。”阮博特把空了的酒瓶放在左手，用衣袖擦去嘴角的酒水，“你不是要去科学院吗？或许你想办法买通墨辞教授，让他调查一下那个女孩。”
“她叫什么名字？”
“柏晓，她说她失忆了，只记得自己在中央广场附近的某个房子里醒来。”
“是不是一个很瘦弱的女孩，穿的大衣，眼睛特别明亮。”
“对，不过穿大衣的女孩多着呢。”阮博特打了个嗝，耸肩。
“我或许见过她，在中央广场蓝色显示屏附近。”牧辰把酒杯放在桌上，“走。”
“去哪儿？”
“找她，喊你朋友开一个机甲去。这破天气，她肯定走不过来，汽车也不行。”
.
柏晓从医疗仓醒来时，见到的是一个血人。
薄伽丘失去了一只眼睛，他脸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流出来的血被冻成了冰，长发垂在胸前，黑色战斗服皱皱巴巴，连鞋子都掉了一只，看起来好不狼狈。
他坐在柏晓的医疗仓旁边，失去鞋子保护的脚裸露在外面，已经被冻成了青紫色。
柏晓见他一副人间不值得的样子，也不知怎么安慰，坐在医疗仓里不说话。
寒风凛冽，好似看不见的扫帚，在清扫世间。
“他们都死了。”过了许久，薄伽丘仰头看天，失了魂。
他又重复了一句:“他们死了。”
柏晓“嗯”了一声。
“但是我还活着。”薄伽丘抬起双手捂住了脸，无声哭泣。
一眼望去，全是白色的雪，灰色的天空好似压在每个人头上的死神，天上飘下来的不是雪，是燃烧纸钱时的灰。
“我怎么还活着啊。”尽管他在经历控制自己的情绪，哽咽声还是从嘴缝里漏了出来。
柏晓从医疗仓里起来:“你进来躺着吧。”
即是柏晓对医学一无所知，但也能看出薄伽丘的脚彻底坏死了，估计得截肢。
“我扶你进去吧。”说着，柏晓就要来拉他。
薄伽丘没有反抗，只是一个劲摇头，泪水洒在大地上，与雪融为一体。
再不进医疗仓的话，薄伽丘可能会死，于是柏晓捡起一块石头，对着他的头来一下，半托半抱地把他弄进医疗仓。
坐在医疗仓旁边发呆的成了柏晓，她难过，但不是薄伽丘那种由迷茫衍生出来的绝望，而是愤怒。
她知道士兵为什么死。
薄伽丘以前是贵族，他的身体肯定是士兵体，但别的士兵就不一定了。
改造人中，数士兵体最为坚固，也最昂贵。而士兵体这个名称的由来，是因为“人体改造”这一实验，本就是为了制造战争机器。
每一个士兵服役前都会接受人体改造，这有点像游戏的设定，并非皇帝的命令。
如果不是皇帝的命令，那么皇帝为了省钱，擅自把士兵体换成次一点的身体，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人，但优秀的士兵无论在哪儿都是稀缺的，皇帝这已经不是坏了，是蠢。
柏晓知道自己怎么一次又一次重生了的——皇帝皮下的玩家太菜，灭国了一百多次，回档了一百多次，她就重生了一百多次。
菜得令人发指。
雪霾中出现了两个人影。
“老兄，你说这里能找到食物么？”
“找不到还不是得找，你想饿死吗？审判庭不是才说吗，我们的领居掐断了我们的能源供给线，牧云星现在真成了死星，一点植物都长不起来喽。”
话音一转，男人咯咯笑:“找不到食物，抓几个人回去也行，审判庭不是在到处抓人发电吗？我们拿人去给他们换，说不定能换到几针营养液呢。”
柏晓掐了自己一下，精神紧绷起来。
她嗅到了危险了气息。